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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舌攻防战》 作者:月上无风

风云突变战

 风云突变战(1、2)

 
    1
 
    晚上很晚的时候,顾亦北才和杜晓一起回家,两人随意冲了冲澡便相拥而眠。杜晓最近也很疲惫,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等醒来时身边已不见顾亦北,只是床头柜上的手机下压了张纸条:“老婆,早点准备好了,你起来的时候如果凉了就用微波炉热热,不过小心被烫。今天公司需要我去守着,爸妈那边可能要辛苦你了,随时联系,最迟晚上见——全世界最爱你的老公”。
 
    杜晓用还没办法完全睁开的眼睛读完纸条,嘴角上扬到极限,拥住被子在大床上又滚了一圈后,趴在原本属于顾亦北的枕头上仔仔细细地嗅他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将脸蒙在里面半晌后,终于长长伸开手脚,翻身起来。下床时,又多看了一眼手上的纸条,稍稍撅起唇,不屑地嘟囔:“你才会被烫呢……”可一边念叨,一边却弯下腰,用床头柜上的笔在纸条下面一笔一划地写——“谢谢老公”。
 
    写完后好像觉得太过肉麻太过恶趣味,又舍不得毁掉这证据,便脸通红地将纸条塞进了自己的钱夹里。
 
    吃过早饭已是接近中午,杜晓收拾打扮好,急匆匆地往顾家老宅赶。
 
    阳春和段丛山是前两天便回了i市的,赶在中秋节前,两人去了i市近郊的度假村和古镇旅游,昨天联系杜晓说今天会直接赶到凯宾;杜远也不必说,晚上径直去酒店便是,倒是顾亦北的爸妈因为工作原因要中午才到i市,顾亦北有事,委托了兄长顾亦南去接的机,接完一并回了顾家老宅。
 
    说到这里,要先提及杜晓他们现在的住处。因为之前为苑飘飘的事情俩人闹翻过一次。那一次杜晓质问顾亦北是不是一直住在老宅这个小区只为了和苑飘飘做邻居,让顾亦北哑口无言。险些失去杜晓的顾亦北,将她从香港追回来后,便另外在别的小区买了处大房子,和杜晓一起搬了过去。
 
    这样在顾亦北家人回i市时,也能顺利去老宅落脚,不至于见到他俩同居的种种迹象和证据而觉得尴尬,即使“同居”这件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航班没有延误,杜晓到顾家的时间也不早不晚,刚好等到顾天立和袁慧夫妇到达并进行完简单的休憩整理。路迟也在,乐呵呵地到门口来接她,接过她手里提的一些东西,压低声音告诉她:“你看到我短信的吧,奶奶也来了。”
 
    “看到了的,开车,就没来得及回。”杜晓做了个深呼吸,顺着路迟眼神示意看过去,便见到欧式沙发上端坐了一位银白头发的老妇人,脊梁挺直,气质非凡,正向她们这个方向看来。杜晓露出个乖巧的笑容,仪态端庄地由顾夫人袁慧拉着走过去给她介绍:“晓晓,这是顾亦北的奶奶。”
 
    “奶奶好。”杜晓立马点头,微笑着唤道。
 
    “嗯,你好,”顾家前任当家主母、为顾家如今地位做出不可小视的贡献的章小西女士冲杜晓微微一笑,点点下颔,招呼她到身边去坐,“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叫你晓晓好么?”
 
    “当然。”杜晓自是点头。
 
    章小西近距离仔细端详着杜晓,随后抬头冲顾夫人笑了笑:“是个漂亮孩子,虽不及圆缺,但比迟迟好看。”
 
    “怎么又拿我来比?”路迟一边不满地“哇哇”大叫,又委屈地靠在章小西身边,“奶奶,虽然不是顶漂亮的,但我长得挺可爱的呀,而且我很能干的好不好嘛?就是才貌不能双全的确是个遗憾来着。”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想来亦南将你宠上天了,”章小西拍了下路迟的膝盖,又继续打趣她,“要真能干就该早些结婚,亦南这样的好男人要是你抓不稳,看你还敢说这两个字?而且,我始终认为,断不该有弟弟在哥哥前面结婚这种事发生。”
 
    一句话,杜晓的脸色便瞬间苍白下去。心跳更加迅疾,直想,莫非顾亦北的奶奶回来,竟是要反对她和顾亦北在一起的?是她出了什么错了么?
 
    章奶奶说完,路迟也呆住了,幸好顾夫人打岔笑着说:“妈妈真是说笑了,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哪里还讲这些?”
 
    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顾亦南此时也走过来,坐在沙发侧首,浅浅一笑,淡淡说:“奶奶,您忘了,迟迟是要出国进修的。”
 
    章小西无法认同地摇摇头:“出国进修也可以先把婚结了啊,孰轻孰重也该分清才是。何况,据我所知,晓晓不也只是本科毕业么?”
 
    “奶奶,结了婚让我怎么忍心放那么大一个帅哥在家里独自出去留学啊,心里肯定跟掏心掏肺似的,”路迟挠着头,急得不行,想了想一咬嘴唇,“那如果实在要比晓晓先结婚的话,我就不出国了吧……或者我和晓晓一起结婚呀?”
 
    脸色苍白的杜晓看着路迟,轻笑了下:“迟迟,出国是你的梦想,难得见你上进一次,没得为我牺牲吧……”
 
    “啊,这怎么能说是牺牲呢?以后总有机会嘛,而且奶奶说的对,我也觉得该死死将顾亦南拴住比较好。”路迟说着就去握顾亦南的手,顾亦南对上她急切的目光,神色温柔地用手指拨了拨她额发。
 
    “妈,怎么就说到这事上了?”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言语的顾天立此时终于插口,语气稍显威仪严肃,“今天是讨论晓晓和小北的婚事的,我觉得他们先结婚没什么不好,你那都是老思想了。”
 
    “唉,我不过开个玩笑,”章小西略显活泼地笑笑,握住杜晓的手拍了拍,“别为了我老太婆的胡言乱语坏了兴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插不上手了。迟迟你如此上进想去读书也别为我一句话改了计划,女孩子趁着年轻到处走走,年纪大点才能安稳地持家。”
 
    路迟忙不迭地点头,又挽着奶奶撒娇,连声说:“奶奶最好了。”一边撒娇一边还给杜晓做出让她安心的表情,杜晓微微勾起唇角,悄悄对她摆了摆手。
 
    旁边的袁慧注视着正恬淡笑着,笑意里却仿佛带着些自讽的杜晓,心里微微一叹,面上却露出温柔笑意,拍拍杜晓的肩:“晓晓,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2
 
    杜晓跟袁慧去了楼上的主卧。袁慧从样式古朴又精细的梳妆台里拿出一个楠木雕琢的盒子,递给杜晓,“打开看看。”
 
    杜晓微怔着接过,打开,只见盒中央的深蓝色天鹅绒布上躺着一只通体剔透的圆镯,绿的像最温和养眼的湖水,在似晴非晴的天色下柔柔地铺开一抹波光。杜晓被诱惑般伸手去触那镯子,入手温凉润泽,真是极品好玉。
 
    “这……”杜晓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向袁慧,袁慧正用慈爱至极的目光凝视着她,随后伸手取过盒子里的镯子,牵过杜晓的手,将镯子为她抹上手腕。她看着这镯子的眼神也是极其眷恋,仿佛在看一位老情人,随后浅浅一笑,“晓晓你皮肤白,戴这镯子真好看。”
 
