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天命朱颜》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7章 大火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天命朱颜》 作者:夷梦

第17章 大火

  他已不再是不成器的诗人皇帝,而是霸绝天下,可与周公瑾所媲美的战将!

  杨恪坐在御座之上,武英殿中没有点灯,宫女太监们谁都看不清皇帝的神情,个个战战兢兢。自从三天前曼荼罗粉中毒之后,皇上就没有再上朝,甚至没有进膳,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连文渊阁大学士杜九重大人求见,都一律不见。

  “陛下,陛下!”林华小跑着进了殿,“查到了,查到了,瑶……柳清明与一个青衣男人进了朱颜山。”

  杨恪霍然站起,声音冰冷:“替朕换上龙甲,朕要亲自去捉他们回来!”

  夜色之中,一处篝火噼噼啪啪爆着火花,女扮男装的立夏不停地往里面添柴:“清明,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不该帮助杨恪,还是不该爱上他?”

  “不,我是问你,后悔跟我一起走吗?”

  “立夏,你十岁被师父捡回来,我便将你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小时我就想,待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后,就和你一起找个地方隐居,各自找个好男人嫁了,开枝散叶,将来再结为儿女亲家,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现在也不迟啊。”立夏塞给她半个馒头,“饿了吧,吃点干粮垫垫肚子。”

  清明含着泪,咬了一口,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干呕起来。立夏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着了凉而已。”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立夏有些担心,正想给她把脉,脸色却忽的一沉:“他们追来了!”

  说完,熄灭篝火,拉着清明,往大山更深处跑去。

  身穿甲胄的杨恪立于朱颜山下,头顶旗风猎猎,数万雄兵将朱颜山团团包围。

  “陛下。”陈涧西骑马而来,拱手道,“属下们已发现柳姑娘的踪迹,只是朱颜山太大,一时难以寻找……”

  杨恪目光凛然,冷冷地瞪着面前这座被枫叶染红的树林:“烧山。”

  “什么?”陈涧西大惊。

  “烧山,三面放火,将他们逼出来!”

  “可是陛下,这样会伤到柳姑娘……”

  杨恪冷眼一斜:“你敢抗旨?”

  “不,不敢……”

  “还不快去!”

  清明,你敢背叛朕,朕绝不会轻易饶了你。

  两人躲在山洞之中,不敢点火,洞内阴冷刺骨,清明打了个哆嗦,脸色更加苍白,喃喃道:“恪……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

  立夏冷笑:“你是他的女人,就算他不要你,也不会让别人得到。这就是男人,这就是君王。”

  “不。”清明摇头,“恪不会这么做,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爱,还有同生共死的情义……”话音未落,一股浓烟从洞外倒灌进来,立夏冲到洞口,看到冲天的火光,无数飞鸟从火中腾起,冲入苍茫的夜色之中。

  “烧山!他竟然烧山!”

  清明不敢置信,面如死灰:“他,他真的要赶尽杀绝!”

  “别管那么多了,快走!”立夏抓住她的胳膊,她却头晕目眩,跌倒在地。立夏摸了摸她的脉搏,抽了口冷气。

  清明,难道你……

  “陛下,火势太大。”陈涧西焦急地说,“柳姑娘还没出来,再这样下去……”

  大火卷着浓烟,将天空映照出刺目的猩红色,像淋漓的血。杨恪眉头深锁,清明,难道你真要为了那个男人,学介子推,宁可烧死也不出来么?他究竟哪里比我强?我可以让你当皇后,可以给你万里江山,可以让你青史留名,他可以吗?

  朕如此爱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朕?

  “陛下!”陈涧西催促。

  杨恪目如坚冰,一语不发。

  清明伏在立夏的背上,剧烈地咳嗽:“我们……要去哪儿?”

  “送你回他身边。”

  “不,立夏,我不回去。”清明无力地抓着她的衣襟,“就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别说傻话了。”立夏的脸被烟熏得乌黑,目光却坚定如铁,“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将你送回去,还有……他。”

  “陛下!”陈涧西跪在他的马前,将头磕出了血,“求求您,灭火吧!”

  火势已经蔓延到唯一的出路,杨恪死死地抓着马缰,将手心磨出了血也不自知。清明,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报恩,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朕?

  从来,都是朕一厢情愿么?

  “涧西,下令吧。”他惆怅地闭上双目,“灭火。”

  陈涧西大喜:“是,传皇上旨意,灭火!”

  “皇上!”一名锦衣卫忽然大喊起来,“您看。”

  杨恪往山上望去,山路的尽头出现一道青色的人影,横抱着布衣的清明,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

  妒火焚身,杨恪怒喝:“拿弓箭来!”

