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藏娇

　　“咚咚……咚咚……”沉重的鼓声响起，在大理寺后衙喝茶的轩辕闻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表情更加的冷凝。

　　在鼓声响起前，他一直以为她会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那个表面纤细柔和的少女，竟然有比须眉男子更加可怕的勇气。

　　“王爷，那个告您的姑娘来了。”大理寺正卿的头上冒着冷汗。

　　今天早上，瑞王爷忽然来到了大理寺，并说等着人来告他，如果不是因为瑞王爷从不讲废话，更不会开玩笑，他真的会以为是他在逗他这个老臣玩呢。

　　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瑞王爷刚到不久，告状的竟然真的来了，而且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接了这个案子。”轩辕闻天说道。

　　“什么？”

　　“本王说接下这个案子，而且一切都照规矩来。”他还在等，等她求饶，等她在大理寺的严刑峻法下求饶。

　　“是。”大理寺正卿躬身施礼，刚想退出去，轩辕闻天便叫住了他。

　　“等等，只要她肯求饶，便放了她。”

　　“是。”一个花儿一样的娇嫩的女孩，别说真的打她五十杖，怕是一见到大理寺的刑具便要求饶了吧。

　　“一！”轩辕闻天负手而立，眉头微皱地听着前面监刑官高吭的声音，可是，却没有听到一声求饶的声音，哪怕是惨叫。

　　“二！”一样的无声，轩辕闻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双拳不由得握紧。

　　“三！四！五！”她是铁打的吗？自二十岁起，他便掌管刑部与大理寺，眼见过无数铮铮铁汉在酷刑之下惨嚎如猪狗，可她一个弱女子却……

　　“报！告状人已经昏厥。”监刑官的声音传来，轩辕闻天猛地一挥右拳，击打在墙壁之上。

　　“停止行刑！”他并没有抬高声音，但是却清楚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里，够狠，她是真的够狠，甚至于让他甘拜下风，不过她越是这样，他越不会放手……“来人，将水月送回瑞王府。”

　　阴暗，潮湿，空气中充满着腐败的臭味，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哀号声，让人从心底里发寒，这里是地狱吗？

　　眼前是粗大的木制栏杆，让她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牢里，还是在牢外，栏杆的另一边，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蜷缩在角落里。

　　蟑螂和老鼠在他们的身边来去自由，丝毫不把他们的存在当回事，也许在这些动物们的眼里，他们已经是死人了吧。

　　老夫妇中的一个人抬起了头，枯瘦的脸上满是血痕，可是脸上的轮廓却清晰可辨，是娘！她不由得尖叫起来。

　　“啊！啊！”她的第一声尖叫是因为受惊，第二声却是因为身上非人的疼痛，好疼，她的背上火辣辣的痛……

　　轻凉的药膏被人用极轻的力道涂抹在仿佛着火般疼痛的伤口上，水月轻叹一声，紧颦的眉毛舒展开来。

　　“你输了。”一个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他？“为什么？”水月勉强睁开眼，透过重重的浅粉色围帐，她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她的心头一紧，命令自己清醒起来。

　　“小姐，别动。”一个甜软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我是小红，是王爷选来伺侯您的。”小红怯怯地向帘外望了一眼，王爷是鬼吗？小姐刚刚醒过来，连她这个在小姐身边的人都不知道，王爷竟然发觉了。

　　“我让你做的事，你只做到了一半，大理寺的杖责，你也只受了五下，所以你输了。”

　　“可你也没赢。”水月的声音虽低，但倔强依旧。

　　“我没赢吗？当初的条件是要你将我写好的赦令交到大理寺正卿的手中……”

　　“我可以重新回到大理寺，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昏倒。”

　　“不会昏倒？你会死在大理寺的严刑之下，然后天下人又多了一个指责我的噱头。”人影接近纱帘，水月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他身上的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小红，你出去。”他终于撩开了帘子，目光如炬地看着趴卧在床上的水月，她的唇色惨白，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看来大理寺的杖刑打伤了她的身体，却没有打掉她的骄傲。

　　可偏偏这样的她，却更加的吸引他，轩辕闻天暗自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心动有些无可奈何。

　　“是。”明明他并没有看她，但是小红仍然吓破了胆，并且对敢于与他对视的小姐更加的崇敬。

　　“可是我就这样放了你爹娘，天下人又会说我重色轻律法，无疑是自打耳光。”他已经三十岁了，和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有这场意气之争实在是不太明智，所以……他改变策略。

　　水月沉默了，她脾气虽倔，但却讲理，其实轩辕闻天从一开始就没错，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让他爹成为水至诚的弟弟。