    “这镯子?”杜晓知道,这镯子必定有个很特别的来历,而现在她未来的婆婆要送给她。
 
    袁慧拉着她在房内的太师椅上坐下,抚着她手腕上的镯子说,“这镯子是天立的曾祖父给他曾祖母的聘礼。顾家先祖是在晚清做大官的,随后的时间,也一直在宦海起伏,直到天立的父亲那一辈,开始一半从商一半从政,从政的大多是旁支,留在大陆,从商的却渐渐移往香港,为了扎根势力,和香港当地的大家族多有联姻,奶奶她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香港大家闺秀,所以思想可能比较传统些,之前就和我们讨论过亦南和小北该谁先结婚的问题。但你别介意,她一向是以孩子的幸福为先,像迟迟,你知道她这样的出身,身子又有可能不能有孕的缺陷,可奶奶现在照样将她捧在手心上,当亲孙女那般疼,可你去问问迟迟,最开始她也是经历了奶奶的刁难和考验的。”
 
    “我懂的,伯母,”杜晓说完后,还觉得自己该承诺些什么,便又嗫嚅着说,“我很珍惜和顾亦北的感情,会对他很好的。”
 
    “嗯,那便好,”袁慧微笑,目光再度落在杜晓手腕上的镯子时,唇角多扬了半分,“还没跟你讲完这镯子。这镯子本是一对,十分珍贵,代代相传给主房媳妇。你知道顾聿衡和辛圆缺?顾聿衡的爸爸顾天行是天立的弟弟,当年奶奶给了顾聿衡妈妈一只镯子,可她和顾聿衡爸爸离婚后,就将镯子还了回来。后来辛圆缺的妈妈肖雪嫁给顾天行,奶奶也没将镯子再给肖雪。因为虽然肖雪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很喜欢肖雪的温柔善良,却觉得自己的儿子为她乱了心智,而后来辛圆缺嫁给顾聿衡,奶奶同样没把镯子给圆缺。一大概是认为在这一代,圆缺和顾聿衡也算是偏房,另外的原因,也是觉得圆缺折磨了聿衡太多年,她心里有些介怀,但听说了你和小北的事后,便将原本还到她手里的那只镯子给了我。这下,我手里便有了一对。你如果刚刚还对奶奶的态度拿不准,现在该更明白奶奶的意思了吧?她是看好你的。”
 
    见杜晓点头,袁慧便继续浅笑着说,“我准备将奶奶新给我那只留给迟迟结婚时给她,你手上这只,是我戴过的。当年,我还险些摔碎了它……”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袁慧眉梢弯弯,唇角轻扬,此时的她不见半分素日凌厉干练的样子,仿佛就此落入了柔软的回忆。停了片刻后,她又笑起来,“我好像还没对你讲过,当年我曾经怀疑天立喜欢你妈妈……”
 
    下午就这样聊了会儿天,杜晓便先告辞去了凯宾,在定好的包厢里再等着他们先后到来。
 
    顾亦北刚给她打完电话,说他已经下班,英国那边的事也有了解决办法,还问她是不是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那声音是真正欠扁,却让她十足亲切,听了便仿佛就地满血复活,充满力气地愤愤骂了句:“滚!”
 
    他嘿嘿的笑,她傻傻的听,问他什么时候到,他的一句话又让她忧虑起来:“我在回老宅的路上,先换个衣服再接奶奶过来。她居然赶来了,我很惊喜,她怪我之前邀请她没诚意,我得想方法哄哄,你们下午见过,聊的开心么?”
 
    “挺好的,你赶紧的吧,我再给我妈她们打电话。”匆匆收了线,杜晓心头一阵慌乱,怕顾亦北奶奶会不会说她什么不好的话,或者说动顾亦北在娶她一事上再多考虑考虑,将时间定的晚些……
 
    其实这些事并不需要她太担心,她知道如果奶奶的要求太无理,顾亦北便会率先拒绝,结婚这件事,从一开始着急的便是顾亦北而并非她……
 
    或许是他给她的幸福感太重,让她前所未有的快乐,却也害怕这快乐某一日突然碎裂,她被打回原形不说,手上还只有一滩永远也抓不住的泡沫……
 
    杜晓在房内的沙发上没多少仪态地坐下,手耷拉在沙发上时,腕间一凉,有些惊到了她。她垂眼看去,发现是那只才得到的玉镯。厅内偏黄的灯光,让那翠色变得更浓厚了些,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摩挲着这镯子,细腻柔润的触觉使杜晓的心渐生平静,她想了想,又从钱夹里拿出早上夹进去的纸条,认真看过顾亦北飞扬的字体,看着那还有些陌生的“老公”和“老婆”两字,唇边一点点生出一抹笑意。
 
    她是和顾亦北过日子,又不是和他奶奶过;她又不是人民币,注定不是谁都喜欢她,干嘛计较这样一个小插曲?总归她要好好地对顾亦北就是。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收好纸条站起身,刚好包厢门被轻敲两声,由服务员推开,提醒她有客人来了。她起身,顺着门看出去的瞬间便浑身僵住……
 
    这这这,太不靠谱了啊,她爸怎么能把她后妈带来了呢?
 
    杜远怎么能把宋婉带来了呢!?
 
    连个官方的笑脸都还没来得及摆出,正想对她爸使个颜色看能不能现在、立即、马上让宋婉消失,杜晓却听得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笃笃”闷响又从走廊那头传进没关的房门……
 
    一看到阳春和段丛山的身影,再看清阳春眼睛瞄到宋婉时脸上出现的嗜战的兴奋……杜晓就有了上吊的冲动……
 
    杜远和段丛山……宋婉和阳春……袁慧和阳春……顾天立和阳春?
 
    杜晓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如果她要安稳地结这个婚,应该重新投胎,绝对不要眼前这个红颜祸水得太过招摇的亲妈……
 
正文 风云突变战(3、4)
 
 
    3
 
    “暖暖……”杜远看到阳春的一刹,脚下不自觉上前一步,声音低缓得仿佛这两个字在他心口已经百转千回无数遍。www.XIAOshuotxt。NET
 
    阳春听到这两个字步伐间似是也有了点凝滞,随后却移转目光,看向自己身边那神色突然冷厉了许多的段丛山,娇媚一笑,问:“你也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个乳名了吧?”
 
    她用了个“也”字,隐隐说明她自己对这两个字已经无比陌生……
 
    杜晓觉得她娘是真的心狠,虽说当年的确是杜远迂腐在前,懦弱为因,逼得阳春离婚远走,她也因此而对杜远心有介怀。但或许她还是同情弱者的,此时眼见自己亲爸脸色瞬间苍白下去,竟然隐隐觉得不忍。
 
    而此时杜远或许是过于激动的原因,竟身形微晃,手捏成空拳掩在唇边开始剧烈地咳嗽,随后又掏出手帕掩着,闷闷地咳,依旧久久停不下来。挽着他的宋婉先或许是有些计较那“暖暖”二字,随后却觉得心疼,帮杜远一面温柔拍着背一面问他怎么样,又鼓起眼睛去瞪阳春:“姐姐可是出息了,但至于这般趾高气昂、全不念旧情的样子么?”
 
    “旧情?”阳春微微勾了勾唇角,放低声音,凑近宋婉饶有兴致地说,“如果我念旧情,你就该担心、害怕、吃醋、恐慌了吧?”
 
    “你!”宋婉一急,手指都指了出来,气得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你以为你在老杜心里还有多少分量?少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多大的岁数了还不知道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么!?”
 
    阳春懒懒地用手在脸旁扇了扇,迎着宋婉的气急败坏只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怎么写啊,妹妹需要我写出来教教你吗?”
 
