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我若不曾爱过你》在线阅读 > 正文 第一部分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我若不曾爱过你》 作者:颜月溪

第一部分

 ☆、第 1 章

 
  周一早上,刚走进单位办公楼,孟云槿就看到十几个小战士搬着桌椅和高大的绿色盆栽进进出出,联勤部的几个干事在边上指挥。
  “搬家呀这是?”孟云槿好奇的问路过的一个同事。
  那同事告诉她,明天会有大人物来视察,上级一早就通知各部门打扫卫生,下午领导组织检查,检查不合格的,不许下班。
  “多大的人物,这么兴师动众的?”孟云槿自言自语。
  他们这个部门隶属于海军政治部,师一级单位,接待过的领导不计其数,可她在这里工作两年多了,还真没见到过这样忙碌的情形。
  别看办公室不大,也就两个人办公,杂物倒是挺多,孟云槿和同科室的姚馥云两人忙了一上午,整理乱堆乱放的文件和器物,擦桌子扫地拖地,累的腰酸背痛才好不容易把卫生搞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食堂吃饭,你去不去?”云槿看看手表,问对面桌的姚馥云。
  姚馥云理了理头发,摇头,“我走不动了,腰酸,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搬花盆太用力,把腰给扭了。”
  “我帮你把饭菜打回来,你啊,就是太缺乏运动了,不像我,每天做不完的家务,还得带儿子,我儿子那个闹劲儿,你不是没见识过,只要他一回家,我简直没有喘气的时间。”云槿把军装外套拍了拍挂起来,到食堂吃饭去了。
  两荤两素一汤,部队机关的伙食向来不错,尤其是这几年强调科技强军,国家对军费的支出逐年递增,这也导致各部队、各基层单位单位官兵的生活水平直线提高。
  大概是搞了一上午卫生大家都饿了,食堂里一度人满为患,人人饭量大增,就连云槿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炊事班见此情形不得不又抬了一大电饭煲的米饭出来。
  “你们知不知道明天是谁来视察呀?”
  “听说是军委的谢副主席、总装的部长,海司一把手陪同,至于其他人等,就不清楚了。”
  “哇,来的还真都是大人物。”
  旁边的几个同事聊天,云槿顺带着听了几句,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惦记姚馥云还饿着,赶紧把饭吃完了,打了饭菜带回去。
  办公室里,姚馥云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道:“这菜烧的真不错,快赶上我们家老赵的手艺了,云槿,你那前夫,他会烧菜吗?”
  他?他能分得清油盐酱醋才怪!
  云槿在心里嘀咕,嘴上道:“我没那个福气吃他做的菜,我跟他结婚一年多,他连他们家厨房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自己不会做,挑毛病倒是在行。”
  “难怪你跟他过不到一起去,这种男人就是欠j□j,离了就离了吧,姐给你介绍个更好的。老赵有个朋友是医生,年纪和你相仿,也是离过婚的,有没有兴趣见见?”
  姚馥云四十多岁,一向是个热心人,隔三差五就想给云槿介绍对象,可她并不知道,云槿对自己失婚妇人的身份虽有体会,却无心得,她每天想的不过是怎么管好儿子,在那小子搞了破坏之后重建家园。
  知道她是好意,云槿也不能不跟人家客气客气,“姚姐,我现在哪有那个心情啊,嵩嵩一个人就把我折腾坏了,等他大点再说吧。”
  “可你要知道,女人年纪越大越不好找,我替你想过了,像你这种情况,找未婚小伙子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找离婚的,而且最好是没有小孩的,这样可以减轻负担。”姚馥云推心置腹的说。
  听到云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姚馥云知道她还是不同意见面,劝道:“见见面不碍事的,还能多个机会认识点新朋友,你现在整个人被嵩嵩困住了,一点社交都没有,还不到三十岁的人,暮气沉沉的像个老妇女,我为你好才跟你说,你不能这样下去,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态度对,人生照样精彩。”
  这样的劝话,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几次,搞得云槿听到上句就能猜到下句,可她的态度,也始终如一,不反对也不附和,这耳朵听那耳朵冒。
  端详着桌上的盆栽,云槿的视线停留在那里,思想却不知道飘到哪个爪哇国。
  姚馥云说的口干舌燥,却见她还是这副无动于衷的神态,只得苦笑一声,这丫头,她还是没想通啊,要不就是,她还惦记她那个前夫。
  云槿是从别的单位调进现在这个单位的,刚来的时候简Txt!小!说!天.堂历上填的就是离异,然而,单位里却没人知道云槿的前夫是干嘛的,云槿也只跟别人说,前夫是个普通军人。
  姚馥云却知道,以云槿普通的家境而言,她那个前夫不会简单,她们这个单位,是海军机关里待遇最好的部门之一,能进来的,不是各级领导的子女,就是国家定向委培的科研骨干,总之一句话,普通军人的前妻,是不可能从地方京剧团一步到位调进这个单位的。
  云槿之前在京剧团里担任编导,这是有一次单位聚餐时,她自己无意中跟姚馥云提起的,那时候她刚来不久,还很谨慎,关于她的家庭谈得很少。
  可就是从这样有限的谈话里,姚馥云就了解到,云槿结婚很早,婚后一年多小俩口闹得挺凶,孩子半岁不到的时候,云槿就提出了离婚,离婚后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现在孩子已经两岁多了。