  从侍从手中接过刻有金龙的长弓,箭矢对准了立夏。清明,你是朕的,除了朕,任何男人都不能碰你!

  愤怒、羞辱,像是汹涌的海啸,一瞬间便将她吞没。

  清明,你竟敢给朕戴绿帽子,朕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长箭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穿过火焰和浓烟,狠狠地刺入立夏的胸膛,胸骨碎裂,发出血肉模糊的声响,她低吼一声,单膝跪下,却又强撑着站起来。

  清明,我答应过你,要将你送回他的身边。

  杨恪抽出第二根箭,这一箭毫不犹豫,射进了她的心脏,她低呼一声,双膝跪倒,再也站不起来。温热的血滴落在清明的脸上,她意识模糊,只觉得世界笼罩在一片猩红之中。

  “立夏……立夏……”

  杨恪大喝一声,打马冲到二人面前,拔出腰中长刀,锋利的刀锋在立夏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放下她,否则,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立夏轻轻放下清明,看着面前这个高大危险的男人,一边笑一边咳血:“愚蠢,真是太愚蠢了。”

  杨恪大怒,恨不得立刻将他的头砍下来,不,他不能让他死得这么容易,他要将他绑在树上,活活烤死!

  他俯身将清明捞上马,大喝:“来人!将这个掳走瑶光妃的男人给朕吊起来!”

  男人?立夏蓦然明白,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杨恪,你竟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放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杨恪怒道,“先拔了他的舌头!”

  “住手。”清明无力地握住他的手腕,“不要杀她,她是……她是我的……”

  “你还想替他求情?”少年皇帝的声音在颤抖,愤怒和屈辱令他疯狂,“陈涧西!还愣着干什么?将这个逆贼吊起来!”

  陈涧西带着几个锦衣卫冲过来,立夏忽然跳起,后退了几步,将束住头发的布巾扯下,一头青丝长发在火光中飞舞。

  所有人都愣住了。

  立夏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杨恪,我的命是你母后救的,今天就当我还给你了!”说罢,转身冲入火海,火焰腾地一下烧起,逼得杨恪的马连连后退。

  女人!杨恪不敢置信地瞪着大火,立夏竟然是个女人!

  难道……他误会了清明?

  “陛下,火势太大,请赶快离开。”

  清明浑身发软,肚子隐隐作痛,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立夏消失的方向伸出手,熊熊烈火之中,有一道人影闪烁,然后一寸一寸,化为灰烬。

  立夏……

  清明被狠狠扔在床上,一路的颠簸令她头晕得更加厉害,小腹中的隐痛也越来越强烈。但所有一切和心中的疼痛比起来,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她翻身跳下床,拿起桌上的青花瓷瓶,狠狠扔向杨恪,哭喊道:“你杀了她!你杀了菲儿还不够,连立夏也杀了,难道你要杀尽我所有的姐妹才甘心么?”

  “放肆!你竟敢这么跟朕说话!”

  杨恪躲过花瓶,清明又在木凳上一点,檀香木的凳子飞过来,他拔刀凌空一劈,木凳瞬间裂为两半。清明还不解恨,正要动手,小腹忽而一阵绞痛,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

  “清明!”杨恪冲过去将她抱起,“来人,宣太医!不,叫杜先生来!”

  杜九重为清明把过脉,面色凝重,低声道:“皇上,娘娘有喜了。”

  “有喜?”一时间,杨恪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杜九重叹息:“从脉象上看,娘娘的身体很不妙。受了凉、四处颠簸,再加之悲伤过度,已有流产之象。”

  杨恪神色大变:“杜先生,可有保胎之法?”

  “臣自当尽力。”

  少年帝王来到床边,轻轻握住清明的手,清明将手愤而抽回,冷冷地道:“出去,我不想见你。”

  “清明,过去的事朕不追究了,如今你要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杨恪尽量放柔嗓音,清明浑身一颤:“什么?孩子?”

  “没错,你已经怀了两个月身孕了。”

  身孕……身孕……眼泪自清明眼角滑落,忽而明白立夏为什么拼死也要将她送回杨恪身边。

  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戏耍她?他杀了她的亲人,而她却怀了他的孩子,令她恨不能恨、逃不能逃。

  杨恪俯下身,吻去她腮边的泪:“别哭,我不计较你对我的欺骗、对我下毒、甚至想要离开我,你也不要再念着那个叫立夏的女人,我们一起将过去忘掉。”

  “忘掉?”清明大笑起来:“你能忘掉江王给你的耻辱么?你能忘掉夺位之恨么?你真以为,仇恨这么轻易就能忘却么?你叫我今后如何对着你这个杀害我亲人的仇人生活?”