    宋婉战斗力比阳春不知是低了多少个级别,脸色胀得红中发紫,可绕来绕去只能愤愤说一句:“阳春你这个毒舌妇,难怪老杜当初不要你!我想段先生以后也不会要你的!”
 
    “小婉!”杜远此时其实并未完全缓过气来,却匆匆叠起手帕收好,喊住宋婉,手却紧紧握住她的,声音也缓了下来,还带点才急咳过的嘶哑,“别说了。”
 
    宋婉依旧一脸不平地斜睨着阳春,却咬着嘴唇慢慢放松下来。可阳春却被她刚刚那句话彻底掀开怒火,此时冷冷一笑,在宋婉的乍然安静中凉凉开口:“杜夫人,我是毒舌,杜远是不要我,可是我也不稀罕,没了他,我照样能好好活,毕竟我和你这种只知道依靠男人的女人价值观完全不同。至于丛山……”
 
    阳春抬眼看一眼身边唇角只有极浅极薄笑意的段丛山,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柔了声音,“我倒是想他有一天不要我,让我再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惜我上蹿下跳、黔驴技穷,也没能如愿。可能是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我,所以即使错过了二十年,最后我还是没翻出他的手掌心。我是真心在谋算‘他不要我’此事,可惜他好像已经见过我所有的丑陋面,我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不如妹妹不吝赐个教?”
 
    “都给我停了!谁再说就给我出去直接定了生死再回来!”这次不待宋婉语塞或是发飙,杜晓便急冲冲喊了“卡”,瞪出来的霸气眼神先扫过杜远和宋婉,再落到阳春与段丛山这边,尤其是警告般看着阳春许久。见两方都安静了,她冲众人撇了撇嘴,下巴抬向包间内的沙发,冷声说:“先坐会儿。”
 
    宋婉像是对杜晓这般态度有些不满意,可见到杜远率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便也跟着坐下,只是落座时还有些愤愤不平的模样。阳春倒没坐,反而挽着段丛山随杜晓到了走廊上,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戳了戳她额头:“我这是给你出气呢!你倒是胳膊肘向外弯!”
 
    “行行行,出气,”杜晓还头疼着,看一眼段丛山后又说,“可你刚刚的表现我还以为你是还为我爸吃醋。”
 
    “吃醋?”阳春瞪她一眼,下巴往身边的段丛山抬了抬,“我既没瞎又不傻,吃哪门子醋?”
 
    杜晓听了,立马看向段丛山,果然段老先生刚刚还很僵硬的唇角此时浅浅扬了上去。
 
    嗯,显然他也听明白了阳春的意思,是说她现在有了好的,哪里会计较那可悲的过往。
 
    真难得看阳春示一次软,是否说明她现在已经被段丛山软磨硬泡的没有办法,只能敞开了她那冷艳高贵的心扉?
 
    想到这里,杜晓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苦痛……原谅她吧,这把年纪的肉麻她实在看不太惯。
 
    “不过……”
 
    在杜晓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时候,阳春又出声说:“杜远是怎么想的才把宋婉带来?”
 
    “我怎么知道?”杜晓用极低的声音警告阳春,“但你别招惹她,算我求你,今晚很重要,等会儿要是你们在顾亦北家人前掐起来我才真是不好说。”
 
    阳春闻言扶了扶盘上去的头发,微微一笑,“我是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拉低了我的身份。”
 
    杜晓一撇嘴,“看你这傲慢样子,我倒想问,为什么段叔叔今晚会把你带来?”
 
    “喂,我是你亲妈!”阳春愤然,听见身边段丛山的一声轻笑更是愤然,作势要打杜晓,最后却只是轻轻拍了她脸颊一下,脸上的愤慨渐渐平息,美丽的眼眸中情绪浮浮沉沉,只得一句慨叹般的轻语,“你居然都要嫁人了。”
 
    杜晓心中酸涩,视线却静静斜着她,蹙眉:“把‘居然’二字去掉我或许更感动。”
 
    阳春“哈哈”一笑,“我慨叹时间呢,你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你真考虑清楚了要嫁给顾亦北那小子?隐隐看出来你今晚有点心烦意乱,嗯?”
 
    “不是恐婚,”杜晓嘀咕了一句后,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迟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慌,觉得有事要发生,刚刚看到我爸带着宋婉来的时候就是这感觉,顾亦北给我打电话说要先回趟老宅接他奶奶的时候也总觉得不稳当……”
 
    “回老宅接他奶奶怎么了?”阳春不解。
 
    “下午……”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杜晓才嗫嚅出声,“我看出他奶奶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她凭什么不喜欢你?”阳春稍稍抿起唇角,隐隐藏着怒气,“她要是敢对你挑三拣四,这个婚我们不结!又不是我们求着她,姑且不算丛山的身家,只是我就能保你过富足至极的生活,何况对你有意思的可不止顾亦北一个……”
 
    知道她在说段淮的杜晓脸隐隐红掉,偷偷看了段丛山一眼,却见他只是望着自己温和的笑,倒没有责怪她欺负了他儿子之类的。然后她突然想起段丛山对段淮的一贯冷漠态度,心口一滞,暗想如果什么时候合适的话,或许她可以跟她继父谈谈——段淮怎么也算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虽然他和阳春错过那么些年,现在却也是终成眷属,那当年的恩怨便该顺理成章地过去了,不该对段淮还那么忽视。
 
    4
 
    “走什么神呢?”阳春的手在若有所思的杜晓面前轻轻一晃。
 
    杜晓回过神,摇了摇头:“可是我只喜欢顾亦北一个……”
 
    “没出息!”阳春敲她一下,听到段丛山提醒般咳了一声,又觉不自在,整了整面容,拉杜晓到一边,悄悄说,“我当年对你爸也是,以为他妈妈喜不喜欢我和我嫁给你爸无关,一时意气,后来才明白,家人的不喜和排斥带来的压力会日积月累,爱情磨损的速度便不自觉加快了,你会很累。但……”
 
    阳春抬起杜晓的手,看着她腕上晶莹的碧玉,细细打量,一笑,“这玉都给你的话该没有大问题了。袁慧当年把这玉当宝贝,其实我压根就没打过她男人主意……”
 
    正在阳春不屑般微扬下巴时,走廊口出现了顾天立夫妇,后面跟着顾亦南和路迟,杜晓见到他们一来,立马收起懒散模样,站直,甜丝丝地喊:“伯父伯母。”
 
    “就快喊爸妈了,”袁慧柔笑着上前,怜爱地碰了碰杜晓颊边垂下的卷发,然后才看向她身边的阳春,微笑,“妹妹还是这么漂亮,看着竟一点没老。”
 
    “姐姐也不差呀,风姿气度较年轻时还更好了些。”阳春唇角一勾,笑容完美,杜晓额上却抹下两滴冷汗,有个说话总夹枪带棒的亲妈……好累……
 
    好在这应该是她们过往习惯了的交流方式,袁慧根本不以为意,也淡淡笑笑:“妹妹过奖了,不过当年我是真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做不了仇人,却要做一家人。”
 
    “仇人?姐姐这话说的。我早已不是阳家人,姐姐也嫁给顾大哥多年,我们之间就不该再提阳家和袁家多年的恩怨,至于其他仇怨,我们……有么?”
 
    阳春笑得娇媚,袁慧笑容也很是淡定从容,摇了摇头,“没有,自然是没有的,是我糊涂了,提过往干什么,今天还是谈谈孩子的事。”
 
    “那也不该站着谈,我们进去边吃边说。”阳春挽上袁慧的手,亲热地将她带进包间,说笑间也还记着回头招呼,“顾大哥,丛山,快进来坐吧,咦,不过顾亦北呢?怎么男主角还没到?”
 
