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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作者:海宴

二十部分

   第六卷 刀光剑影 第一百零八章 送别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更新时间:2007-4-18 9:04:00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字数:4775
 
  这次洛阳之行,先去拜了少林香火,当日又夜游龙门,牡丹是第二天在白马寺近旁的神州牡丹园看的,虽然国色天香名不虚传,可是……好多人啊~~~~~回程还赶掉了
 
飞机,误了大半天,所以更新迟了,大家见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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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妹二人商议停当后,不再多坐,会了帐起身,正准备各自分手。恰在此时,苏宅角门突然又再次打开,晃悠悠抬出了一顶青布镶边的小轿。秦般若认出那是梅长苏
 
时常用来外出代步的轿子,心中一动,立即尾随在后跟了过去。四姐生性闲淡,多余的事根本没兴趣,秦般若没有叫她,她也不出声,自己一个人悄悄走了。
  本来秦般若一直以为,梅长苏之所以从后院角门出来,当然是想掩盖行踪,可是跟了足足两条街后,她才不得不确认,人家走后门只是因为那里距离南越门比较近,不
 
会绕路。
  出了南越门,行人不似城中那般穿流如织,秦般若一来疲累,二来并非武技高手,周围的人一稀疏,她便不敢再继续跟踪下去,只得停了脚步,眼看着那小轿悠悠去了
 
  当然,秦般若并不知道梅长苏出城后也没有走太远,一行人只沿着南下的大道走了约两里路,便在一处小坡上的歇马凉亭旁停下,下轿进入亭中。随从们在亭子里安置
 
了酒茶,梅长苏便很清闲地在石凳上坐了,拿了卷书斜依亭栏慢慢翻看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城门方向腾起一股烟尘,随侍在旁的黎纲首先张望到,叫了一声“宗主”。梅长苏掩卷起身,遥遥看了一下,因为距离还远,模模糊糊只见两人两骑
 
,一前一后隔着半个马身,正向这边奔来。
  黎纲的目力更好,当梅长苏还在定晴辨认来者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时,他已确认清楚了,低声道:“宗主,是他们两个。”
  梅长苏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但黎纲已经会意,立即离开凉亭,来到大道旁。两骑越奔越近,眉目已渐清晰,只是看样子似乎暂时还没有注意到黎纲。他正想举臂招手
 
吸引来者的视线,奔在前面的那人不知为何突然勒缰停了下来,拨转马头回去张望。
  不过他的这个行动很快就有了解释。只见飞尘之后,第三骑快速追来,马上的人边追还边喊着:“景睿!景睿你等一等!”
  这时萧景睿身旁随行的另一个人似乎着了急,连声叫着:“大哥,大哥我们快走吧。”
  萧景睿抬起左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不仅没有再走,反而翻身下了马。
  “大哥!”宇文念心里发虚,又颤声叫了一遍。
  “念念,”萧景睿向她淡淡地笑了笑,“那是我的朋友,他叫我,我也听见了,怎么能甩开不理?”
  “可是……你答应……”
  “你放心,我答应随你回去探望他,就一定会去的。这又不是逃亡,我的朋友来送送行,你怕什么?”
  就在这两三句话间,言豫津已奔到近前,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服饰不似往日光鲜。他甩鞍下马后,直冲至萧景睿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问道:“景睿,你去哪里?”
  萧景睿毫不隐瞒地答了四个字:“大楚郢都。”
  “景睿!”
  “念念收到来信,她父亲病重,想要……想要见我一面……家母也准许,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一下。”
  言豫津原本是赶来挽留他的,听到这个缘由,反倒没有话讲,抓着萧景睿胳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松。不过呆了片刻后,他到底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那你还会
 
回来吧?”
  萧景睿垂下眼帘,“母亲还在,哪有永远不回来的道理。”
  他这句话语气淡淡,可言豫津听在耳中,却觉得心中酸楚。只是人家萧景睿尚且可以保持平静,没道理自己反而激动起来,所以忙抿着嘴角稳了稳情绪,好半天才道:
 