　　“我们别再争了，想一个折衷的办法。”轩辕闻天缓缓布下罗网，虽然以他的才智与一个小女子争，有些胜之不武，但他做事，向来只问结果。

　　“我会交一个奏折给皇上，请旨封你为侧妃。”水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放心，只是形式上的，你在我的王府里住一年，一年后，我放你回家，让你一家团圆。”

　　只是形式上的？他变得好快……水月眨了眨眼，想从他平静依旧的脸上找出他转变的原因，但却一无所获。

　　“我要的是解语花，不是会扎人的玫瑰，而且如果我强迫了你，以你的脾气怕是会自裁以全名节，这与我有什么好处？”好聪明的女孩，只是还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他没有摆出笑容来降低她的防心，但他的语言却极富煽动性。

　　“我答应你。”他应该可以相信，而且以他的财富地位，根本不用去骗她这样的一个无才无貌的小女子，眼前的这个轩辕闻天，似乎是和别人口中说的，自己过去想的并不完全一样……

　　“这间房是龙吟苑的西暖阁，与我的寝宫相通，你就住这儿吧。”

　　“不用了……”与他的寝宫相通……水月有些慌乱地四下找寻着。

　　“我府里耳目众多，如果不想被皇上和太后知道我们的事，你最好听我的。”

　　在一场春雨过后，在土中深埋整整一个严冬的草终于萌芽，新生的青草，几乎一夜之间铺满了山坡。

　　“你来了。”还没有多少水的小溪静静地流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男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另一个也是一身渔人打扮的男子，点了点头，坐到了他的身旁。

　　“听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说，你放了水至信夫妻……是叫这个名字吧，朕记得应该没错。”

　　“是。”轩辕闻天自若地拿出鱼杆，熟练地装上诱饵，脸上全然没有当今天子轩辕擎天想看到的不自在。

　　“朕曾经想赦免他，而你却不同意，你给朕的理由是，水至信与水至诚血缘关系太近，没有确实的理由，不能放，否则会受人以柄。”

　　“你记得没错。”

　　“原来你的弟弟，也就是朕的话，还不如一个女子。”轩辕擎天有些将要龙颜大怒的迹象。

　　“嗯，你当然不如她。”

　　“你！”

　　“根据轩辕律， 皇室宗亲的近亲才可以在得到赦令后免除诛九族的罪名。 ”

　　“可我记得她不是。”轩辕擎天嘴角已经有笑意。

　　“别偷笑了，东方无情怕是早向你和太后邀功了，这是请旨封她为侧妃的奏折，回去记得批一下。”

　　“你不信任东方无情。”轩辕擎天面色一正。

　　“是。”他是不信任东方无情，事实上就连眼前的皇帝，他也只信了五成。

　　“唉，这么多年了，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我们才是兄弟。”知晓他的心思，轩辕擎天感叹道。

　　“闲话少说，说正题吧。”

　　“最近边关的事有些变化……”

　　这两个人，在青山绿水间讨论起军国大事，外人都以为他们兄弟并不亲，轩辕闻天权高震主，两个人间早有嫌隙。

　　却不知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一个扮仁君，一个扮严王，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软硬兼施，将轩辕国，牢牢控制住。

　　“你有些爱她吧，不然为什么会将她留在身边？”在讨论完正事后，轩辕擎天说道。

　　“不爱，我不爱人的。”应该说，他不会让自己爱上她，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种让他觉得害怕的东西。

　　“不爱人？嗯，还是不爱人比较好，喜欢她，就留在身边吧，不过，最好让她爱上你。”单恋的滋味太苦，他早已经尝够。

　　“嗯。”他让她爱上他的理由并不是皇上想的那个，只因为他讨厌背叛，更不喜欢和人分享女人，而无数的实例说明，女人只会对自己爱的人忠诚。

　　已经过了元宵节，残冬马上就要过去，这几日天总是阴阴的，冰雪却开始大面积地消融，风也特别的大，但却少了冬天的冷洌。

　　被风声扰得无法入眠的水月从床上坐起，窗外的树影乱摇，纸窗上被灰尘沾满，小红她们擦了一次又一次，却总赶不上风的速度。

　　炭火已经熄灭，应该有四更了，好冷，打了个寒颤，她披上一件衣服，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反倒没了睡意，她的伤应该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严重，几天下来她已经可以起来坐一会儿了。

　　白天时，小红她们看得紧，不肯让她活动除了手指之外的任何部位，想到这儿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几日都没有再见到轩辕闻天，丫环们更是很少提到他，她看得出来，她们很怕他，连带的对她这对表面上的侧王妃也是毕恭毕敬，生怕有一丝的闪失和怠慢。