  云槿挺不爱提那个人的,姚馥云试探的问过几次,都被她拿话搪塞过去,于是姚馥云心里有数,别看云槿这个人平常不声不响,看着有点憨,可心里主意却不少,她不想说的话,谁问也没用。
  下午的政治学习很枯燥,云槿上下眼皮直打架,忍了一个多钟头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打起了瞌睡。
  前一晚,她陪着家里那个小魔头搭积木玩游戏到凌晨一点多,早上六点又得起床送他去幼儿园,下午两三点钟这个时候,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请个别同志端正一下态度,怎么能在政治学习的时候打盹,太不像话了。”政委贺文牧虽然没有点名,目光却像几百瓦灯泡一样对着云槿发光发热。
  云槿像是没听到贺文牧的话,还在懵懵懂懂的迷糊着,姚馥云胳膊肘捅捅她,压低声音,“别睡了,政委要点你的名了。”
  说时迟那时快,贺文牧已经确认目标,发射炸弹,“孟云槿——”“到!”云槿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她的本能反应就是喊到。
  会场顿时有人哄笑出声,贺文牧咳嗽一声,没有继续批评云槿,隔了一会儿才又开始宣读十八大讲义。
  政委同志心中嘀咕,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进单位时间也不算短了,总是这么缺根筋似的,她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机关里混日子的平庸之辈,当不了先进,可也不是最差的。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你还就拿她没办法,从云槿进单位那天起,就有好事者调查过她的背景,却没有一个人查出来她是怎么从地方上挤进来的。这一点让人很奇怪,但是,也没人专门去研究。
  贺文牧也翻过云槿的资料,看到她写的家庭情况,父亲是京剧演员,听名字倒也不是一点名气也没有那种,上过春晚上过戏曲频道,可也仅限于此,见惯了高官的贺政委并不觉得京剧表演艺术家算是什么资深背景。
  在这种体制内的单位,没背景的人总是很吃亏,于是贺文牧放心大胆的在会上点云槿的名,却又不想把她彻底得罪,做人做事留余地,一向是他的格言。
  意识到自己是因为会上打瞌睡被点名,云槿沮丧了几秒钟,倦意再次席卷而来,这回她学乖了,手指用力掐着右手虎口,防止自己再次睡着。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云槿离开单位,家里菜不多了,她得先去超市买菜。以前她每次都是先接了儿子再去超市,后来发现这样做不行,那小子一进了超市就到处乱跑,不是要买这个,就是要吃那个,不答应他就耍赖,气得云槿踢他屁股。
  买好了菜从超市出来,云槿想了想,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香雪兰。
  这种花原产地荷兰,并不娇贵,美丽的花朵散发出幽幽清香,令人心旷神怡,仿佛一天的疲累都能在这种挥之不散的香味里得到纾解。
  幼儿园小班,嵩嵩正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望眼欲穿的等妈妈来接他。别的小朋友早就有人来接,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他一个。
  看到妈妈进来,嵩嵩像被释放的囚犯一样,兴高采烈的张开小胖胳膊扑向妈妈,那叫一个亲热,可不,都一天没见到妈妈了。
  “嵩嵩妈,有个事儿跟您说一下,明天我们全体老师要去区里开会,所以明天放假一天。”幼儿园小老师笑容可掬的跟云槿说起这事。
  “明天……哦,好吧。”云槿刚想问,为什么是明天,可转念一想,已经定了的事,自己多问也没有,想办法安置嵩嵩才是当务之急。
  “妈妈妈妈,我们回家吧。”嵩嵩见妈妈和老师说话,总也不理自己,不耐烦的摇着她手。云槿俯下身把儿子抱起来,跟老师道别之后离开。
  回到家之后,在厨房里又是一阵忙活,好不容易把自己和儿子的晚饭准备好了,那小子只吃了几口又来了毛病,嚷嚷着要找爸爸。
  “找你爸干嘛,你爸又不在这里。”云槿最怕儿子提他爸爸,她实在是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明天不用去幼儿园,我要找爸爸玩,想爸爸。”嵩嵩好久没见到爸爸了,委屈的小嘴一撇。
  怕儿子哭,更怕自己会哭出来,云槿把心一硬,“明天妈妈带你去单位,妈妈的单位有大军舰模型,可好看了。”
  一听说有军舰模型,小家伙立刻叛变了他爸爸,兴奋的问:“妈妈,大军舰有多大?”云槿跟儿子笑笑,拿手比划,“有这么大,赶上咱家洗澡的浴盆大。”
  “哇,好大好大。”嵩嵩高兴极了,有洗澡盆那么大,那就很大很大了。
  云槿看到他高兴的样子,却有些心酸,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幼儿园放假却只能跟自己去单位,公公婆婆那里就算了,不想看到嵩嵩他爸;自己父母家也不行,家人一直不同意她离婚,尤其是姥姥,更是说出了只要她离婚就别回家的绝情话,姥姥年纪大了,爱唠叨又经不得气,因此这两年,她几乎很少回家。
  陪儿子玩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云槿才得了空洗衣服,小孩子顽皮爱闹,整天爬上爬下,才穿了一天的衣服就脏得不成样子,只能勤换勤洗。
  等她睡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一天的倦意让她很快进入梦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看到嵩嵩的小手正抚摸着自己的脸,顽皮的跟自己笑,云槿心情欢畅不已,搂着儿子亲了两口,“乖儿子,怎么不叫醒妈妈呀,万一迟到了怎么办?”