  “仇人?”杨恪神色一变,“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清明侧过脸去,不让他看到自己满脸的泪。

  少年帝王站起身,沉声道:“柳清明,你给朕听着。你是母后留给朕的,就是朕的东西,这一生,都只属于朕!”他扳过她的脸,望着那双剪水双瞳,“朕说过,只要你肯听话,顺从朕,助朕一臂之力,朕的江山,就有你的一份。若你再敢离开……”他凑到她的耳边,“我就将凝华宫中所有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到城墙上去。”

  清明心底冰凉,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那个温柔如水、善良文弱的少年,已经永远消失在权力的漩涡中。

  这时,林华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皇上,不,不好了!”

  “没规矩!”杨恪低喝。

  林华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边,哭道,“皇上,静贵嫔流产了!”

  “娘娘,喝了这安胎药吧。”景寒云心疼地说,“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云儿,静贵嫔究竟是如何流产的?”

  “听说是逛园子的时候一时不慎,落进了荷花池。”

  不慎落入荷花池,呵,做得真漂亮。

  沈婕妤,我始终小瞧了你。

  “婕妤娘娘驾到――”

  才几日不见,沈婕妤愈发地不可一世。她冷冷地瞟了清明一眼,侍女槿儿盛气凌人地喝道:“庶人柳清明,见了婕妤娘娘,竟敢不行礼!”

  清明冷笑:“民女身子不便,怠慢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你怀有龙种,就算了。”沈婕妤脸色一沉,“怎么连这个小丫头也敢对本宫无礼?”

  云儿吓得连忙跪下:“娘娘息怒,奴婢罪该万死……”

  “万死就不必了,这等没礼数的丫头,怎么能伺候柳姑娘?来人,将她拖出去,贬到尚衣局。本宫会从别处多拨些伶俐的丫头来伺候。”

  “不要!娘娘救我!救我!”景寒云奋力挣扎着,被拖出宫外,清明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沈婕妤原本打算引她与自己争执,乘机发难,这下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的闷气无处宣泄,只得冷笑:“看来这个宫女在姑娘的心中也没多少分量。”

  “婕妤娘娘乃后宫之主,教训宫女,我一介庶民有什么权力插言?”

  沈婕妤被她噎住,愣了半天才道:“算你识时务。静贵嫔的孩子刚掉了,你肚子里的皇上很看重,希望你能悉心保养,别步上静贵嫔的后尘。”

  换言之,你是一定要对我的孩子下手的,对吗?

  沈婕妤拂袖而去,清明的拳头在渐渐收紧,几乎将崭新的床单扯破。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决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虚空之中仿佛浮现那张清丽的容颜,她的心再次揪紧,立夏,你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出世吧。

  “来人。”她大声道,“我要见皇上!”

  “听说……你要见朕?”杨恪温柔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唇角有了一丝笑容。清明冷漠地回望:“我会安心生下孩子,也会完成师父的心愿,助你一统江山。”

  杨恪喜不自禁:“清明,你总算想通了。”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既然要我留在后宫,我就不能这么无名无分地跟着你。”

  “这个不难。”杨恪柔声说,“我原本打算攻下江南之后重新登基,到时再册你为皇后。既然你向朕开了口,朕就先封你为正三品淑仪。”

  “我要比沈如吟位分高。”

  杨恪有些为难:“朕知道今日婕妤处罚了你的宫女,但她父亲刚刚立了战功,朕不能轻易驳她脸面。何况你出逃一事,朕好不容易才以江王余党掳走你向朝臣作交代,若此时给你太高位份……”

  清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这是‘乞活船’上机关的改进图,用这个总能换来一个从二品吧?”

  杨恪愣住:“你这是何意?”

  “既然是交易,就要做得彻底一些。”清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等你一统江山之后,永远不再见你。”

  杨恪仿佛从山顶瞬间跌入谷底:“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放我走,为了这个孩子,我也不会离开。但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沾满我亲人鲜血的帝王,到时我会封闭凝华宫门,只留一扇小门供侍从出入,无论宫内还是朝廷上的事,我连听都不会听!”

  杨恪忽然掐住她的脖子,死死地盯着她。她知道,她刺伤了他,咫尺天涯比离开还要令他痛苦。

  受伤的帝王大笑起来:“好,好。清明,你不愧是母后的弟子,你懂得如何才能更好地报复爱你的人!”

