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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花开》 作者:海蓝

第20章

  ?10 情丝缭绕

  咬牙,在指尖小小地刺一下,血珠滴出来,立刻抓起一根药草贴上去,唔,止血了!立刻放到一边,再咬牙拿针刺一下,血珠滴出来,再如法炮制,却一阵钻心的痒麻——

  立刻狠狠丢开!

  蹲了半个时辰,才不过挑选出了十几根的夏季花!她可怜的手指头,却已经是密布了针眼啊!

  简直要咬碎一地的钢牙!

  “……小小?”

  咬牙,换手,她继续自虐。

  “小小……你在做什么!”

  手中的针,一下子被夺走。

  她抬头。

  已经近一个月不曾见过的美丽……青年正狠狠瞪着她……可怜的手。

  “你做什么啊!辛先生呢?他怎不管你!”青年怒道。

  “……关岳鸣?”她懒懒开口,懒懒打量他。

  “是我啊……小小,你不记得我……”

  “喂,喂,喂!”她立刻跳起来,双手乱摆,“你男子汉大丈夫啊,千万别哭啊!”

  “……我哪里哭了?”他也站起来,手负背后,冷冷瞧着她,“我连你哄了我五年我都不气了,我还哭什么哭!”

  “……”

  “小小,你看我到处找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我?”俊秀的青年闷闷瞪着她,丹色的唇轻轻一抿,“就算你……再气我,却也该见我一面啊。”

  “……”

  “我知你——”突然一愣,白玉的面颊慢慢红起来,却不是……害羞……

  “……”

  “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啊!”如今是美丽的青年,很无奈地叹一声,满怀的郁闷突然消失无踪……时隔五年,却又一次见到了这女人……流口水的时候。

  心,却渐渐激动起来。

  五年,五年的距离,似乎从来不曾有过。

  他与她,还是那时冷傲的少年与……一时大人一时孩子气的少女。

  五年,似乎就在这么轻轻的一叹里,便真的没有了,没有了啊。

  他还是他,她,还是她。

  “关岳鸣。”

  女子笑盈盈地望着他,眨眨眼。

  “什么?”他也笑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记得你的?”

  “辛先生告诉我的。”

  “……哈哈,他逗你还来不及呢,才不会好心告诉你。”她摇头,打死不信。

  “哈,你倒了解他。”很不是滋味地哼了声,关岳鸣有些埋怨,“其实是他无意中说漏了嘴……我好久以后才明白过来。”

  可她也曾告诉我,说你曾狠命推她先走,是她自觉没有你忍耐力强,不可能不眠不休拖着满身的伤回去报信的,所以才推了你先走。

  当时他听了,是痛到了麻木,眼睛酸涩,却流不出半滴泪来。

  可直到后来,心情平复了,再慢慢回想,才猛地想起辛不平这一句话的语病来!

  她……从不曾忘记过他啊。

  “我当时不是不想见你。”小小轻轻叹口气,又顿了顿,才道,“我被不平从江里扯上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没了脉搏啦,不平费了七天七夜,才勉强为我续上了经脉,可我却还是生死难料。”

  关岳鸣怔怔凝着她,面庞渐渐苍白。

  “那一年,我时时昏沉,即便清醒,也是偶尔。”她摇头苦笑,“我当时真的是连自己都不识得啦,只觉得好痛,哪里有心思去想别的?”蹲下身,她摸摸那些夏季花,不去看关岳鸣痛苦神情,只轻轻往下说,“一年后,我总算是好了,可也落下了许多毛病,稍微劳神就会生病。老管家将我小心翼翼运回家中,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派人看护,唯恐我再稍有不适,算是将我禁足家中啦,我不要说写信,书也不许读的,却到哪里去传消息给你?”叹口气,她笑,“再说,老管家当时恨你恨得要死,不看你痛苦,他如何会消气?我自幼失怙,老人家亲手把我带大,便是我的至亲长辈,我已经吓过他一次啦,哪里还敢再惹他伤心?

  “后来,其实直到去年,我才完全将养好。但我一病数年,家中事务也因此几乎全部搁浅,况在江浙,你兄长们又在暗中加紧布置,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也无法轻离江浙,而你,你忘记啦,那个张子强已经被山贼害死啦,你自然不能轻易到江浙抛头露面啊。思来想去,索性就瞒着你好了。”

  却从不曾为他设想过,她的消失,带给他的却是怎样的伤痛!

  “然后,这一次,我为了每一年的不平之约,前去南疆拜见义兄时,他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就试探着问我,为什么总这样蹉跎呢,该相见就相见吧,何苦总是无故瞒着呢。”

  “我当时没有说话,可过了不久,你就来啦。当时我在门后看到你时,我是、是……”她却说不下去了。

  她看他依然一身精绣白衫、乌发披散的少年模样,心中蓦地一痛,迟了五年,才知道,那白衣翩然的美丽少年,却早已刻画在了她的心中。

  情由心生,情随意动。

  她对他,却原来早已生了情。

  “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来见你。”

  沉默了一刻,她拿起一根芦根,轻轻拈在指间转动,慢慢撕下一张叶子含进唇中。

  芦根是甜的,很甜很甜,她却是尝不出来。

  “所以,就当做我从来不曾遇见过你,将当做我从来不曾认识过你,当做你从来不曾认识过我……我们重新来过吧!”

