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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到此为止》 作者:一草

第11章 车祸·阴谋

  又是一个周末。对其他学子而言,今天是解放日,对西民来说,却是另外一个身份的开始。

  早上九点半,西民的车准时出现在位于郊区海边的“艾滋病防治中心”大门口。在这家医院,西民已经做了整整三年的义工。

  让西民颇感意外的是,中心负责人李博士此刻居然在门口等他。

  “李博士早。”停好车后,西民恭恭敬敬给李博士打了个招呼,李博士是享誉国际的医学专家,在艾滋病防治领域具有权威地位。

  “早!西民,我们一起去办公室吧!”李博士微笑看着西民,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喜欢,这个外表秀气的小男孩,对待工作却有着无比的热情和勇气,三年来,更是风雨无阻每个周末都过来上班,敬业态度甚至超过了绝大多数全职人员。

  “好啊!”西民爽快答应了,这些年来,西民从李博士身上学到了很多专业知识,对李博士更是由最初的敬畏到现在的备感亲切。

  中心里面的建筑大多漂亮个性,一路上更是鸟语花香,全无半点常规医院的冷漠生硬。西民和李博士一老一少安静地走着,间或微笑聊天,甚是和谐温馨。

  “西民啊!一晃你在我们这儿已经做了三年志愿者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这么高呢!”李博士抬手比了个高度,“我们说你太小不让你来,你还哭鼻子呢!呵呵!”

  西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的确,当年若非竭力争取,他确实没有资格在这儿工作,对李博士的开恩,他一直心存感激。

  “说起来,我们还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你呢!”李博士真诚看着西民,感慨起来,“你不但兢兢业业地工作,而且还让令尊给中心投资,使得中心有足够资金添置最尖端的药品和器械,让更多病人得到了最全面的救助。”

  “投资?”西民口气有点惊讶。

  “是啊!令尊每年都会给中心一笔数目可观的经费,而且还打算成立一个以你妈妈名字命名的研究基金,鼓励全球科学家研制防治艾滋病毒的药品,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西民心中突然一阵温暖,三年前他要来做义工,西风冷死活不让,差点因此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当时他还怨恨爸爸无情无义,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以另外一种方式纪念着妈妈。

  “想想几年前,我们这个社会对艾滋病的认知还存在很大误区,视艾滋病患者如洪水猛兽,唯恐躲之不及,给病人造成了很大心理影响。”李博士停止脚步,豪气万丈地看着面前颇成规模的建筑群,语气激昂,“现在各国政府都花费了巨大物力财力在防治艾滋病宣传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艾滋病,对艾滋病也有了科学正确的认识,这些真是很好的现象啊!我坚信,随着各国科学家的进一步合作,过不了多长时间,人类就一定会寻找到攻克艾滋病毒的抗体,彻底治愈艾滋病。”

  “是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西民汹涌澎湃,攻克艾滋病,多么振奋人心的期待啊!等到那一天,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痛苦离开人世,就不会有那么多孩子失去自己的妈妈了。

  想到妈妈,西民的眼眶很快又湿润了。

  “年轻人,为了早日实现这一天,我们需要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李博士同样激动地看着西民,“走,我们先去病区,病人们都在等着呢!”

  “嗯。”西民点点头,大步跟随李博士向病区走去。

  南京西路,全上海最时尚的地标,那里林立着数幢高档商场,里面的商品保持着与全球同步更新的频率,是无数拜金男女崇尚的天堂。

  在其中一幢商场里,柳生眉正挥舞着信用卡,张牙舞爪地消费着,紧紧跟在她身后的两位死党胳膊里已经塞满了大包小包。

  “阿眉,我们累死了,休息会儿吧。”其中一位身材肥胖的死党哭喊着哀求。

  柳生眉瞪了她一眼,断然拒绝:“不行!我还没有买够。”

  “你今天到底怎么啦?一口气买了上万元衣服,你没事吧?”