  爱?帝王的爱,只会伤人伤己。

  “我答应你!”杨恪面目狰狞,“但是,若你今后忍不住过问了宫里或朝廷上的事,你就必须重新回到我身边。”

  “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我会等着。”他俯身吻了她,很深很深地一吻,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吸进身体里,“在江山一统之前,你必须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清明闭上双眼,这个晚上,他们相拥而眠。

  夜深人静之时,她侧脸望着枕边的少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

  她忽然明白品清临死前为何会让她不要爱上他,帝王的爱,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像太阳,将每一个最接近它的人灼伤。

  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自拔地爱着他,爱得那么深,她很害怕,害怕被他拥抱久了,就要情不自禁地原谅他。

  也许,她最不能原谅的,其实是自己罢。

  第二天,她等来了封她为从二品昭仪的圣旨。

  一开始文武百官对这道圣旨颇有微词,杨恪以‘虎蹲炮’的试射结束了所有人的质疑。几天之后清明从尚衣局带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云儿,沈婕妤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乞活船紧锣密鼓地建造、朝政的改革也大刀阔斧地进行,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秋风席卷大地,南伐的时机终于来临。

  “杜先生,朕要御驾亲征。”杨恪落下一颗黑子,豪气干云,杜九重轻摇折扇:“陛下曾受大辱,理当如此,只是希望陛下途中千万保重龙体。”

  “放心吧,没除掉杨远山,朕绝不会死。杜先生,改革刚刚进行了一半,朕需要你留守京都。”

  “臣自当遵旨。”

  “朕要封一位监国,由你辅政,你看封谁好?”

  杜九重笑道:“皇上心中不是早有人选了么?”

  “杜先生也觉得她合适?”

  “自然是合适的,只是皇上心中还有疑虑。臣斗胆进一言,陛下封监国的同时,再请一位王爷进京为摄政王,协理政务,但主事之权仍由监国掌控。”

  杨恪闻言大笑:“杜先生果然乃神人也。”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即日御驾亲征,封瑶光昭仪为监国,主理朝廷政务,安平郡王为摄政王,即刻进京与文渊阁大学士杜九重一同协理朝政。钦此。瑶光娘娘磕头谢恩呐――”

  清明山呼万岁,接过圣旨,林华满脸堆笑:“恭喜娘娘,如今娘娘可谓高枕无忧了。”

  清明不置可否,命云儿取来银两酬谢:“林公公,这安平郡王是何人?”

  “安平郡王是皇上的堂弟,名讳皓宇,年仅十六。郡王之父平王在江王乱政时不肯归顺,被杨远山赐死,家眷发配岭南。皇上复位之后又将他们招了回来,让平王独子袭了爵位。娘娘请放心,这位郡王性子是最温顺的。”

  杨恪啊杨恪,让我三人互相制约,既无权臣功高之忧,又无后宫专权之虑,更绝了摄政王夺位的路,这一招真是高明至极。

  你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帝王了。

  只是,为什么我心中会如此失落?那个背我回家,折荷叶为伞的少年,再也找不回了。

  半月之后,安平郡王进京,南征也准备妥当,这日下午,秋高气爽、北雁南飞,杨恪忽然遣人来凝华宫,让清明去紫檀亭赏菊。

  紫檀亭边,茱萸微绽、菊花盛开,清明穿一件粉色绣小轮花的上袄和一条翠色的马面裙,沿着青石小路而来。杨恪身旁的少年连忙起身,愣愣地看着她,目光有些发怔。

  “臣妾参见皇上。”她举止得体,雍容华贵,杨恪心头却微微一痛,她的每一个眼神与动作,都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平身罢,这是安平郡王。”

  “臣参见娘娘。”

  那是一个俊美的少年,稚气未退,气度儒雅,想必从未涉足官场,只是个闲散王爷罢了。

  “郡王不必多礼。”

  两人在亭中坐下,满目的金黄,清明的心却空落落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杨皓宇恭敬地说:“瑶光娘娘,臣弟无能,今后还请娘娘多多提点。”

  “郡王言重了,本宫自当尽力。”

  “今日是自家人小聚,不谈国事。”杨恪兀自饮茶,淡然道,“皓宇,你琴艺一绝,朕明日出征,你便弹一曲,为朕送行罢。”

  “臣弟遵旨。”宫女捧来凤尾琴,少年食指一勾,清越之音汩汩而出,是霸气十足的《出塞》,被他弹来却无一丝杀意与杂质。杨恪不以为意,赏着满园的菊花,以玉箸轻击瓷杯,低声唱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金黄甲。”唱道‘甲’字时,瓷杯轰然而碎,琴音也戛然而止,少年慌忙跪地:“臣弟无能,弹不出王者之气,扫了陛下和娘娘的兴,臣弟有罪。”

