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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永不说再见》 作者:云五

第43章 谁画下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1)

  到晚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明天就清明节,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凌千帆瞅着她半天没说话,似乎想从她话里读出点什么,明天是清明节,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他没有陪爷爷和姑姑去扫墓。他不知道父母泉下有知会不会骂他不孝子——只是他已走出来了,便不可能再回头妥协。他扣起贝菲的手笑道:“有心就好,明年我再带你去拜祭我爸爸妈妈。”

  贝菲重重地点头,他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他总记得初识时贝菲给盛遂波下泻药那副乖张的模样,那时候的贝菲多么张狂刻薄,现在也变得瞻前顾后,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口口声声说着要决断由己,还是忍不住担心家里的状况。他心底默叹一声,贝菲已站起身来,撑在窗边向外眺望营房夜景,小刺猬头浴后格外服帖,在星夜下水汽氤氲,只是身形单薄,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他暗笑自己这股怜香惜玉的劲头,用在贝菲身上真有些可笑。贝菲单枪匹马闯荡川藏线,连Lawrence和他太太都赞叹不已,生命力顽强得堪比小强,可他现在看着贝菲削瘦的背影,偏偏就觉得她是那样的势单力孤,那样需要保护。

  界山达坂,西藏之北,新疆之南。

  去界山达坂的路上雪光刺目,若不是戴着墨镜,一定会因雪盲症而暂时失明。路上遇到被砾石扎破排气管的吉普车,他们帮忙车上的人确立位置后向前面的兵站请求救援,留下部分食物后继续出发。实际上他们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雪山荒岭中GPS也时灵时不灵,全凭辨认沙石路上经过的车留下的车辙才能继续前行,凌千帆和贝菲轮换驾驶,半路上车胎被扎破,凌千帆终于找到他在新藏线上“不可或缺”的表现机会——换胎。

  “现在知道男人有用了吧,要是你一个人,车半路被扎破了,难道你坐这里等下一拨经过的人来帮你换胎吗?”早上贝菲都在嘲笑他的高原反应,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扳回,岂有不好好发挥教育的道理。

  “如果没有你,我会选择骑行,因为我不会用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交通工具来穿越新藏线。因为大爷你在,我们才选择开车,实际上我们现在走走停停的速度,并不比我骑车快。”

  换胎的时候有兵站的军车经过,方向是从界山达坂回大红柳滩,一问才知道原来前面有两辆车在死人沟翻了,七死十伤,凌千帆顿没了开玩笑的念头,昨天的高原反应已把他的自信心打击到谷底,此时惊惧交加之下,倏然引起强力反弹,指着前面的飞沙走石哼哼道:“等咱们到了界山达坂,拿GPS探测一下海拔,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咯?”

  贝菲蹲在地上嚼巧克力,抬眼望去四野茫茫,这个季节的天气不算太好也太坏,漠漠荒山之中,除了感觉离天近些,并无什么美景。她脑子里忽闪过方才兵车上死者的惨状,不知怎地又想起那天凌千帆的话——她觉得她现在特别容易犯傻,这沿路上缺水缺粮,她却希望一生一世,都在这样的路上扶持着走下去。

  “千帆。”

  她声若蚊呐,凌千帆却还是听见了,转过头来笑笑,隔着墨镜她看不清他的眼神,直觉是柔和而温暖的,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融掉,细簌细簌地淌出水来。凌千帆换完胎转头叫她,才慌忙道:“阿三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鼻子一抽一抽的,凌千帆伸手捧着她的脸,却不敢摘下她的墨镜,只是低声连连地问:“阿三,你怎么了?”

  “我想起刚才那几个死在前面的人,有点害怕。”

  “没事没事,刚才兵站的人也说了,他们准备不充分,车的状况也不如我们,放心,啊?咱们命大着呢。”

  也许是这样的环境,一如平安夜那晚的月色撩人,贝菲抽抽鼻子,抹了把眼泪,靠在车尾朝凌千帆道:“千帆,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凌千帆像是感应到她要说什么,笑着封住她的唇,高原之上连热吻都是困难的,轻吻浅吮后凌千帆便大喘了两口气:“留到最美的地方说。”

  贝菲脸腾地红起来,凌千帆笑她,她非要归结为高原反应,眼珠子一瞪凌千帆便不敢再取笑她。整理好工具后继续出发,一路全是碎石泥浆,车行极缓,最慢时车速不足20km\/h。艰难前行时收到从兵站打来的电话,卫星电话信号尚算不错,出乎意料的,听到的竟是凌玉汝的声音:“千帆,是你吗?千帆?”

  “是我,姑妈你……”

  凌玉汝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姑妈你怎么在兵站,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出现杂音,片刻后凌玉汝才道:“贝菲和你在一起?”

  凌千帆瞅瞅贝菲,嗯了一声。

  “听说你病了?”

  “高原反应,没什么奇怪的,休息了大半天,现在好得差不多了,姑妈你有什么事等我从拉萨回来再说吧。”

  “你病了贝菲还让你赶路?”

  凌玉汝音调陡然尖锐起来,凌千帆颇有不耐,无力叹道:“姑妈,你不要事事都这么敏感!”