    “哦,他送奶奶过来,落在后面了,城里今晚不知道要搞什么活动,有些堵车。”
 
    “嗯,不急,我们先聊聊。”
 
    眼见着四个长辈进去后,路迟收起目瞪口呆的神色,过来撞了撞杜晓,“有没有觉得在看宫斗片?”
 
    杜晓疲惫地点头:“我妈估计也很久没遇到对手了……”
 
    “嗯,阳阿姨很强,影后不是浪得虚名的!”
 
    路迟吃吃地笑,最后还是被一边看不下去的顾亦南给打断:“杜晓,你给顾亦北去个电话,刚刚在停车场我给他打没人接,他们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时间到才对。”见杜晓点头说“好”,顾亦南又看向路迟,状似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你是在这陪杜晓呢?还是那我进去继续看……‘宫斗’?”
 
    最后两个字发的既轻且浅,带着疑问的调子,掺着蛊惑的味道,于是那个没头脑的路迟自然是为男色所惑,呆呆地被他揽进了房间。杜晓轻叹一声,拨通了顾亦北的电话,等待音绵长,一声声敲在她心口,同样是久久没人接。杜晓只觉心跳入擂鼓,还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她喘不过气来……等到那头提示无人接听后,她迫不及待再次按下通话键,重拨过去,却是相同的结果。
 
    杜晓收了线,手渐渐攥紧,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吸气,不断告诉自己不许多想。过了许久,她觉得心跳稍微沉静了些,才婷婷走入包房,对已经入座正在交谈的众人解释说顾亦北手机暂时不通,可能是不知道被堵在哪块信号屏蔽的地方了,又吩咐服务员开始上凉菜。
 
    众人都说不急,顾亦北本来便有事,城里又堵,何况这个时候也不过刚到之前约定的时间。
 
    “要不,亦南你给奶奶打个电话问问?万一是小北将手机落家里了呢?”顾天立沉吟说。
 
    顾亦南拿着手机出去了,过了两分钟后回来说:“奶奶说他们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可能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到,小北的手机,如爸爸所言,换衣服的时候落家里了。”
 
    既然联系上了,杜晓便松了口气,众人似乎也是如此,由阳春打头,开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一直在旁边没多少机会插嘴也没人搭理的宋婉此时却突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这未来的新郎官是诚心想娶我们晓晓么?这么重要的日子,留我们一桌人这里等着,身为主角却久久不到,什么意思?”
 
    场中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阳春最先反应过来,媚媚笑着反问一句:“‘我们’晓晓?妹妹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外人?”宋婉今晚一开始受的气憋到现在,自是不会让阳春,冷冷一笑,“晓晓从3岁起就是我在带,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这期间姐姐在哪儿呢?果然是亲妈,二十年撒手不管,现在说回来就回来,还显得自己多亲一样。可现在晓晓受这种委屈,刚刚她多急你没看出来么?这顾亦北手机落家里了,时间不至于丢了吧,迟到不知道么?还得我们打电话去催,你又不吭声,最后还是轮到我这个后妈来给她打抱不平!这亲妈真好当!”
 
    说的好像是在义愤填膺,其实不过暗讽杜晓不被顾亦北重视,这点桌上的人都清楚,却不好指责她什么,毕竟她说的还都在理,就连杜晓心里也有这样的埋怨,只是宋婉点出来了而已。
 
    “这亲妈的确是好当,”阳春及时地在桌下握住了杜晓的手,脸上依旧是看跳梁小丑般华贵淡讽的笑,“至少不用费尽心思生个儿子还惟恐自己丈夫的财产分给前妻的女儿,也不用百般想着挑拨丈夫和这女儿的关系,人前人后的又要使心计,又要装好人,以妹妹这么差的演技演到现在,确实难受。而且我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这样一位后妈多年来的‘悉心教导’,晓晓估计早不会念着我,认我这个亲妈也不会这般急切……”
 
    “阳春!”宋婉面红耳赤地想拍桌子站起来,却被杜远拉住了。
 
    阳春轻蔑一笑,又转过去对袁慧微笑着说:“这些家丑,让姐姐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袁慧赶紧赔笑,“妹妹你不要动怒才好。”
 
    “我动什么怒?这件事上我可不敢插话的。晓晓跟我说她很喜欢顾亦北,我想啊,能让我这性格挑剔的女儿这般看重,怎么会让人失望呢?”阳春柳眉微挑,轻轻一笑,“只是我这个未来的丈母娘想等着看女婿的心情有些急迫而已。”
 
    袁慧哪里听不出阳春的话外音所透露出的警告,此时也终于不再如方才包厢外打照面时那般端着不慌不忙的高贵架子,而是显得有些急了,“是我儿子的错,他不知哪根筋犯了,考虑的这么不周到,今晚回去我一定好好训他!可我这个做母亲敢替他保证,他想娶晓晓的心是绝对不用怀疑的。”说着说着,袁慧又去打趣杜晓,“说着也该怪晓晓,人家都说爱情让人变笨,我这儿子本来就是个傻小子,现在真是笨上加笨。无可救药。”
 
    大家都笑出来,路迟为了活跃气氛也去逗顾亦南,逼问他有没有变笨,而杜晓假装羞涩,也跟着笑了笑,这时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杜晓低头,蓦地双眸圆睁……只因那屏幕上显示出的来电人,竟然是……顾亦北……?
 
 
 
 
 
正文 风云突变战(5、6)
 
    5
 
    他不是手机忘带了么?
 
    杜晓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先看了一眼顾亦南,再对桌上众人低低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匆匆到了包厢外,接通,“喂”字出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抖的厉害,连声音都哑了。
 
    手机那头说话的是个女人,差不多该是中年了,听着有些熟悉,声音里也带着迟疑和试探:“请问是杜小姐么?我看小北手机上输的是……老婆……”
 
    “哦,我是,请问您是?” “老婆”二字也不能缓解杜晓的心闷,只因为她突然有些猜到了打电话的女人是谁。
 
    “我是苑飘飘的妈妈华语芳,上次在那家云南菜馆我们有一面之缘……”
 
    果不其然!w w w. xiaos huotxt .net
 
    “我知道的,阿姨您好……”杜晓匆匆断掉华语芳的话,背靠着墙,终于鼓足勇气问出,“阿姨,为什么是你打来?顾亦北他人呢?”
 
    “是这样,刚刚飘飘从楼梯上踩失,手和脚都伤着了,只是不知道骨头有没有大碍。飘飘她爸爸今晚有省里的中秋晚会要参加,沈洛又紧急出差,我要带着小唯安,如果开车不大安全,幸好小北和他奶奶正好开车经过,看到就说帮忙送飘飘去医院。这样我就能在家带着小唯安再帮飘飘收点东西等她爸爸的司机过来。至于这手机……可能是小北在抱飘飘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落在花园的草堆里了,我刚刚听着一直在响,找了好久才找到。看到有你的未接来电就给你拨过来了……喂……杜小姐,你还在听么?”
 
