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积极的洗面奶

　　虽然结婚才一个来月，但许多新的习惯慢慢地养成了。

　　例如周末。一般是睡够了起来，打扫一周不曾打扫的卫生啊、洗衣服啊、整理房间啊，收拾收拾也就混过了一上午；中午了，一般是煮点粥啊、下点面条啊，也就凑合过了。按照他的话说，就是要留着肚子去爸妈那里吃大餐！

　　一般吃过了凑合的午饭，他就会进书房上网，看他一成不变的新闻，嘉悦也曾经怀疑过，哪里有那么多的新闻需要男人天天看日日看时时看啊？但这话自然问不出来，也懒得去问，两个人省了没话找话说的尴尬，她欢迎还来不及呢。至于她自己，则习惯地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台的周末大放送，从早上八点多钟一直到下午五六点钟，一部电视剧连续七八集地播下来，很不错的感觉啊！

　　这样，一整天便很容易消磨过去，到了她看电视剧看过瘾了，男人也刚好从书房走出来，于是两人换衣服下楼，散步去同一社区他爸妈家吃大餐。

　　原本嘉悦头两次去之前，总会不顾他的拒绝，先去社区超市买些水果蔬菜之类的带过去，一星期才见这么一次面，空手总是不好。但两次之后，由于公婆每次的说道以及他的劝说，她便也学会了厚着脸皮空手而去，饱肚而回。也曾想下午早点过去，帮公婆择择菜做做饭什么的，但去了之后总是插不上手，干等在一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那种感觉很不好，也就习惯了到点直接过去，到了先请安几句问过好再闲话几句，然后帮忙放好碗筷，也就可以吃饭了。

　　他们一家都是属于严肃少言的，饭桌上吃饭就是吃饭，绝对不说闲话聊闲天，不过这也省得嘉悦浪费一大半的精力在说话上——求之不得，也可以这么说。

　　吃罢饭，一家人全体坐在沙发上，公婆说些左右邻居的笑话啊，这一周出去买了些什么东西啊，商场的东西怎么那么贵啊——一般待到新闻联播结束，电视剧快开始的时候，他就会示意嘉悦该起身告辞了。

　　于是又亲切地说着“平时多过来吃饭”之类，被客客气气地送出门，小夫妻两个便打道回府，照样看电视的看电视，上网的上网。而后，一天的活动结束，熄灯，睡觉。

　　第二天，几乎一样，只是这一次的中饭连同晚饭是回嘉悦爹爹妈妈家吃的。

　　这一次，多少有点不自在的换成他了。同嘉悦一样，他坚持先去超市买上一些水果之类的见面礼才肯去岳父家，这不论几次，不管岳父母怎样说，买是一定要买的，嘉悦也拦不住，过了几次，也随他去了，谁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孝顺自己的父母。只是因为如此，嘉悦也就会背着男人，偶尔买一点东西趁着下班时间送到公婆那里，放下说几句话就回来，饭，是不吃的。

　　每周的周末，这几乎成了固定节目，若没有其他的事，一般便是这般过去的。

　　其实天下大部分的年轻夫妻，大都是如此过的罢。身为家中的独生子女，平日里忙着工作，能与父母见一面的机会，也就是周末了。

　　嘉悦与他虽然不是独生子女，嘉悦有一个哥哥，他有一个妹妹，但结婚之后搬出父母家，能同他们碰面联络感情的机会，也就是周末吃饭的这一段时间了。

　　每周这样的过，这一周，自然也是如此。

　　从他爸妈那里吃完饭告辞出来，嘉悦看看天气，再翻翻手机中的日历，便决定先去超市一游。本要他自己先回家去，但出乎她意料，他竟然笑着说正好他也要买东西，于是便一起拐进了社区旁的大型超市。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超市中人极多，几乎是擦肩接踵，人头如云。