  “我敏感?现在是会闹出人命的事!我知道,你和我闹别扭,你知不知道爸爸听说你到了新疆当夜痉挛不止?算了,我知道你为了个女人什么都不管,家里怎么样你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原来还觉得就阿寒这个孩子叫人操心,你做什么事都有分寸,现在倒好,你们哥儿俩一起给我撂挑子!他从小就这样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怎么也……”

  车正好开到一段搓板路,路上一排一排的都是凹槽,颠簸得凌千帆满心烦躁,听着姑妈的电话,一时恨不得把电话摔出去——按照惯例,接下来必然是姑妈的杀手锏。从小到大,但凡他有什么出格的念头,姑妈必要忆苦思甜一番,哭诉当年他父母早亡后自己如何又当爹又当妈拉扯他和凌千桅长大。以往他阳奉阴违一下也便罢了,今天听到这些却心头一阵火起,偏偏贝菲就在身边,他只好停车下来:“姑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什么?”

  电话那头沉寂了很久,凌玉汝才哽咽道:“你从来都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也许这真是他的软肋,他实在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和姑妈理论,恨恨地叹口气:“姑妈,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你要真为我好,就什么也别做,等我回来就好——许明智那边,我已经安置好了。姑妈,算我求你也好,你放过他,也放过我吧。”

  “许明智……谁啊这是?”片刻后凌玉汝的声音极之惊骇,“你——”

  凌千帆垂眸不语,亦懒得去拆穿姑妈,只轻叹一声:“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吧,这一次我一定要走下去——否则到死我都会觉得自己很窝囊。”说完后他不待姑妈回话,径直挂上电话,上车他偷觑贝菲两眼,似乎也没什么表情,他仍是此地无银地解释两句:“没什么事,你别放在心上。”

  “嗯。”

  “没生气?”

  “没。”

  “真没?”

  路不好走,加上贝菲本来技术就半桶水,和旁边的军车错车时夹起的石子打到挡风玻璃上,吓得贝菲猛踩刹车,刹住车后一肚子火便朝凌千帆发过去:“你烦不烦啊?叽叽歪歪的,再说我就地刨个坑把你埋了!”

  凌千帆讪讪道:“刨坑多辛苦啊,再说你把我埋了,没人给你唱小曲解个闷,这一路上多孤单寂寞?”

  贝菲皮笑肉不笑道:“不寂寞,我在坑旁做个记号,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过来,要是带的干粮不够,我就再把你刨出来……”

  她阴恻恻地笑上两声,凌千帆赶紧噤声,不敢和她再做口舌之争。继续前行,这样的旅程比他想象的更为艰难——他有好些年未作这种长途旅行,贝菲在开车上又是生手,虽然装备充分,一路上仍不断有各种料想不到的状况。临近界山达坂的地方,马路旁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是雪地还是路界,据说也是事故多发地带,贝菲不敢掉以轻心,便换凌千帆来开车,自己躺在副驾驶上小憩一段。

  远处的云雾低低地绕下来,辨不清是青色还是紫色,太阳在云层后遮遮掩掩,间或有霞光万丈,绚丽夺目,间或又是骇人的黑沉,只能靠前人的车辙认路——雪峰雾色,云山霞光,或许最美丽的风景总是伴着最崎岖的旅途而来;又或者说,只有在这样和生命极限的搏斗中,才更能体味这人间仙境的美妙。

  雪峰在云朵间露出一个尖角,在阳光下闪动着奇异的光芒,银白、浅青、绛红。时而有交相辉映的七彩光芒,流转闪耀,幻美如天堂。

  天堂和地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玻璃粉碎声之后,是后方无法抵挡的冲击力,凌千帆掉转方向盘试图避过后方冲撞的车辆,贝菲连忙叫道:“别拐弯,别拐弯——撞车,不能翻!”

  凌千帆旋即明白她的意思,路上能见度低,路旁皑皑茫茫,辨不清是不是雪地,若是翻车定然没命,若是撞车——车是改装过的加重车型,那业务员也说过:“加重版的,除非跟坦克撞,不然什么车撞上都是它倒霉!”

  他抢在最后关头把拐了一半的车转向,后窗玻璃哗啦啦地往下掉,车尾直接变形,副驾驶座也因撞击被压到,贝菲被挤在变形的座位里。凌千帆连忙解开安全带,又把贝菲从车里拖出来,刚下车贝菲便歪在地上,看样子是腰被撞到,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往后看看,一辆越野卡车的头正斜着卡进他们的车尾,车窗粉碎,惨不忍睹,不用看也知道,车里的人受伤一定比他们还要严重。

  后面是辆越野卡车,司机陷在车座里,连呼叫声都没有,身上一片血红,凌千帆费劲地把他拖出来。贝菲从自己车里找卫星电话,摸了半天才找到,赶紧给兵站打呼救电话,谁知天公不作美,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瞬间又是一阵泥泞。

  卡车的副驾也被挤压变形,凌千帆把卡车司机摊在路旁,又赶紧去砸副驾的车门。副驾上似乎是个女人,整个身躯被压在车座里,怀里还抱着皮包——凌千帆忽觉得那皮包如此眼熟,骇然间他心跳几乎都要停止。

  贝菲打完电话赶过来,只看到凌千帆瘫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女人,他脸上那种神情可怖得无法形容。雨越下越大,皮包上的血污被冲刷干净,贝菲看清那铭牌上的LOGO,正是习容容嘲笑她土人的那个牌子。

  凌千帆望着她,嘴唇微蠕,却什么也不曾说出来,她抓着他的手想说对不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凌千帆的意思——如果他早知道后面越野卡车上坐着谁,他宁愿自己堕入万丈悬崖,也不愿意撞车的。

  可是贝菲也在车上,所以他不能犹豫,不能后悔,甚至连悔疚,也只能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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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高管密爱夺情:等到风景都看透挚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永不,永不说再见再见,如果可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