    “我在……”这两个似乎耗尽了杜晓身上所有剩余的力气,后脑勺重重抵上墙壁,杜晓咬着嘴唇想了许久,才轻声对电话那头说,“阿姨,我知道了。现在手边还有事,先不说了,手机您哪天交还给顾亦北就可以了……”
 
    收了电话,杜晓表情平淡地走进包厢,可房间里的事也并不让杜晓轻松——宋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哭了出来。所有人不由停下对话,面面相觑。杜远一边咳嗽一边给她递纸巾,劝她,还说要带她走,她却僵硬着身子坚决不依;路迟也看不下去,蹲在一边软软地喊“阿姨”,让她别怄气。而阳春先是抿唇冷眼旁观,十秒后终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极凶地吼了一声:“宋婉,你够没有?”
 
    “妈!”与此同时,杜晓喊住了阳春。阳春在她死寂如水的视线中,终无可奈何般坐了回去。
 
    而杜晓则款款走到宋婉旁边,弯腰,从桌上拿过一张纸巾递给宋婉,抬抬下巴,淡淡说,“擦擦吧,哭得多不好看。”
 
    宋婉眄她一眼,哭得竟似更厉害了些,侧向杜远,呢哝着抱怨,“老杜,你看你女儿怎么说我的?之前不知道在外面说了我些什么,才让你前妻对我这般误解。”
 
    杜晓直起身子,冷笑了声,问一边试探着看她面色的杜远:“爸,你究竟看上这个女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是真不懂她其实是怎么对我的么?还是是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对我?因为看见我就会让你难过是不是?”
 
    杜远被她说的低下目光,竟为难着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只是咳嗽声又重了许多。
 
    杜晓看他的目光中出现一丝哀悯,“没事的,我不怪你爸爸,您多注意身体。今天看您一直咳嗽我挺担心和心疼的……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同情我的亲生父亲。”
 
    杜远脸色胀的通红,又低下头去,掏出手帕一阵急咳,宋婉看到立马心疼地去给杜远顺气,转过来怒斥:“杜晓,你简直目无尊长,怎么能对你爸爸说这样的话?”
 
    “不对他说,那说说你好不好?”杜晓唇边的笑容依旧平静到了无生气,目光冰凉地停在宋婉面上,继续缓声开口,“你,啧,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今晚用了什么方法缠着过来了,但我明白你的目的只有一个,想毁了我的姻缘是不是?哦,可能最开始不是的,你是想结交一些像顾伯父、伯母这样的人,可惜你发现他们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因为阳春——我妈妈——这个你嫉恨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在前面,他们不可能理会你这个外人。所以你便另外想办法,用你那拙劣的演技,刻意挑衅,受些委屈,终于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也成功将这场文定宴搞得这般不愉快。一切的代价不过是牺牲了一下你的形象而已,不过反正以后你和伯父伯母他们也没什么交集,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完全不用怕,对吗?
 
    别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仿佛我给了你多大的委屈似的,其实我这不是成全你了么?你不就盼着我忍不住站出来指责你么?你想着我忍了二十年,在这样一个日子里,眼看你想要我未来的公公婆婆轻视我,怎么可能还忍得了你?所以我对你说这样一番恶毒和不尊重的话,伯父伯母看见了,肯定不欢喜我做他们的儿媳妇了,这样不是成全你了吗?”
 
    “杜晓……”宋婉面容怨毒,声音幽冷飘忽,仿佛从齿缝间吐出杜晓的名字,恨到极点的样子。脸颊上还带着泪,唇角却突然弯了上去,恶毒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既然如此,谢谢成全。”
 
    “不用,”杜晓无所谓地耸肩,“我记得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说过你是个不会使心眼的人,我为这句话冷笑了十多年,如今却深刻地理解了。你是真的蠢呀,怎么使心眼?你看,现在你爽快吧?因为你的嫉妒心,不想我嫁到好人家,所以想也不想就顺从心意地破坏。可你怎么不用你那可怜的智商想想,你心里本还在乎,或者说更在乎的是什么?不是我爸的财产么?你怎么不想想,只有我嫁了个好人家,才根本不屑那点财产,你要便拿去,而且为了我那可爱的弟弟杜骁的成长,我说不定也就大方地全部给你了。可现在……你觉得这件事我会让你那么轻易如愿嘛?”
 
    “你!”宋婉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突然又通红起来,指着杜晓怒道,“你怎么能在你爸还在的时候说这么阴毒的话?你认为你爸听了后还会分财产给你?少做梦了!”
 
    杜晓摊了摊手,“你看,你最注重的不是这个是什么?其实财产我根本不在意,只是看看你的笑话我也觉得很开心。”她直起身,只觉心里憋了多年的郁结终获舒爽,环视了一眼只剩鸦雀无声的众人,她微微勾了勾唇角,说了方才阳春说的那句:“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
 
    阳春样子依旧端庄高贵,眸光却似是有些哀伤;段丛山像是置身事外,唇角的笑容竟有些像赞赏;杜远低着头似是一直在忍着咳嗽,但呼吸异样的沉重;宋婉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牙齿都快咬断一般;顾天立严肃地看着她,仿佛在重新考量什么;袁慧神色复杂,嘴巴动了动,但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
 
    “晓晓。”路迟关切地握住她手腕,脸上写满担忧。
 
    “杜晓,”顾亦南的手指轻轻划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抬眼看着她,“你是知道什么了?”
 
    “什么?”杜晓皱眉,随后又冲他笑出来,“所以其实顾亦南你也是知道的,只是刚刚进来瞒了我们?”
 
    顾亦南点了下头,“所以如果你是因为觉得他瞒了你而生气的话,这便是个误会,是我为了不太影响你或者说是大家的情绪才自作主张的。”
 
    杜晓笑着摇了摇头,“顾亦南你不用担责任,我问你,刚刚你打电话是奶奶接的还是顾亦北接的?”
 
    顾亦南微怔,不过还是坦然说:“是奶奶。”
 
    “顾亦北在期间有和你说话么?”
 
    顾亦南表情也沉重起来,隐隐叹了声后才说,“没有。”
 
    “这便对了,如果说奶奶是因为不喜欢我刻意不打这个电话来通知,他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期间完全想不到要打电话来告知或解释?他手机不在身边这件事我怀疑他到现在发现没有。苑飘飘受伤……有这般让他心急么?”心急到让他想不到她还在这里等着他来商定婚期,这才是最伤她的地方啊。说着她是真切的现在,苑飘飘是虚妄的过去;其实,她在他的心里永远抵不上那样的虚妄。
 
    6
 
    顾亦南在她的质问下,只神色叹惋,却无从反驳。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究竟怎么回事?”袁慧在一边着了急:“苑飘飘受伤?她受伤和小北迟到有什么关系?”
 
    顾亦南视线在屋内面色各异的众人脸上环视一圈,沉声道:“对不起,刚才是我骗了大家,其实顾亦北并没有堵在路上,而是送不小心摔下楼的苑飘飘去医院了。”
 
    “什么!?”袁慧从位子上轰然站起,一时间竟没了素日的仪态,直直看着顾亦南,眉头紧蹙,“亦南,你把话说清楚,小北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顾亦南没说话,杜晓就微笑着轻飘飘接腔,“苑飘飘不小心踩失,她家里除了她妈妈要带着她儿子外,没有别人,顾亦北刚好经过,便送她去医院了。他的手机是落在了苑飘飘家里,所以一直没人接。”
 
    杜晓话音一落,顾天立便出声冷冰冰地狠狠骂了一句:“这个混账!”
 