  “妈妈,我要看大军舰。”嵩嵩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云槿一边坐起来替儿子穿衣服,一边打着哈欠,“看大军舰可以,你要答应妈妈,到妈妈单位以后不许闹,也不许吵,今天有大领导要到妈妈的单位视察,你吵闹的话,妈妈关你禁闭。”
  嵩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吵,嵩嵩不吵。”穿戴整齐以后,小家伙自觉地跑到洗手间漱口去了,站在小板凳上,他像大人一样照着镜子。
 
☆、第 2 章
 
  怕引人注目,云槿特意带着嵩嵩提前半小时到单位,进了办公室就把门关上,嘱咐儿子,“你乖乖的玩妈妈的手机,不许闹,知道吗?”
  “知道了。”嵩嵩把手机从妈妈包里翻出来,乖乖的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姚馥云来了以后,看到嵩嵩坐在沙发上,好奇道:“今天有领导检查,你怎么把嵩嵩带来了,万一给领导看到,又要批评你了。”
  “我也是不得已,嵩嵩他们幼儿园老师今天集体出去开会,放假一天,嵩嵩没地方去,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家里吧。”云槿为难的说。
  姚馥云道:“你要是早点跟我说就好了,我让我们家老赵请一天假,帮你带儿子,反正他们也是机关单位,没什么事儿。”
  云槿笑笑,“那多不好意思啊,赵局工作那么忙,怎么能让他带嵩嵩。”
  姚馥云不以为然道:“局长怎么了,毫不夸张的说,我女儿就是跟着他长大的,我刚生孩子那会儿在南海舰队女兵连,他又不肯随军,女儿没人带,可不得他带着。”
  “姚姐,你太有福气了,赵局可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云槿恭维一句。姚馥云最爱听这话了,只要是夸她老公,她就高兴。
  嵩嵩玩了一会儿手机,大概是觉得无趣,想起妈妈说的大军舰,抬起小脑袋,“妈妈,我要看军舰。”
  “这会儿不行,等下午妈妈带你去。”云槿早想好了,领导来视察,应该不会逗留太长时间,顶多中午在这里吃一顿饭,不会留到下午,下午带儿子去看军舰模型,应该不至于引人注目。
  中午,为了照看嵩嵩,云槿和姚馥云轮流去食堂吃饭,打听到领导已经离开机关,去了下面的部队参观,云槿这才松了口气。
  下午,云槿带嵩嵩去军史馆展览室看军舰模型,小家伙见到这些以后兴奋地不行,一会儿跑到东,一会儿跑到西,云槿只能跟在他身后,一把拽住他衣服,把他抱起来,不让他再乱跑。
  抱着儿子走了近一个小时,还得不停跟他讲解军舰的来历和型号,云槿累得腿肚子直打颤,只得放下儿子歇歇。
  嵩嵩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还要看大军舰。”
  “妈妈累了,乖儿子,让妈妈歇会儿。”云槿靠在窗口喘着气。
  小孩子哪里闲得住,抱着小足球,嵩嵩趁云槿休息的时候,一溜烟跑到下一个展馆门口往里看。
  眼看着嵩嵩跑了出去,云槿跟着追了一路,怕惊扰领导,不敢高声,只能压低了声音叫那小家伙。
  然而,不可避免的,他们还是和领导一行人撞上了。
  部里的几个领导陪同前来视察的首长们已经到了二楼,刚一到楼梯转角就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追着足球往前跑,人来了也也不知道避开,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这谁家孩子,偏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捣蛋,见此情形,贺文牧也顾不上生气了,趁领导发作之前一个箭步冲过去要把孩子抱走。
  嵩嵩看着这一大群解放军爷爷和叔叔,明亮的小眼睛转呀转,没有畏惧,只有好奇,当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某个英俊的年轻军官脸上,小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愉快。
  “爸爸——”
  嵩嵩一声欢呼似的叫喊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瞬间变了一个次元,众人看着他扑进首长身边一个年轻军官怀里,那个欢天喜地的小表情啊,好像几百年没见他爸爸似的,无不瞠目结舌。
  那军官原本面如严霜,见了这团肉乎乎的小东西,一下子云开月明,抱起儿子:“我的乖乖,你怎么在这儿啊?”
  嵩嵩兴奋的抱着爸爸脖子:“妈妈带我来的。”
  听到妈妈两个字,那军官眼前一亮,压低声音:“妈妈呢?”