　　“我来推吧。”拉过一辆购物车，嘉悦本想推着走，却伸出手，将购物车拉了过去。

　　嘉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手扶着购物车的一边，一起慢慢走进了超市。

　　“好像我们这是第一次一起逛超市。”笑着看她一眼。

　　“哈哈，你不说我还没在意，好像是真的耶。”

　　或许是受今天早上两个人聊天很顺利的事的鼓励，嘉悦与他相处，明显轻松了几分。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你没看到那些圣诞老人吗？”指一指屋顶上随处飘荡着的圣诞老人卡片，嘉悦笑呵呵的，“明天是平安夜，后天是圣诞节，今天又是周末，自然人多啊。”

　　“平安夜？”他似乎有些惊诧，顿了下，视线扫过近处远处，才苦笑了声，“怪不得呢。”

　　“什么怪不得？”

　　“小妹刚才还很古怪地问我明天有什么安排呢，我说照以前过啊，她还嘲笑我老了呢。我还奇怪她怎么那么说，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小妹，便是他的妹妹，今年刚大学毕业，工作还没找好。

　　“哈哈，落伍了吧！”嘉悦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背，慢慢跟着人流往里走，“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过洋节的。”

　　“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好像你有多老了？”男人摇头，顺手从通道旁的购物架上拎起一个圣诞老人的帽子，看了看，摇头，再拎起一个，看了看，又摇头放下。

　　“喂，你要买啊？”嘉悦有趣地看着他的举动，笑嘻嘻地拿起一个很凶恶的面具来递给他，“要不要试一试这个？”

　　他笑着，将手中的红帽子放下，接过她递来的面具反复看一眼，便也放回去了。

　　“这如果带出去，怕会吓坏很多小孩子吧。”

　　“切，你真的是落伍了。”随手一指附近玩具区带着面具玩耍的大小顾客们，嘉悦又拎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扣到脸上，将声音放低，眼睛从面具的洞里看着男人，“先生，你是谁？”

　　他看着她，而后笑起来，伸手弹了弹她脑袋。

　　“好了，别玩小朋友的游戏了，你要买什么，我们去买吧！”

　　“私人物品，请恕无法奉告。”吐下舌头，嘉悦眼瞟一瞟四周的人群，“要不咱们分头进行吧，你去买你的，我去买我的，等半小时后在出口碰面，或者直接回家好了。”

　　“才刚说了这是咱们第一次一同逛超市呢，怎么，这么快就不耐烦我啦？”他继续摇头，拉她的手一起扶上购物车慢慢在人群里挤着往里走，“好了，不要调皮，到底要买什么，我们先去买你的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啦。”嘉悦有些不自在地动动他强拉她扶在车上的手，眼睛左右看了又看，“你要买什么？”

　　“牙膏，洗发水，洗面奶。”

　　“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家里洗发水是不多了哦！不过洗面奶——哈哈，先生，你确定你需要洗面奶？”拍拍脑袋，嘉悦顺势将扶在购物车上的手收回来，惊奇地看他一眼。

　　“需要用洗面奶的人是你。”他没有忽略她眼中的玩笑，便直接将她拉到一旁服装区的镜子前，要她去看镜子中女人的脸，“我注意到你一直用香皂洗脸，广告上不是说洗面奶的成分比香皂温和吗？你呀，前几天还在嘟囔自己人老珠黄，那就自己努力一点，不要太快地黄下去啊。”

　　嘉悦差点笑倒在地上。

　　这个男人实在是——

　　“你笑什么？”他并不认为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见她脚不动，只站着朝着他笑，便索性手伸过去，搭在她肩上推着她走，“快一点，我原本想自己去买的，可看了两次又不知道你的皮肤适合什么类型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牌子的。今天正好，你自己去选一个吧！”

　　“先生，你实在是太会打击人了啊！”嘉悦顺着他的力道乖乖穿过服装区直奔化妆品区，一边笑着翻个白眼送给男人，示意他说错了话，“你怎么可以当着漂亮女士的面，批评她不懂保养之道呢！”