    “伯父别生气,”杜晓笑容婉约,“其实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苑飘飘老公也是为了今晚这个文定宴能如约举行,才主动请缨代顾亦北去了英国。因此,不说感情方面,顾亦北送苑飘飘去医院也是该有的回报和应尽的责任。”
 
    “那晓晓你能体谅……”袁慧目光满怀期盼灼灼地看着杜晓。
 
    “对不起,阿姨,”在袁慧话出口前,杜晓就摇着头,缓缓地断掉了她的询问,“你刚刚也看到了,其实我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好姑娘,我内心阴暗而且计较。很多事,我可以忍,但即使能忍的再久,也终有一日会爆发,所以不如早些了断的好,不然万一轮到一个不适合的场合爆发,就会想刚刚一样,丢脸失面子。
 
    顾亦北这事,原则上可以理解,没有问题,但情感上我却接受不了。反正今晚的情况很糟了,不如就糟到底吧。”一边说着,杜晓一边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取下,腕上的玉镯抹下,一一轻放在圆桌雪白的桌布上。凝视这两样物件片刻后,她抬首,轻而笃定地说,“这个婚,我不结了。”
 
    “晓晓,别这样……”袁慧上前两步想去拉她,杜晓却先退后一步,躲了开来,同时弯腰鞠下躬去,“伯母,抱歉,辜负您的期待了,这段时间谢谢您对我的喜爱和照顾。”
 
    稍稍直起腰,又对着顾天立埋下去:“对不起伯父。”
 
    站直后,杜晓微微一笑,揉了揉身边一脸关切的路迟的头发,然后信步往包厢外走去。
 
    “晓晓……”
 
    路迟想追,杜晓却回头冲她摆了摆手,轻声说,“没事的,我会小心开车照顾好自己的。”
 
    “喂!”这次追上来的是阳春,“你这个臭丫头,自己决定的结婚,也是自己说不结就不结!”一边说,阳春一边揽着她继续往前走,然后点着她鼻子说,“可别后悔啊,自己的决定可就得自己一个人负责了。”
 
    “不后悔。”杜晓面无表情地摇头,随后又捂住心口说,“从下午开始,这里就一直很慌,空荡荡的,难受,现在终于踏实了。”
 
    阳春屈指弹了下她额头,“你就嘴硬吧!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去旅游吧,我回去收个东西就出发,自驾游,我想去一些古镇住段时间,公司我会辞职,你帮我给段丛山说一声。”杜晓说的很认真,见阳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打量着她,便无奈地叹了声,“别这样,放心,我真没自暴自弃,会更细心地照顾自己的。”
 
    “行,那你去吧,我回去帮你收拾烂摊子,”阳春把她头上的钻石发夹取下来,看着她盘起的头发瀑布般散下,再将发夹递给她,柔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杜晓点头,继续转身向前走去。背脊挺直,步伐稳定,可偏偏,刚刚转过走廊,眼泪便毫无征兆地直直坠下,杜晓反手一抹,唇角笑容倔强……
 
    其实就算宋婉再怎么捣乱和胡来,和阳春再发生多少矛盾,不管阳春和袁慧又有多少恩怨,即使是不止她们,连段丛山和顾天立也针锋相对,杜远也加入战火,就算是今天所有到场的人都不对盘,杜晓都自信自己不会被击垮。只为早上她还那般甜蜜,想马上就可以嫁给他。这甜蜜的力量可以支撑她变成超人,扫平一切阻碍。可她却万万没有料到,最后给她最沉痛一击的竟然就是这个为她戴上戒指,早上还在纸条上喊她老婆的人。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在听到苑飘飘三个字时,便已经全部灰飞烟灭,不留踪迹……
 
    真是梦魇。
 
    大概人总是回顾过往,总在感慨和后悔,却忘了珍惜身边正在相陪的人。
 
    因此终究是得不到的更好一些。
 
    手机忽然又响起来,她坐在驾驶座,看了眼屏幕后接通,尽量掩住哭声,平平地喊:“喂,大哥?”
 
    “不用逞强,我知道你哭了,”段淮的声音冷冷清清的,透着笃定,“我爸刚才给我信息,说文定宴出状况了,怎么回事?”
 
    “这消息倒灵通,”杜晓声音里还有笑意,却没忍住在换气时爆出一声哭音,她呼吸急促,继续如常般和他打趣,“时差党这个时候应该才起床吧?准备上班?”
 
    那边是许久的沉默,后来终于响起一声叹息,段淮磁性的声音徐徐缓缓地问她,“杜杜,为什么不能在我面前大方地哭出来呢?”
 
    “才不!”杜晓一面抽气一面笑言,“万一我哭了,你笑我选错人了怎么办?”
 
    “我不会笑你。”段淮说的极认真。
 
    “我会笑我自己。”杜晓又是笑又是哽咽。
 
    “那便不说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这可以提吧?”他终是无奈妥协。
 
    “去近郊旅游,辞职,然后再出国留学,最后来跟你抢家产。”
 
    “来美国吧?”他想也不想就提出来。W W W.XIAO SHUOTXT.net
    她挠挠头,“美国是有很好的学校,可你不怕再见到我,会破坏了你顺利爱上别人的步伐?”
 
    他呼吸沉了沉,低声问她:“你确定过几年你还不会选择我?”
 
    “我要出家,才不选择你,我要选择我的信仰!”
 
    “……”他似被她气得噎住了,好半晌才硬硬地训她一句“没出息!”
 
    今晚第二次被人这样教训,杜晓伏在方向盘上大笑出声。笑得喘不过气来才对段淮说,“行啦,我考虑考虑,谢谢你的安慰,我现在要开车回去收拾点东西然后去自驾游,到了景点给你寄明信片。拜拜。”
 
    收了线,杜晓直起身,方向盘一甩,面无表情地在刚暗下的天色里,驶出了停车场。
 
 正文 风云突变战(7、8)
 
7
 
    手机第一次响起的时候,杜晓刚到段家大宅,不看手机便下了车。等到随便收拾了些东西上车的时候,手机还在响,她拿起,看了眼屏幕的陌生号码,微微一笑,便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放回包里。
 
    因而高速路的一路都非常安静,随后又是一段盘山的二级公路,不到12点的时候,她到了距i市100多公里的忘忧古镇,这个古镇修缮的不好,条件也跟不上,因此并不红火,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生会搞体验活动时和同学一起来过。但杜晓选中它就是因为它的清静,不然中秋三天小长假,怕是i市周边哪里也住不下人了。将车停在停车场,杜晓拖着行李箱,迈入古镇的小巷,准备找上次住过的客栈住下。
 
    12点,古镇上的小酒吧也准备歇业,每座古式建筑庭前的大红灯笼扫下一地橙红光晕,却晦暗又清冷,招幌在秋风中随风飘摇,发出不重的猎猎声,还是偶尔有些微醉的游人才从酒吧出来,三五成群地哄闹着,从杜晓身边走过去。她抬眼,却发现一轮差不多到了正空的圆月。杜晓微微一笑,想,原来真的可以月色如水映青砖。
 
    找到客栈,老板和老板娘竟还记得杜晓,只是连连感慨女大十八变,杜晓比那年来的时候可不知漂亮了多少,杜晓将行李箱里从段家顺出来的好酒给了老板,常年喝酒因而脸色暗红的老板一见便立马欢喜大笑。其实客栈也已经客满,老板和老板娘却硬生生将后院他们儿子小山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杜晓住,反让小山跟着去他们房间里打地铺。
 
    等他们走后,杜晓换了衣服,去小院里简单洗漱后,在行李箱里找到了安眠药,用之前小山帮她热好的牛奶服下去,躺在有点潮的单人床上,望着屋顶,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这天阳光很好,客栈后院里有很热闹的打牌声和笑闹声,仔细听居然还有嗑瓜子的声音。
 
    杜晓伸了个懒腰,在睡衣外披了件风衣便拿着洗漱用具出门,迎面是小山端着一盆水煮鱼走来,看她一眼,露出很灿烂的笑容:“晓姐姐,起来啦?妈妈还说你再不起来就来喊你的,她也给你烧了鱼,说你肯定怀念着呢!”
 