　　虽然轩辕闻天说过他住在隔壁，但看来他另有住处，这么多天以来，她还未曾听见隔壁有人声……

　　远远的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很沉稳，像是记忆中轩辕闻天的……水月屏息细听，那脚步声在隔壁房的房门口停住，可是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她的门口，她更加的紧张，可是来人很快离开，隔壁传来了开门声。

　　“王爷，您回来了。”守门的小厮问道。

　　“今天侧妃的伤好些了吗？”轩辕闻天边让侍从为他换衣服边问道。

　　“听小红说，已经没有大碍了。”总管王安答道。

　　“明天再送些药过去。”

　　“是。”

　　“你们都下去吧。”轩辕闻天挥退左右，坐在床边按揉着酸头的眉心。好累，看来他真的是老了，过去几天几夜不睡都没关系，现在才不过二十几个时辰熬下来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将目光移向离他并不远，但从未被开启的雕花木门，那扇门的后面，就是水月的房间，不出他的所料，将水至信夫妻放出，收水月入王府，成为他的政敌们攻击的目标，不只是朝堂这上，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说这件事，而且传言越来越不堪入耳。

　　对这些事，他已经太过习惯，他最担心的反倒是那个至今没有表态的女人，他名义上的王妃刘若雅，那个女人的品性他太过了解……如果想要保有水月，那他对她就不得不防。

　　东方无情和轩辕昊天，水月在他们两个人的手里都曾经有过短暂的停留，她到底与这两个人有关或无关，也要查明。

　　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些，但是，不在意和一无所知毫无准备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原来想要一个女人，比处理一件国事更加的麻烦，加上错综复杂的关系，这种麻烦必然加倍，不过，这些都不可能阻止他想要水月的决心，三十年来他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就一定得是他的，包括水月自己，都不能左右这种结果的出现。

　　他没有睡，虽然隔着一堵墙，水月还是感觉到了他强大的存在感，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又想要干什么？他的目的真的那么纯良吗？

　　虽然三天前她答应了他，但是冷静下来的她，却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计谋当中，只是，她最大的悲哀就是聪明到可以隐约感觉到他的某种企图，却对事情的发生无能为力。

　　人有的时候还是笨点好，太聪明了，只会让自己更加的难过，她回想起了爹的话，但是，爹却忘了告诉她，该怎么样才能变笨。

　　比起这些，更让她恐惧的是，除了第一次见面，她对轩辕闻天无法升起敌意，好感却在一点一点地堆栈。

　　不过没关系的，她只要在这里住上一年，一年其实很短，只有三百六十五天，过了这三百多天，轩辕闻天将会彻底地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瑞王府的西苑，同样有一个人无法入眠，她就是轩辕闻天的妻子，先皇亲自册封的瑞王妃刘若雅。

　　披起素纱衣，她站到了铜镜前，镜中的女人长发飘飘，五官精致而完美，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尽管已经年近三十，但岁月带给她的只是日渐成熟的魅力。

　　只是这样的绝代佳人，却落得个独守空房的下场！美目骈射出火焰，心中积压已久的怨与恨，让她的五官扭曲。

　　十年前，她听从长辈的安排，在一天夜里，走入了轩辕闻天的房间……却在天亮后才知道，一夜的缠绵，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轩辕闻天会碰她，完全是因为他当时被迷药控制，而给他下药的人，正是她的姑母，轩辕闻天的生母——刘贵妃。

　　因此轩辕闻天恨她，因为她的王妃之位是偷来的，却从来未曾想过，她当年也只有十六岁，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一切只能听从长辈的摆布，嫁给了不解风情、冷酷无情的丈夫，她心中的恨意并不比他少！

　　因为他是男人，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妻子，他可以纳妾，可以不顾羞耻地娶罪臣之后，朝廷钦犯入门，让她这个妻子颜面扫地，让早已经受尽屈辱的她再次蒙羞！

　　走到窗前，她推开窗，一阵狂风吹入房中，她的长发在空中乱舞，怨毒的目光射向龙吟苑的方向。

　　她恨那里，那里是她耻辱的象征，身为王妃，却没人资格踏进那里半步，已经成为轩辕国皇室的笑柄，而那里，现在又有了一个女人，不，是狐狸精……

　　目光转身南侧，那里是轩辕王府的南苑，里面住着她与她唯一爱过的男人所生的骨肉，小王爷闻轩辕哲，她要把他拱上王位，不！是皇帝的龙椅，让一个没有皇室血统的人登上皇位，将是对错待了她的整个轩辕皇族和轩辕闻天最好的报复！