“景睿,那天之后,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聊聊,可时机总是不对。既然现在你要走,该说的话必须要说了。景睿,有些事情你真的不要太在意,那毕竟已经过去了,是上一辈
 
子的恩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了豫津,”萧景睿低声打断他,“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怎么都不能说跟我没关系。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弟姐妹,这是斩也斩不断的关系
 
,何况还有多年的亲情,多年的恩义,这一切……不是说揭开了什么真相就能撕掳开的……”
  “景睿……”
  “我明白你是想劝我想开一点,你希望我还是以前的萧景睿。但是豫津,这一点我真的做不到。对我来说,仅仅一夕之间,周围已人事全非,既然一切都变了,我又怎
 
么可能不变?所以无论我愿不愿意,萧景睿早已不是以前的萧景睿,只能让你失望了。”
  言豫津深深吸了一口气,踏前一步,双手用力握住了萧景睿的肩头,使劲摇了摇,一字一句道:“没错,我的确希望你还是以前的你。不过你既然做不到,那也没关系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反正你一直在变,从以前胖嘟嘟的小矮子,变成现在又高又俊;从安安静静不爱说话,变成会跟着谢弼一起吐我的槽。我不介意你继续变下去,反正
 
不管你怎么变,你还是我那个独一无二的朋友,咱们两人的交情是不会变的!所以你给我听着,不管你走到哪里,一定要记住我这个朋友,要是你敢忘,我可绝对饶不了你
 
,听明白了吗?”
  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已有些喑哑,眼圈儿也已经发红,按在萧景睿肩头的手,力度更是大到手指都捏得发疼。他这一番话并不长,但话中所蕴含的真挚、坦然
 
和温暖,谁也不会怀疑。萧景睿低下头,眼眶有些发潮,连旁观的宇文念都忍不住转过脸过,悄悄用指尖拭了拭眼角。
  “好啦,现在你想去哪里就去吧,反正以前你也到处跑的,只是大楚远了些,你要保重。”言豫津吸了吸鼻子,退后一步,“有事没事的,记得写信给我。”
  萧景睿嗯了一声,抬起头。两人相互凝望着,都不约而同地努力露出了微笑,只不过在彼此含笑的表情下,他们看到的却都是无法掩盖、无法稀释的忧伤。
  因为两个年轻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分别,不知何日才会再见。
  太皇太后守丧期一过,连莅阳长公主也会离京前往自己的封地,到时就算萧景睿回梁,也很难再踏上帝都的土地。
  他们二人出身相仿,年龄相近,性情相投,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莫逆相交,本以为一定会有差不多的人生轨迹,谁知旦夕惊变,到如今眼睁睁天涯路远。
  即使是乐观如言豫津,此时也不禁心中茫然。
  “大哥,我们走吧?”宇文念揉着红红的眼睛走了过来,牵了牵兄长的袖子。
  萧景睿和言豫津同时抬起双臂,紧紧拥抱了一下。
  “你上马吧,我看着你走。路上要小……”言豫津正强笑着说最后一句道别的话,语声却突然梗住,视线落在萧景睿身后某个地方,表情有些古怪。
  萧景睿立刻察觉到,转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十丈开外的地方,黎纲正腰身笔挺地站在路边,见他回头,立即举手指向旁边的小山坡。
  其实在随着黎纲的指引抬头之前,萧景睿就已经明白自己会看到谁,所以最初的一瞬间,他有些犹豫,但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坦然地抬起了双眼。
  半坡凉亭之上,梅长苏凭栏而立,山风满袖,虽然因为稍远而看不清他面上的细微表情,但那个姿势却清楚地表明,他是专门在此等候萧景睿的。
  “景睿……”言豫津有些担心地叫了一声。
  萧景睿定了定神,回头淡淡地道:“他大概也是来送行的,我过去说两句话。”
  “我陪你一起……”这句冲口而出的话只说了半句便停住了。聪明如言豫津,自然明白有些心结必须当事人自己去解,绝非旁人可以插手,所以最终,他也只是退后了
 
