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段柏拉图的痛苦

　　莲娜忘记左平的归期，是因为接到了林祺的电话。其实林祺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说莲娜，我想你了，于是莲娜就用最快的速度打扮自己，一路飞奔到林祺的怀抱。

　　在江汉路的酒吧，林祺始终眉头紧皱，拉着莲娜一杯又杯的喝酒，莲娜眯着眼看他，这个男人始终喜欢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说想自己！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让莲娜觉得林祺是那么的爱她，是呀，如果不是深爱，一个男人怎么会舍得在女人面前表现出如此的消沉。

　　第二瓶威士忌喝下肚，莲娜对林祺说，我要回去了，今天他回来！林祺拉住她的衣角，喃喃地说，我离婚了，然后一动不动地倒在桌子上，莲娜半晌没有回神，“离婚”两个字像一杯叫深水炸弹的鸡尾酒，让她的大脑嗡嗡作响！

　　莲娜和林祺的交往，很俗，婚外恋，男的已婚，女的有谈及婚嫁的男友，两个人原本是没有关系的，可偏偏天雷勾地火般爱到了一起，而且还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这年头，谈柏拉图怕是要被人笑死，是呀，网恋、一夜情、婚外恋如此频繁的现代社会，还有人会天天见面，却只谈精神，说出去，谁会信！

　　起先，莲娜也觉得林祺只不过是在一步一步的引诱自己出轨，可约会几次后，莲娜发现他很绅士，吃饭、喝咖啡、看电影、聊天，谈爱情，偶尔也有一些暧昧的动作，比如，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又或者不经意地轻吻她的耳垂，但，从来没有亲密的身体接触，甚至林祺从来没有在莲娜面前谈过性之类的话题。

　　时间久了，倒是莲娜憋不住，主动问林祺，你对我有什么企图？林祺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他一笑，莲娜心里就犯晕，或者真是自己弄错了，又或者他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和自己交往，再深究一点，只是暧昧吧。

　　就在莲娜还在想着各种理由时，林祺却开口说，莲娜，我喜欢你，发自内心，这回轮到莲娜愣了，林祺又说，但我不想以爱的名义来占有你的身体，我有老婆。

　　就是这样的一席话，让莲娜觉得林祺很伟大，比起单位上那些背着老婆在外面养小蜜的男人来说，林祺是个正人君子，他的爱与性无关，他从没有亵读爱情，所以跟林祺交往，莲娜觉得的很心安，而且有挑战，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看上去是那么的剌激，莲娜甚至不觉得自己和林祺的柏拉图有背叛左平。

　　只是，谁说过，精神出轨其实比身体出轨更可怕，当精神真正被一个人完全控制的时候，也就是陷入万丈深渊之时。

　　莲娜开始觉得自己离不开林祺，因为，她总是不经意的想到他，想他的时候就会独自一个人傻笑，然后躲进洗手间给他打电话。和左平的生活也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如，在和左平做爱时，她总是会幻想林祺，林祺的脸，林祺的眼神，甚至林祺的手指也开始在她的幻想中有节拍的游走，有一次，莲娜还不小心将林祺的英文名喊了出来，幸好左平没有在意，但她确实慌神了好长一段时间。

　　很多时候，莲娜是动过和左平分手的念头，但是七年的感情，分手两个字，莲娜觉得要说出口真的很难，从二十岁到二十七岁，虽然中间也闹过分手之类的小插曲，但在心里还是爱着左平的呀，如果，就这样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已婚男人林祺，莲娜心里还是有无数个舍不得。

　　如果无法舍弃，那么就选两全其美吧，所以，莲娜一直在左平面扮演完美女朋友，在林祺面前又是他的精神恋人，只是爱情从来就不能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如今林祺离婚了，那么意味着林祺和左平之间，她一定得选一个。考试的时候，莲娜喜欢做选择题，即使不知道答案，但总是有一个可选，而现在，她觉得眼前这道选择题真难。

　　莲娜将林祺送到酒店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回到家左平也已经睡了，桌上有他的留言条和从云南带回来的礼物，是莲娜喜欢的藏饰品，耳环、项链、手链，一件不少。

　　看着这些礼物，莲娜的心这才有点后悔。左平的人和他的爱情一样，总是不温不火，也许，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林祺呢？林祺的身上集合了父亲与情人的角色，莲娜想，这种男人对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但这样的男人也太危险了。

　　莲娜躺在沙发上，脑子里左平和林祺的名字交替着出现，她觉得有点烦，索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只到隔天早上被左平摇醒，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了整整一夜，看着镜子一脸倦容的自己，莲娜突然觉得有点累。

　　中午，林祺约莲娜吃饭，郊区的农家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饭桌上，莲娜以为林祺会跟自己解释离婚的事情，可她等了又等，林祺始终什么也没提，几次，莲娜都想引导他说离婚的事情，却连连被他转移话题，莲娜心里有此许不快，但又不能表现在脸上，于是闷着气吃饭。