  杨恪笑道:“起来起来,朕就是喜欢你这毫无邪念的琴音,仿佛能涤尽仇恨。皓宇,今后你要多来为瑶光弹琴。”

  皓宇脸一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臣弟惶恐。”

  “琴音虽好,但仇恨若能如此轻易涤尽,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痴人了。”清明站起身,肚子已经显山露水,“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就此告退。”

  皓宇有些惶惑,不解地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杨恪叹息,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皓宇,弹一曲《恨水》罢。”

  “娘娘,这是前线送来的战报。”林华将一张黄色折子递上来,清明看也不看,只顾低头批阅奏折:“念。”

  “是。此次南征,以慕容将军为元帅,文羿为先锋,重汐、崔翰为大将,三十万大军已于月前抵达江夏。陛下为鼓舞士气,于战船之上横槊赋诗,三军大振,待南风一起,就渡江与杨远山决一死战。”他说得慷慨激昂,清明却泼了他满头的冷水:“就这样?”

  “是……”

  “知道了,下去吧。”

  林华在肚子里叹了口气,退了出去,武英殿中只余下清明一人,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桌边的折子上,迟疑了一阵,还是拿了起来。

  酾酒临江、横槊赋诗,以杨恪少年英俊的模样做来,是何等的英雄,她只看折子上的字句,都不禁魂为之夺,何况那三十万将士!

  师父,你欣慰么?

  “娘娘。”云儿捧着药碗,“该喝药了,杜先生说,您不可太劳累,喝完了药应当去花园中走走,这样才能顺产。”

  清明朝黑糊糊的药看了一眼,端过来一饮而尽:“走吧,本宫也正想去散散心。”

  从武英殿一直走到紫檀亭,菊花都快谢了,云儿眼尖,一眼便看见亭中的杨皓宇:“娘娘,那是安平王爷。”

  杨皓宇连忙行礼:“参见娘娘。”

  “王爷为何在此处?”清明不解地问,“本宫批阅的那些折子你可看过了?”

  “臣弟已看过了,并无任何不妥。”杨皓宇的笑容中有一丝讨好,“臣弟听说娘娘每日都要来菊园散步,因此在这里等候娘娘。”

  “等我作甚?”

  “娘娘忘了,皇上南征前曾吩咐臣弟,时常来为娘娘抚琴。”

  云儿欢喜道:“正好,杜先生说娘娘您要多听凝神静气的琴曲,纾解心情,对皇子才好。”

  清明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实在不便驳了杨皓宇的好意:“既然如此,就有劳王爷了。”

  二人在亭中坐下,云儿见桌上空空,忙说去取茶点,让几个小宫女小心照料。琴音响起,清明闭上双目欣赏,却越听越不对劲,这曲子不是《凤求凰》么?蕴藏着极深的爱慕眷恋之情,她有些不自在:“王爷,换首曲子吧。”

  睁开眼,才发现杨皓宇一双清亮的眸子正深深地望着自己,里面是藏不住的欲望与爱恋。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姐姐,自从半月前在此园初见,臣弟就一直忘不了你,今日终于能一解相思之苦。”

  “郡王!你太放肆了!”清明怒喝,霍然站起,才发现那几个宫女都不见了,心中暗叫不好。杨皓宇跪在他的脚边,拉着她的裙子:“姐姐,臣弟对您一片真心,可鉴日月啊。”

  “本宫乃堂堂昭仪,当今皇上的嫔妃,你竟对我如此无礼!”清明后退几步,“若是传出去,不仅你我名节有亏,连你安平王府,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姐姐,这些道理臣弟当然明白,只是实在忍不住思念的煎熬。如今您是监国,而臣弟是摄政王,这朝廷和后宫都是咱们的天下,只要咱们不说,就没人知道。”少年苦苦哀求,“姐姐,臣弟知道,朝堂上有许多人不服您,臣弟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啊。”

  清明焦急地看了看四周,这情形决不能让人瞧见,也不顾怀有身孕,身子一转,已在数丈开外:“安平王,今日的事,本宫就当没发生过,请你自重,不要辜负皇上对你的厚望!”

  杨皓宇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远去,眼底浮起一丝不甘与怨毒。

  瑶光昭仪,本王不会轻易放手的!

  凤藻宫内,沈婕妤焦急地问太医院的小医女:“她真的每次都喝了?”

  “是的,娘娘。”

  真是奇怪。沈婕妤转动着眼珠,她明明将流产的药下在安胎药里了,为何昭仪日日服用,还不见流产的迹象?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医女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槿儿却兴高采烈地跑进来:“恭喜娘娘了。”

  沈婕妤一喜:“瑶光妃流产了?”