  “妈妈上班班。”嵩嵩回过头指了指。军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云槿站在不远处。
  “嵩嵩——”云槿只看了军官一眼,就把视线重新转回儿子身上。
  嵩嵩见妈妈紧绷着脸,不敢耽搁,挣扎着要从爸爸怀里下来,军官拗不过儿子,只得抱着他向他妈妈走过去。
  没等军官开口,云槿从他怀里接过儿子,扭头就走。
  军官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看着母子俩,几秒钟之后才想起来把儿子丢下的小足球捡起来还给他。
  贺文牧和在场的众人一样被这一幕震住了。
  这年轻军官不是别人,正是这回下来视察的总装备部部长丁志祥的儿子丁骁,丁志祥因为临时有事,先离开了。
  这家人的保密工作做的真到位,消息瞒的跟铁桶似的,原来丁骁不仅结过婚,还有个儿子,儿子的娘不是别人,居然是他们单位名不见经传的宣传干事孟云槿。
  可也真奇妙,丁骁平常多不可一世啊,是京城公子哥圈儿里响当当的人物,怎么见了孟云槿连句话也不敢说了,眼睁睁看着她把儿子抱走不说,还巴巴的跟着把儿子丢下的小足球送过去。
  眼见那母子俩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丁骁还舍不得走,贺文牧从部长那里收到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打听清楚,心领神会的回报了一个请领导放心的眼神做回应。
  云槿紧紧的抱着嵩嵩,回到办公室之后才长长的嘘了口气,大夏天的,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想起刚才的事,气上心头,狠狠的拧儿子小胖脸:“让你别乱跑你没听到啊,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这是上班的地方,下次再也不带你来了,把你一个人锁家里,看你怎么办!”
  威胁加恐吓,真把嵩嵩吓到了,赶忙跟妈妈求饶:“妈妈,我以后听话,妈妈,你不要生气了。”
  儿子乖巧的表情让云槿看着心软,亲了亲他:“以后别乱跑了,不然回家打屁股。”
  想起孩子爹,云槿一阵烦心,以他的个性,既然来了就不可能放过她,不如趁着他还没来得及安排之前,先溜之大吉。
  替嵩嵩穿好了外套,云槿正要往外走,被贺文牧堵在门口。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话问你。”贺文牧的语气不容置疑,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复杂。
  云槿只好把嵩嵩交给姚馥云:“姚姐,你先帮我看着他,我一会儿回来。”姚馥云点了点头,把嵩嵩带到自己跟前儿去玩。
  办公室里,贺文牧正在沉思,听到云槿的敲门声,叫她进屋。
  “贺政委,我知道我把孩子带到单位来影响很不好,要不是情况特殊,我也不会带他来。我跟您保证,下不为例。”云槿决定先发制人,主动承认错误,明知道贺文牧关心的不是这个。
  贺文牧手指点了点办公桌对面的转椅:“坐下说。”云槿依言走过去坐下,心里忐忑不安。
  “小孟啊,我这个人你一向是知道的,心直口快,说话不爱兜圈子,今儿下午这事儿,你怎么也没事先跟我打个招呼?”贺文牧慢悠悠的转着心思。
  谁都看着出来,丁骁挺稀罕这母子俩儿,话是不能说重,不然的话,倒霉的日子在后头。
  “对不起,政委,幼儿园老师开会,孩子没人带,我实在没办法才把他带来,我这就回去写检查,深刻反省。”云槿佯装不知道贺文牧的心思,继续检讨错误。
  之前她对丁骁那个态度,现在又故意避重就轻,贺文牧多少也能猜到,她不太想提到丁骁,只得主动道:“你跟丁参谋……”
  眼见避无可避,云槿捋了捋头发,不以为然:“我跟他早离了。”别人眼里,丁骁高高在上、气焰嚣张,可在她眼里,就是她一个失宠的前夫。
  这态度,还真是正宫。
  原本贺文牧还在心里盘算,或许她只是丁骁养的一个外室,不然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过他结婚呢,这孟云槿也是存心,到部里快两年了,资料上一直填的是离异,想不到她竟然是……
  贺文牧懊悔自己失察,没关系能进得来这单位?
  他们这个部门虽然是海军直属,可总装作为对口的上级主管部门,对他们也是有直接领导权的,首长的前儿媳妇,身份也太微妙了点。
  “这是你个人的私事,照理说,组织上是没有权力干涉,可咱们这毕竟是军事单位,代表着人民军队的形象,一举一动引人注目不说,对你个人的影响也不小……”贺文牧从未像此刻这样力不从心,感觉自己句句话说不到点子上。
  丁骁性子野,脑子又特别聪明、主意多,在二代中很有些名望,连他爸爸都管不住他,留学归国后特意把他放到科研单位磨他,一般人是惹不起他的,他的女人在自己手下,以后工作可怎么展开?贺文牧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这事儿您当不知道就好,我跟嵩嵩他爸之间的事儿,我自己会处理,您不必担心,他不会怎么样。”云槿表面上说的胸有成竹,心里还真没多大把握,丁骁会不来骚扰她。
  “那就好,那就好。”贺文牧赔着笑。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再说什么就不大合适了。
  云槿刚要走,贺文牧叫住她:“对了,今儿晚上部里在海司一招有个饭局,你带着儿子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谢谢您的好意,我今儿有点累,想早点带儿子回去。”云槿跟贺文牧笑笑,离开他办公室。
  她只要随便一想就能猜到,这肯定是丁骁的主意,部长的饭局,她什么级别,轮得到她作陪?此时让贺文牧通知她,还要带着嵩嵩,肯定没安好心。
  开车回家的路上,嵩嵩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去麦当劳玩儿,云槿没办法,只得开车带他去,但是跟他说好了,只许玩儿,不许吃那里的东西。
  “那都是垃圾食品,越吃越胖,你已经够胖的了,不能再吃。”云槿跟嵩嵩说。嵩嵩眨巴着机灵的小眼睛,笑道:“妈妈,我就吃一个冰淇淋甜筒。”
  云槿摸摸儿子可爱的小脑袋,心里却在想,公公是什么时候到总装当一把手的呢,怎么自己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转念一想,也不奇怪,自己这两年心思全放在儿子身上,开会犯困、平t。xt-小.说。天/堂时看电视的时间也不多,两耳不闻窗外事,能知道什么大事啊。丁骁那犟脾气,也不见得会把自己爸爸升官的消息转达给她。
  在麦当劳一直玩到九点多,云槿带儿子回家,刚打开客厅的门,就看到家里灯火通明。不用说,有人已经先她一步采取行动。
  “你带嵩嵩去哪儿了?”果然,丁骁的声音自沙发后传过来。云槿定睛一看,他正扭着脖子看她。
  “你怎么进来的?”云槿没有回答他的提问,怒目而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丁小邪:我俩没离婚。
  云槿:已经离了。
  丁小邪:没离,我说没离就是没离。
  云槿:我说离了就是离了。
  丁小邪:没离没离没离没离没离!