  于是,她笑眯眯地走过去,笑眯眯地贪婪地打量他。

  是了,他还是记忆中那美丽的少年啊,还是她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

  却是想哭。

  听他轻轻说“十八”那一刻,她真的想要哭。

  他,还固执地认为他生活在她二十岁那年的记忆里啊!

  那冷冷的神情,那傲然的模样,那精绣白衫,那乌发披散……是十八岁时的他啊,没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可是,那隐在袖中颤抖却不自知的手,那睫毛遮掩下的热痛双眸,那……掩不住的风霜与沧桑,让她痛极。

  只那一刻,才知道,他,真的……喜欢着她。

  五年,明明知道她不在了五年,却固执地维持着他十八岁时的记忆,固执地维护着……二十岁时,属于她的记忆。

  只那一刻,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将那甜甜的糖,送他,抚慰他。

  “岳鸣。”

  抬头,望着那美丽眼睛中滚滚落下的泪,她叹息。

  “该说对不住的,是我。”

  她再如何地寻找理由,对这美丽的少年,却是……对不起的。

  “我喜欢你。”

  而今,美丽的青年却不看她,只仰首凝着蓝蓝的天,任眼泪坠下,似清晨晶莹的朝露,沾染了她手中的芦根。

  她一时,痴了。

  “小小,我也喜欢你啊。”

  美丽的青年依然仰首,凝着远远的天,眼泪,五年来第一次,流得却是这么的开心。

  “一直一直喜欢你的。”

  负在背后的手,用力交握。

  颀长的身躯,绷得极直,却依然颤抖得不能自制。

  只肯固执地,重复着这一句。

  “一直喜欢你的。”

  ……

  她慢慢站起来,慢吞吞走近他,慢慢抬手,试探着抚上他僵直的肩背,慢慢抚慰。

  “……一直喜欢你的。”

  她叹,犹豫了下,微俯首,将热热的眼埋到他暖暖的背上。

  单薄的衫子下,凹凸不平的狰狞硌了她软软的面颊。

  那一日,从高高的城墙跃下,他将所有的刀箭都替她扛了起来,护卫着她从牧延府撤离,护卫着她杀上那重兵把守下的城墙,护卫她安全地离开那刀光剑影,护卫她从那滔滔的咆哮江水中逃脱性命……

  所有的伤,是他受;所有的血,是他流;所有的危险,他一肩扛起。

  五年前他与她并肩而战,五年后,他却站在了她的面前。

  手,轻轻覆上他一直颤抖的手。

  眼泪,与他,共流。

  他喜欢她。

  她喜欢他。

  曾经的少年儿女,曾经的稚气少年,曾经的壮志豪情,曾经的江湖共游。

  一直是他与她。

  什么也不再求,什么也不需说,一切,如此便好。

  如此,便是一生。

  —全书完—

  《小小儿女传》番外之 —逍遥儿女游

  1

  两情相悦的一双有情儿女,如果终于相互表明了心迹,互盟了终身,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接下来,便应该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两情依依,进而更该是三媒六聘,大红喜轿,花堂拜罢,洞房花烛,花好月圆,鸳鸯交颈,从此恩爱缠绵,比翼双飞……

  一般说来,世间万千的有情人,便是如此水到渠成的罢。

  只是,到了他这里,却怎么总是磕磕绊绊?历尽艰难,好不容易佳人在抱,却似乎又是黄粱梦般,他朝着心中渴盼不已、笑眯眯瞥着他的佳人伸手——

  握到的,却是冷茶一杯!

  只要一想到那个眉目含笑很潇洒地飘然远去的女人,他就恨不得……

  “大哥,如果我也想成为天朝的臣子,您看可以么?”恨恨地将手中的冷茶泄愤似的一饮而尽,他瞪着闲散地横倚卧榻悠然翻着杂书野史的兄长,咬牙开口。

  “哦?你不是一心向往着仗剑行江湖、逍遥少年游的么?”他家兄长很悠闲地将手中的书册翻过一页,敛着的眸看也不看他,只轻轻笑一声,“如今又终于有了结伴而行的伴侣,却怎么竟然想起要钻到十丈红尘打滚一番了?”

  “大哥,等过些时日,待朝中形势安定,您便会卸下一身职责,去清闲度日了吧?”他不答反问。

  “是啊,忙了这十几年,我是该去过几日清闲的日子啦。”他家兄长轻轻笑叹,将手中的书册合起,柔和的眸,望向那轩窗之外的老梅,一向斯文祥和的面貌,而今却含了淡淡的期待与喜悦。

  “二哥也想卸了职责,父亲如今更不再是朝中人。”他望着兄长难得一见的轻松神情,“再等你隐了世,那咱们京师赫赫有名的关家岂不算是没落了?”