  “那倒没有,不过……”她神秘地一笑,凑到沈婕妤的耳边,说了几句,沈婕妤笑逐颜开:“真是天助我也!”

  “娘娘,您所批阅的这些折子,摄政王都驳回来了。”

  清明望着面前厚厚的一叠奏折,脸色有些难看,杜九重神情凝重地道:“娘娘,请恕臣直言,此时得罪摄政王,并非明智之举。”

  得罪?杜先生,你并不知道,这是那少年恼羞成怒,意图逼宫啊。

  “皇上真是看错了人!”

  “娘娘此言差矣,江王曾大肆屠杀杨氏皇族,剩下的宗室之中,也只剩这安平王有些才名了。”

  有才不一定有人品!

  “本宫知道了,杜先生请回吧,本宫会处理好此事。”

  杜九重退出武英殿,夕阳从敞开的殿门外照进来,清明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清晨,瑶光昭仪吩咐宣摄政王进宫议政。

  杨皓宇兴致勃勃地抱着琴,来到紫檀亭,清明一人独坐亭中,穿着艳丽的长裙,头戴金步摇,画了时兴的桃花妆,晨曦照在她的脸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少年王爷的魂儿立刻被勾了去,声音都有些颤抖:“姐姐……”

  “王爷来了,请坐。”清明微笑,一笑倾城,杨皓宇觉得身子酥了半边,恨不得立刻将她抱进怀里一亲芳泽。

  “姐姐今日招臣弟来,不知有何贵干?”

  清明用袖子轻轻掩住口,低声道:“王爷当真不嫌弃本宫?”

  杨皓宇大喜:“臣弟的命都是姐姐的,哪里说得上嫌弃不嫌弃?”

  “既是如此,这后宫中人多眼杂,咱们须小心隔墙有耳。这样吧,今夜子时,在莲华殿,本宫与你相会,一同吟风弄月,可好?”

  杨皓宇一听,心立刻飞到了莲华殿,哪里能说得出半个不字来。清明望着这俊美少年,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子夜,秋风入窗,罗帐飘扬,杨皓宇特意穿一身不易引人注意的青衣,来到莲华殿。这座殿宇曾是先帝一位婕妤的住所,后来那位婕妤被人所害,死于非命,这座殿就空了下来,再无人敢居住。

  杨皓宇推开布满蛛网的木门,寝殿中空空荡荡,风鼓起纱橱的罗帐,隐隐映出一道曼妙的人影。他心痒难耐,连忙掀起纱帐,将那青丝如瀑的少女紧紧拥入怀中:“姐姐,臣弟等这一天已等了很久了,无数次午夜梦回,眼里心里都是姐姐。”

  少女嘤咛一声倒在他的怀中,引得他心内火起:“只可惜姐姐怀有身孕,不能春宵一刻,不过姐姐肯见臣弟,与臣弟共诉衷肠,臣弟也知足了。”说罢,却发现怀中女子的小腹并未隆起,心中疑惑,“为何……”

  “你们好大的胆子!”莲华殿的宫门忽然被撞开,沈婕妤带着御林军与众多宫女太监闯进来,一脸得意。杨皓宇吓得面如土色,将怀中女子推开:“婕妤娘娘……”

  “摄政王深夜到此,不知所为何事啊?”她斜了一眼床帐中始终未发一言的少女,“原来王爷是来与心上人相会的,只不知是哪位女子,有这等福气?”

  “不,不。”少年连忙摇头,“臣弟……臣弟只是……”

  “让本宫看看,究竟是哪位姑娘。”沈婕妤得意洋洋地冲过去,将纱帐一把掀开,用火把一照,脸色却变了。

  “槿……槿儿?”

  她的贴身侍女槿儿正横躺在床上,香肩半裸,一双漂亮的眸子蒲扇了几下,滴出几颗泪来。杨皓宇也呆住,愣愣地望着她,她是谁?瑶光妃又在何处?

  “这里好热闹啊。”熟悉的嗓音从殿外飘来,众人回头,看见一身红衣的柳清明带着她的仪仗款款而来,裙底的泥金花纹炫人眼目。

  “姐……瑶光娘娘……”杨皓宇出神地望着她,她巧笑倩兮,往帐中看了看:“摄政王果真风流,槿儿能得王爷的喜爱,真是天大的福气呢。”

  “你……”沈婕妤指着她,浑身都在颤抖,她忽然明白,这是一个局。这么多人看到她的宫女和男人偷情,今后她在这宫中,会成为最大的笑柄。

  瑶光妃,你够狠!

