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你下午没事情吧。”我问。“反正你也没什么事。跟着我出去玩吧。”

　　“干嘛啊？”小西正躺在沙发上看报纸。“没看我忙着嘛。”

　　“陪我回趟学校吧。老呆在家里多没意思。”

　　“你回学校？”小西很奇怪的问我。“你回学校干什么啊？”

　　“我还没毕业，回去看看不行啊？”

　　“你？没毕业？”小西更加奇怪的看着我。

　　“嗯，啊。不行啊。”

　　“那你回去干什么啊，难道你带我回去参加同学聚会，冒充你女朋友是吧？”

　　“哇，那我还有脸活下去啊。嗯，今年我大四，今天去给老师送点资料，过几天拿个毕业证，照张相，也就这样了。”我感觉很没意思。

　　“真没想到你还没毕业，那你怎么就已经是公司的高级员工了？你没学历人家怎么要你的啊。”小西更加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的，我大三就开始工作了。毕业证之类的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

　　“学校那么松？”

　　“不是学校那么松，而是因为我妈恰好是学校的副校长。”我搔了搔脑袋，“毕业证从家里拿个就行。说来也悲哀，我小学是南十小学，初中是南十附中，高中是南十高中，大学竟然是南十大学，半辈子都呆这条街上。”

　　“哇。”小西露出一幅我了解的表情。“估计你要一辈子呆在这条街上了。”

　　“你这是咒我。”

　　下午我跟小西去了我呆了三年却什么都没学到南十大，校园还是那样，男女成双成对进进出出，补考生是有增无减，及格线下的比及格线上的还多，男生宿舍的袜子女生宿舍的内衣还是一面醒目的招牌，树上墙上贴着招聘女友毕业论文代写枪手的也是风景，在食堂吃坏肚子的想必一定也少不了。

　　但是我很怀念。毕竟，我的青春在那里。

　　“呦，大才子周飞回来啦，听说你都当上高级职员了？”同学甲给我打招呼。

　　“嗯，凑活，瞎忙。”

　　“这位是？”同学甲对于小西的兴趣明显大于我，因为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小西。

　　“现在我的女朋友，你未来的嫂子，我们家未来的女主人。”我趁机占便宜。

　　“你好，你好。”同学甲从衣服上擦擦手说道，“说实话，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周飞比我帅就那么一点点，才华比我高就那么一点点，都能交到像你这样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美女，那看来我的未来也很光明。”

　　“谢谢你的夸奖，但我只是周飞普通女性朋友。”

　　同学甲露出一幅我猜也是的表情。“我先走了啊，还得回宿舍接着打CS呢！外院的那些大一新生们竟然敢单条我们这些老毛，也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灶王爷有三只眼。

　　“那栋楼干什么用的啊，看起来又脏又旧的，这么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该不会是你们学校的厕所吧，那也太夸张了吧，那么大个厕所。”

　　“不好意思，那是我们的男生宿舍，我在那里还住过一年。”我搔搔脑袋说。

　　“那个看起来挺别致的楼呢？就那边那个，看起来又小巧又新的楼呢？那应该是图书馆吧，四周还都是树，鸟语花香的。能在那呆上一天也是很好的。”

　　“很抱歉，那里是教师厕所。呆上一天——估计很难。”

　　“……”

　　有几个新生从我们面前经过，脸上是美好的表情，我只能用美好来形容，因为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们，从上学到上班并不只是把书包换成公文包那么简单。

　　“你看，你看，你们学校的学生都是一对一对结伴出去的？”

　　“少见多怪了吧，不光我们学校，所有中国大学的学生都是成双成对的，这就是大学里‘成群结对’的现象，成群的都是打篮球，上网，喝酒的，结对的都是赏花赏月，花前月下，电影快餐的。你明白了吧。我还要隆重的特地给你介绍一下，南十大最漂亮的人文景观，其重要性毫不亚于教室，这就是著名的情侣的公园。”

　　“情侣的公园？”

