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哀莫大于心不死(3)

　　秦雨默就不乐意了，本来席岩一回家就装乖巧的样子他就很不习惯，现在又多了一个伊凡添堵，正好借着话题发挥，“外人？二哥是外人吗？”秦雨默睨了伊凡一眼，冷哼，又迅速换上了一副极度认真的表情转向席岩，“岩岩，你也觉得我妨碍你谈恋爱了吗？”

　　看着那么奇怪的表情，席岩知道他又开始耍宝，不过倒是轻松了一些，笑着摇了摇头。

　　秦雨默松了口气，心下雀跃，一只手臂横在席岩的椅背上，懒懒地看着母亲，“看吧，人家当事人都没意见，妈你瞎操心什么？再说了，要是当时我不出国，岩岩能被人害得那么惨？”

　　伊凡一愣，抬眸对上秦雨默正毫不避讳地瞪着他的视线。

　　席岩倒是出奇平静，低着头小口喝着汤，这样的对峙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岩岩，跟我一起去拿剩下的菜。”林罗兰气得脸色发白，自己先行离席。

　　席岩随后进了厨房，林罗兰便垮下脸来，不满地质问：“我早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

　　言毕，席岩利落转身，顺了顺气，端着菜走出去，脸色不大好。秦雨默低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只是随口应付着。

　　林罗兰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手背抵着嘴轻咳了几声。

　　“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林罗兰呵斥了儿子，又转向席岩，“岩岩啊，你也早些从雨默那里搬出来吧，家里也不缺房子。”

　　林罗兰明明想让他们保持距离，却句句都像在为她着想。

　　“拿房子来显摆，也不嫌寒碜。”不等席岩作答，秦雨默的脸色骤变，冷笑道，“我不同意，住得好好的。”

　　“你们俩这么住着，让别人怎么想？”

　　“管别人怎么想，我们住我们的。”

　　林罗兰了解儿子的个性，越是反对他越是坚持，她收敛了一些情绪，语重心长地劝说起来：“岩岩也长大了，需要独立空间，总要交朋友吧，你不能总把她当成孩子。”

　　“她都说没关系了，你瞎操什么心。”

　　林罗兰见他不吃软，索性就扯出他的事情来，“那么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不是上一代教育得好。”

　　“你……”被说到了痛处，林罗兰脸色骤变，最后还是压抑着说了一句，“该收敛点了。”

　　秦雨默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好，争取不上头条。”

　　“墨……雨默哥哥不要再说了。林姨，我会搬出去的，房子我自己会找，不用麻烦。”

　　“不准！”秦雨默狠狠地瞪着她，本想发作，但看到她近乎哀求的目光，渐渐地软了下来，只顾低头生闷气。

　　“我帮岩岩找吧。”伊凡接话道。

　　“不要！”“不关你的事！”

　　秦雨默和席岩默契地异口同声拒绝。伊凡笑着垂眸，不再作声。

　　僵持了片刻，林罗兰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情，“小默，结束工作室吧，回你爸公司，毕竟他也老了……”

　　秦雨默怔了怔，双眸骤然覆上了一层阴郁，一想到母亲是这样的目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话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是吗？恐怕他的精力都花到别处去了吧。你是怕他外面的女人突然生出个私生子来抢他的公司吧？”

　　“小默……”林罗兰有些动怒，在外人面前不想把不堪的家事都抖搂出来。

　　秦雨默的脸色也越来越沉，今天难不成是鸿门宴？他重重地放下筷子，移开了椅子。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以后如果继续请乱七八糟的人，提乌七八糟的事情，我和岩岩就不回来吃饭了。”

　　他嗖地起身，也顺带拽起了身旁的席岩，大步向门口走去。

　　空旷的客厅，只剩下呆愣的林罗兰和苦笑的伊凡。

　　车内，秦雨默一言不发，也不发动车。两个人默坐了好一阵。

　　席岩扯了扯他的衣袖，低低叫了一声“墨鱼”，见他没反应，侧身上前扳过他的脸，掐住脸颊往外拉扯，“笑一笑。”

　　“皮痒了是吧。”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拍开她的手，依旧沉着脸。

　　她并没放弃，主动拉了拉他的衣袖，近乎谄媚的甜蜜声音响起，“墨鱼啊，不生气了哈。”

　　秦雨默嘴角抽动，“别用那么恶心的腔调。”

　　其实秦雨默知道，她心里比谁都难受，这么突如其来的见面，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坚决不许搬出去听到没有？！谁都没有权力命令你！”

　　“不妨碍你？”她把饭桌上的话同样抛给了他。

　　秦雨默的唇角慢慢扬起了一丝笑意，“就凭你？我从不把麻烦带回家。”

　　“你今天不是还说我破坏了你的好事吗？”

　　“那是……”秦雨默不小心又被绕了进去，“你个死丫头，又想借机推卸责任是吧？”