  “只要对得起男儿志向,只要过得开心,便真的就是没落了又如何?”他兄长不在意地笑道,“岳鸣,你在犯相思了。”

  他闻言,立刻很狼狈地将瞬间燃火的俊脸转开,咳嗽了几声,才干巴巴笑道,“大、大哥,我正同你谈正经事呢,您怎么、怎么——”

  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地直截了当戳破他的……男儿怨啊……

  “弟妹独身返回江浙也一月有余了,你思念她,是常情啊。”他兄长很理所当然地朝着他笑,“想来也是,你们拜堂成亲不过三两日,她便离你远去,对于刚刚尝过风花雪月鸳鸯戏水的少年郎来说,的确是太不人道了一点点。”

  何止是一点点?应该是每日每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才是吧?

  将书册掩住忍笑的唇,他兄长很有兄弟情地没当面笑他。

  “大哥!你说的……什么话啊!”被嘲笑独守空闺的怨男似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手胡乱地摆了又摆,俊脸红到了极点,“我只是、只是问你我能不能出仕而已!你、你扯到哪里去啦!”

  “你若真的想,自然可以啊。”他兄长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很斯文地一笑,“你允文允武,自幼有七先生启蒙,更是常伴我和你二哥左右,而今不论文治武功,或是为人处世,在天朝新一辈少年子弟中,就算不是第一,也已经是鲜有对手啦。”眸含睿光,他兄长傲然一笑道,“若你真有心,只怕不出数年,咱们关家新一代的耀眼人物,定然是你。”

  “大哥你就会哄我。”他被夸得脸更红,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我向来是实话实说的啊,对你。”他兄长叹息地从卧榻上站起来,他赶忙前去搀扶,“更何况,这话不是出自我口中,而是你飞二哥说的啊。”

  “大哥,你伤势还不曾痊愈,你小心些。”他却没听他兄长说些什么,只小心地将兄长扶到书案前坐下,皱眉,“都是我不好,如果那****警醒一些,大哥也不会——”

  一月多前,他与小小终于拜堂成亲,却正是在喜宴之上,他兄长竟被刺客一刀刺中前腹,虽生命无碍,却也将养了这一月,至今不能随意行动。

  每每想起兄长浴血倒地的场景,他总是身如刀刺,心痛欲裂。

  “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忘不掉?”他兄长却满不在乎地笑笑,随手从书案上那厚厚的朝政折子中拣出一个来打开,边拧眉阅览边哼道,“我说过多少次了,错不在任何人,你就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了成不成?”

  “大哥!”

  “你真的想出仕?”

  “我……”

  他愣了下,在兄长了然的笑眸望来后,很羞愧地低下头去。

  “我就知道。”他兄长摇首而笑,叹息似的道,“咱们关家的儿郎啊,向来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大哥。”他再低喊一声。

  “好了好了,少在我面前这个样子。”他兄长举起手中的书折拍拍他,笑道,“其实你们太大惊小怪,我被刺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哪里需要你们这么地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如今朝中局势一定,大的风浪是再也不能起了。你不必再这么随身保护着我,收拾收拾,去江浙帮弟妹一把吧!”沉默了下,敛了笑,又沉声道,“哎,海宁海宁,却是被这一场人为之祸……不知何时海宁才能真的得到宁静。”

  “大哥,这不是你的错,为了天朝安宁,即便是海潮吞没了海宁,又有什么?”他也凝了神色,轻声道:“我飞二哥早就盼着这一天啦,您无须——”

  “我几时悲天悯人过?”他兄长却瞬间又恢复了轻松的模样,笑望他一脸的郑重,有些忍俊不住地捂唇,“朝中事便是如此龌龊,所以父亲和我们才不想你也身陷其中啊。”正色地望着自己最小的弟弟,他一字一字地道,“岳鸣,即便不是为官,能为天朝盛世做的,还有很多。”

  “是,我知道了。”他也正色地点头。

  “好了,我知你犯相思已经很久了,快去吧!”下颌轻轻往外一点,似是早烦了他每日每夜地如影随形,手似不经意地抚上自己左上臂,他兄长叹一声,“你们少年夫妻,本就该时时相伴情话绵绵才是,我再这么不解风情地棒打鸳鸯下去,晚上会席不安枕的啊。”

  他被兄长揶揄得脸发烧,何况从小便知道,自己在口舌之争上,是永远也胜不过他的兄长们的,所以也索性什么也不说,躬身拜别,便抬腿往书房门外走。

  “大哥。”临出门,他到底不是很服气,突然回头,贼兮兮地一笑道,“其实大哥也忍耐到头了吧?”

  “是啊,我如今只想拥着飞儿,去花好月圆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不知今昔是何年呢。”他兄长竟然很正大光明地朝着他一扬眉,浅笑道。

  他闭嘴,彻底无语,红着俊脸飞也似的逃走。

  2

  既然连他那个不是很懂得风花雪月的亲兄长都那么说了,他和小小本就真的是少年夫妻嘛,所以就应该日日相伴,时时情话绵绵才对嘛!