  “我哥哥昨天晚上居然因为外人对我凶,气死我了,我要买东西发泄发泄。”说话间,柳生眉又刷卡买下一套D&G的皮草大衣。

  “好了啦!不要不开心了。”胖胖的死党连声安慰,“或许你应该想个其他办法发泄呢!”

  “什么办法?”柳生眉这才停了下来,斜眼看着对方。

  “嗯……比如说谈恋爱啊!肯定比购物更爽。”另一死党满脸憧憬,“你不是说过要追西民的吗?现在进展如何啦?”

  “最近事太多了,我都没来得及追他呢!”

  “阿眉,你可要小心点哦!西民可是我们亚当中学的人气王子,打他主意的女生可不要太多!你要追的话赶紧动手,可别落于人后哦。”

  “笑话!我出手的话谁敢跟我抢?”柳生眉冷笑起来,“西民那么高贵,可能看得上那些鄙贱的女生吗?”

  “是啊!是啊!只要我们阿眉出手,肯定手到擒来。”胖胖的女生继续恭维,“阿眉,我们都没有追过男生呢,你就教教我们怎么追求好不好啊?”

  柳生眉用手点了一下胖胖女生的头:“你个胖子,居然也这么花心哦!好吧,看在你们对我好的分上,我就教教你们,你们等着瞧,我两天时间就把西民追到手。”

  “两天?”两个死党一起倒吸了口凉气,“哇!阿眉,你好厉害啊!”

  “废话!不厉害以后怎么带你们混?”柳生眉更加心花怒放,“告诉你们,我今天就敢吻西民。”

  “天哪!简直太刺激了!”两个死党更是激动地大呼小叫起来。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把手里的包都放下,”柳生眉得意扬扬,“我让西民来接我然后送回去。”

  两位死党立即把大包小包放在一边的休息凳上,然后唯唯诺诺告别离开。

  柳生眉拿出手机,想了一下,拨打起来:“喂!是西民吗?……我是柳生眉啊!我现在和莫诚还有我哥哥在春天百货,你能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吗?……好的,我等你哦,不见不散,拜拜!”

  挂好电话,柳生眉得意地吹起了口哨,坐在凳子上,取出化妆盒,一边补妆,一边等候西民到来。

  半小时候后,西民如约而至。

  柳生眉立即满面春风地站起来迎接,半是妖媚半是娇嗔:“你来啦!速度蛮快的嘛!”

  西民见现场只有柳生眉一人,不禁疑惑地责问:“莫诚哥呢?”

  “莫诚?他不在啊!”柳生眉也做出惊讶状,耸了耸肩膀。

  “可你说他在的,还有你哥哥。”

  柳生眉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我骗你的啦!要不然,你怎么肯过来啊!”

  “无聊!”西民怒叱了一句,转身欲走,却被柳生眉一把拉住。

  “好了啦!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柳生眉摇晃着西民的胳膊,撒娇起来,“来都来了,就陪我逛会儿吧!这家商场刚开业,里面有很多全球一线品牌,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对这些没兴趣。”西民冷冰冰回应,“你快松手。”

  “哦!”柳生眉乖乖放下西民的胳膊,低头垂目,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却狂笑不已,放眼天下又有几个男人可以抵挡住她的可怜状?

  只是西民依然没有将目光透射到她身上,哪怕半分,自然不存在能否抵挡之说。所以柳生眉所能听到的依然是西民那冰冷的回绝:“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我啊!”柳生眉这才明白自己并不是王水,可以腐蚀世间一切,不禁乱了阵脚,慌忙不迭地拎起数十个包装精美的商品包,无比狼狈地追了上去,边追边苦苦哀求,“那你先送我回去好不好?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快拿不动了,你等等我啊……”

  一直追进商场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柳生眉干脆趴在西民的跑车前厢上,开始耍起无赖:“你要是不送我回家,我就趴在你车上不走了,反正你车这么好,我抱抱它也不吃亏。”

  “你……”西民显然没了主意,自然不能将她撞倒,辗身而过,强行离开。可如此屈服,载她而去更是西民所不情愿的。

  “你就送我回去吧!求求你了。”柳生眉得意地“哀求”起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

  西民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弃车而走,以此抵抗她的无赖威胁呢?