  嵩嵩:爸爸爸爸,妈妈昨天和叔叔带我去买玩具了。
  以下略……
 
 
☆、第 3 章
 
  丁骁向儿子拍了拍手,示意他到自己面前,眼见着嵩嵩扑过来,他抱起儿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云槿:“我回家看我老婆儿子,不可以?”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我们已经离婚了!丁骁,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我跟你不可能了!”云槿怒不可遏,就要冲过去抢儿子。
  “只要我一天不签字,你一天就是我老婆,就算你不是我老婆了,嵩嵩也是我儿子,你别逼我跟你争儿子的抚养权。”丁骁慢条斯理的说,眼睛里尽是笑意,存心要把云槿给逼急了。
  “你又威胁我。”云槿颓然的吐了口气。
  每次都这样,一说到这个话题,他就用儿子的抚养权来要挟。她知道他的背景和本事,并不敢贸然跟他撕破脸,嵩嵩是她心头肉,为了儿子她什么都能忍。
  “乖宝贝儿,给爸爸看了,又长高了没有?”丁骁欢喜的揉着儿子肉乎乎的小脸,狠狠亲了一口。平常看别人家孩子不过尔尔,自个儿家这大胖小子,怎么亲也亲不够。
  嵩嵩看到爸爸又给他买了无数新玩具,高兴坏了,拉着爸爸陪他一起玩,父子俩兴致很高,一直玩到快十二点。
  嵩嵩睡下以后,云槿关好门,看到丁骁仍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关掉客厅的顶灯,撵他走:“嵩嵩都睡了,你还赖在我家干什么!”
  “我下星期去武汉出差,要十几天才能回来。”黑暗中,丁骁的眼睛兽一般凝视着云槿。云槿自然明白他意思,他是想赖着不走,冷冷道:“你爱呆在客厅里随便你。”
  没等她走到卧室门口,丁骁已经悄无声息的跟上来,一把就把她横抱起来,踢上卧室的门。
  下午在楼里看见她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就已经憋了满肚子的火,料定她不会参加晚上的饭局,他扔下众人提前离开,就是等她回来好好收拾她。
  把她放到床上,丁骁捏着她脸蛋儿,恶狠狠的吻她:“我惯着你,你就当我降不住你了,嗯?不许我回家,不许我看儿子,你这女人是要反了天了!”
  云槿捶他,歇斯底里:“你疯了,神经病!”她越挣扎,被他抱得越紧,于是她知道,他是要来真的了。
  她反抗的激烈,他就要她要得更激烈,怕惊醒儿子,她只得压低了声音咒骂他,每骂一句就换来一个粗野的吻。
  女人跟男人比力气多半是以失败告终,更别提跟解放军作对了,那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云槿没挣扎几下就没了力气,只能任他摆布。
  当初结婚结的草率,领了证也就完事,没想到军人离婚的时候这么麻烦,离婚协议书他拖着不签字,法院那边没他的话,也不敢轻易判离,拖拖拉拉两三年,两人的关系还是不清不楚。
  “丁骁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他妈下次再犯神经折腾我,我就带嵩嵩走。”云槿浑身酸痛,咬着牙发狠,此刻丁骁在她心里跟衣冠禽兽也差不多。
  丁骁早已筋疲力尽,心满意足的躺在边上睡着,等她说完了,轻飘飘来一句:“你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哪次兑现了?明明舍不得我,何必故作姿态给我看。”
  云槿气得头昏,跑到浴室洗澡去了。她不要身上有他的气味和痕迹,在浴室里拼命的冲洗。
  等她洗完澡出来,才发现他早已呈大字型呼呼大睡,把床占了一大半不说,他一丝`不挂的睡相相当难看。踹开他胳膊腿,云槿把被子拽过来,去客厅里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云槿自梦中醒来,室内光线很暗,只有灰蒙蒙的微光自窗帘外透进来,身上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她惊觉的发现,自己不仅睡在床上、在丁骁怀抱里,而且身上还光溜溜的。
  这狗东西不仅把她从客厅抱进卧室,还剥光了她身上的睡衣和他裸裎相对,云槿又是生气又是酸涩,婚后那一年多,他们每次争吵她气得跑去睡客厅,他都会在半夜趁她睡着了把她抱回床上去,偏偏她一向睡得安稳,他抱她的时候,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脸抵在她肩头,她不舒服的动了动,不想跟他贴在一起,谁知这一动却把他弄醒了,手不安分的乱摸,最终覆在她胸前,软绵绵的一团握在手里:“你再乱动,我不介意开始晨练。”
  云槿转过身,视线凝在他脸上:“以后每星期把嵩嵩送到你家玩两天,周六早上送去,周日我接回来。”
  听到她这话,丁骁眯缝着眼睛瞅她,她这么个开场白,是要跟他谈条件了,开门见山:“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云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把儿子给我,不然你想都别想!”丁骁气呼呼的翻身把云槿压在身下,折磨她蹂躏她。
  这女人,除非用这种粗暴的交流方式,不然她根本不理他说的话,别人的老婆吵架闹离婚只闹一阵子,说过也就算了,只有她,一闹就是两三年,儿子都快三岁了,她还不肯罢休。