  含着情意绵绵的暖笑,他从敞着的后窗悄然无声地跃进来,呆呆站了半晌,终于轻轻走到他那伏案挥着狼毫不停狂草的亲亲娘子背后,修长洁白的手含着万千的情意轻轻捂上她圆圆的眸。

  而后,皓齿丹唇,微微开启,露出清风朗月般他亲亲娘子迷恋到极至的笑容来,乌若深潭的明眸波光流转,满是期待地一眨不眨,心怀雀跃地等着他的亲亲娘子回头,对着他欣喜若狂地投怀送抱……

  “啪!”

  波光流转乌若深潭的明眸不敢置信地瞪着被打得通红泛麻的手指,他再呆一呆。

  咬牙,用力瞪这个不解风情的亲亲娘子,他不甘心地再接再厉,继续柔情地将修长洁白……呃,红彤彤的手轻轻捂了上去。

  “啪!”

  他再咬牙狠瞪,而后索性转过书案,依然微微开启皓齿丹唇,露出他亲亲娘子迷恋到极至的清风朗月的笑来,乌若深潭的明眸波光流转,照旧满是期待地一眨不眨,将颤颤的手温柔地抚上他亲亲娘子那圆圆的下颌——

  “啪!”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瞪着自己红到不能再红、麻到不能再麻的可怜猪手,他再也拿不出他家亲亲娘子曾经迷恋到极至的那清风朗月的绝俊笑颜了。

  “武、小、小!”他慢慢地咬牙,咯咯吱吱地道。

  “把这封信交给老管家,请他立刻派专人快马送往西城。”薄薄的一笺连收信人也没写的信摔到他胸前,伏案继续狂草的佳人头也不抬地利索吩咐,“你既然没有事,就给我压着药车即刻去海宁,不平传信来说海宁似乎有鼠疫的征兆,虽然是寒冬,鼠疫不易流传,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他咬牙,接住那打得他心口嗡嗡痛的信,狠瞪一眼,转身望外走。

  “对了。”

  他立刻眼含期待地回头。

  “你同老管家要一面武字令,顺路拿着去给海宁如今的知府,告诉他,如果城墙重建砖石依然不足,尽管去找城中武氏一族的产业,该拆该挪,一切自便。”

  他点头,依然很期待地望着头也不抬的亲亲娘子。

  “你还愣着做什么!想找骂挨啊!”

  深冬冷冷的风打在他脸上,他瞬间垮了脸。

  很不屑地仰头哼一声,他忆起那潇洒地飘然而去的身形,也很潇洒地一样地飘然从佳人眼前消失掉。

  而后……

  “你怎么才来!我们都忙得饭也吃不上觉也睡不安,你竟然还这么悠闲?!”

  胖胖的老管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信,顺手将手里一枚白玉的武字令塞到他怀里,再将一匹马往他眼前一踹,便急吼吼地飞走了。

  他咬牙。

  “那个……那个……”

  一个家丁模样的走过来,很犹豫地欲语还休。

  “……姑爷。”他咬牙提醒。

  “啊,是……姑爷!”家丁立刻抹抹额头上的冷汗,用力点头,“姑爷,药材已经全装好车了,您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启程?”

  他冷冷翻身跨上那不住喷气的高头大马,哼道:“自然是现在!”说罢,拔马冲往大门。

  “姑爷,姑爷——”那家丁立刻跟着他往外跑,“药车在后门啊!”

  他几乎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咬牙,他勉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掉转马头——继续冲!

  心里,简直哀怨到死。

  呜,他的亲亲娘子……

  3

  愈往东行,他的心愈惊。

  寒风凛冽,暴雪满天,几乎是滴水成冰的酷寒里,衣衫褴褛、唇青面白的男女老少,或在及膝的冰雪里蹒跚而行,或倒在路旁的茅草之上,辗转呻吟,而倒在雪下僵如硬石几不成人形的尸首,更是……随处可见!

  朝廷不是已经暗中做好万全准备了么?他曾亲见由亲兄亲自发下盖有朱红相国大印的文书,赈灾的食粮棉衫、防疫的药材丹丸,甚至随行的大夫、调赈的府衙高手……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异,早已该秘密到了江浙,到了被冬潮瞬间淹没的海宁!

  可为什么?他见到的,却是这般的残酷情景?!

  “朝廷虽然及时派来大官赈灾。”一旁与他引路的家丁扭头,不敢再看路上的凄惨,低声与他解释,“可是……大概老天这次真的发了大怒,今年的冬潮远超前些年,被海潮淹没的不仅仅是靠海最近的海宁一城,海宁西的三府九镇都受了潮水肆虐,况且今年风雪大得不同寻常,还有——”家丁咽咽口水,小心地望望四周,凑近他低声道,“前些时日,一大批的赈灾粮食与衣物在海宁城西被无家可归的灾民百姓哄抢了去!”