    杜晓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先去上菜,自己则去洗漱,刚接满一杯井水,身边小山就提着热水瓶出现了:“别用井水,太冰了,涩牙齿,知道你懒,所以我给你把热水提过来了。”
 
    杜晓横他一眼:“什么叫知道我懒?”
 
    小山只是笑着给她把杯子里的水倒去四分之一,再加进热水递给她。
 
    “三年前你可不敢跟我这么说话,果然文化越高就越反叛啊!”杜晓磨着牙齿说。那年和同学来的时候是大一结束的暑假,小山才要升初三,本来是个有些羞涩却又老实的孩子,说初中读完就不打算再读书了,结果被以杜晓和路迟为首的一群大学生教育了一番,这才又想着以后通过考大学来走出小镇。杜晓那时候性格也很恶劣,嘴巴又毒,路迟看她常私下欺负小山,指使小山替她跑腿干这干那,还说她调戏正太来着。
 
    不过,当年还没有杜晓高的小山,如今已经比杜晓高出快一个头了,他也该读高三了吧……
 
    想到这,杜晓蹙了蹙眉:“小山,你想好了要考什么大学么?怎么在家里帮忙不去复习功课,高三学习压力该很大吧,你别跟我说你不读了。”
 
    小山笑出一口白牙,“在读的啊,晓姐姐你放心,我学习成绩很好的,去年老师推荐我去参加物理竞赛,我还拿了一等奖!这两天中秋放假,刚好客栈生意比往常好,才来帮下忙。学校嘛,暂时还没想好,模考成绩要节后才下来。”
 
    “那就好,有什么选校方面要问我的,就趁着这几天我在这住多问问。”
 
    “好啊,晓姐姐你要住几天啊?”小山见她刷完牙,又将毛巾浸湿递给她。
 
    “暂时不知道,反正想走了才走吧,去爬爬灯笼山什么的,”杜晓接过毛巾说完后又想到什么,一蹙眉,“晓姐姐这个称呼怎么听上去那么奇怪……你三年前不是还叫我小杜姐姐吗?”
 
    “哦,主要我觉得晓姐姐显得比较亲近嘛,”小山眨巴了下眼,“或者是因为姐姐两个字太拖沓,那不如喊你晓姐怎样?”
 
    “晓姐……”杜晓默念一遍后黑了脸,抬脚给小山踹去,“去去去,你才是‘小姐’呢!”
 
    “小山!来端菜!”刚好老板娘在厨房喊小山过去,小山便“吱溜”一下笑着跳走了。
 
    杜晓看着他跑走,将热毛巾盖在脸上,想,这日子真是轻松而愉快啊。  
 8
 
    和小山一家一起吃过午饭,杜晓拿着平板电脑和同样是在段淮书房随手顺走的营销书到了客栈二楼,坐在窗边,由阳光晒得她一身暖洋洋的。在IPAD和厚比牛津英文字典的营销书间做了个抉择,她还是没志气地打开IPAD就开始玩游戏。小山给她端来一杯花茶,凑过来看她打植物大战僵尸,跃跃欲试。
 
    “晓姐姐,我也想玩。”小山看了半晌见杜晓一关一关地打,没有要让给他的意思,便委屈的说。
 
    “闲的没事就做作业去,打什么游戏?”杜晓白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事,弯腰看了看脚边有电源插口便用手肘撞了撞小山,“去帮我把楼下房间里的手机和我箱子里的充电器拿上来我就给你玩。”
 
    小山无奈地哀叹一声就去给她拿了上来。
 
    杜晓看一眼手机,果然没电了,将IPAD让给小山,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并打开了铃声,懒懒做好这一切,杜晓看了眼时间,翻开了营销书。
 
    一开篇就是大堆专业术语,她不得不努力去回想在校期间老师所讲和这段时间在段氏所学,正头疼着,手机响起,杜晓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顾亦北”三个字又看眼时间,跟开机时相差不到十分钟,唇角便抹开一点笑容来。
 
    “你笑容怎么这么阴险?谁啊?”小山正打完一局,抬眼就见到她这副表情,不由浑身一哆嗦。
 
    “去,再帮我跑个腿,”杜晓白他一眼,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他面前,“去邮局帮我买几张古镇和灯笼山的明信片。”
 
    “几张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小山拿着那钱瞠目。
 
    “唔,没零的,”杜晓看了眼钱夹,“而且,剩下的给你当零花钱吧。”
 
    “你现在真大方,以前可不是这样。”小山撇了撇嘴。
 
    “嗯,你晓姐姐我现在穷的只剩钱了。”手指敲在桌面上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上,杜晓微笑。
 
    小山不吝啬地给了她个白眼,终究叮叮咚咚跑走了。
 
    杜晓看他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接起电话,声音悠闲却抢的极快,“华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晓晓!”顾亦北声音几乎和她同时出口,听到她的话,似是怔了怔,才又低低缓缓地喊她一声,“晓晓,吓死我了……”
 
    “哦,是你啊,你去把手机拿回来了?”杜晓往后靠入椅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懒散散地问,“苑飘飘怎么样了?骨头没事吧?”
 
    “晓晓……”顾亦北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十分沙哑,停了停又问她,“你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呐,顾先生,你妈妈有没有将钻戒还给你?我们俩结束了,”杜晓抿唇笑呵呵的说,一字一句又说得很缓很慢,再重复了一次,“你明白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跟你结束的!”顾亦北很快地抢过她的话,沉沉呼吸几许后,带着哀求地低语,“晓晓,昨天的事情是我错了,可的确是情况特殊……”
 
    “是,如果不特殊,我还不发这么大的火了呢,”杜晓笑了两声,“这样吧,我也的确好奇我在你心中究竟曾经是怎么个位子,你解释下昨天的事情给我听听?”
 
    “昨天……”顾亦北似是觉得有些头疼,或者是她的话将他堵的很郁闷和难堪,可他又不得不沉下声音来解释,“昨天我回到老宅,刚接到奶奶出来,就看到华姨抱着沈唯安在门口很急切地打电话。以前奶奶住在i市的时候和华姨很熟,便让我停边去问问,结果……”
 
    “结果你就听到说苑飘飘受伤了,”杜晓接过他的话,“于是你就冲进了她家,看到她摔得很凄惨的样子,二话不说抱着她就往车里送,要抢在救护车来前送她去医院对不对?啧,完全可以想象,清晰的如我亲眼所见啊!”
 
    “晓晓……晓晓……”顾亦北喊了两次她的名字,终于才似鼓足勇气般,说道,“你别这样讽刺我好吗?昨天是我错了。”
 
    “我讽刺?我恨不得拿刀刺你两刀,现在讽刺一下怎么了?”杜晓冷笑,“你说你错了,你错在哪里了?你不是完全跟随你的心意去的么?啧,我替苑飘飘觉得庆幸啊,你就那样急切地抱起她就走,也没把她本来就伤的很重的手脚再弄伤一些。或者还是你也知道顾虑着看看她的伤?她那时清醒么?对你示弱了?”
 