　　现在她要做的是冷静下来，静观其变，轩辕闻天有一个弱点，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弱点，这个弱点，在他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将会爆发出来，将他和他爱的人毁灭。

　　正月已过，年也已经算是完全过完了，正月里虽下过几场小雪，但是终究是一天比一天暖了。

　　水月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被获准可以下床走动，甚至可以到外面短暂地散步。

　　其实侧妃的生活很简单，只需要每天早晨起床把自己装扮得整齐利落就可以了，该吃时吃，该睡时睡。

　　传说中身处于隔壁的轩辕闻天她名义上的夫君在白天根本不会出现，只有到了夜里才会通过他跟下人低声的交谈感知他的存在。

　　因为浅眠，她几次被他书房里传来的谈话声惊醒，后来她甚至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晚上，要等到他从外面回来，他的房间彻底安静后，才能真正入睡。

　　最晚的一天，她甚至睁眼到三更，才听到他的房间里传来开门声与脚步声，而等她天亮时醒来问过下人，他原来在天没亮时已经上朝去了。

　　轩辕闻天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是白天他没有地方补眠，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怕是每日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够，这就是得到权利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其实他是守诺言的，近一个月以来除了偶尔几次的遥遥相望，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那她内心深处隐隐的失落又是什么？

　　“小王妃您看。”丫环小红抱着一个定窑的花瓶进来，花瓶里插了几朵含苞欲放的迎春花……“迎春花开了呢……春天真的来了。”

　　“是呀，春天真的来了呢……”黄灿灿的花苞被皎白的瓷瓶映得分外的娇嫩。

　　“今年的迎春花开得迟，往年正月十五就已经开了，今年非要等到小王妃你完全康复才肯开。”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造化……大约是今年冬天太冷了吧。”岂止是太冷……简直是她生命里最冷的一个冬天。

　　“也是，对了小王妃，管家伯伯传话过来说要找裁缝进来给小王妃裁春装呢。”

　　“我不缺衣服。”她初进王府，还趴在床上不能动时，府里的人已经一箱子一箱子往这里搬了不少的衣服了，除了有限的几件她穿过外，其他的连看她都没仔细看过。

　　“不缺也要裁，这是宫里太后亲自发的懿旨，说小王妃今年初进府，定要多裁几件衣服，太后还亲自赏了衣料下来。”

　　“太后？”

　　“是呀，除了当年皇上，太后最疼的就是我们王爷了，早几年小王妃没进来时，太后几次三番要赐美女给王爷，都让王爷给推了。这次小王妃进来咱们府里，太后别提有多开心了。”

　　“哦……”所谓的疼爱就是赐美女？也是……皇室最在意的就是开枝散叶，瑞王这一支只有一个儿子，实在是太过人丁单薄了些，不过自己注定是要让太后失望了。

　　“王爷说……”小红忽然压低声音，悄悄把头凑到水月耳边，“王爷说未免太后起疑，小王妃还是要依着她老人家。”

　　“嗯。”这年事轩辕闻天也知道？以他的日理万机，居然还能想到让丫环传话……此人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直接从宫里派来的裁缝早饭后就到了，是一个面貌可亲的中年宫女，人白白胖胖的，像是刚刚发好的白面团，跟在她身后的是几名同样上了年纪的宫女。

　　她们带来了十几匹艳色鲜亮的各式布匹，行过礼后便要水月亲自挑选合心意的花色出来。水月素来不喜艳色，然而宫中的精品就是宫中的精品，就算是艳色的亦只是华美而非俗艳，淡色的更是淡雅出众，而不会太嫌素淡。

　　挑好花样后，便是漫长的量体，水月总觉得总是面带笑容说话轻声细语的中年宫女眼神里有些什么她不懂的东西。

　　“量好了，小王妃请安心等几日，奴才会亲自送成衣进来。”

　　“多谢姑姑。”水月低声道谢，小红立刻送上封好的银子。

　　“谢小王妃赏，奴才告辞了。”

　　宫里的人走了之后，小红忙颠颠地关上门，“小王妃你知道这位宫女是谁吗？”

　　“谁？”

　　“她就是太后娘娘最信任的贴身宫女素衣大姑姑，在太后面前说一不二。”

　　“怎么会……”

　　“看来太后是真的很在意小王妃呢，听说素衣大姑姑的手艺在宫中堪称一绝，但并不轻易出手，每年只在太后万寿跟过年时替太后亲自裁两身衣服而已。”

　　天……太后这么重视她……她日后……脱身会像是轩辕闻天说的那么容易吗？不过太后对她表现的重视，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意图呢？