  “什么?!”他一惊。

  “我从老管家那里偷听来的。”家丁继续低声说,“好像有大官去找我们家姑娘商量过了,说是江浙这里时局还不是很稳,所以就将这事压下去不上报朝廷的好。”

  他脑中飞速一转,已知那灾民哄抢赈灾之物的事绝对是有心人策划所为!联想他出京时所听到的某些传闻,立刻明白他那亲亲娘子连话也顾不得同他说上一句是何原因!

  心中,不由一痛。

  “……姑爷,您武艺不错吧?”

  他蓦地回神,警醒地回头望望紧跟自己马后的十数名壮年男丁与三辆被雨毡遮得严严的马车,很郑重地点头。

  “太好了!”那家丁立刻微微放松了下,咧唇笑道,“那咱们就不用怕啦!”

  “家中已经被劫过?!”他转念之间,已经从这家丁神情中明白过来。

  “前天我们姑娘好不容易才筹集到六车药材与粮食衣物,可刚出城,就被那些丧尽天良的山贼劫了去!”家丁愤愤道,“这次姑娘原本不放心要亲自押车来的!幸亏姑爷您及时赶了来!”话语中的庆幸,让他心更是一紧。

  “小……姑娘这些时日一直这样……劳累么?”他低声问。

  “是啊,每天连两个时辰也睡不上!”家丁用力一挥拳,似乎很是恼怒,“都是那些该死的贪官!江浙原本好好的!却被那该剐千刀的贪官黑了心筑的烂堤给冲了个干干净净!被龙王爷冲走了正好!如果——”他心一凛,立刻打断这家丁的抱怨,迅速道:“现在离海宁还有多少路程?”

  “还有七十里,如果这雪还这么下,只怕天黑也到不了!”

  他皱眉,望一望愈下愈紧的暴雪,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如今京师中朝政暂时已稳,皇二子余孽大部已歼,但……

  他仔细盘量,眼,警惕地注视着自己四周,渐暴的风雪,渐阴沉的天色,愈来愈多的灾民,越来越多投注到马车上的贪婪视线……

  他一抖手腕,一声龙吟,雪亮的光从他腰上一闪而出,在这紧暴的雪中,耀人眼目!

  跟在他身边的家丁及他身后的壮年男丁立刻不假思索地个个将雪亮的钢刀紧握在了手中!

  暴雪,越来越大了。

  4

  “好能耐啊!”

  凉凉的哼,从他身后传来。

  他不回头,也不说话,只专心致志地将自己左臂上的刀伤草草上了金创药,再用从衣襟撕下的布条紧紧缠裹,用牙咬着打上死结。

  “我以为关三公子只会躲在锦衣玉食的蜜罐里呢!”凉凉的话语,这次从他眼前发出来,一身狼狈的毒嘴大夫很幸灾乐祸地打量过一样一身狼狈的他,笑道,“怎么,终于不放心小小,所以出窝来啦?”

  他还是不语,只站起身,拎起丢在一旁的外袍,不小心动到被刀砍过的关节,他吸气。

  “哟,哟,很硬气嘛!”手,飞快地一翻,将他手中的袍子一夺再随手往门外一丢,辛不平冷笑道,“现在到处都是衣不蔽体的可怜百姓,你就做件好事,将袍子赏给他们吧。”

  他还是不说话,只从怀中掏出药草单子递过去。

  辛不平接过来,仔细看过,这次,终于不再给他脸色看,而是长长吐了口气。

  “还是我的小小啊!”毒嘴的大夫拍拍胸口,将单子递给自己身边一直跟着的另一位大夫模样的男人,那男人立刻捧着单子转身奔出门去,依稀听他喊了几个人跟他去卸车。

  “这些时日你辛苦了,辛先生。”等到屋子中只剩下他和这个毒嘴大夫,他才笑着勉强一抱拳,“岳鸣来迟了,辛兄勿怪。”

  “切,抢了我的小小,谁是你的兄啊!”辛不平撇撇嘴巴,手很粗鲁地扯过关岳鸣的左手,将他刚辛苦绑好的伤口重新解开,仔细看了看那几乎深可见骨的从肩头直接划到手肘的刀伤,拧眉道,“这些贼子还真的是狠啊。你在哪里撞上的?”

  “离海宁十里处时。”他淡淡一笑,咬牙,忍着这个毒嘴大夫从袖口抻出银针白线毫不手软地从他的皮肉间穿来穿去。

  “你看清他们是哪路人马了么?”银针飞梭,辛不平尚有空闲与他拉扯闲话。

  “除了被斩草却尚未除完根的那一派,还能有谁?”他淡然一笑,并不去管从额头滴下的豆大汗滴,只叹息地哎一声。

  “怎么?”

  “想当年,我和小小击掌打赌,说要扫平江浙大小的山贼土匪。”眯眼,他想起数年前的意气风发、逍遥少年笑着摇头,“却是只说不做,倘若当初……又哪里会惹来今天的一场麻烦?”

