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们结婚吧(1)

　　秦雨默倒是没想到苏以南会找上门来，找的不是席岩，而是自己。

　　他到了约定的咖啡馆的时候，苏以南已经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服务员正在往咖啡壶里添咖啡，想必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秦雨默抬手看了一眼表，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足足一刻钟。

　　他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服务员也尾随而至。

　　“想喝点什么，随意。”苏以南抬了下手腕，“很准时。”

　　秦雨默随口点了蓝山，待服务员退下，他才好好打量起她来。她不再是女强人的干练装束，而是蕾丝边的碎花连衣裙，头发也只是随意扎了起来，大部分都散落在肩上。

　　苏以南接收到了他打量的目光，轻轻笑了起来，“这个就是真实的我，不是模仿席岩的苏以南。”

　　秦雨默眼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淡淡地笑了，“其实岩石头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他明显感觉到对面的女人手一颤，浅浅的杯中咖啡撒了几滴出来，随即又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细细地擦完自己的手，把面前的一个档案袋推向了秦雨默，“看看吧。”

　　秦雨默一脸狐疑地接过，只略微皱了下眉。打开缠绕的白线，似是所有的谜底都将在这样的拆解中完全公开。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苏以南，她依旧是眼含笑意，似乎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他利落地抽出了第一张纸来，扫了一眼上面的英文字和照片，脸色骤然一沉，胸口微微一窒，生出几分怒意来。

　　接下去又是一张全英文的医院手术单子。

　　看完最后一张纸，秦雨默不怒反笑，缓缓抬起头来，眼里满是嘲讽的意味，睨着苏以南，半晌才淡淡开了口：“说吧，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既然你们都有了这些作为保障，你又何必去模仿岩岩呢？”

　　“只是觉得该是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了。”她轻笑了一声，“至于模仿，只不过想要试探下，伊凡到底喜欢席岩什么。”

　　秦雨默冷笑，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的凌厉，“什么真相？你和伊凡已经在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的真相，你为他堕胎的真相，还是其实你们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真相？嗯？”

　　“是关于伊凡突然离开席岩的真相。”

　　看到秦雨默握着咖啡杯的手明显顿了一下，苏以南才满意地扯了扯嘴角，故意放慢了速度，叫了服务员又点了水果盘。

　　秦雨默整个人都靠向沙发，手指放在桌上富有节奏地敲打着，黝黑的眸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耐心地等待着。

　　“秦雨默，其实你很好奇吧？”

　　“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我好奇只不过属于从众八卦心理。”相比苏以南的迫不及待，秦雨默明显显得镇定多了。

　　“那如果真相中你才是那个关键人物的话，你是不是还会这么说？”

　　秦雨默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却带着几分讥诮，几分淡定，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我难得主导一次故事的发展，不挺好吗？”他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子，举起档案袋子晃了晃，“苏以南，其实在知道真相前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这些东西，伊凡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

　　他扔下袋子，喝了口咖啡，又斜斜地靠回了沙发，嘴角轻扬，“没什么意思，老二虽然做事情不靠谱，但不至于做奇怪的事情。所以，我对你所说的真相真实性表示怀疑。”

　　“秦雨默，你听完再做判断不迟。”

　　“好，你说。”他的手指在杯子上漫不经心地轻点着。

　　“你知道伊凡离开前的所有事情吧？”

　　秦雨默抱着胸看她，点了点头。

　　“席岩在和伊凡最动情的时候，喊的是你的名字。”

　　苏以南这句话成功地让秦雨默的目光陡然起了波澜，有了片刻的惊诧和复杂的汹涌，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好似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想啊，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进入最爱女人身体的时候，她嘴里喊出的却是别的男人的名字？”苏以南故意重复着这个事实。

　　秦雨默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收缩了一下，整张脸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渐渐泛白发疼，连着指关节。眼眶也迅即蒙上了水雾，慢慢红了起来，他以为对这个真相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却不料更骇人。