  “你就算看在莫诚和我哥哥的面子上送我回去好不好?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炫舞堂拉拉队的主力。”柳生眉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恭喜柳生眉,她的小算盘终于奏效。提到莫诚还有炫舞堂,西民一切都好商量,只得无可奈何看着柳生眉,略带怨气地说:“那好吧!快上车。”随后再也不多看柳生眉一眼,开启电子钥匙,然后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好的,好的!”柳生眉大喜过望,打开后门,把手上大包小包扔到后座,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座位,然后四顾打量车内各种高档内饰装备,惊喜感慨,“哇!你的车真的好漂亮啊!”

  西民没有理睬,轻轻发动引擎。跑车顿时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辆摩托车从停车场的一个角落里偷偷钻了出来,紧紧尾随着西民的车开了出去。

  星期六的上海,交通状况好得让人难以置信,一路上没有遭遇半分堵车,才花费了十分钟,西民的车就稳稳停在柳生眉家所在的高档公寓楼门口。

  “这么快就到啦!”柳生眉一脸不悦,心存侥幸地看着西民,“要不我们再到别的地方玩会儿吧。”

  “你快下车。”西民态度依然冷漠,“请你不要食言。”

  “那好吧!一点都不解风情,真没劲。”柳生眉动作缓慢地先是欠身拿起后座上的物品,然后开门准备下车,就在门开的瞬间,她突然把嘴凑到西民脸边,准确无误地在西民右脸上亲了一口。“哈哈……我先走啦!拜拜!”奸计得逞,柳生眉大笑着走下车,屁颠屁颠走进了公寓楼里。

  西民几乎完全傻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神志,然后心情复杂地驾车离开。

  而一边监视已久的摩托车也轰鸣着向另一个方向急速驶去。

  华夏中学,ENERGY练舞房。

  雷飚正在健身器械前做着力量训练,胸口硕大的肌肉块仿佛要挣脱弹力背心的束缚。

  “不好啦……不好啦!”甄泰瘦突然大喊着奔了进来,冲到雷飚面前,“老大,我刚才看到柳生眉和西民在一起,还看到……”

  “还看到什么?快说!”雷飚停止手上的动作,眉毛飞扬地看着欲言又止的甄泰瘦。

  “还看到,他们接吻了!”甄太瘦哭丧着脸。

  “可恶!”雷飚胳膊一松力,器械随之发出一声巨响,“这小子居然敢玩我的女人!他活腻了。”

  “老大,柳生眉好像还不是你的女人吧?”甄泰瘦凑上前友情提醒。

  没料莫诚随手就给了甄泰瘦一拳,连声痛骂:“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了,你不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啊!你他妈没学过哲学啊?”

  甄泰瘦吓得赶紧点头哈腰连呼老大英明,然后乖乖退到一边。

  雷飚满脸愤怒,喃喃自语:“这小子来头可不小,上次害得我爸爸损失惨重,现在又抢我的女人,我一定不可以放过他——瘦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了,”瘦子又屁颠屁颠地走到雷飚面前,“不过我总觉得大赛在即,我们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好像有点不值得吧?”

  “哈哈……”雷飚突然狂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有多机灵呢!难道你没有发现这其实是次一箭双雕的良机吗?”雷飚目露凶光,狠狠地说,“西民是莫诚最在乎的人,如果他现在有什么三长两短,莫诚一定会很分心,只要他分心,我们获胜的机会就会变得更大。”

  “老大真是英明啊!”甄太瘦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可以行之有效地打击炫舞堂的实力,更可以为老大您抢回那个女人,高!实在是高!”

  雷飚享受着甄泰瘦的奉承,突然阴沉着脸问:“不过,你说到底怎样才能给西民那臭小子一个惨痛的教训,又不至于被人发现呢?”