  “您可真看得起你自己啊,关三公子。”辛不平将银针插回自己袖口,从怀中掏出金创药帮他仔细地敷上,再拿干净的白布条紧紧缠裹上,“只能说咱们谁都没料到人家的根基如此之深吧!”

  “冰冻十数年,自然是寒到极点。”他微微一笑,道一声谢,“辛兄,您何时来江浙的?”

  “今年十月。”眼中的狰狞,一点也不隐瞒。

  关岳鸣自然瞧得清楚,含糊地一笑,聪明地合上了嘴巴。

  十月,他与小小匆匆拜堂成亲,到场的除了父兄在朝中的交好同袍,是其他一个亲朋好友也不曾邀请过的——这位辛大夫的不满,他自然……呵呵。

  “活该!”辛大夫突然也呵呵一笑。

  他愣了下,而后立刻明白了人家的意有所指,脸上有些发烧地扭开视线,从开着的门望出去。

  渐渐止了的雪中,一袋袋的药草粮食正被人有条不紊地从车上卸下来。

  “如今情形如何了?”他问道。

  “还能如何?”辛不平轻轻哼一声,“武氏一族在这海宁城中的产业已经被拆得片瓦不留,海宁被冲毁的城墙也建了七七八八,差不多可以抵挡一番什么造反围攻了。”

  “辛苦辛兄了。”他笑着正色抱拳。

  “辛苦的是小小。”辛不平狠瞪他一眼,没什么好声气,“如果不是看在小小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来趟这遭浑水!”

  “辛兄话如此,可心中为民为国却是赤诚一片。”他并不恼,只依然笑着。

  “去,我又不是那个少根筋的武小小!什么家啊国啊,自己过得开心自由不就成了么!丢一次命还丢不怕啊!什么国啊家啊,比得上自己的幸福和名节么!”袖子恨恨一摔,辛不平一脸的不平之色,“女儿家最要紧的是什么?是名节啊!是冰清玉洁的名节啊!姓关的!你们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么!非要拿我们小小的婚事来做文章!我辛不平的亲生妹——我辛不平的妹子是那么好欺负的么!竟然连信也不说不声,那么匆匆忙忙地拜了花堂!我准备了好几年的嫁妆要怎么办?!”

  “等这里完事了,我请不平大哥去家中做客,好不好?”他依然是笑着,再拱拱手,一脸的赤诚,“我和小小原意也不是如此,只是……唉,是岳鸣考虑不周,还请大哥不要再生小小的气啦!”

  “酸死了!什么‘大哥’啊!”辛不平哼一声,袖子一甩转过身去,低声咕哝一句,“我总是要亲自送她过门才是啊……”语中,数不尽的惆怅与不舍。

  “若是大哥愿意,等此事一了,我和小小定在武氏一族所有宗亲之前再拜一次花堂。”他认真允诺,很认真地正色道,“到时候,还务必请大哥与我们主持见证。”

  他的言下之意,听在辛不平心中,不由一阵激荡。

  “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后悔就好。”辛不平轻轻道,脸上不平之色终究渐渐散去。

  “大哥,您是小小兄长,便也是岳鸣兄长。”那温和的声音笑着道,“就算到时候大哥后悔了,我和小小也是绝对不会悔的。”

  他猛地仰头,双手环在胸前,只觉眼睛酸涩,几乎无法视物。

  关岳鸣静静站于他身后,也仰首,略白的唇畔,露出柔柔的笑来。

  小小,你的心,终可以放下了吧。

  忆起新婚洞房花烛那不眠长夜的喃喃私语来,他轻轻叹了,笑了。

  是啊,我如今只想拥着飞儿,去花好月圆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不知今昔是何年呢。

  再想起出京前自己亲兄那笑谑之词,他更觉心神激荡,面红耳赤身体滚烫几不能站立。

  小小啊,何时,我和你,才能有真正的洞房花烛之夜呢?

  我也想……拥着心爱的你……去花好月圆……去鸳鸯戏水……去比翼双飞不知今昔是何年呢……

  5

  只是……

  他微微笑着,喉口的腥甜却让他几乎连笑的力气也消失了。

  身体,自颈项之下,似乎已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觉得刺骨的冷,从四面八方凶狠地向着他挤压过来,压得他不能呼吸,发晕的眼前,漫天的海浪与暴风,却又很奇异地忽而消了去,暖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快乐的娇笑,美丽的面容,刻在心底骨血中的隽爱名姓,轻轻飞舞在他的四周。

  身体立刻觉得暖洋洋地飘浮起来。

  他懒洋洋地叹笑着,伸出手,爱恋地抚上那隽刻心底的女儿容颜,舍不得挪开一丝一毫的视线。

  小小。

  才刚刚牵到一起的手,才可以快乐地抱拥,才拜过了花堂啊,才可以一起携手白头了啊!

  多么的……快乐啊。

  冰冷的海浪击上他的眼,热热的泪,被毫不留情地冲刷而走。

  他却还在笑,将喉口的腥甜猛地咽下,剐骨割肉的痛,立刻从他胸膛迅速蔓延开去,失去知觉的手指微微颤了几颤,他大喜,咬紧牙根,用力呼吸——

  刺目的白,刺目的浪,刺目的风,立刻涌进他的眼!