几步,不再多言。
  宇文念原本不太清楚萧景睿与梅长苏之间曾经的朋友关系,所以有些摸不清状况,正上前想问上两句,却被言豫津一把抓住,拉了回来
  萧景睿这时已大踏步迈向凉亭,虽然脸色略白,但神态和步伐都很平稳。
  “请坐。”梅长苏微微笑着,提起石桌上的银壶,斟好满满一杯清酒,递了过去,“此去路途遥远,杯酒饯行,愿你一路平安。”
  萧景睿接过酒杯,仰首一饮而尽,擦了擦唇角的酒渍,还杯于桌,拱了拱手道:“多谢苏先生来送行,在下告辞了。”
  梅长苏凝目看着这年轻人掉头转身,一直等他走到了亭边方轻轻问了一声:“景睿,你为什么不恨我?”
  萧景睿身形一顿,默然了片刻,徐徐回身直视着他,答道:“我能恨你什么呢?我母亲的过往,不是你造成的;我的出生,不是你安排的,谢……谢侯的那些不义之举
 
,都是他自己所为,并非由你怂恿谋划……你我都明白,其实让我觉得无比痛苦的,说到底还是那个真相本身,而不是揭开真相的那只手。当年的事根本与你无关,我也不
 
至于可笑到迁怒于你,让你来为其他人做的错事负责。”
  “可是,我本来有能力让真相继续被掩盖的,但我让它爆发了,而且爆发得那么激烈,丝毫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也没有顾及过你我之间的交情,你对此,多多少少也
 
应该有一些怨言吧?”
  萧景睿摇着头,惨然一笑:“说实话,你这么做,我曾经很难过。但我毕竟不是自以为是的小孩子,我知道人总有取舍。你取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舍弃了我,这只
 
是你的选择而已。我不可能因为你没有选择我而恨你,毕竟……你并没有责任和义务一定要以我为重,就算我曾经那样希望过,也终不能强求。”
  “我确实不一定要以你为重,但自从你我相交以来,你对我却一直是赤诚相待的,在这一点上,是我愧欠你。”
  “我之所以诚心待你,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如果能够争取到同样的诚心,我当然高兴,如果不能,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梅长苏眼神怆然,面上却仍带着微笑:“你虽然不悔,但你我之间,终究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萧景睿低下头,默然不语。自两人结识以来,他一直仰慕梅长苏的才华气度,将他视为良师益友,小心认真地维系着那份友情。可是没想到一步一步,竟会走到今日这
 
般不能再续为友的地步。
  其实认真算起因果来,两人之间除了一些心结以外,也没什么抹不开的血海深仇。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萧景睿已经深刻地感觉到言豫津以前说的话很对,他与梅长苏
 
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对等,缺乏成为朋友的基础。
  无恨,无怨,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也许将来,成长可以带来变化,也许将来,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交集,可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他们的确正如梅长苏所说的,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景睿,”梅长苏踏前一步,柔和地看着年轻人的脸,“你是我认识的最有包容心的孩子,上天给了你不记仇恨、温厚大度的性情,也许就是为了抵销你的痛苦。我真
 
心希望以后,你可以保持这份赤诚之心,可以得到更多的平静和幸福,因为那都是你值得拥有的……”
  “多谢。”萧景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话,只是到了唇边,又觉得已是说之无益,所以一定神,再次转身,快步离开了凉亭。
  宇文念和言豫津都在坡下大道上等着他,三人重新会合后,只说了简单的几句道别之语,萧景睿兄妹便认镫上马,向南飞驰而去。言豫津目送他们身影消失,表情怅然
 