　　“顾名思义，进去的全是情侣，一到晚上，那里约会的成百上千，晚上又黑，又不能开灯打手电的，有好多人都是谈了一晚上的****，第二天早晨起来，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才发现约错了人，这种事屡见不鲜，反正跟谁谈都是谈，碰巧碰到个凑活的，那就将错就错。”

　　“那你呢？”小西问我。

　　“我什么？”

　　“那你有没有将错就错过？”

　　“我都没进去过。哪来的犯错误的机会啊。”

　　“你不号称十大才子之一嘛，怎么，连个像样的情史都没有啊？”

　　“我这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都是别人对我有意，我却洁身自好。”

　　“恶心。不想说拉倒。”

　　“我说可以，但是你也要拿你以前的的情史作为交换，要不我不是太吃亏了嘛。”

　　小西眼睛突然就这么暗了下去。我忘了，她失忆了啊。

　　“那下次我给你说，好吧，下次说，到地方了，你在这等会。”我转移话题。

　　走到办公楼楼梯，我四步并一步的噌噌往上跑。过了两分钟，我又噌噌的跑下来。

　　“这么快？”

　　“没找到人当然快了，估计老师现在家里喝茶了。走吧，去趟家属院。”

　　“你妈也应该住在这吧，要不要你去一趟看看你妈。”

　　“不要了。”我要回家，我妈又要我去相亲。这可真是难缠的事情。

　　“你不回家看看吗？”

　　“走啦，哪那么多废话。”

　　就这样我和小西一边聊着一边走，我把我从初中的初恋一直到大二有过的七个女朋友的情况告诉了她，关于我们怎么认识，怎么开始约会，什么时候开始牵手，接吻，大多数都是大同小异，用我的话来说就是，那就样，现在有的还有联系，有的已经嫁做商人妇了，最近交的这个已经去国外吃PIZZA喝红酒看赛马了。

　　进了老师家，师母说丘老师不在，去外地开研讨会议去了，我把文件袋给了师母，聊了一会，婉言谢绝了师母口头上的盛情款待。

　　“周飞嘛，哪呢，快来趟公司，有急事。”老年说完就挂了电话。

　　“师母，我先走了，有点事情。”

　　“哦。有空来玩啊，老丘老是惦记着你。”

　　“恩，我走了，告诉丘老师说我很想他，让他少跟学生生气。”

　　我下了楼，没看到小西，跑哪去了，我围着家属院逛了好几圈，依然不见人影，又没有手机，没法连络啊，算了，她看不到我，应该自己会回家的。我自言自语。

　　我整理了一下资料，跟着老年一起去开了个广州分公司发展报告会议，这次老黑亲自主持，公司的中级领导算是来全了，大家就坐完毕，老黑开始发言，畅谈了一下未来回顾了一下历史，说了几句大展宏图振奋人心一年挣十几个亿的计划，反正我跟老黑离着十完八千里，也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说这写话会不会闪到舌头，老黑讲完了，台下响起了一片虚伪的掌声。老黑嘿嘿一笑，问各部门经理有什么打算，几个公司的高级老领导讲了几句无关轻重的话，都是可有可无的说，倒是几个年轻的中层干部提出了几个务实的发展计划跟纲要，讨论的重点便是关于广州分公司与当地实业集团的利益关系，很显然，当地的支持与否直接关系到分公司的存亡，换句话说，能签到当地大客户的合同，这便预示着分公司的立足。

　　这样广州一行，目的就很明显了。

　　会议的结束是老年公布的广州一行的人员名单，说是领导上层的决定，当然，这份名单其实早在公司里传开了，只是现在代表的是公司的意见。

　　让我惊讶的是，名单里不光有我，还有老年也亲自去一趟，郭洁也在名单之列，最让我吃惊的是，一向好吃懒做的老黑竟然以督军的身份随同去广州。看来，董事会对广州之行很重视啊。

　　会议开完了，人群做鸟兽散去，我帮着老年拿着笔记本，老年微笑着问我对这次会议的看法。

　　“这次会议里高级老领导讲的都是大路边边上的话，换句话说，他们人老成精，对广州分公司能否立足的事持怀疑的态度，所以都不敢说什么，由此可见，这次广州之行任务很艰巨。”

