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人不懂男人的暗战(2)

　　“岩妹妹，哥的这个很好喝，给你。”展延扯着嗓子，递上他喝了半杯的乌龙茶。

　　“谁要你喝过的。”她嫌弃地横了他一眼。

　　“哈哈，你这可不厚道哈，你在用的勺子不是秦少爷刚用过的吗？”

　　席岩还乐在其中，没太在意他的话，无意识地拿着勺子一下下戳着冰淇淋。

　　秦雨默刚点了一支烟，顺手将打火机扔过去，“一点规矩都没有。”

　　展延稳稳接住，乐呵呵地又回到秦雨默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三哥，据我多年八卦经验，你从小到大连你妈用过的东西都不碰，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你不介意岩妹妹的东西？”

　　展延的一阵调侃引来了陆向东一家的哄笑，大家都一副了然的表情。席岩郁闷地咳嗽起来，而秦雨默依旧无波无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席岩直接起身暴力解决，老四展延嘴还是不饶人，“岩妹妹，来和我同居吧，让你四哥哥也包养你几天。”

　　迎接展延的是同时从两边袭来的重拳，他抱头鼠窜，“打人都那么有默契，说你们俩没‘奸情’谁信呢。”

　　秦雨默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像是自己护了很久、调教了很久的东西，还是被人发现她的好并要抢夺了。他白了展延一眼，手搁在膝盖上转着手机。

　　展延却是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到底有木有啊有木有？”

　　啪嗒，小公主手上的冰淇淋华丽丽地盖在展延的胸前，尖叫声起，吓得小公主委屈地撇撇嘴：“小叔叔，是你晃得我太厉害了……”

　　秦雨默大笑，凑近展延几近瞪出的眼珠子，学着他方才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老四，有木有很过瘾？有木有啊有木有？”

　　展延一跃而起，颤抖的食指指着秦雨默和席岩，大吼一声：“我伤不起啊……我恨你们！”

　　伊凡来的时候，大家刚刚玩了一圈，安静下来。

　　门一开，几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最终落在来人身上，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异样。

　　席岩继续沉溺在五花八门的冰淇淋里，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二哥”，平静得看不出异样的情绪，再也没有那天在停车场的针锋相对。

　　秦雨默和展延热火朝天地玩着骰子，展延喊了一声“二哥”，秦雨默则只淡淡地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一切都非常平静。

　　陆向东刚才还担心着把所有人叫来会搞坏了气氛，特意把自家的小公主从她姥姥家接了回来，本想着有小孩子在，想必都不会动手。现在倒好，老二回来后的第一次聚会，风平浪静，像是这三年一直如常，反倒显得自己道行浅了。

　　伊凡抱起小公主，亲了一口，“小公主都长这么高了。”

　　“你还可以再离开久点，看她还认不认得你。”莫奇嗔怪着，从他手中接过小公主，“快叫二叔。”

　　小公主露出陌生的眼神，乖乖地叫了一声。

　　伊凡笑笑，轻捏了一下她柔软的脸颊，就径直走向席岩，从她手中抽走了勺子，“别吃了，别像大二那会儿又拉肚子。”

　　席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仰起脸对着他，“二哥，别乌鸦嘴。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

　　那个晚上她没有忘，确实是伊凡背着她去医院，折腾了一个晚上。她还答应他以后不再碰生冷的东西……

　　席岩没有要回勺子吃下去，也没有继续和伊凡聊天的打算，起身走到小吧台前，挨着莫奇坐了下来，逗小公主。

　　“怎么了？不想听听他的解释吗？”

　　“说实话，真没这个想法。”

　　“听老三说，老二还想重新追你？”

　　“我像是吃回头草的人吗？”

　　“这可说不准，这几年你们俩不都还是单身嘛。”

　　席岩笑笑，不置可否。

　　莫奇朝秦雨默的方向努努嘴，“那么老三呢？”

　　席岩喝光了手里的酒，笑得有些勉强，“更不可能了。”

　　“事情哪有那么绝对。”莫奇不以为然，旧事重提，“上次你喝醉那次，老三回去没为难你吧？”

　　席岩皱了皱眉，说实话她完全记不起那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

　　“你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见她茫然地摇了摇头，莫奇早已从今天他们两个人无意识的亲密互动中，推断出秦雨默自然没有因为“非礼”的事情秋后算账。

　　“你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问老三。”莫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

　　陆向东与伊凡面对面坐着，递给他一支烟被他拒绝，陆向东收回手给自己点上，“还没学会？”

　　“嗯。”伊凡淡淡地应着，拿起一瓶啤酒喝了几口。

　　大理石茶几上剩下的冰淇淋开始融化，五彩斑斓的颜色在透明的水晶杯里晃动着，有些迷离。抬眼，他的目光胶着在不远处的席岩身上，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让小公主很高兴，小家伙举着奶油蛋糕，环住她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她红红的脸上顿时留了一圈白色的奶油。他情不自禁勾起嘴，轻笑了起来。