　　两个人又是一阵斗嘴，疯了许久才消停下来。

　　秦雨默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地凝视着她，“石头，你怪过我吗？”

　　席岩慢慢抬起头来，对上秦雨默的视线，静静地回视着。

　　他们总有默契。她自然知道秦雨默指的是哪件事情，一抹苦涩的笑意从嘴角划过，顿了顿，口不对心地幽幽答道：“简直是恨死你了。”

　　如果当初不是他们俩看了《两小无猜》一时兴起，玩什么“敢不敢”的游戏，或许就不会有她向伊凡表白的乌龙事件，谁想到伊凡就那样答应了，不然也就不会有后续的那些事情。

　　“你这几年拿到战利品的时候不是很快乐吗？”秦雨默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

　　许久，他掏出烟，慢悠悠地点上。转眼，见席岩也已在一旁吞云吐雾，他笑了。

　　车厢里顿时烟雾缭绕，浓郁的烟草味夹杂着女士烟淡淡的薄荷味弥漫开来。

　　秦雨默轻笑，调下了窗，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果然把你带坏了。”

　　“跟着坏人出不了好人。”

　　“要不要下去谈谈？他在后面。”他从后视镜看到伊凡已经站了很久，想必是他们出来的时候，他也跑出来了。

　　“没必要。”

　　“好歹你们俩也好过嘛，真绝情。”

　　“你大爷的，到底是谁绝情！该死的就因为他，姐才……”

　　“才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回答得有些心虚，轻轻叹了口气，“开车吧。”

　　她疲倦地仰靠着坐椅，闭目养神。

　　恨吗？有点。痛吗？也有点。

　　有哪个女人能够容忍初夜后就被男友抛弃？

　　那个清晨，永远都是她的噩梦。

　　当她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身边温暖的依靠，而是桌上那张冰冷的纸，只有寥寥数字，却让她的心骤凉。

　　“岩岩，我走了。”

　　攥在手上的纸就像冰锥那样直戳在心窝上，要不是身下传来真实的痛感，她都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春梦而已。

　　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晚的碎片一点一点地拼凑了起来，两个人都喝了些酒，但意识似乎都很清醒，一切都发生得顺其自然。但就在伊凡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似是什么触到了他的情绪，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倏然不见了刚开始的温柔与怜惜，仅剩在身体里用力地一次次冲撞，直到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第一次，并不美好的回忆。而这张纸，更是让她万劫不复。

　　她冲下楼，打扫的阿姨说，他已经去了机场，出国了。

　　那一刻，她没有悲伤，唯有愤怒。伊凡留给她的不是思念，而是屈辱和阴影。

　　三年前，他说，我走了；三年后，他说，我回来了。

　　零零碎碎的回忆，让她的眼睛有些酸涩，垂眸捏了捏眉心。

　　她觉得，如果对于伊凡还有一点点的哀伤，或许就是女人的“第一个男人”的心结作祟。而于她，还多了一个欠她的理由。仅此而已。

　　秦雨默见她有了反应，看了她一眼，“漫长的回忆结束了？”

　　“谁回忆了……”她嘴硬地回道。

　　“那是装深沉。”

　　“姐的深沉与生俱来！”

　　车渐渐开进了熟悉的小区，就像驶抵了安全的港湾，她才松了口气，似乎突如其来的悲伤和不快都在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争吵中淡去。这几年，也正是这样的感觉，与秦雨默的争吵成了她发泄的出口，已变成某种习惯。

　　忽然间，眼里有泪要涌出来，她狠狠一闭，收了回去，“雨默，谢谢。”

　　“谢什么？”

　　“全部。”

　　“矫情。”他一打方向盘，车子经过附近的网球场，努了努嘴，问道，“去打一场不？”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从战场回来，没力气了。”

　　“那就休战一晚，明天继续。”

　　“别忘了明天要出现在公司，有会议。”

　　秦雨默扯了扯嘴角，“明天的事明天提醒就好，现在跟我说不靠谱。”

　　“头脑简单，真好。”

　　很自然，她的脑袋又挨了他一记栗暴。

　　黑色路虎慢慢驶入，停在公寓楼前，秦雨默又掏出了烟，席岩趴在窗前看他们住的那幢楼。

　　“你对女人不是一向挺慷慨的吗，那么多房产随便送我一套就好，干吗非跟我挤一处？”

　　“你是我女人吗？”秦雨默不怒反笑，一脸邪恶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又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圈。

　　席岩回过头来，对着那片烟雾看不出他的表情来，“你还有爱拿来分吗？”

　　“我的爱还很完整，百分百保质新鲜。”秦雨默手握住她的肩把她扳向自己，挑逗地捏着她的下巴，唇角上扬，“你要不要亲自体验一下？”

　　席岩捏住他手臂上的肉，愣是咬着牙顺时针拧了一圈，直到他咝的一声才松开手。

　　随即是车门一声重响，他看着那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靠着椅背，闷闷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