　　“既然想继续漂亮下去，那就积极一点啊。”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推着她肩，在人群里穿插，“书上不都说，女人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吗？我看你平日里除了一支润唇膏一瓶大宝就什么化妆品也没有了，可看看小妹，什么化妆水啊粉饼啊眼霜啊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摆在桌子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哈哈，明白，明白。”嘉悦几乎笑到弯腰，咳嗽一声很认真很严肃地点头，“先生您的意思就是说我不会打扮丢了您的面子嘛，我懂我懂！”

　　“你啊。”他叹息地望她，神情温柔，“你啊。”

　　“我啊，先生，您实在是不明白女人啊。”嘉悦将身子半爬在购物车的扶手上，笑嘻嘻地仰望着他，“我也有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啊，不过没放在家里而已。”

　　“那放在哪里了？”

　　“嘻嘻，秘密。”

　　“你们公司不要求你们化妆？”

　　“擦点口红画画眉线就可以了啊。”很理所当然地秀出兰花指点上自己天然的清水出芙蓉的脸蛋，嘉悦打一个京剧的花腔，声音柔柔细细地，“公子，奴家天生丽质，哪里需要那许多的瓶瓶罐罐？”

　　他望着笑盈盈的佳人，呼吸，不由一滞，而后轻轻笑了。

　　“好啦好啦，看在你这么热心的分上，我就给你点面子，去买一支洗面奶好了。”摇手，嘉悦拉着购物车向前奔，而后回头朝着紧跟着的他挤挤眼，“不过，先生，你确定你不会偷偷用我的洗面奶？”

　　他纵容一笑，没有说什么。

　　婚姻，男人，女人，关心。

　　便该是如此的吧。

　　周日，起床后收拾收拾，便坐车直接回了娘家，刚好赶上午饭，嘉悦是很熟练的直接就奔上了饭桌，那个男人则是有些拘束的先和岳父大人说上一些话，在岳母大人招呼好几回之下，才上了饭桌。

　　嘉悦的哥哥由于在外地工作，结婚后自然也就将家安在了外地，除了五一十一很少有机会回家来，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造就了邸嘉悦小姐在家做独生女无法无天的自觉，虽然自己总大言不惭地说快三十一朵花啦，可像小女儿一样的撒娇，在爹爹妈妈面前，是最常见的景象。

　　与他家不一样的是，邸家饭桌上的传统是七嘴八舌，东说西说说得不亦乐乎。在他看来，嘉悦颇有老莱子娱亲的精神，将两老逗得嘴合不上，很值得表扬。只从每到周日早上很早就打电话催促小两口过去吃饭，就知道两老很是期待小女儿的回家了。

　　吃罢热闹的午饭，岳母大人笑着拒绝身为女婿的他动手要收拾桌子洗碗的殷勤，只将他们推到客厅去看电视吃水果，转手却揪着放下碗很自觉去窝沙发看电视的女儿的耳朵，笑眯眯地将之揪到厨房去帮忙，害某人大呼自己不受重视，没有一点客人的权利与面子。

　　“想当客人，下辈子吧！”邸妈妈的话，直接驳回了女儿的上诉。

　　他只是笑，喝着茶，和着岳父大人的话，开始闲聊国内政治啊国际军事啊当前伊拉克形势啊——反正是属于男人们间百谈不腻的话题。

　　等母女俩收拾完一起聚过来，爹爹妈妈的话题便会不约而同地转移到教训自己女儿身上，会问他，悦悦在家懒不懒啊，会做家务吧，不会脏衣服臭袜子乱丢乱放吧，晚上不会熬夜看电视不睡觉吧，不会同你斗嘴吵架吧等等诸如此类按邸悦悦女士感慨说“一点也不给自己面子”的话题。