　　陆向东心知肚明，吐出一口白烟，“怎么，外面找不到合适的，想再续前缘？”

　　伊凡回过神来，回味着陆向东的话，隔着一层烟雾，看不清彼此真实的表情，但他说得异常认真：“一直都没放弃过。”现在回来，是自己想通了，过了自己的那一关，最重要的是，她还是独身，不是吗？

　　烟蒂遇水刺的一声灭了，陆向东又使劲捻了捻，“那你离开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你家里的原因？”

　　伊凡苦笑，摇了摇头，“一言难尽。”他给彼此倒满了酒，两只酒杯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伊凡果然是乌鸦嘴。嗜辣、贪冷，第二日早起，胃闹得翻江倒海。席岩愤恨。

　　家里药箱的胃药已经全部吃完，秦雨默忙了一个通宵才刚睡下，工作室有几个项目还等着尽快处理，她只能忍痛开了车出去，一路见不到24小时药店。

　　到了工作室，空无一人，灌了几杯滚烫的水，牵扯的疼痛才稍微缓了。

　　厚厚一摞的图纸，有平面图，也有施工图，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一张是完全达到标准的，大到空间设计比例错误，小到水管排线标志错误。席岩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把设计图散在了桌上，捏着拢起的眉心，胃部的疼痛逐渐转移到了大脑。

　　设计部人员陆陆续续到了，包还没放下，就被直接通知进入会议室，只看到坐在会议桌一头闭目养神的席岩，都吐了吐舌头，正襟危坐。

　　意识到差不多都到齐了，席岩睁开眼，抬手，手指对着设计图微微一用力，就推到会议桌中间，图纸随着平滑的桌面滑散开来。各部分负责人各自拿了一份，看着图纸上一大片红笔标出的修改部分，直冒冷汗。

　　刚改完这些图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真想闭上眼就这么睡去。

　　“这样的设计图在我这里都通不过，更别说拿去伊氏竞标了，哪一个指标是符合他们伊氏理念的？你们是刚入这行吗？有些错误怕是刚进来的实习生都不会犯吧？”随即胃部冷不防又是一阵抽痛，席岩握紧了刚放在她面前的咖啡杯，冰冷的手指想汲取一点温度，转而对着李莎莎不经意地问道，“莎莎，你会搞错窗台的预留尺寸吗？”

　　李莎莎端着咖啡，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她知道席岩并不是真的征求她的意见，只是为了反衬出这些错误是多么幼稚。果然，席岩问完就低头，放开按着胃部的手，双手指尖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李莎莎尴尬地避开齐刷刷的眼睛，放下最后一杯咖啡，笑着退了出去。

　　会议室静谧得只有倒抽冷气的声音，不是没见过席岩发火的时候，她最多是严肃了些，但很少看到这样动真格不给面子的斥责。

　　在刚发现问题的时候，席岩也考虑了很久，该以什么方式处理更为妥帖，最终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Lily，你家的马桶不和下水道口连接的吗？难道是悬空安装？”

　　其他人都憋着笑，Lily脸色通红，自知错得低级，也没敢争辩。

　　席岩继续看完电脑上拷贝过来的立体剖面图，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气得都忘记了疼痛，脸上的气色反而好了些。

　　她耐下心来，一张张翻着解释，没有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有就事论事的认真。

　　原先这样的脾性大家都是排斥不服的，但每次经由她手的一些细节更改，都能让人心悦诚服，全然没有反驳的立场。

　　半途，席岩突然停了下来，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又继续。谁都没有打断她，也没人敢询问，但每个人都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异样。她故作镇定的声音微微颤动着。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扣响，所有人都转向门口。

　　“刚听到何哲说你们正好在讨论伊氏的案子，所以就……没有打扰你们吧？”伊凡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口，看到大家一脸惊讶，解释着。

　　大家回头又看看席岩的表情，她的脸色好像比方才更难看了。传说中的伊氏少东，前几天才刚刚把他们的女强人蛮横地拉走，现在又突兀地打断他们的会议，大家都为他捏了把汗。

　　果然，席岩腾地站了起来，身体看起来有点飘，但气势一点都不减，“为什么你总是在做错了事以后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呢？”

　　伊凡但笑不语，她暗有所指，和昨晚“夜色”中见到的判若两人。

　　“先散会吧。”席岩摆摆手说道。

　　其他人纷纷退出，席岩重重地跌回了椅子上，整理桌面上的图纸，头都没抬淡淡地道：“伊总，如果是私事，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私事可以聊；如果是公事，你可以直接找雨默，我只负责设计而已。门在你身后，请自便，不送。”简单利落的送客理由。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席岩索性坐下来噼里啪啦地打着电脑，将眼前的人自动屏蔽。但还是能感觉到他慢慢走近自己，将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在电脑旁。她落在键盘的指尖微微顿了一下。

　　“照顾好自己。”

　　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他撇开头不去看她，不再停留，径直走出她的视线，带上了门。