    “她喝醉了,沈洛在出国前两人又闹翻了,她甚至不知道沈洛去了英国……她昨天一直在哭,疼的脸色发青还一直哭,可是晓晓……”
 
    杜晓只觉心口一阵抽搐,痛到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望向外面依旧晴朗的天空,断掉顾亦北的话,“原来她喝醉了,她有没有把你当成沈洛赖在你怀里让你不要离开她?她从来没在你面前这般软弱是不是?还是她对你说,她不要沈洛了,问你愿不愿意跟她在一起?那你还打电话来做什么呢?沈洛和她快要离婚了,对你不是很好吗;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这一天,你不该很开心吗?”
 
    “杜晓!”顾亦北急声喊了她全名,一时电话两头只余粗重的喘息,最后还是他先开口,声音又软下来,“的确,那是我没见过的软弱,她一直在喊沈洛的名字,一直在问她哪里做错了……
 
    可是晓晓,你听我说完,我那时的确着急,心痛,可我再没有动过要和她在一起的念头,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爱的是你……”
 
    “顾亦北!”杜晓从座椅上站起,对着电话狠狠喊道,“你老说你爱我,可你行动上呢?你当时只想着她,连电话都没想过跟我打一个,这算是爱我么?你见她受伤见她伤痛就对我无暇顾及了,这是爱吗?你看到她痛,她哭,她醉酒,你心痛是吗?可我呢?顾亦北,我不痛么?你为什么就没看到我也很痛呢?我痛的无法呼吸了你知不知道?”说到最后,杜晓痛哭失声,她掩着手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亦北,你根本不知道啊……”
 
    “晓晓,别哭好不好,你在哪里?我去接你,”顾亦北的声音里也是掩不住的疲惫和伤痛,“我们见面再好好谈……”
 
    “不用了,”杜晓深呼吸,止住抽泣,冷冷回绝,“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而且我说了,我们结束了,没得商量!”
 
    “晓晓,你相信我爱的是你行不行?你冷静点,细想下平时我们的相处,我只想和你相伴到老,你不能因为我送她去医院而迟到就将我和我们的一切都否决了……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即使昨天是个不熟的邻居请求帮忙,在那样无奈的情况下,我也该帮的不是吗?何况你也知道沈洛是代替我去的英国……”
 
    “顾亦北,你竟然还敢找借口?”杜晓眼泪婆娑,整个人都气懵了,“如果是个陌生人,你会急到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如果是个陌生人,你不能陪着她直到救护车来?即使昨天是中秋节,救护车紧张或者是城里堵死了,多等一些又何妨了?可你压根把我忘了,这才是我最气的,你还不明白?如果你昨晚哪怕是一个电话告诉我,你要送苑飘飘去医院,可能要耽误一段时间也好的,何苦让苑飘飘的妈妈来告诉我真相,给我难堪!?”
 
    “那杜晓,你扪心自问,如果我打电话来提了苑飘飘三个字,你会不会同样敏感过度立马走人?虽然瞒着你是我哥自作主张,虽然奶奶有意想拖延时间尽量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赶到,可我却没足够的底气保证你在听到我是因为苑飘飘而迟到时还能保持理智,如同你现在一样。”
 
    见杜晓暂时没说话,顾亦北松了口气般缓下声音,徐徐沉沉地继续说道:“晓晓,昨天飘飘喝醉了,我坐在后排一面护着情绪失控的她,一面还得给开车的奶奶指路,她视力不好了,我不得不小心,那时我的确顾不上给你电话。我哥的电话是在我送飘飘进医院的时候打来的,如果你说中间没听到我的声音,那是因为我不在场。我办了手续出来立马便想给你电话,却发现手机不在了;用奶奶的手机给你打,你却怎么也不肯接……
 
    晓晓,我拜托你不要这么敏感,我爱的人是你,这点我很清楚,你真的不用怀疑。对于昨天见到苑飘飘受伤的那种紧张情绪我很抱歉,可如果换做受伤的人是你,我会恨不得痛的那个是我,你明白吗?”
 
    “对不起……我不明白,顾亦北,”杜晓抿紧唇摇头,“或许是我占有欲太强,是我阴暗,是我嫉妒,是我自卑,是我敏感,可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你所说的我比她重要了。你知道我盼望的是什么?我盼望你再不见她,一面也不!你能做到么?我希望你即使见到她摔伤也最多冷冷地陪着她直到救护车来,看着她被救护人员送走,你能做到么?你不能。所以你让我怎么信任你?
 
    你说得对,也许我即使昨天接到你电话也会反应过度,可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再没有这种反应过度的机会呢?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不能纵容爱情里有半点沙子,这在你最初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明知故犯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亦北听到这里,毅然决然截断她的自嘲,“你想我再不见她是吗?好,你回来,我答应你再不见她!这样可以了吧?”
 
    杜晓愣了片刻,最后却还是轻嘲出声,“为什么我竟然不觉得喜悦?你说不见她,为什么我竟然不敢相信?我担心即使你做了这个承诺,还会有类似昨晚那种巧合的意外情况发生,破坏我们的和睦……”
 
    “看,杜晓,”顾亦北也不由讽笑,“是你永远不敢相信,你都不肯相信你自己攥在手里的幸福,让我怎么努力?那这样,我要怎么挽回?我还想继续和你在一起,我勾画了很美好的未来,你能不能冷静理智地放下你那高傲的自卑,重新回到我身边?”
 
    杜晓脑子乱成一团,细想却又觉得一片空白,最后只能咬紧牙关,像守住自己最后的阵地般放狠话,“顾亦北,你真厉害,我说不过你!我永远都说不过你!”
 
    顾亦北苦笑,“这时候哪里还要讲口舌之争的输赢的?”
 
    “可我知道明明该是你做错了,我有理的!最后为什么成我胡搅蛮缠了?”
 
    “是,我错了,你有理……那你回来狠狠地打我出气好不好?”
 
    “不!苑飘飘的事没说清楚!”
 
    “说清楚了啊,我说了以后再不见她。如果你愿意,我们以后不住i市了也行,这样你放心了吗?”
 
    “不放心,第一凭什么是我们躲开,而即使是躲到天涯海角,她名字这三个字都是我的噩梦!”
 
    “那你想怎样?”
 
    “除非她死……”
 
    “杜晓!!”
 
    其实刚刚那句话出口,杜晓也愣住了,她本意其实不坏,只是想说或许苑飘飘不在这世上,就再不会出现这种意外了,可偏偏在脑子混乱之中,口无遮掩地说出这种毒辣的话来……
 
    而他竟然吼她……HTTP://WWW.XIAOSHUOTxt.net
 
    或许,她该是那种狗血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胡搅蛮缠的恶毒女配,爱男主爱的癫狂,所以常常剑走偏锋,找些邪魔外道来残害女主角……是谁将她捧到现在这个状似女主角的位子呢?看,她都得意地忘了分寸。
 
    杜晓在昨晚之后,再一次品尝到了心如死灰的滋味。捂住胸口,她忍住那里撕扯的疼痛,走了她习惯的破罐子破摔这笨办法。即使也知道,这是一条走了或许就再看不到阳光的死路——
 
    “你吼我?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怎么?后悔爱我了是不是?想我这么恶毒竟然敢诅咒你心中女神的坏女人你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的?”
 
    “呵呵”冷笑了两声,她重新坐下,看向窗外依旧灿烂的阳光,疲惫的用手背遮住眼帘,在顾亦北因为怒火而无比粗重的呼吸声中说,“的确,我是诅咒她,我诅咒她长命百岁,再诅咒你至死也得不到她,最后诅咒我们俩永不可能复合……”
 
    挂了电话,杜晓把手机关机,掩住眼睛,泪如雨下。
 
    心口,只空荡荡回响一句她因为哽咽而没有说出的话——顾亦北……这次真的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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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之前近距离,爱上你毒舌攻防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