　　“老二真是浑蛋加白痴！”

　　他顾不得苏以南说的其他“真相”的真假，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了几张钞票扔在桌上，顺手拿了那个档案袋就走。

　　秦雨默的车子连闯了几个红灯，最后拐进了伊氏的车库，犹豫了片刻，还是气势汹汹地下了车。他冲到总裁室，抓起伊凡的领子，挥起了拳头，紧了紧还是放了下来。在伊凡的办公室里来来去去走了几个回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后又蹦了起来，最后抓起桌上的烟盒点了支烟，靠在墙上，才慢慢平静了下来，抬起眼睛看他。

　　“老二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啊？！”

　　伊凡一头雾水，只能从他激动的情绪里分辨出事情有些严重。外面的助理可能是看到了秦雨默刚刚闯入的架势，带着保安赶了过来，伊凡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走过去关上了门。

　　“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好。”

　　“你和苏以南在拉斯维加斯那张结婚证是不是真的？”

　　伊凡苦笑，终于旧账都要被翻出来了吗？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才迎上秦雨默的视线，“是。但是，还有一张离婚证。”

　　“苏以南堕胎也是真的？”

　　“是。但是，孩子不是我的。”

　　“那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出国后。那张结婚证也是因为帮以南，她那个时候出了些事情……”

　　秦雨默冷笑，“你还真伟大，现在她反咬你一口了。”

　　“我没想到她会把这些东西重新扯出来。过去的三年，没有她，便没有我。所以，我不怪她。”

　　秦雨默嗤笑，“很好的理由。相互扶持，真是感天动地。”

　　“雨默，这种感受你应该比我更深刻。如果那个人换成岩岩，你也会奋不顾身，对不对？”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在三年前那么在意？”

　　“因为那是在三年前……”

　　“就因为那个破理由你竟然放开了爱你的女人？”

　　伊凡的眼里充满了痛苦之色，回答得笃定：“岩岩不爱我，那个只是导火线而已。”

　　“她爱你！”秦雨默几乎提高声音吼了出来，“你连爱不爱都分不出吗？我们俩要能在一起那时候还轮得到你吗？你的脑袋装的就是水，她要是不爱你会把什么都给你？”

　　“你跟岩岩说的一样。”伊凡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秦雨默，看起来有些落寞，“她对我最多是有些依赖。”

　　秦雨默冷冷地哼了一声，“依赖？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或许更合适吧？”

　　“雨默，你们打赌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个时候我确实喜欢她，也正苦于怎么对她说，借着那个机会就答应了……我以为时间一久，她就会慢慢偏向我，可是我低估了时间的效力。”

　　“你听全了吗？要不要我把她当初说的话再复述一遍给你听？”

　　伊凡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听到我们打赌是后半段，她前面说的是喜欢你，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过喜欢你。那个赌约也是我故意设的，就是要让她向你表白，对你说出来。我没想到的是，你那么不懂珍惜，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我真后悔当初把她交给了你！老二，人不是神，容不下一点的瑕疵，只会让爱你的人一个个都离开。”

　　伊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看吧，你还是不信。老二，其实你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以为自己改变了，可以接受了，其实不是。放手吧，放开她，对你们都好。我决不允许你再伤害她一次。”

　　“秦雨默，那么你呢？你比我还要傻。你为什么和季梦涵分手？为什么会独自离开？你真的是真心祝福我们吗？”

　　秦雨默像是被突然点醒了一般，整个思绪都通透了，才明白得知真相后他所有复杂的情感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我已经给了你们三年的时间，三年前我发誓，如果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还是没有在一起，那么我一定会把岩岩带走。”

　　秦雨默看了他一眼，半晌，用更坚定的声音回道：“这三年，我只不过给了岩石头忘记你的时间，当初是你主动放弃的，现在的你还有胜算吗？”