  “来人!”沈婕妤喊道,“将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给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

  “慢着。”清明笑道,“婕妤妹妹这样也太不给摄政王面子了,既然摄政王喜欢槿儿,将她送给摄政王为妾便是,如此成人之美,不是皆大欢喜么?摄政王,这样可好?”

  杨皓宇终于回过神来,脸色煞白,颤抖着说:“臣……臣弟谢娘娘恩典。”

  “来人。”清明道,“为槿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今晚便用小轿抬到摄政王府上去。”

  “可恶!可恶!”沈婕妤气得脸色发青,一挥手,将桌上的茶壶统统扫到地上,“你们说,槿儿怎么会到莲华殿去?”

  宫女们跪了一排,都吓得面如土色:“娘娘,奴婢们也不知啊,今晚晚饭之后就没见到槿儿姐姐了,奴婢们还以为她只是去花园里逛逛。”

  “一定是瑶光妃那个贱人把槿儿给抓去了!”沈婕妤恨得咬牙切齿,“不仅让本宫丢尽了脸,还削了本宫的左膀右臂,本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婕妤娘娘。”一个宫女在殿外道,“瑶光娘娘请您去凝华殿。”

  沈婕妤微微眯了眯眼:“她让我去她宫里?”

  “是的,娘娘,要说您身体不适么?”

  “不,本宫要去,过来为本宫梳妆。”

  沈婕妤压下怒火,梳洗一新,来到凝华殿,已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脸:“不知娘娘召臣妾来,有何事吩咐?”

  “请你来,其一是恭喜你的宫女找到了好归宿。”清明坐在矮几之后,烛火将她的笑脸照得诡异非常,“这其二嘛,就是要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本宫腹中孩子的关爱。”

  沈婕妤心里打了个突,勉强保持笑容:“娘娘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清明从桌下取出一只布包,里面是红色的草药,弥漫着一股腥味:“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婕妤脸色大变:“臣……臣妾不知。”

  “是吗?”清明冷笑,“带上来。”

  一名医女走进来,浑身颤抖。沈婕妤脸色更加难看,清明将药包扔到医女的面前:“去把这药煎了,端给婕妤喝。”

  医女脸色惨白:“奴婢不敢……”

  “快去!”清明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个太监将她拖出去。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医女端着一碗药进来,放到沈如吟面前。

  “既然婕妤不知这是什么,就请将它喝下去吧。”清明笑意盈盈,沈如吟却觉得森冷刺骨,瞪着药碗,连碰也不敢碰。

  “怎么?不敢?”

  沈如吟端起碗,双手颤抖不已,还未送到唇边,药碗便跌落在地。

  “娘娘,娘娘恕罪!”沈如吟扑通一声跪倒,“臣妾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啊?”

  “臣妾……臣妾做了很多错事。”沈如吟匍匐着,瑟瑟发抖,“臣妾今后不敢了!”

  “当你做第一件错事时,本宫用蛇羹警告你,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清明沉下脸,“陛下不在,本宫不能擅自处置你,也不想处置你。这碗药是本宫最后一次警告,之前的所有事,本宫都当没发生过,你回去闭门思过吧,希望你好自为之。”

  沈如吟抬起头,觉得坐在面前的女人可怕不已。她失魂落魄地出了凝华宫,身子忽的一软,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什么?沈婕妤也怀孕了?”

  “是的娘娘。”

  清明沉默一阵:“知道了,命太医院派人服侍,若她肚中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太医院的人统统陪葬。”

  “是。”

  接下来的三个月再也没有战报传来,沈如吟收敛了很多,在凤藻宫中专心安胎。杨皓宇自那日起便不再管朝政,只在自己的摄政王府中饮酒作乐,终日纵情酒色。

  也许连清明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每日傍晚都会站在武英殿外的长廊尽头,默默地望着江南的方向,直到日暮西山。

  等待,似乎变成一种习惯。

  新年即将到来的某一天早朝,终于等到了前线的战报。

  斥候穿过长长的走廊,跑进皇极殿,手中高举一幅卷轴:“禀报监国,皇上于十一月初九日下令渡江,与逆贼杨远山决战,势如破竹、大获全胜!”

  朝堂上一下子沸腾起来,清明扶着大肚子,霍然站起,浑身热血汹涌。

  “你手中所拿的是什么?”

  “禀监国,是陛下请人所绘之渡江大战的画卷。”

  “展开!”