　　“嗯，能看出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你要知道，为什么这次连老总都要去吗？”老年故意用了疑问语气。

　　我赶忙配合的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董事会资金链条出了问题，上层去年把大部分资金投入了营养制品，但是今年产品销售局面没有打开，投资营养品的资金至今都还没收回来，所以广州分公司的作用就是用来过渡，如果过渡不好，资金链断了，不只是老总会被连累，连公司的中层领导都会被下调一部分。所以，在广州之行名单上的人，既是一次机遇，但更是一次挑战，像你这样的低级员工，说不好连工作都会保不住，我推荐你去广州之行，你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大叔，您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您怎么让我卷入公司的生死存亡的事，都已经在名单上了，我还能说什么？我不能央求您让老黑把我名字划掉吧，那样我明天也不用来上班了。

　　“大叔，您放心，我保证不让您失望。”我打肿脸充胖子，事到如今，不这样也不行了。

　　“嗯，小周，别让我失望。”

　　回到家，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上午的事情，小西先对我灿烂一笑，说：“回来啦，那先用毛巾擦擦脸吧，看你累的。”

　　然后走上前来温柔的擦去我脸上的汗滴，一点一点的，又温柔又体贴。

　　哇，我有罪，我悔改。小西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累，我真是太让我感动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

　　“如浴春风，有美女这样的照顾我真是太幸福了。”我还沉浸在幻想之中。

　　“是吗，你就没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

　　我换好拖鞋，坐到沙发上，看着小西小女人样，感觉这就是生活。这种感觉还没持续了一分钟，脸上开始传来另一种火辣辣的感觉。我开始用手做扇子状使劲的摇来摇去，但一点效果还没有，脸上还是由里到外的火辣辣的疼，就跟被别人煽了好几巴掌一样的疼。

　　“你现在脸上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很不舒服啊。”小西特别关心我的样子。

　　“火辣辣的疼，嗯？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对我做什么了？”

　　“这就是你上午突然离开，也不告诉我的下场，你知道我买完奶茶之后等了多长时间吗?昂，有你这样的吗？突然就走了，你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这就是报应，哼！”

　　“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能这样啊，我的脸，好疼，像被打了一样。还能不能恢复？”我很着急。

　　“不管是不是，你都那样对我了。我的脚丫子现在还疼呢。我走着回来的，三个小时，你那样对我，我也让你尝尝我当时的感觉，哼！”

　　三个小时?走着回来?

　　“我错了，我有罪，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办到的，你该不会是把毛巾上撒上辣椒之类的东西吧？”我很好奇，假如真是辣椒之类的，恐怕我这张玉树临风的脸现在要变成猪头了。

　　“算你聪明，但是不是辣椒，我在毛巾里放了从‘整人蛊’买来的巴掌粉，顾名思义，就是用在人身上有被打了巴掌的感觉。”

　　“哇，你太狠了。我跟你拼了！”我模仿着武侠片里穷途末路的坏蛋的声音。

　　“来啊，来啊，反正解药在我手里，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的意思是…我有错，我有罪，上午是我的错，对此我表示诚挚的歉意跟更诚挚的道歉。”

　　“你都那样对我了，哼，让你疼一会也是应该的，真的很疼吗？”

　　“嗯，比你亲自打我脸都疼。”我夸大了十倍。

　　“哦，那快去洗洗吧，只能用请水洗哦。”果然上当。

　　我将信将疑的用请水洗了洗，果然，疼痛感一下子都没了。

　　“我靠，小西，你太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撸着袖子从厕所里冲了出来，也不顾自己多年来一直保持着的绅士形象。

　　我冲到客厅，看见小西双手环抱着并拢着的双腿，在那里轻轻的啜泣。

　　“喂，你怎么了？”她一定是装的，因为她演技一向很好，“别装了。”

　　小西抬起头来，双眼的泪珠若隐若现，看了看我，又把头深深的低下去。我突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这样一个女孩子都被你弄哭了，看来她是真的哭了，周飞啊周飞。