  “这个简单,现在交通这么不好,很容易出车祸的。”甄泰瘦嘴凑到雷飚耳边,摇头晃脑把心中阴谋说了出来。

  雷飚边听边不住点头,脸上更是充满了淫笑。

  “很好,”雷飚大手搭在甄泰瘦肩膀上,“你他妈的越来越心狠手辣了,这次炫舞堂一定会输得很惨。”

  “哈哈哈……”雷飚和甄泰瘦一起放声狞笑起来。

  时间缓缓而逝,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全国街舞大赛开赛之日近在眼前。

  相较以往而言,这一个星期是如此风平浪静,莫非是黑暗前的黎明?

  所有参赛队伍都加强了赛前备战训练,炫舞堂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上午九点半一定要赶到“艾滋病防治中心”做义工,但西民还是坚持七点就到学校练舞房进行集训。

  在莫诚和其他队员注视下,西民将一整套街舞动作跳得虎虎生威、酣畅淋漓。演练完毕,练舞房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莫诚最为激动,西民的街舞水平已经越来越成熟,现在有了西民这股力量的飞速成长,炫舞堂的实力自然得到大大增强,问鼎的希望又大了很多。

  莫诚将水递给西民,连声称赞:“西民,你跳得非常好,快休息会儿吧。”

  “谢谢莫诚哥,都是你教得好。”莫诚目露感激,大口喝着水,然后看了眼表,“时间快到了,我要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点。”莫诚柔声叮嘱。

  “会的,莫诚哥,再见。”西民翩然转身。

  “再见。”莫诚含笑看着西民离开的背影,然后开始认真指导其他队友继续训练。

  西民走出练舞房,一阵凉风迎面吹来,中间夹杂着淡淡桂花香味,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而想到自己街舞技艺突飞猛进,已经可以为莫诚哥分忧解难,心中更是无比惬意。

  西民欢快地走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欠身上车,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就见衣着艳丽的柳生眉已经打开另一侧车门,钻进了车内。

  “你……你要干吗?”车内,西民有点六神无主,想起上次被这个女人强吻,真是又气又恨。

  “哈哈……你要去哪里啊?”柳生眉顾盼生姿地看着西民,“是不是去玩啊?带我一起玩好了,我可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呢!”

  “我不是去玩,你快下去。”西民调整好情绪,恢复冷漠。

  “不下去。”柳生眉干净利落地拒绝,“你肯定是去玩,我才不上当呢!”

  “我真的不是去玩。”西民简直要愤怒了,“我要去艾滋病防治机构做义工,时间快来不及了,麻烦你立即下去好不好?”

  “艾滋病防治机构?”柳生眉满脸愕然,“你在那里做义工?我的天,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艾滋病病人很可怕的,而且都很脏,你这么高贵,干吗要和那些人接触啊?”

  西民气得浑身颤抖,对着柳生眉愤怒吼:“不是这样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什么我不懂?”柳生眉居然和西民据理力争起来,“得艾滋病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生活肯定不检点,特别是得了艾滋病的女人,不是妓女就是荡妇……”

  “够啦!”西民已经气得脸色惨白,胸口更是剧烈疼痛起来,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出现眩晕状态。西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伸出手奋力推搡着还在胡说八道的柳生眉,“下去,你给我下去!”

  “你干吗这么凶啊?”柳生眉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被西民推下了车,嘴上却还在不停叨咕,“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真是莫名其妙!”

  西民的跑车发出巨大的引擎声,然后晃晃悠悠地飞驰离开。

  满心委屈的柳生眉愤愤然地走向练舞房,柳生惠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妹妹一脸悲愤,立即关切地问道:“妹妹你怎么了?又是什么人得罪你了?”

  “除了西民还会有谁?”柳生眉委屈得快哭了出来,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讲了一遍,“想不到他居然这么恶劣,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动脚,我还以为他有多高贵呢。”

  柳生惠听后眉头紧锁,然后无比严肃地看着柳生眉:“你的确说错了,因为西民的妈妈就是因为艾滋病离开人世的。”

  “天哪!”柳生眉一脸惊愕,只是很快又恢复刁蛮模样,继续愤愤不平,“那他就可以随便推我吗?他妈妈得了艾滋病证明他妈妈不检点,他不去怪他妈妈,干吗要对我凶啊!”