  “岳鸣——”

  他轻轻笑着,模糊的视线里,刺目的白光与风浪里,那梦中笑着的闹着的赖皮着的得意着的可爱着的女儿容颜,向着他,舞动了美丽的手——

  6

  天朝嘉宁十一年,十一月中旬,海宁冬潮,江浙巡抚率数十江浙官吏前去海宁长堤查看修筑进程,长堤竟意外被海潮击出十丈决口,江浙巡抚连同海宁知县唐顺潮及数十江浙官吏同时葬身大海,无一生还,尸身只打捞到七具。

  海宁长堤决口事件震动天朝,君王大怒,一日三道圣旨,严厉苛责皇二子玩忽职守,后以图谋造反定其罪,剥其封号,降为庶人,江浙归权天朝。

  天朝嘉宁十一年,十一月末,海宁冬潮再起,皇二子余党适时叛乱,一日攻陷三府九镇,唯海宁因武氏一族奋力死挡,伤亡数十人,终保城不破。

  天朝嘉宁十一年,十二月,关滕岳奉命挥师江浙,七日内即收复三府九镇,江浙叛乱由此终宁。

  ……

  滔滔海水,慢慢掩去了所有的幸与不幸。

  春风和煦,暖阳洒在身上,令人懒洋洋地几欲昏睡。

  “给我睁开眼!”

  秀气的手指,毫不怜惜地狠拧上某人挺翘的唇角,将满满一大碗褐色的药汁抵上来。

  “快点,少给我装睡!要睡喝完了再睡也不迟!”

  他哀叫一声,很委屈地将乌若深潭的明眸懒洋洋眯开,波光流转,一眨不眨地瞥着眼前的女儿容颜,叹口气,“小小,亲亲娘子,你弄疼我了。”

  他那脸皮越来越薄的亲亲娘子立刻瞪他一眼,拧他唇的手指松了松。

  他大喜,立刻很受鼓舞地想再接再厉,妄图利用自己的美色蒙混过关。

  一声很不给面子的嗤笑却立刻让他破功。

  “哟,哟,我那可怜的妹夫啊,原来也有怕痛的时候啊!”

  他暗中骂一声,张唇,尚未开口,充满腥气的药汁已经顺势狠灌了进来!

  他大惊,想躲闪,奈何疲乏的身子不给他面子,小手指头也是动不了的。

  拧着眉,忍着满腔欲呕的味道,他费力地扭头,拒绝喝那腥气药汁后的甜甜蜜水。

  哼,就算是自己苦死,也绝对不给她好脸色看了!

  “你还是小孩子啊!”笑眯眯的女儿容颜,很亲热地凑过来,在他大张的眼睛下,毫不犹豫地吮上他依然带着几滴药汁的唇瓣。

  他狂喜,立刻顺势纠缠住那一辈子也爱不完的红唇!

  闷笑声从他耳边很嚣张地冲进他的大脑。

  他不理,继续热情地仰着脸热切纠缠。

  “啧啧,好恩爱啊!”

  凉凉的笑,让他好恼,有心不理会,继续吃他百吃不厌的甜甜蜜水,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花,张得大大的嘴巴突然一凉,他立刻大声地呛咳起来。

  辛、不、平!

  恼火的眸,恨恨瞪上时时刻刻喜欢棒打他这个苦命鸳鸯的毒嘴大夫,他咬牙奋力握紧双拳,只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狠狠抡上那张极度讨厌的笑脸。

  “呀,呀,呀!”偏偏那讨厌的脸上更是嚣张地露出大笑来,“妹子,妹子,你看他的手,能动了能动了啊!哈哈,我就说嘛,只要继续灌他我的独门秘方,我保你不出三年,他一定会像以前那么身手矫健陪你去逍遥江湖行的!”

  他宁愿一辈子就这么躺着,也好过被这毒嘴的大夫……兼大舅子怂恿着自己亲亲娘子灌自己那腥气的药汁……他终于明白这毒嘴的大夫是如何报复他了!

  “辛不平!”他咬牙,费力从被气得发抖的双唇里颤颤挤出骂,“我都答应在你面前再和小小拜一回花堂了!”

  他何苦还这么报复他还!

  那日,他从京师一路奔到江浙亲亲娘子家中,气没喘一口,即奉亲亲娘子之命押着药车冒着狂风暴雪前去海宁助这个毒嘴大夫一臂之力……也不知脚不沾地地忙了多少日日夜夜,等终于有歇一口气的空闲跑出城去接他那不放心地前来探望他们的亲亲娘子……却不料恰有千余的叛党余孽从四面八方不要命地袭向海宁……他奋力将小小推进即将关合的海宁城门……杀红了眼,也不知拼杀了多少时辰,等他回神,已和那叛党余孽的首领双双跌进了狂浪翻涌的怒海之中,愤怒的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剑刺进那首领心口……再醒来,却是在他日思夜想的亲亲娘子的温暖怀抱之中……

  他几乎是梦想了一辈子的好事啊……

  ……却、被、这、个、辛、不、平、棒、打、鸳、鸯!

