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露天秀是周六举行，很多学员都去参观，只有戚若妍没有去。

　　教室里只有她孤单的身影反复来回地练着步伐。最近，她在公司的资料库里看了很多大型时尚走秀的视频。每次她都很认真的揣摩模特的肢体动作和表情，想像如果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自己该如何展示？

　　戚若妍头顶一本书，穿着高跟鞋，一遍遍在教室里来回地走着。她专注地盯着对面的镜子墙，审视着自己的姿势与动作。只要书掉下来，她就重来，直到从镜中看到双肩自然下垂，上身挺直，脚步轻盈地移动，她才开始有些微笑。

　　动作标准自然后，她开始注意面部表情。她发现其实在实际走秀时，模特的发型、状容都必须与服装搭配一致，而表情往往是需要隐藏的。但这不是意味着模特要像个木偶毫无表情，应该配合主题突现服装的特点，让它更有生命力。

　　她给自己设定不同的服装展示，每种类型，她都认真琢磨该用以什么神态更能体现服装的特性。

　　戚若妍练了快两小时，才停下来休息一会。

　　她翻看手机，若盼还没给她回短信。今天若盼应该要去报英语学习班，她想让若盼晚上来家里。母亲老是担心若盼在学校营养不好，每次电话里都会千叮咛万交待，所以她周末有空就会熬些汤，。

　　可若盼越长大，反倒越不爱听她的话了。记起小时候，若盼很喜欢让她打扮，可自从若盼上中学后，就不愿与她亲近了。一开始，若妍也以为若盼长大了，有自己的性格。后来，她才发现若盼不喜欢与她一起被别人比较。因为无论是邻居还是来母亲面摊吃面的客人都会说，“姐姐好漂亮，妹妹也挺可爱的。”每次，若盼都会黑张脸不吭声。到后来，若盼就不愿意和若妍一起出门。

　　若妍把若盼这种转变当作她成长过程的小性格，也许当她更成熟就不会介意别人的比较。无论再如何比，她们都是亲姐妹，而且她肯定会让着妹妹。

　　若妍微微一叹，只希望若盼不要老和母亲顶嘴，母亲其实很疼她的。若妍甩甩头，收拾心情，继续训练。

　　不知又练了多久，当她感觉脚底很疼时，她才撑着镜墙边的横杆，慢慢脱掉高跟鞋。当脚板触到地板时，她才惊觉脚真的好痛。她双手撑杆，低头喘气，感觉全身都热极了，仿佛每个毛细孔都因体内的热气叫嚣着被迫打开，汗珠慢慢在额角、颈间滑动。

　　若妍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满脸通红，嘴唇也红润润的微翘。果然运动也是一种美容，整个身体都像才被唤醒的精灵充满活力与兴奋。她望着自己，慢慢笑了，疲倦的时候想想另一种收获，心里会更容易平衡。

　　突然，她眼一斜，看到镜中映出教室门边立着一人。她笑容一僵，刚才怎么没发现有人？她快速转身望去，当她终于看清那人时，心说不出地轻跳了一下，就像走在楼梯上突然脚下一空，心刹那悬在半空。沈非怎么会这儿？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沈非看到她终于发现他了，嘴角轻抽，慢慢走进教室。他的目光慢慢从她身上向下，在她的光脚丫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回到她脸上，却什么也没说。

　　若妍缩缩脚趾，犹豫是该穿上鞋子还是继续光着脚。最后，她没动，自己只是在训练，不需要担心。

　　沈非盯着她，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反而更像是在研究。若妍很想淡定，可这样的场合沉默好像更糟糕。

　　若妍还是先开口，“沈总监好。”像他这么高傲的人，应该很不蔑和下级先打招呼。

　　沈非却像没听到她的招呼，眉一挑，嘴唇动了，“继续走。”

　　若妍愣了，呆怔地望着沈非，一时有些搞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他是要自己走给他看？那是不是代表他刚才看到自己走秀了？可是，不会啊，如果刚才他就在门边，不可能她走回头时没发现他。可他要求自己再走，又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自然未动。

　　沈非看她没有行动，也未面露愠色，只是悠然走到墙边，优雅地往后一靠，双脚随意地并叠。若妍心里忍不住想轻啐，哪有人随便摆个post都帅得掉渣的，没天理。

　　沈非下巴微扬，“走几遍。”这次，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再次表达他的要求。

　　这下，若妍没法装听不懂了，虽然心里仍有些疑惑，但人家是总监，自己能不能签约还得听他的。她轻点点头，穿上高跟鞋。刚刚解放没多久的脚要再度挤进又窄又高的高跟鞋里，好痛。若妍强忍着没皱眉，表情平和地慢慢站立，等脚适应一下。

　　沈非只是安静地靠立在墙边，看着戚若妍去打开音乐，从教室另一头慢慢向他走来。

　　戚若妍很努力想将注意力集中在镜中的自己，可是，眼角余光扫到的人影还是影响到她。她一边向前迈步，一边思绪万千。戚若妍心里很清楚，在沈非面前单独走秀意味着什么，如果他对她另眼相看，签约就会变得很轻松；可另一方面，她又在怀疑，沈非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只是临时起兴，因为他没理由对她特别。

　　戚若妍已经来回走了三遍，沈非一言不发，继续保持着无比悠闲的姿势，只有眼神盯在她身上。

　　这样的情形让若妍感觉很有压力，气氛也变得很诡异。可戚若妍没有抗议，沈非没叫停，她就继续。既然他不作声，她就自我调节。她努力只想着自己在表演，像那些名模一样，每个动作、眼神都只为台下的观众。她想像着身上是顺滑的衣料，随着身体摆动奏响灵动的旋律，慢慢地，她的脚步更轻盈自然。

　　当她第五次转身时，沈非终于开口了，“好了。”

　　戚若妍收住脚步，慢慢转过身面向沈非，他终于叫停了。她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而让戚若妍错愕的是，沈非直起身，望着她数秒后，扭头，转身，向教室门外走去。

　　他——怎么可以一言不发就这样走掉？

　　戚若妍表情呆然地望着他的背影，他是把她当猴耍吗？难道就因为她没顺他的意去参加露天秀？她心里轻笑，男人果然都不喜欢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沈非走到门边，却顿住了，头微偏，冷然道，“不要模仿任何人，模特要有自己的风格。”说完，身影一动，消失在门外。

　　戚若妍怔怔望着空空的门口，半天才消化完沈非刚才那句话。他……是在指点她吗？她慢慢转过身面对镜子，静静审视，“自己的风格”？她的风格是什么呢？

　　空空的教室里飘荡着悠扬的音乐，只有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地凝望着镜中的自己，认真的表情看起来特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