  柳生惠只得无奈摇头,然后心急如焚地追问道:“那西民现在去哪儿了?”

  “开车走了呗,”柳生眉一脸鄙夷,“去什么狗屁艾滋病防治中心了。”

  柳生惠一脸深沉,突然木然转身。

  “哥,你要干吗?”

  “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柳生惠头也不回,匆匆离开。

  柳生眉眼神疑惑地看着哥哥,然后又气鼓鼓地走回练舞房。

  几个死党立即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阿眉,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都怪那个死西民,简直太可恶了!他妈妈得了艾滋病死了居然对我凶,真是莫名其妙,”柳生眉立即对着死党恶狠狠痛骂起来,宣泄着内心的委屈和愤怒,说到痛快处,自然忘记了控制音量,“你们难道不认为得了艾滋病的女人都很下贱吗?真是想不到,西民家那么高贵,居然会出这种倒霉事,真是可悲啊!”

  “柳生眉,你在说什么?”莫诚突然冲到柳生眉面前,怒目圆瞪,咆哮得像一头嗜血的狮子,“你是不是在西民面前侮辱他妈妈了?是不是?”

  “是……不是……”柳生眉吓得已经完全不知所云。

  “糟糕了!”莫诚突然大叫一声,疯狂向外奔去,跨上摩托,飞驰离开。

  浦东,一辆银白色玛莎拉蒂跑车以超过200迈的时速风驰电掣在空旷的A18公路上。

  车内,西民脸色惨白,呼吸急促,一边开车一边不停摇头呻吟着:“不是这样的,她胡说,不是这样的……”

  胸口越来越疼,眼前越来越模糊,没有什么比当面侮辱他深爱的妈妈打击更为强大。西民奋力踩着油门,他要将那些犹如恶魔一样的侮辱远远抛在脑后。

  突然,从他车左侧冒出一辆哈雷摩托,以更快的速度钻到他车正前方,然后和车保持匀速共同前行了约十秒后,开始慢慢减速。

  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如果是平时,西民有足够的时间躲闪过去,只是此刻他早已神志不清,等到蓦然发现突如其来的危险时,摩托车已经近在咫尺,眼看就要撞上。

  根本来不及思索,西民猛踩刹车,同时用力向左猛打方向盘,高速行驶的跑车在巨大惯性和阻力的双重作用下,不顾一切地空翻了起来,然后重重落下,发出可怕的撞击声。

  而前面的肇事摩托车则缓缓停了下来,佩戴着头盔的车手发出一声冷笑,回头打量了车祸现场,似乎在欣赏着绚烂的战利品,然后加速绝尘而去。

  一场惨不忍睹的车祸就这样诞生,虽然及时弹起的气囊救了西民一命,但在如此惨烈撞击下没有人可以完好无损,浑身是血的西民艰难万分地从破碎的车窗里探出手和上身,用尽全力挣扎了两下,彻底丧失了任何意识。

  汽油正疯狂地从油箱里涌了出来,现在,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一场更加惨烈的爆炸将在所难免。