　　回来的时候，经过二桥，有人撞车，莲娜打开车窗，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大声争吵，正欲摇上窗户，却听到一声尖叫，远远地，莲娜看到一个身着警服的男子倒了下去，莲娜倒吸一口气，突然想到了左平，左平也是警察，缉毒警，成天和一些毒贩子打游击战，比起交警，左平的危险更大，那些毒贩子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路面很快就顺畅了，行凶的人被警察带走，受伤的人送进了医院，二桥又恢复了平静，莲娜却像惊弓之鸟，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那天下午，莲娜推了所有应酬后，早早回家，并烧了一桌子菜等左平回来。

　　八点，左平还没有回来，发信息过去，说是在开会，莲娜便迷迷糊糊地趴在饭桌上睡着了，睡梦里竟梦见左平正被一群持枪的人追赶，而自己正好和林祺开车经过，她想拉住左平躲到林祺的车上，可偏偏什么也喊不出来，正当左平快被人追上的时候，门开了，左平走了进来。

　　莲娜看着左平，突然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莲娜的举动让左平有点不知所措，他伸出手抚着莲娜的脸，直到她平静。

　　哭过后的莲娜突然对左平说，你辞职吧！左平笑了笑问她，怎么突然提这事，这工作不是一直很好吗？说着就进厨房张罗着吃饭，看着左平的背影，莲娜心里对那个选择题突然有了答案。

　　夜里，莲娜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想要用一个完全的借口跟左平摊牌，于是，她想到了那个梦。

　　莲娜摇醒身边熟睡的左平说，我们分手吧！左平先是揉揉眼，然后一惊，接着笑了起来说，莲娜，说梦话呢？莲娜看着他认真的说，我们分手吧，左平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低低地问，为什么？莲娜吞了吞口水说，你知道，你的职业，一直让我有危险感，我需要我的丈夫时刻在我身边保护着我，而不是去保护别人。

　　左平用一种欲说还休的眼神看着莲娜，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但莲娜觉得压抑，左平的眼神让她有内疚感，和左平分手的大多原因还是来自林祺的离婚，尽管左平不知道林祺的存在，但事实上还是自己背叛了他。

　　莲娜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左平，左平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气，然后轻轻地掰开她的手。

　　莲娜打电话给林祺时，他正在开会，莲娜刚一出声就被狠狠地骂了一通，接着电话就断了，莲娜觉得奇怪，再拔就是关机，气得她差点把手机从窗户口扔了下去，傍晚，林祺再打电话来时，她说什么也不接，可是等林祺的电话不打来时，她又忍不住了，主动拔回去，正想责问，林祺说，出来见面吧！莲娜又满心欢喜地去赴他的约会，刚才的那些委曲全抛到了九宵云外。

　　一见面，莲娜就逼不期待地对林祺说，我和他分手了。林祺一边翻阅着手中的报纸，一边点头，他的表现冷淡得叫莲娜失望，过了一会，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她，好好的为什么分手呀？

　　林祺的问题，真让莲娜难堪，原本以为他会高兴，自己为了能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和相恋七年的男友分了手，于情于理，林祺是应该感激自己，可偏偏他问她为什么要分手，这让莲娜太委曲了。

　　莲娜不顾一切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起来，林祺慌了手脚，连连安慰她，莲娜哭着说，你离婚了，所以我才和他分手。没想到林祺听了这话又笑了起来，他点了一根烟，意味深长地看着莲娜说，傻丫头，我离婚和你没有关系，你大可不必为我和男朋友分手，我爱你，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和你聊天，仅此而已呀！

　　好个仅此而已，让莲娜的哭声嘎然而止，原来这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林祺说的爱，并不是要和自己在一起，只是简单的爱，亲亲脸，偶尔暧昧，寂寞时可以随时随地陪着他，这才是林祺说的所谓的柏拉图精神恋爱，可是这样的爱到底又是什么爱呢？莲娜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疯了似的想逃走。

　　莲娜沿着街跑了很远，最后，她想回家，回到那个有左平在的家，可是走到楼下，她发现自己没有勇气再踏进这个家半步，犹豫了半天，她终于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家里，于是激动地从包里掏出钥匙，却听到屋子里左平和一个女人的对话。

　　原来，左平早就知道莲娜的外遇，做警察的人怎么会确察不到女朋友的变心，左平不但知道莲娜的变心，更知道林祺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因为，他也爱上了别的女人，而莲娜的主动放手，刚好成全了自己。

　　莲娜捏着钥匙的手指在不停地抖动，最终也没能准确地插进她曾经最熟悉不过的锁孔，莲娜有点明白过来了，似乎她这道选择题，在最初的命题时就已经是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