　　伊凡反驳：“我让了你一次，这一次绝对不会！”

　　秦雨默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调侃的目光紧盯着他，“我推开了她一次，这一次也绝对不会！”

　　两个男人无声对峙着，许久，才听伊凡缓缓开口：“今天你妈和我妈约了我和岩岩吃饭，先走了。”他拿了外套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我可以发誓，我和苏以南真的什么都不是。”

　　秦雨默惊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出门，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跟着伊凡冲出了门。而孙晓茹的一个电话，又生生阻止了他的脚步。

　　从秦宅出来，伊凡车上，席岩靠着车窗假寐，直到到了公寓，车一停下，她便睁开眼，匆匆解了安全带下车。伊凡也跟着下了车，从车头绕过去，急急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僵硬，这样的发现让他更感觉到了不安，不自觉收紧了手臂，“岩岩，嫁给我吧。”

　　席岩一惊，下意识便从他的怀里挣扎着出来，她以为避过了今天，这个话题可以绕开去一段时间。

　　这样激烈的反抗，让伊凡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痛意和尴尬，随即嘴角浮上了笑容，耐心地等着她的理由。

　　而席岩一边将散落下来的鬓发别到脑后，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伊凡，我知道刚刚你是被林姨逼急了。”林罗兰和伊母突然安排的饭局，两人一唱一和地替他们点鸳鸯谱，“不要把她们的话放心上。”

　　伊凡笑了笑，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刻着Cartier的字样。黑色的盒子在她的眼前打开来，一颗闪亮的钻戒展现在她的眼皮底下，在昏暗中更显示出它的耀眼。

　　这一下她是真有点接不下去了，原来伊凡有备而来。同样的品牌，三年前和苏以南挑选的也是这个吗？

　　席岩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盯得她火热，猛地转过头去，扫了一圈，空无一人。或许这个时候她潜意识里，更想能出现一个人带她摆脱这种境地。

　　她失望地收回了眼神，紧拽住自己胸前的衣服，低着头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明明是自己曾经那么期待的时刻，可现在却莫名地心痛，像是什么地方突然变成空荡荡的了。她想拒绝，但抬头面对着伊凡，说出来的话却变了样。

　　“给我点时间。”

　　伊凡长长松了口气，至少她没有拒绝。他拉过席岩的右手，把戒指盒塞入她的掌心里。

　　“戒指你先保管。”伊凡把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在安抚她，也像在安抚着自己。

　　席岩双手垂下，任他抱着，只感觉拿着戒指的右手没来由地沉甸甸的。

　　秦雨默是被展延送回公寓的，在小区门口他便坚持下了车，一路晃晃荡荡地走了进去，被风那么一吹，脑袋更晕了，意识倒是清醒了几分。

　　公寓前的一辆车尾灯的光刺了眼睛，他用手一挡看清了车牌，视线不自觉转移到就在一旁相拥的两个人身上，逆光中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心却不由自主一点一点地凉透了开来。

　　秦雨默转身走向车库，看着伊凡的车驶离，他才踩下油门，猛一打方向盘开出了小区。

　　是命运让他慢了一步，还是自己在害怕跨出这一步，他无从知晓。或者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好。他们各自结婚，他们继续维持着现在的关系，是不是更能长久？

　　秦雨默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搁在窗沿，未散尽的酒气一阵阵涌了上来，他又猛地一打方向盘，车缓缓停靠在了路边。他掏出烟点上，只在唇边擦过便又放了下来，夹着烟的手横在窗外，任烟在风中慢慢地燃尽，烟雾迷迷蒙蒙地飘散开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从她帮他挡女人开始？或者更早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她迷恋的是伊凡，所以他收起对她的爱，把她推向伊凡，他以为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伟大。