  两名官员亲自上前,一人握住一头,将卷轴缓缓展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那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喊杀声震天的战场在眼前重现。朝堂上下,无不为这幅血染江山的画卷所折服,几位深受江王乱政所害的官员甚至老泪纵横、伏地大哭。

  清明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到画卷前,深深地望着站在一艘‘乞活船’上的杨恪,他一身龙甲,手执长剑,雄姿英发,谈笑间,可令樯橹灰飞烟灭。

  师父,你看到了么,这就是你的儿子,他已不再是不成器的诗人皇帝,而是霸绝天下,可与周公瑾所媲美的战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谁喊了一声,满朝文武纷纷跪下,一齐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明问那斥候:“陛下还有何旨意?”

  “慕容将军于渡江大战中牺牲,陛下特封其为南海郡王,赐谥号忠勇;文羿将军此战立下大功,封镇国公,赐蟒袍一件!”

  听说慕容将军战死,官员们小声议论起来,都痛心大曦失去一位名将。清明忽然忆起一年之前,景檀之为文卉看相,说她丈夫贵不可言,却功高震主,有性命之虞。

  如今,果真要应验了么?

  “来人,上酒!”她一挥衣袖,接过酒杯,“今日便以此酒恭祝皇上大胜!”

  说罢,一饮而尽。

  又有战报传来,第二名斥候飞扑进殿:“禀报监国!皇上于十一月二十七攻陷杭州,赤诚帝自尽,逆贼杨远山不知踪影!”

  又是一阵骚动,满朝文武喜不自胜,赤诚帝既已伏诛,大曦江山,终于一统。

  “来人,再上酒!这一杯,敬我大曦战死的英烈!”

  第二杯酒饮尽,清明忽然看到林华站在角落里,一脸的焦急,心中咯噔了一下:“我军大胜,当普天同庆,今晚宫中大宴群臣,退朝!”

  回到凝华殿,清明屏退左右,林华将一封折子递上:“娘娘,这是从前线来的密报,皇上在攻城时身受重伤,伤情不明。”

  清明脑中一片空白,将密函匆匆读完,上面用了‘很不好’三个字,这三个字用在皇帝身上,那就真是凶险非常。

  一时间,她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紧。

  “娘娘,当早作准备啊!”林华压低嗓音。清明摸了摸肚子,还有几日便是太医定的产期,若是杨恪真有不测,大曦还有这个孩子。

  但是,若生下的是女儿呢?

  再则,杨恪若崩,数十万大军便握在文羿的手中,他要是想反,京城有多少兵力能与之抗衡?

  “来人,宣杜先生进宫!”

  杜九重看过密函,沉思道:“娘娘,这上面盖有皇上的玉玺,若大军被镇国公把持,密函就不会送出。”

  “这密函送出到现在已有八天,八天之中可有无数变化,须做好万全准备。”林华说,“娘娘,要不要让摄政王入宫……”

  清明一口回绝,“即使本宫腹中是女儿,大曦的皇位也不能落在那个无知少年的手中!”

  林华连连称是,清明问:“杜先生,您的意思呢?”

  杜九重又将密函看了一遍:“臣总觉得其中事有蹊跷。不过林公公的顾虑也有道理,京中空虚,娘娘当写一手书,请镇守月门关的司徒将军准备好勤王事宜。”

  林华插嘴:“司徒将军与镇国公关系匪浅,恐怕……”

  “这个林公公可放心,司徒将军心高气傲,断不会助昔日的部下行谋反之事。”

  “就算如此,若陛下没事,娘娘私自与掌兵之将军联络,也是大忌啊。”

  清明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走了几遭,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杜先生,我要去曦军大营。”

  林华大惊:“娘娘,您产期临近,经不起长途跋涉啊!”

  “只要我不在京中,便不会有我夺位的谣言。来人,请沈婕妤。”

  身怀六甲的沈如吟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瑶光娘娘唤臣妾来,所为何事?”

  清明将密函给她,她看过之后脸色大变,恐惧地瞪着清明。清明摆了摆手:“婕妤不必惊慌,本宫不是公报私仇之人。如今皇上重伤,三十万曦军已过长江,形势不明,大曦恐有大变。本宫要去军中看个究竟,若有不测,这大曦江山便在你与腹中的孩儿身上,这些日子请你在凝华宫住下,杜先生会安排好一切。”

  沈如吟轻咬着下唇,似乎有些不信清明要将江山社稷交给自己。

  “云儿,带婕妤娘娘下去休息。”

  杜九重起身,朝她深深一揖:“娘娘心系天下,不顾自身安危,臣佩服之至。”

  “杜先生,京城便交给您了。”清明忽然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道,“沈家势大,为免外戚专权,若真到了不得不立其子时,赐三尺白绫给沈婕妤,就说是我的命令。”

  “臣……领命。”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夷梦作品集
X档案研究所2高校诡话天命朱颜百骨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