　　他总是笑眯眯地认真听着岳父母大人的话，每问必答，会先瞅龇牙咧嘴的女人一眼，然后很坚决地摇头，很坚定地说，悦悦在家很勤快的，每天早早就起床收拾屋子。原先我妈还怕我们忙着工作顾不得家务，可来了几次，看悦悦收拾得那么好，也就放心不过来帮忙了，一直同邻居夸她有眼光，给儿子娶了个好儿媳回家；还有悦悦很乖的，每天按时睡觉，倒是我常常上网忘记了时间，还得悦悦提醒我呢；至于吵架斗嘴，就更不会啦，爸爸妈妈教育得好，悦悦也总是说夫妻两个相处，一定要相互包容和配合，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开就行，怎么可以吵架呢——

　　一番话讲下来，总会喜得邸家爹妈笑逐颜开，热茶啊水果啊直往女婿跟前端，对女儿却是不搭不理的，害得嘉悦有点醋意满天飞。

　　这个男人，平日里看着木讷少语，关键时刻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啊！

　　嘉悦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虽然说他说的早早起床收拾屋子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会乖乖按时上床睡觉、不常常被提醒不要熬夜的人也是男人本人，但将所有的功劳优点都大方地推给自己，的确很受用的啊，至少不必被自己亲爱的爹爹妈妈拧耳朵嗔怪，至少总是能每周理直气壮回家来吃饭——哈哈，看在这一点上，嫁给他，其实也真的蛮划算的。

　　一边听着他不厌其烦面不改色地夸奖自己，大大的眼睛一边慢慢分心给了电视，等自家爹爹妈妈终于满意本周身为女儿的自己的行径了，身为岳父大人的爹爹则会拉着越看越满意的女婿去楼下走走转转，顺便给邻里们秀一秀得意一下，而妈妈，则会拍拍她的头，告戒她给她争气点，给她收敛一点，不要给她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其实自己女儿养了二十多年，什么性子当爹爹妈妈的哪一点不清楚明白？只是看身为女婿的包容着，不点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你啊，真的是三辈子才修来这么一个好丈夫，所以就珍惜一点吧！”

　　到了最后，身为妈妈的，总会点一点女儿的额头，语重心长给她告戒。

　　嘉悦则会很毕恭毕敬地点头如捣蒜，很严肃认真地答应下来。

　　然后被笑着的妈妈再次打头。

　　时间如此这般便过的飞快，一般到了下午四点多钟，邸家爹妈便开始忙着准备晚上的饭菜了，为的，只是要女儿女婿早点回家，早点休息，好养足精神准备下一周的工作。

　　可怜天下父母心，有这样体贴的爹爹妈妈，难怪嘉悦每次回娘家来总是积极得很，根本不用他在一边提醒时间。

　　只是今天，下午五点刚过，邸家爹妈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嘉悦接了个电话，便宣称今天晚上有人请客，所以不在家吃了，至于他嘛，则吃完饭请自便。

　　邸家爹妈虽然不乐意，但女儿态度坚决，只得随她去了，对自己的女婿，则多了一点歉意。

　　“没关系，爸妈今天做的都是我喜欢吃的，悦悦不在家吃正好，我刚好一个人独吞了。”

　　他依然笑眯眯的，一句话便将身为岳父岳母的大人们逗得合不拢嘴，也就不说什么地放自己女儿自由了。

　　“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有这么一张甜嘴呢！”他送嘉悦下楼，嘉悦双手托腮做可爱状，“不过谢啦，如果不是你，我今天还真的怕走不掉呢！”

　　他笑着替她扯扯风衣的帽子，没有说什么，只挥手要她走。

　　“那，晚上你自己回去啊，不要再等我了。”

　　“我知道，你也小心一点，今天晚上人挺多的。”男人站在楼口，朝着她沉稳一笑，“回家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丢掉啊？”吐吐舌头，嘉悦屈屈手指，“拜！”

　　转身，直奔小区出口。

　　“嘉悦。”

　　她回头，他依然站在楼口。

　　她停下步子，看他还有什么吩咐。

　　“记得打电话。”

　　“——知道啦！”

　　他笑一笑，转身回楼了。

　　嘉悦看着他背影，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男人啊，怎么也成了爹爹妈妈一般的呢，实在是那句“师父”没有白白喊他啊！

　　突然觉得，嫁给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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