  又是一阵摩托轰鸣声由远及近——莫诚赶到了。

  “西民……”莫诚大吼着,连滚带爬地冲到车祸现场,用尽全力将西民从车里拉出来,然后背在身上,奋力向前奔去。

  一步、两步、三步……在他们身后,蔓延一地的汽油终于和撞击产生的火苗成功会师。

  “轰!”巨大的爆炸引起的冲量将莫诚和西民同时推到地上,随后腾升起浓黑的蘑菇云,价值上百万跑车须臾之间化为灰烬,而若非莫诚救援及时,此刻的西民早已尸骨无存。

  “西民,西民,你醒醒,快醒醒啊!”莫诚的眼泪大把大把落了下来,疯狂摇晃呼喊着怀里的西民,可西民全无动静,像一个熟睡的婴儿。

  莫诚掏出手机,拨打120,声嘶力竭地嚷叫:“出车祸了,我在A18公路,你们快过来啊。”然后一把将手机扔在地上,人冲到路中间,挥手拦车,大声疾呼:“救命啊!救命啊!”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只可惜喊叫了半天,也不见一辆车,而救护车更是迟迟未到,莫诚绝望地抱起还在不停流血的西民,在公路上一瘸一拐地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对怀里的西民呼喊:“西民,你快醒醒,你不会有事的,我背也要把你背到医院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而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在公路上整整狂奔了十来分钟,救护车才犹如喜欢约会迟到的女孩一样姗姗而来,车上医务工作者看着莫诚和西民以为他俩刚从伊拉克战场上回来呢,赶紧将两人拉上救护车,然后呼啸着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救护车里,医生立即给昏迷不醒的西民套上氧气罩,作了简单的止血处理,且对相关器官进行了检测,面容严肃、不置可否。

  一旁的莫诚再无法控制自己紧张情绪,大叫起来:“他怎么样了?求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病人失血太多,需要赶紧输血。”医生边说话边熟练地进行着手上动作,“不过,现在车上没有足够的血浆。”

  莫诚听后立即伸出胳膊:“用我的血,我血多,把我的血给他,你们一定要救活他啊!”

  “你冷静点,很快就要到医院了,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抢救病人的。”

  此时此刻,莫诚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渺小无助,西民危在旦夕,他除了紧紧拉住西民的手,轻轻呼唤,声声祈祷,再也无计可施。

  一刻钟后,救护车稳稳停在一家三甲医院门口。

  西民被抬上救护担架,紧急送往手术室。

  手术室外,慌乱不已的莫诚给柳生惠、明晓西等队友群发了“西民出车祸,现在正在东华医院抢救”的短信,然后坐立不安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时而双手抱头,时而仰天长叹,事已至此,他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没过多久,柳生惠、柳生眉、明晓西、志和、藏雪儿和其他炫舞堂队友纷纷赶到,一边安慰莫诚,一边忧心忡忡等待着手术结果。

  等待是漫长的,等待也是熬人的,而对于柳生眉而言,此刻更是无比煎熬,因为她突然发现,几乎在场每个人都在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特别是藏雪儿和志和,看着她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杀父仇人。柳生眉想躲避,奈何愤怒的目光实在太多太密,无论她如何置之不理,也都无路可逃。终于,我们的柳生大小姐无法再忍受这无声的桎梏,奋起反击。

  “你们干吗都这样恶狠狠地瞪着我啊?他出车祸又不是我造成的,怪得很!”

  莫诚突然像猎豹一样冲到柳生眉面前,目露凶光看着她。

  柳生眉胆战心惊,情不自禁连连后退,可嘴上却还不依不饶:“你……你干吗这样看着我,你……想干吗?”

  莫诚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西民最讨厌别人说艾滋病病人的坏话,因为他妈妈就是因为艾滋病才离开人世的,从那时起他就得了一种病,只要一心痛就会产生眩晕症状,是你今天恶语中伤他,他才会心痛以致精神恍惚出车祸的!”

  柳生眉吓得面色惨白,突然也对莫诚大吼起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女孩子大喊大叫的啊?你一点修养都没有,还当大哥呢,不要脸,你不要脸啊!

  “够了!”莫诚愤然打断柳生眉的耍泼,指着柳生眉厉声说,“总之这次要是西民没什么事情就算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放过你,哼!”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柳生眉吓得不停摇头,大声嘶叫起来,“你恐吓我,你讨厌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说完甩头跑了出去。

  “妹妹,你要去哪里啊?”柳生惠担心妹妹安危,也撒腿追了出去。

  走廊里重新陷入沉寂,莫诚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炫目的太阳,天地一片明媚,世界如此和平,可悲剧就这样悄无声息降临,恍惚如梦。