  苦涩的药丸,腥气的药汁,令人恶心欲呕的泡澡水……

  一日照着三餐来“辛勤照顾”他的辛不平,而今在他心目中,是……恶魔!

  “小小,你看到这人了没?明明是一点也不记得教训嘛!千万不要嫁他!”

  他硬是咽下被气到喉口的血,索性合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岳鸣。”

  他哼一声,说不睁眼就是不睁。

  “还真生气啊,岳鸣。”

  柔柔的笑,伴着抚上额头的软软的手。

  他哼了声,突然发觉这样子在他亲亲娘子面前很没有风度……

  “岳鸣……”

  他立刻睁开眼,进入视线的,却是他这辈子咬牙吞血都得认了的大舅子的贼笑!

  笑死他算了!

  愤愤地哼一声,他扭过视线,去找他亲亲娘子的抚慰。

  “你啊。”他亲亲娘子叹口气,“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那就索性什么也不要说了嘛……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啊……好久之前,她一身血红地将生的机会留给他,如今,他不过是学她而已,她却为什么非要生他的气……

  “好啦,我知你也烦我了。”

  这次开口的,是终于识了一点点相的辛姓大舅子。

  他立刻将眼瞪过去,以示嘉奖。

  “小小,我帮你将他抱进屋子去吧,天不早了,再让他吹风下去,怕是又要连累你灌他多喝几副汤药了。”弯腰,伸手,将他托抱起来,辛姓大舅子大步往屋子走去,“总算又沉了一斤半两,不枉我白忙一场。”“真是麻烦你了,大哥。”他咬牙笑。

  “麻烦我倒没什么,可你少麻烦我妹子一点,让她少一点闺怨倒是真的。”辛姓大舅子皮笑肉不笑地哼哼,将他不怎么温柔地丢到铺得软软的床榻上。

  “……”

  “咦,你脸红什么啊?”辛姓大舅子突然爆出大笑,见他牙咬得咯吱响,便随口说句话将他那宝贝妹子打发了出去,笑眯眯地凑近红脸关公,神秘地一笑,“我那可怜的妹夫,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哦?”

  他恼火地将牙磨得再度咯吱响。

  “哈哈,你如今伤势未愈,只怕三五时日是无法‘心想事成’的。”见他不理自己,低低一笑,更神秘地道,“不过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心想事成——”见他果然立刻很激动地向自己望来,便俯到他耳上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立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波光流转的明眸。

  又是戏弄他的吧……

  “哈哈,信不信随你。”眼瞥到他那妹子进来,辛姓大舅子笑哈哈地站起来,同妹子闲话几句,飘飘地飞走了。

  “你们说了些什么?”他那亲亲娘子很好奇地走到床前,微俯身拿热热的毛巾为他擦脸。

  他有些脸红地合上眼睛,却是……没胆子说出来的。

  “……岳鸣?!”

  他睁眼,他亲亲娘子红红的脸蛋映进他的心。

  他立刻再度红了脸。

  “……岳鸣,”他的亲亲娘子突然叹口气,将热热的毛巾抹上他突然感觉塞住气息的鼻子,“……你流鼻血了。”

  轰,他的脸,烧起来了。

  最后的尾声

  其实,虽然他是受了一点点的伤,也被冰冷的海水泡了那么三两个时辰……但他绝对没有他那可恶的不姓武的亲大舅子说得那么凄惨,什么一年之内无法动弹啊,两年之内不可以奔跑啊,三年之内不可以动武啊……

  其实,他只用了短短三个月,便从床榻上自己溜达下地了,第四个月他已经满地奔跑,到了第六个月,他已经可以和着他的亲亲娘子到处游玩了……他真的必须要好好谢谢他那姓辛的大舅子,不得不承认他那些苦到不能再苦、涩到不能再涩、更是腥到不能再腥的汤药的确是很有用的……

  当然,他渴盼了好久好久的洞房花烛……花好月圆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不知今昔是何年……他必须承认,他那位可恶的大舅子终于也可爱了一回……在他从床榻自己溜达下地的那个月,他终于很幸福地心想事成了……

  风,从身前吹过来,拂过很潇洒的白袍,顺便带动她散着的长发,远远望去,很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你真的决定了?”美丽的男子笑眯眯地问她。

  “决定了。”

  她淡淡一笑,眯眼,手中的长剑很潇洒地横在肩头,一手握柄,一手握鞘,很平静地点头。

  男子一听她回答,立刻将手中的小霹雳弹用力丢到山贼的寨子中。

  噼里啪啦,轰!

  很快的,这个月的第三窝山贼倾巢而出。

  她迎风而笑,笑眯眯地凑了上去。

  他紧紧跟在她身后,学她的模样,一手握柄,一手握鞘,一样笑眯眯的,将长剑很潇洒地横在了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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