　　席岩泄了气地靠向椅背，手抚上额头。

　　桌上是她最喜欢的一家店铺的皮蛋瘦肉粥和水晶虾饺，曾经无数个早晨，伊凡就拿着这些等在她的宿舍楼下。

　　她的眼眶酸涩得有些疼，打开另一个纸袋，是她常备的胃药。眼里的液体终于不堪重负，还是落了一滴下来，溅在键盘上。

　　她支起手肘起身，走向窗边，隐在一侧，偷偷地看着伊凡走出大门，上车绝尘而去。

　　“人已经走远了。”

　　秦雨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的时候，她飞速地擦了擦眼角。

　　“听说你又发火了？”

　　“传得倒是挺快。”

　　“天天大姨妈骚扰着？”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随手抓起一本东西扔过去，他轻易躲开。

　　“你才天天被大姨妈盯着呢！”

　　秦雨默无意纠缠于这些，走到会议桌前，翻着两个纸袋，啧啧叹道：“哇，伊大总裁果然是贴心小棉袄啊，这粥少说也得排上半个小时的队才能买到。”

　　“你要喜欢就全部拿走吧。”

　　“少硬撑，拿着。”秦雨默递上热水袋，却偷偷地将自己买来的药塞回了裤兜里。

　　席岩从他手里接过热乎乎的热水袋，按在胃上，一阵舒爽。

　　“谢谢。”

　　他的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那么急匆匆地赶来只是为了给她送个热水袋吗？

　　秦雨默轻挑眉，向她迈近了些，盯着她未干的泪迹，“岩石头，要是真不在乎，你哭什么呢？”

　　“我排泄功能旺盛不可以啊？”

　　“还不如说荷尔蒙旺盛来得实际点。”

　　话音刚落，他转身出门，不留机会给她反击。

　　席岩默默地吞下药，喝了几口温热的粥，便没有了胃口。

　　得罪女人是件惨烈的事情，得罪一个报复心极强的女人就是比外星人入侵更恐怖的事情。秦雨默很快便尝到了苦头。

　　又是在临门一脚前被席岩的电话给打断。这一次倒不是他先放手，而是女人听到了手机里传来席岩硬是装出来的却嗲得让人骨头都酥软的声音，扬起手准备一掌落下的时候，被他稳稳擒住，对方便气呼呼地甩门先行离开。

　　秦雨默不紧不慢地洗完了澡出来，想着席岩刚才在电话中的声音，只觉好笑。

　　什么？亲爱的？想你了？

　　要不是他亲耳听到，还真以为自己睡眠不足产生了幻觉。

　　他狠狠抓着方向盘，一脚油门几乎踩到了底，顺手拨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和刚刚截然不同的声音，像是刚刚进入了梦境。

　　“你找死吗？一定要搞得你哥哥我不举才甘心是吧？”

　　“嘿嘿，时间抓得那么准？”

　　“你打算亲自对我负责是吧？”

　　“切，就凭你这张不中用的皮囊，有的是女人想对你负责。”

　　“那要不要哥哥我首先把这种荣幸赐予你？”

　　“少恶心，会做噩梦。挂了，困。”

　　嘟的一声，又是她先挂了电话。秦雨默扯下蓝牙，这个女人哪是他带坏的，分明道行比他还要深厚。

　　扔开电话，席岩翻了个身，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又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始这个恶作剧，只不过是下班去网球场一个人发泄了一个小时，一直迟迟不见他出现，就这么生气了。

　　她自嘲地笑着。胃折腾了一天，又在球场折腾了那么久，真是消耗了不少元气，而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却没有一点儿睡意。

　　秦雨默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餐桌上还留着去火的菜色，他不自觉舔舔舌，溃疡是有些厉害。他嘴角上扬，喝了一大碗的排骨莲藕汤，心头的火确实降了不少。

　　席岩房间的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便看到脚下一地的图纸凌乱地散着，他弯着腰边捡起边走近床边，把整理好的图纸放在床头柜上用台灯压着。

　　秦雨默蹲下来，轻轻抽走那支她紧攥在手里的美工笔，刚刚带回来的一肚子火瞬间便熄灭殆尽。他细心地掖了掖她的被角，准备起身离开。

　　背后却突然传来哭声，凄厉的一声“妈”，生生拽住了他的脚步。他立刻冲了过去，开了灯，只见床上的女人正顶着一头乱发坐了起来，低着头轻声啜泣着。

　　他心疼地将她轻揽入自己的怀中，哄着怀里的人，低声安抚着：“别怕，有我在。”

　　安抚了许久，确定她已熟睡，秦雨默走出她的卧室，有些烦躁地翻找着自己的裤兜，才发现只剩下烟盒。客厅茶几上的女式烟盒里静静躺着两支细长的烟，一旁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蒂，草草一数，加上剩下的正好是一包的数量。

　　秦雨默点起一支，拿着烟灰缸，走向阳台，静默无语。无论是多么热情的城市，总要面对冷冰冰的夜晚，毫不留情地把人极力隐藏过去的伤口一下一下都撕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