  “丁骁,你讲讲道理……讲讲道理好吧……”云槿徒劳的挣扎着。
  丁骁更生气了,牢牢的挤在她身体里不出来,按着她肩膀,在她肩颈上肆虐,不一会儿就留下好几处深浅不一的吻痕。
  “结婚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在外面乱搞,是你自己没做到,现在我主动给你和你外面的女人让地方,你凭什么还要绑着我,嵩嵩是我儿子,我有权抚养他。”云槿狠狠的在丁骁背上掐,反正他皮糙肉厚经掐。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被陷害的,那女人我根本不认识。嵩嵩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权力霸占他的抚养权。”丁骁烦不胜烦的回应。
  那个害他丢了老婆的房地产商早被他撵出北京,卷包滚蛋了,她还想闹哪样?
  类似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已经上演过无数次,彼此都觉得很累,觉得跟对方压根儿不是一个思维国度的,根本无法沟通。
  “跟个不认识的女人你都能上床,你还有什么不能的。”
  云槿一直拒绝原谅他,尽管他后来解释说是一场误会,可毕竟人赃俱获,那种心情,除了当事人没人能理解。
  “我没跟她上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就栽赃给我。”丁骁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他那天是喝多了,可还不至于连自己做没做过那种事都不记得。
  说什么酒后乱性,那不过是某些人借醉装疯的借口,真要是醉成一滩泥,东倒西歪人事不知还能做那种事才真是神人,基本上身体已经脱离大脑控制进入灵魂脱壳状态。
  “那莫楚沅呢,你怎么说?”云槿使出杀手锏。丁骁果然沉默了。
  其实他俩都明白,这个名字才是真正横亘在他俩之间的障碍,以他们生活的阶层和身份,为逢场作戏的女人,云槿是不至于两三年不原谅他的,但是莫楚沅的事,他没法自圆其说。
  再次不欢而散,丁骁连早饭都没吃,出门时还是气鼓鼓的,云槿叠被子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表放在床头柜上忘记拿了,替他收了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一生气,摔门而去,几年过去,丁骁的脾气没有任何长进,不由得不让云槿对他失望,他怎么就不能成熟一点面对问题呢?
  “妈妈……”嵩嵩揉着小眼睛站在卧室门外,只穿着小背心,连短裤都没穿,望着妈妈,“找不到爸爸。”
  “你爸爸上班去了,宝贝,你自己穿好衣服,乖乖去洗脸刷牙。”云槿边收拾卧室,边吩咐儿子做事,嵩嵩听话的穿衣服去了,对爸爸的忽然“失踪”他早就习以为常。
  嵩嵩刚会走路不久,云槿就训练他自己穿衣服脱衣服、洗脸刷牙、自己上厕所,嵩嵩的生活自理能力远远高于同龄的孩子。
  洗手间门口,云槿倚在墙边,看着儿子拿着小牙刷,站在小板凳上费力的照着镜子刷牙,疼爱之余,又有点心疼,觉得自己和丁骁目前的状态特别不利于孩子的心理成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单位里,有关云槿和丁骁关系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当天那么多人在场,想保密也保不住。
  丁骁在京城高干子弟圈儿里名气不小,连带着云槿也跟着在单位出名了,大家都想,不管离不离吧,他俩那胖儿子可是货真价实的。
  儿媳妇可以扫地出门,孙子却永远是丁家的血脉,就冲这个,丁家也不会亏待母子俩儿,所以也没人追究她擅自把儿子带到单位里这事儿了。
  就连跟她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以前了,以前大家没摸透她背景,又因为她是从地方上调来的,人看着也有点不思进取,因而没人把她当回事,现在都知道她身份了,态度也客气了许多。
  云槿自己也不是没察觉,但是并不放心上,她知道,越是这种单位,人情世故越是面子上的事,人家不是敬重她孟云槿,是忌惮她前任公公的职位。
  姚馥云也听说了那天的事,关上办公室的门审问云槿。
  “你公公可是军方数得着的人物啊,傻丫头,这么大的背景你都不善加利用。”姚馥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孟云槿傻呀,这么好的婆家,多少人上赶着都嫁不进去的家庭,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鞋子合适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云槿并不想在人前过多数落丁骁的不是,人情冷暖,只有自己体会,何必说出来给别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我怎么觉着不像是他不要你,倒像是你不要他。”姚馥云狐疑的瞅着云槿,别说她现在是这种表情,就说她听来的那些传言,首长的公子对这位“前妻”稀罕的很呢,生怕她不高兴,捧着,她还当众给他脸色看。
  云槿转着手里的笔,视线落在笔尖上,“他的心思多着呢,我懒得琢磨他。”想了想,她抬起头,试探的问:“姚姐,上回你说的那个离了婚的医生,我想见见他行吗?”