　　拉拢轩辕闻天？毕竟轩辕闻天身为先皇长子，现在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太后的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从午后起，天空就一直阴沉沉的，晚膳时不掌灯已经看不清屋里的东西了，饭后果然飘飘撒撒地飘下了几片硕大的雪花，雪花落在地上，很快便融了……一场在天上是雪，落地又成了水的泥雪。下到二更时分，才变成净雪，因为夜里天寒雪花已经能渐渐集成了片，地面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轩辕闻天还是没有回来，替自己拢了拢被子，水月翻了个身，这几日轩辕闻天都回来得特别晚，相应的，她的入睡时间也晚了很多。

　　“咳咳……”一阵咳嗽声将半梦半醒的水月惊醒，她什么时候睡着了？几时了？她拥被坐起，因为下了雪，外面很亮看不清是什么时辰。

　　是隔壁有人在咳嗽，轩辕闻天回来了……

　　“王爷，要不要传御医？”一个尖利的声音问道，应该是轩辕闻天的贴身太监王保。

　　“不用了。”轩辕闻天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疲惫，他病了吗？

　　“可是……”

　　“你下去吧，本王要歇着了。”

　　看来是真的病了……整整一夜，隔壁的咳嗽声时断时续地传过来，水月也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一整夜。

　　晨起梳妆时，水月对着镜中形容憔悴，眼圈黑黑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小王妃睡得不好吗？”小红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问道。

　　“还好。”

　　“听王保公公说，昨晚王爷咳了一夜，晨起又上朝去了。小王妃想必是被吵得睡不着吧？”

　　“没有，我没听见什么咳嗽声。”

　　“骗人，黑眼圈都出来了。”小红指着她的黑眼圈笑道，“其实咱们王爷最是细心不过了，今早走之前还特意差王保过来问我您睡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他吵到？”

　　“是吗？”

　　“唉……王爷命苦，这几年就没看过他睡过一个囫囵觉，朝里朝外的事样样都要管样样都要操心……”

　　“不是有皇上吗？”

　　“国家这么大，皇上一个人管得过来吗？要不怎么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

　　打虎亲兄弟？皇室家族，恐怕有的只是打“死”亲兄弟吧，水月想起自己进王府前的经历，不由得暗暗替轩辕闻天打了个寒颤。

　　“今天闲着没事，奴才给您讲讲您养伤时里关于王爷的轶闻吧。”

　　“什么事？”

　　“我听前面的小子们说的故事，中间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我不知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这么一说，您也就这么一听。”

　　“快点讲吧。”

　　“据说是有天王爷出了上书房到兵部去办事，谁知道半路上竟遇上了一个拦轿喊冤的，本来这种事搁在别的王爷大员身上一概是打死勿论的，但咱们宇文统领是什么人呀，一等一的菩萨……当下只是说把这个人打一顿放了就得了；这个人偏偏不肯走，挨了打还要喊冤，王爷到底是听见了，便把这个人叫到跟前细细地盘问……”

　　小红看来是喜欢宇文统领，否则怎么会在说到他时特意多加了形容，水月笑了笑，继续听。

　　“那人原来叫王五郎是京郊的书生，带着媳妇来京城里谋事，谁想到媳妇竟被京城里的恶少看中抢了去，他多次讨要也要不回来，后来花钱贿赂了那人府里的婆子才知道，他媳妇在被抢进去当天为了全节，吊梁自尽了。那王五郎四处告状，可是通通被人用查无实据四个字给打了出来，这才拼了性命到王爷这里来喊冤。”

　　“结果呢？”已经猜出结果的水月含笑问她，这种故事，到了像是轩辕闻天这一级的人物手里，结果其实就只有一个……

　　“当然是恶少伏诛了呗，你道那恶少是谁？”

　　“谁？”

　　“是咱们王妃的亲表弟。”

　　“啊？”这点倒是出乎水月的意料。

　　“京里的人都赞王爷是真正的铁面王呢。”

　　“是吗？”水月却笑不出来……咱们王妃这四个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见过的那个轩辕闻天的正妻长什么样子呢？她难道真的深居简出不愿意见人，还是……

　　就在她想要开口问王妃对这件事的反应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嚣闹声……

　　“小红，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小红出去后，没多久就脸色难看地回来了，“是王爷回来了，听伺候王爷的人说，王爷在朝堂上晕倒了，整个人烫得像是火炉一样，皇上亲自命人给送回来了。”

　　水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又坐下……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对轩辕闻天没什么好感……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小王妃您不过去看看？”

　　“那边有大夫也有小厮丫头伺候，我就不过去了。”

　　“唉……”小红叹了口气，替她戴上最后一朵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