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离别（9）

　　两个月后。

　　同学们，现在我们来认识一下，”刘院长满面笑容，后面跟着沉默的慧生老师。

　　慧生老师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认真，她引着一对夫妇进来，两人大概四十多岁，男的西装革履，女的温婉端庄，叽里咕噜说着我们都听不懂的语言。

　　“这两位是来自韩国的贵客安氏夫妇，想在我们圣玛丽带一名懂事，听话的孩子去韩国和他们一起生活。”

　　刘院长简单说完，退到一边，由慧生老师来担任翻译。

　　慧生老师对我们笑了笑，“安先生和夫人在韩国有一家自己的公司，他们都是很喜欢孩子的人，今年初与我们国家的慈善团体达成了捐助收养协议，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的孩子是很幸运的。”

　　方小蓝用手肘碰了我一下，“喂，你想不想去？”

　　“才不想去呢！”我看了四周雀跃的孩子们，坚定的摇头，我才不要去另外一个国家生活呢，慧生老师将我从北带到南，我都那麽难以割舍对家乡的感情，更何况是出国，我要一辈子陪着慧生老师，慧生老师就是我的妈妈。

　　“可是我想去！去了就不用每天呆在这里了！我可以有单独的房间，摆满洋娃娃，用巧克力做柜子，用糖果做椅子，而且还没有人跟你抢！”

　　方小蓝一边说一边举起手，安氏夫妇相视而笑，对着慧生老师又说了一堆。

　　慧生老师抱歉的对方小蓝说，“金先生认为男孩子比较适合。”

　　方小蓝的洋娃娃，巧克力柜子，糖果椅子美梦破碎，只得怏怏转过了头。

　　突然，安先生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激动地上前拉着东隅的手，做着要带他走的手势，一面叽里呱啦的对他的夫人说着什么，然后抚摸着东隅的头发，好像在询问东隅的意见，安夫人点头而笑，上前来搂着东隅，用蹩脚的中文说：“漂亮的男孩子，愿意做我们的儿子吗？”

　　她的幽默，让全班哄然大笑，慧生老师刹那间面色苍白。

　　我站起来，不可以啊不可以，东隅怎么能去韩国，他有妈妈，还有我们的约定，怎么可以！

　　东隅漠然的看着安先生，亮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智慧的光芒，并没有表态。

　　慧生老师勉强压抑自己的情绪，对安先生说：“这个孩子情况比较特殊，很抱歉不能跟你们走。”

　　教室开始骚乱，女孩们没有希望了，男孩子们就踊跃的毛遂自荐，大炮，阿麦，纷纷表态愿意和安氏夫妇去韩国，慧生老师替东隅回绝了之后，我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是东隅的妈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生活呢？

　　熙熙攘攘中，教室已经乱成一团，安氏夫妇觉得非常遗憾，他们简约的对慧生老师表示，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等有了再过来，说完两人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东隅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仿佛就等这一刻的到来，

　　“我愿意跟他们走！”

　　东隅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我的耳膜，像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一样，将我全身血液凝固，东结成冰，我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看，这是东隅吗？不！决不是！他决不是小王子，小王子才不稀罕洋娃娃，巧克力，棒棒糖，小王子说过桑榆的家乡就是他的家乡，他和桑榆约好夏至的时候要回漠北看北极光，现在怎么会要离开？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我捂着耳朵，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

　　慧生老师和我的反应一样，她掩饰不了自己的慌乱，“你！”

　　东隅笑嘻嘻的说，“怎么了？你费尽心机将我带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我好吗？现在我要去更好的地方，你应该也不会反对吧？看你的样子，该不会真的舍不得我吧，你是我妈妈吗？既然臻生老师离开无所谓，那我离开就更无所谓吧？”

　　“你不会舍不得我吧，妈妈？”东隅故意将妈妈两个字拖得很长。

　　我看见慧生老师苍白的脸，东隅嘲讽的笑容以及他得逞的快感，终于明白，他在报复！他要用这样的方式给慧生老师一个深刻的教训，他终于可以将心里的恨意全部还给慧生老师，并且将慧生老师伤害得体无完肤。

　　东隅对慧生老师的误会，看来是积怨已久，要不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成功了，他漂亮的回击了慧生老师，狠狠的报复了他的妈妈。

　　他太可怕，我认识的东隅，根本不是他。

　　慧生老师几乎晕倒，她颤抖着吼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也不是你的妈妈！你走吧，走的远远的！”

　　刘院长扶着慧生老师，全班乱作一团，议论的，上前帮忙的，围观的，还有无动于衷的，慧生老师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失态，她抱着刘院长，撕心裂肺的哭道，“东隅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东隅站在原地，晶亮的眸子泛起一层水雾，我静静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拉着我的手，“桑榆......”

　　我倔强的扳开他的手，他再握住，我再扳开，“对你来说，报复比我们的约定更重要是吧。”如一股电流划过全身，他终于放手，只是平静的看着我，这个忧伤的小王子，有着比同龄人更多的心思，我无从猜透，也许从一开始，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句戏言，我却完全当成了真理。

　　我真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