  “啊?”姚馥云当场愣住。
  这要搁以前,她肯定满口答应,说媒拉纤这等有意思的事一向是她最大的业余爱好,可现在……她心里有些发怵,万一给她前夫知道,自己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丁骁:我不认识那女的。
  云槿:那就更能说明你的无耻。
  丁骁:我跟她没什么,什么也没发生。
  云槿:你别跟我说你俩躺一张床上是在玩斗地主?
  丁骁:我不知道她怎么也在床上,我喝多了。
  云槿:那你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知道自己没跟她做什么呢?
  丁骁:……
  以上,就是这样。
 
 
☆、第 4 章
 
  不想给云槿看出自己的心思,姚馥云陪着笑:“可以啊,我这就回去问问。不过呀,老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那位……他要是真有心想跟你和好,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考虑他,毕竟他是嵩嵩的爸爸,为嵩嵩想,也是亲爹比后爹强。”
  云槿叹了口气,“我跟他真的再也没可能了,不是我不想给他机会,是我已经给过他太多机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这么一说,姚馥云倒也能猜到大概,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云槿又没有出众的身材和相貌,想必她前夫当初也没太把她当回事,高干子弟嘛,难伺候是肯定的,能让云槿这样温柔的性格坚决要离婚不回头的,只怕也是实在不能容忍了。
  从女人的角度分析,姚馥云对云槿前夫可能有的毛病做出了几个推测——要么就是好色风流爱沾花惹草;要么就是性格压抑、有暴力倾向,对老婆使用家庭暴力;要么就是那方面不行……鉴于嵩嵩这么活泼可爱又机灵的存在,姚馥云否定了第三个可能性。
  除了前两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毛病会让一个老实本分的小媳妇忍受不了。
  高干圈儿她不是没接触过,那些人玩到什么德行她也有所耳闻,这个国家的有些事儿,不在那个阶层根本不可能了解,很多人看着低调谦和、彬彬有礼,骨子里却是比谁都坏。
  坏也要看坏在什么档次,如果你以为是他们飙车打架调戏少女这种层次的坏,那真是低估他们了,他们的坏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意识层面的坏,罔顾国计民生的坏。
  这种人假如掌握着实权,一旦坏起来,就有可能祸国殃民,捞够了钱,还造成一大群人生活不幸;不掌权的,一门心思发财,他们发的财也不是老百姓可以想象的那种财,而是关系着国民经济命脉的,要发就发国财。
  姚馥云想着想着,愈加义愤填膺,云槿前夫的形象已经被她上升到恶贯满盈的高度,对云槿同情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让老赵跟他联系好了,就跟你约时间,这个不行,咱还可以物色下一个,只要你想嫁,肯定能嫁出去。”同情心让姚馥云在瞬间战胜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主动承担起为云槿介绍对象的任务。
  “谢谢你,姚姐,我朋友不多,也就你能帮我了。”云槿感激的道谢。想了两天,她终于做了个决定,要迈出去一步,如果继续停滞不前,只会跟丁骁越来越扯不清。
  话说临了,姚馥云到底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问云槿:“你当初跟那人怎么认识的?”
  其实不光是她有疑问,云槿自己也常常回想,自己和丁骁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和他结婚的呢?
  确切的说,这是一桩包办婚姻。
  丁骁的爷爷,也就是德高望重、为共和国的军队建设奉献了一辈子的丁兆宁老将军,和孟云槿的爷爷、那位出身于京剧表演世家的一代名伶孟小楼老先生,两个人是故交。
  丁将军他老人家在没参军以前,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青少年时代的孟小楼老先生认识了,一起上山打过野兔,一起下河摸过鱼虾,日本鬼子的战火让他们两家先后流离失所,几十年没有再见过面。
  丁兆宁跟着党的队伍走南闯北打天下的时候,孟小楼也跟着戏班到处演出,说不尽的几多辛酸,到最后,各自成名。
  再见面,已经是在新中国军方的新年晚会上,京剧艺术家孟小楼在台上表演,解放军高官丁兆宁在台下鼓掌,领导上台跟艺术家们轮流握手的时候,两人才认出对方,当场流下了热泪。
  “这不是小海子么,一晃几十年过去,我差点都要认不出你了。”
  “首长……”
  “叫什么首长啊,叫大山子。”
  名字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名字,人却还是当年那个人。
  两位老人家当时已过不惑之年,久别重逢,怎么能不感慨万千,丁兆宁当即让秘书去安排,自己要跟老朋友一桌吃饭,叙叙旧。
  就这样,两家人开始了长达半个世纪的互相走动。
  其间,在那个众所周知的年代,丁兆宁因为娶了前国民党高官的女儿,受到迫害,被迫背井离乡到西北劳动改造去了;而孟小楼也因为下九流的出身,经常被造反派揪出来批斗一番,几乎沦落到了快要饭的地步。
  云槿第一次见到丁骁,是在她四岁的时候,丁爷爷的寿宴上,云槿跟着她爷爷来拜寿,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四岁的小女孩拘谨的攥着爷爷的手,好奇的张望着周围的一切。
  这房子可真大,这家具可真好看,打量着丁家小楼里的一切,感叹着,怎么会有人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而自己家却又旧又小?