　　“上午确实是我错了。小西。”我摇了摇她，她把我的手甩开，继续啜泣。

　　就这样，过了良久，直到小西突然抱着我哭了起来。

　　“你知道吗，上午你突然我有多伤心。你知道吗，这里我就认识你一个人，你知道我看着周围的陌生人跟陌生的街名有多孤单吗？你知道吗，我下午有多担心你。我以为你把我丢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说了三遍，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对，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你能不能先我的小腿先放先来，这个姿势很难受的。”小西泪眼当中竟然错把我的小腿当胳膊拿来用了，看来我确实太瘦了。

　　小西的表情很复杂，想笑又强忍住不笑的样子。我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

　　“我下次在也不这样了。”

　　“还有下次。”

　　“没了，没了，我对天发誓，我再也不这样了。你现在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你以后不管在任何时刻都不能不搭理我，不能突然离开我，像是今天这样，不能惹我生气，要让着我，我心情不好了要哄我。我开心呢，你也要开心，我不开心呢，你要哄我开心。我开不开心，你都要让我开心。”

　　“嗯，我争取努力做到。”

　　“你听你听，争取努力做到，一听就没有诚意。”

　　“好，我一定做的到。”

　　“拉钩哦。”小西伸出小拇指。

　　“这是最后一次，我让你一个人孤单。我说到做到。”

　　“对了，还有明天早晨五点钟我要去广州出差了，估计要去半个月，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临睡前我告诉小西。

　　“你是在关心我吗？”小西昂起头来问。“还是另有所图？”

　　“你有什么好图的啊，要钱没钱，要身材没身材。”

　　“谁说的，我发育的很好了啊！”小西努力的挺起小胸脯。“你看，你看。”

　　“噗——”红色液体飞溅。

　　哇，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而已，你用不着老是用我的健康证明你的魅力吧！

　　我堵好鼻孔，歪过脑袋：“以后不要开这种对身心不健康的玩笑还不好。要开的话，等我回来索性开的大一点。”

　　“我走后，有事的话打我电话，有陌生的人叫门，一定不要开，当然，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我的房子，还有，这是五百，你先用着，记着，找到工作要还的。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我知道。”

　　我呈乌龟状仰壳躺在沙发上：“我走之后，你一定会想我的吧，想我的好，想我的体贴，想我的一切一切，喂，你有没有在听。我是认真的说。”

　　“后半句，应该是我说的吧。你哪里有值的想念的地方。”

　　“我走这么长时间——”

　　“长吗？才半个月而已。”小西丝毫不觉的离别之苦。“你走了之后，说不定我自己会更好。”

　　“是，但是对我来说，那将会难熬的半个月，所以——”我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的笑容。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看你假惺惺的。”

　　“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所以，临走之前，我想让你帮我按摩一下。”我开始想入非非。

　　“OK，很简单哦。”

　　“我是想让你按摩一下我的嘴唇，当然，你也要用你的嘴唇。”

　　“行啊，不过前提是你得闭上眼睛。”小西爽快的答应。

　　我闭上眼睛，有种软软的皮肤接触的感觉，太幸福了，然后是火辣辣的灼热感，哇，太激烈了，嗯？不对，好熟悉的灼热感！巴掌粉！我靠，我嘴唇上是又辣又麻，跟吻感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小小小——西，我记住你了。你你——竟然用手指——”说话都不利索，我飞似的冲到洗手间。

　　“既然你不喜欢帮我按摩，那我亲你一下总可以吧。”我从洗手间回来依然贼心不死。

　　一个拖把飞了过来，我闪，然后是小西的一记‘排山倒海’掌，正中我前胸，直打的我气血沸腾，筋脉俱损，伤心欲绝，痛心疾首。

　　早晨起来，一看表，四点了，我穿好衣服，听见厨房有‘乒乓’的声音，有贼，我从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立即从地上拿起我的皮鞋，举着它准备给这个胆大妄为的贼迎头一击，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擦着汗在厨房里热着牛奶。虽然她背对着我，但我知道她是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