  “我儿子怎样了?”又是一声嘶吼打破了如死般的静默,只见西风冷咆哮着冲了进来,因为激动过度,以致站立不稳,更是老泪纵横地喊着:“儿子啊!你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莫诚赶紧上前搀扶住西风冷,悉声安慰:“叔叔,西民正在里面接受手术,你放心,他肯定没事的。”

  “我让你好好照顾他,现在他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当哥哥的?”西风冷一把抓住莫诚胳膊,厉声质问起来。

  莫诚无言以对,如果说此刻世界上还有人比他更伤心,就是眼前的这位中年人,他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作无谓的争辩,只求他们共同深爱的人可以平安,哪怕以他的余生作为交换,他也在所不惜。

  “叔叔,你不要怪莫诚了,西民出了意外,他最伤心了。”明晓西走到西风冷身边,轻轻劝解,“西民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有事的。”

  手术室灯突然亮了,所有人都停止言语,屏气凝神,期待着最后的判决。

  很快,手术室门被打开,医生推着西民走了出来。

  西风冷和莫诚同时冲了过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西风冷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西民,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各位请放心,病人只是失血过多,以及身体多处骨折,经过我们紧急抢救,暂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病人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以便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和观察。”

  西风冷和莫诚等人听完“宣判”后个个面露喜色,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西风冷激动地对医生说:“给我儿子全医院最好的病房,如果需要,我可以请美国最著名的骨科医生过来协助医治,只要我儿子能够安全康复,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医生听了有点哭笑不得:“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安排最强的医治力量照顾病人的,病人刚做完手术,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你们如果需要,可以到病房进行探望。”

  “行、行、行,我这就跟你们一起去病房。”西风冷紧紧跟着医生一起离开了。

  明晓西和莫诚对看了一眼,明晓西故作轻松地说:“西民没事了,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

  莫诚苦笑,身体多处骨折,这还算小事吗?可是比起生命来,的确算不上大事。唉!但求他可以完全康复,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

  “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莫诚几乎虚脱了,言语一点力量也没有。

  “嗯!”明晓西轻轻点头,“那你呢?”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西民身边,直到他醒过来。”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明天早上我们再来看西民。”明晓西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此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莫诚从西民身边分开,也不应该分开。

  医院外,委屈愤怒的柳生眉一路狂跑着,柳生惠足足追了五六分钟才将她成功拦截。

  “妹妹,你要干吗啊?”

  “不要你管我。”柳生眉昂着头,气势汹汹看着柳生惠,“你怎么当哥哥的?他刚才对我大喊大叫,你都不保护我,你干脆做他奴才好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柳生惠也来了火气,“不管怎样,西民出事确实和你有关,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

  柳生眉没有再大声反驳,而是凄凉地瞪着哥哥,慢慢摇头,泪水更是悄然滑落,然后狠狠地说:“我恨你!”说完又向前奔去。

  “妹妹……”情急之下,柳生惠拉住妹妹的手。

  “不要碰我!”柳生眉大力甩开哥哥的拉扯,尖声嘶吼。

  柳生惠只得看着面目狰狞的妹妹独自离开,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快速赶回医院。

  住院大楼的一间豪华病房里,西民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依旧插着氧气管,巨大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而身上插着数根颜色各异的导管,高悬着的数瓶药水正同时灌注进他的体内,在病床的一端则摆放着各种先进的医疗仪器正对西民各项体征进行着实时监控,上面的数值一直居高不下,充分表明了西民依然处在高度危险之中。

  因为公司有重大事务,西风冷不得不立即回去处理,只得将全部的爱和牵挂托付给莫诚。莫诚端坐在病床边,痴痴看着昏迷犹如熟睡婴孩的西民,心里不停倾诉着:西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替你受罪……

  柳生惠悄然走进病房,没有惊动莫诚,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和西民,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复杂。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诚才发现身后静静站立的柳生惠,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停留在西民身上。

  柳生惠忐忑不安地上前,言语愧疚地对莫诚说:“大哥,我代我妹妹向你道歉,都是我把她宠坏了,只是她真的是无心的,西民出事了她也很难过,你不要再怪她了好吗?”