  这个年纪的云槿,对贫富并没有概念,她只是奇怪,丁爷爷的家,怎么这么大这么好?要是自己也能住在这里,该有多好?
  她的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一个男孩子鄙夷的目光给打散了。T/x/t小.说。天.堂
  那小子缺了一颗门牙,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又漂亮,后来云槿才知道,他叫丁骁,是丁爷爷的大孙子。
  丁骁用一个出身于高干家庭的七岁男孩的目光把云槿浑身上下看了个遍,确定这个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女孩跟自己不是一个路数。
  那丫头,不仅没见过世面,还又黑又胖、脏不拉几的,鼻涕都拖下来了,她用衣袖抹抹,都不知道带个手绢儿。
  脏,乡下丫头就是脏!自诩英俊少年的丁骁同学在给了乡下丫头一记白眼之后,找爷爷家的勤务员要好吃的去了。
  各种糕点摆上桌,丁骁故意当着云槿的面吃,引得云槿直盯着他看,眼馋的口水都快挂出来了。
  “丁骁,拿给小妹妹吃啊,怎么光顾着自己吃。”李凤霞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儿子的自私德行。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就是这爱显摆的毛病改不了。
  丁骁这才勉为其难的拿起一块蛋糕,向云槿晃了晃,“给你吃。”美食当前,云槿很不争气的撒开小腿跑了过去。
  “看你的小脏手,你不能把手洗洗啊。”丁骁挑剔的看着云槿,这能叫手吗,简直是黑爪子,她是不是常年在家里挖煤啊?
  看着小丫头不好意思的把手放在裙子上擦,一双大眼睛还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蛋糕,丁骁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像喂一只小家雀儿一样,施恩似的把蛋糕递到她嘴边,看着她狼吞虎咽。
  “你吃慢点啊,小心噎着。”丁骁撇了撇嘴。这样的女孩,真是见所未见,他见过的那些跟他家庭出身差不多的女孩,哪一个不是斯斯文文、细嚼慢咽。
  “谁要噎着了?”大丁骁三岁的堂姐丁骏从另一个房间过来。丁骏长得很漂亮,穿着粉色的花裙子,像个安琪儿。
  “姐,你看这丫头多能吃,嘴巴塞满了,手里还拿。”丁骁看到他洋气的堂姐,当时心里就想,这样的才叫女孩儿呢,穿着花裙子,头上戴着蝴蝶结,说话也细声慢语的,哪像这个乡下丫头,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土匪样。
  “哦,孟爷爷家的小妹妹呀,小妹妹,蛋糕好吃吗,好吃的话,一会儿我让保姆多准备点给你带回去吃。”丁骏虽然只有十岁,却像个懂事的小大人,对云槿非常友好。
  “好吃……太好吃了。”云槿用力嗅了一下快要拖下来的鼻涕,又塞了一块蛋糕到嘴里。“姐,你看她呀,快把鼻涕吃到肚子里了。”丁骁一边笑,一边指着云槿给丁骏看。
  这回,丁骏也笑了,拿卫生纸细心的替云槿把鼻涕擦了,向丁骁道:“你别欺负人家,人家才四岁,比你小好几岁,你都是少先队员了,也不知道让着小妹妹。”
  丁骁不屑的把头一拧,心说,我才不理这丫头呢,看到三岁的堂弟丁骥骑着童车过来,丁骁找自己弟弟玩儿去了。
  云槿好奇的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蛋糕”,因为她是第一个给她吃这么好吃的蛋糕的人,傻姑娘那时候没记性,谁给她吃好吃的,她就觉得谁最好。
  从小到大,蛋糕一直瞧不起她,她知道,他给婴儿肥的她起了个难听的外号叫“肉肉”,她也知道,多年以来,他俩一直像两条平行线,在不同的世界里各自生活。
  只是爷爷有时候会提起他,他考上XX中学了、他被保送进XX大学了,云槿听在耳朵里,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长大以后的丁骁,她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那是个有着目空一切神情的男孩,偶尔还带着玩世不恭,他的视线在她身上从来不会停留超过五秒,少女时期的云槿就已经知道,他对自己一点也不感兴趣。
  云槿虽然也很努力,可智商实在有限,她考不上丁骁上的那所大学,更别说像他那样出国留学,她只能凭着高考满分作文的优势,进了北京一所数三数四的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进京剧团当了编导,开始把那些老掉牙的戏曲段子包装成现代人喜闻乐见的故事。
  丁骁回国以后就参军去了,云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参军,后来才知道,这跟丁骁学的专业有关,他是国家重点培养的制导武器精尖人才,将来他是要进研究所的,也就是说,丁骁是奔着大知识分子的前程去的。
  这跟云槿所认知的那个丁骁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不过她也没有花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很快就有一桩大事发生在她生活里。
  孟小楼老先生风烛残年之际身体一直不大好,在病床上拖了两三年之后,终于快要走到人生的尽头,病榻前,他握着老朋友丁兆宁的手跟他说了一句话,丁兆宁点了点头,答应了他最后一个请求。
返回列表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颜月溪作品集
愿者上钩世界上最好的你我若不曾爱过你爱情是糖,甜到忧伤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狐狸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