　　手里的烟燃到了底，他迅速甩开，还是有火星溅到了手指上。他嗤笑。

　　伊凡求婚的当晚，席岩就接到了中介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是之前租定的房子可以随时搬过去。黑暗中，她右手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久久忘了拿下来，左手还捏着黑色的丝绒盒子，她自嘲地笑了。这算不算天意？为什么她会有越来越汹涌的悲凉感觉？

　　在玄关处摸到了开关，她用手背挡了挡突如其来的光亮，直到视线慢慢适应，才换了拖鞋趿拉着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寂寥的屋内有了其他的声音，她才稍微觉得好受了些。

　　她取出那枚戒指，缓缓地推入左手的无名指上，到了指节处微微一曲，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推到了底，大小竟然无比地适合。举起手，正对着光源，大颗的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刺伤了她的眼，原本就已肿胀的眼睛因为这一闪而过的光芒，酸涩不已，泪流不止。

　　双手捂住脸，任泪水肆意地透着指缝滴落下来，她几乎是慌乱不堪地取下戒指，像是把一个烫手的山芋扔在了茶几上，与玻璃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身体站在花洒下，任热水一遍又一遍刷过皮肤，全身的疲惫才慢慢消散了。她用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墙角的箱子和茶几上的戒指，心底又是一阵抽搐。该如何跟秦雨默解释？

　　秦雨默回到公寓，客厅里开着小灯，沙发上的人已经蜷缩成一团睡去。

　　他轻声地叹了口气，靠近她的时候，一眼瞥到了茶几上的那枚戒指，又回头看了看熟睡的脸，嘴角浮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他弯下腰，有些艰难地抱起她向卧室走去。直到将她放到床上，他才意识到手上的伤口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出去的时候踢到了角落里的行李箱，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席岩醒了过来。她开了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她以为秦雨默必然要对她发火，而他却只是从行李箱那里收回了视线，淡淡地看着她，平静得反而让她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走？”

　　“明天。”

　　“好，到时候我送你。”

　　秦雨默刚握上把手，就传来席岩的惊呼声，她飞快地跑过来没轻重地握住了他的手，秦雨默又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秦雨默，你的手怎么回事？！”

　　“不小心伤了。”虽然疼得钻心，但他的回答依然淡淡的。

　　再抬头的时候，她看清楚了他英俊的额上也布着几条抓痕，还有嘴角有一处明显的淤肿。

　　“你是不是被人家丈夫捉奸在床了？搞得伤痕累累！”

　　他舒了口气，不禁笑出了声，“你还真了解我。”

　　“你活该这样！”她嘴上说得强硬，却是心疼的。

　　那么严重的伤她也没办法处理，随便套了件衣服就硬拉着他去了医院。可能是过于担心，车也一路开得心不在焉，闯了好几次的红灯。

　　“那么紧张做什么，又不是什么绝症。”他还坐在副驾驶座上打趣。

　　“你最好给我闭嘴！”她咬牙切齿地朝他吼了一声，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前方，可早已红了眼眶。

　　该死的家伙，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刚才还抱着她进卧室，是一点都不知道轻重吗？右手要是废了他该怎么画图！

　　空荡荡的深夜，急诊室却是异常的忙碌，不时有血淋淋的伤者被推进来，一个个在呼吸机下急促地颤抖着。他们在旁边等了很久，压根没有医生来搭理。

　　看着秦雨默越来越红肿的手，还有异常苍白的脸孔，席岩气呼呼地跑过，抓着其中一个只站在一边的医生胳膊，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拖着他往里面走。

　　那个医生刚想挣脱她的手，被她恶狠狠地一瞪又吓得缩了回去，乖乖地跟着她到了急诊门诊室。

　　“你是当我们不存在是吧！这个伤不算是伤吗？”

　　“人家那是生命攸关。”

　　“他的手要是因为你们延迟诊治出了问题，我就拿你的命来换！”

　　年轻的医生想必是没见过这个架势，也不敢反驳她无理取闹的恐吓，倒是坐下来细心地帮秦雨默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