  莫诚没有应答,目光甚至没有从西民身上移开半分,仿佛对他说话的是一个陌生人。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亲妹妹,如果你真的要责怪她,就把所有的罪都归咎到我身上吧,我愿意接受你的惩罚。”柳生惠情真意切,为了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他真的愿意付出一切。

  “她是你亲妹妹,可西民是我比亲弟弟还要亲的兄弟。”莫诚红着眼睛瞪着柳生惠,“如果可以,我希望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柳生惠震惊了,如果说上次莫诚对自己大吼是因为形势迫不得已的话,那么现在的的确确加入了个人情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告诉自己,莫诚是值得他一辈子跟随的大哥,自己也是莫诚最好的兄弟,哪怕中间还夹杂着另外一个人,也不会影响他们坚不可摧的情谊,所以他处处维护莫诚,全心全意为了炫舞堂,为了莫诚的尊严可以无情训斥自己妹妹,他做了这一切都是想证明自己才是莫诚最好的兄弟。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在莫诚心中,永远只有一个真正的好兄弟,那就是西民,再也容纳不了第二个人。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痴心妄想,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坚强的泡沫,虚幻的海市蜃楼。柳生惠第一次感到眼眶发酸,里面有一种物质在拼命挣扎着要寻找自由。可他不想流泪,不想在自己最敬重的大哥面前变得脆弱,现在他所做也只能做的只是默默走开。

  于是柳生惠没有再辩解什么,只是一脸颓丧地离开病房,轻轻将门合上。

  莫诚转过脸,微笑着紧紧握住西民的手,柔声说着:“好兄弟,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你安心地睡吧,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直到你醒过来。”

  一夜无语,相伴到黎明。

  整整一夜莫诚都没有合眼,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感到半点痛苦,心中反而不时涌现出幸福的感觉。十年来,他第一次和西民如此安静地待在一起,虽然没有半句言语,但彼此的心却戚戚相关。一如十年前,云姨还在人间时,将他和西民同时搂在怀里,彼此温暖着度过一个又一个凄冷的漫漫长夜。

  十年前,他答应了云姨,这辈子都会做西民的哥哥,两人不离不弃,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遵循着自己的诺言,只因为心中深埋的那份炽热的爱。十年来,他孤独隐忍成长,从不怨天尤人,心中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期待。同样因为心中的爱,每当他伤心绝望之际,云姨的音容笑颜总会适时浮现在他眼前,柔声细语鼓励他勇敢面对,这种强大的心理暗示让他可以乐观面对一切风雨挫折。他是幸福的,因为作为云姨生命延续的西民时刻伴随在他左右,而十年后,更是一个和云姨一模一样的女性闯进了他的心田,这不能不说是命运最大的恩赐。

  就在莫诚浮想联翩之际,躺在病床上的西民突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声,将莫诚从遥远的想象中拉回到现实。

  “西民,你醒啦?西民……”莫诚轻轻呼唤着,期待奇迹的发生。

  虽然已经睁开了眼睛,然而西民全然没有理会他的呼唤,呻吟声越来越大,全身开始剧烈挣扎。

  “西民,你怎么了?你别怕,我立即叫医生过来。”莫诚急急忙忙按动呼救按钮,然后手足无措地看着病床上越来越剧烈挣扎的西民。

  “不是这样的,她们胡说,她们是坏人,妈妈不是她们说的那样……”西民一边疯狂挣扎,一边大声吼叫着。

  “病人现在情况很不稳定,如果不立即控制,后果将会很严重!”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观察了相关仪器上可怕的数值后,决定给西民注射镇静剂。

  护士熟练地取出针剂,刚准备注射,病床上的西民突然直愣愣地坐了起来,更是伸出双手,泪流满面地呼喊了起来:“妈妈……妈妈你快过来啊……妈妈,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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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到此为止毕业了我们一无所有那时年少4:青是受伤,春是成长那时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