,再抬头看看仍在凉亭中的梅长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打了个招呼。
  不过这不是攀谈的场合,两人也没有攀谈的心情,所以客套数语后,言豫津便出言告辞,自己上马回城去了。
  “宗主,此处风大,我们也回去吧?”黎纲过来收了酒具,低声问道。
  梅长苏无言默许,缓缓起身出亭。临上轿前,他又回头看看了萧景睿远去的方向,凝住身形,陷入了沉思之中。
  “宗主?宗主?”
  梅长苏两条长而黝黑的双眉慢慢向额心攒拢,叹息一声,“大楚终究也非净土……传我的命令,派朱西过去,尽量照应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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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睿可以暂时休息休息了,喜欢他的读者们,跟他道个别吧,等过一阵子,海姐姐再去接他回来~~~)
 
 
 
 
 
    第六卷 刀光剑影 第一百零九章 始变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更新时间:2007-4-18 9:04:00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字数:3948
 
  就我所知道的标准而言,本书离上架还早着呢,大家放心啦~~~
  昨夜大雨,惊雷一个接一个,我们小区又停电,非常吓人。不知现在的雷雨是不是应该算是夏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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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对于朝野来说,原本有两个极为重要的日子。一是八月十五的中秋大节,二是八月三十的皇帝寿诞。不过因为太皇太后的国丧,一应庆典都停了,所以前者只是
 
停朝放假,后者仅仅收了各地贺表,重臣宗室后宫举行了几场小型聚宴了事。
  寿宴规模虽小,但众皇族亲贵依然要按惯例呈送寿礼。这一向是他们较劲的时候,大家都花了不少的心思。太子送了一面九折飞针龙绣的大屏风,精工巧妙,华彩灼然
 
,一抬出来便人人羡叹;誉王则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一块两人来高,天然侵蚀穿凿成一个“寿”字的太湖石,奇绝瘐美,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其他皇子们或送孤本古书,
 
或送碧玉观音,件件价值万金,不一而论。靖王送的是一只神俊猎鹰,调教得十分妥贴,神气十足地站在梁帝臂上,歪着头与皇帝对视,惹来一阵欢声大笑。
  本来梁帝对所收到的寿礼在表面上都一样地喜爱夸赞,可就因为这几声大笑,不少人暗暗看出了几分端倪。
  因为国丧期不能见音乐,宴饮气氛终究不浓,虽然宾客们尽力谈笑,但梁帝的兴致始终不高,依礼接了几轮敬酒后,便起驾回后宫去了。
  禁苑内,皇后也早已安排六宫人等备好了内宴等候。梁帝在外殿已饮了几杯酒,歪歪地靠在软枕上接受后妃命妇们的朝贺,因觉得腰部酸疼,礼毕后便命静妃过来坐在
 
身旁按摩,两眼时睁时闭地看着堂下。
  虽是皇帝寿日,但丧期服饰有制,大家既未敢着素,也未敢艳妆,一眼望去,不似往年那般花团锦簇,五彩华丽,反倒更觉雅致。
  宗室外官的命妇行罢礼,全都退了出去,殿中只余宫妃公主。皇后自然首先捧酒敬贺,之后便是越贵妃。因太子屡受斥责,越贵妃在宫中也低调了许多。今日她只描了
 
描纤长入鬓的柳眉,未曾敷粉点朱,一张脸苍白清淡,带着薄薄的笑容,没有了以前的艳丽惊人,反而令人更觉怜惜。
  梁帝从她白如象牙般的手中接过金杯,啜饮了一口,凝望了一下她低眉顺目的模样,想起方才在外殿,太子也是神态畏缩,形容削瘦,心中登时一软。
  他虽然恼怒太子行为不端,但对这母子二人毕竟多年恩宠,情分犹存。何况现在岁齿日增,有时对镜照见鬓边星星华发,常有垂暮之忧,心性上也终究不能再似当年那
 
般狠绝。
  “你近来瘦了些,可是身子不适?也该传御医来瞧瞧……”梁帝抚着越妃的肩头,柔声道,“夜秦又贡来了一些螺黛,朕晚间就命人送到你哪里去。”
  “谢陛下。”越贵妃眼圈儿微红,但又不能在这样的日子里落泪,忙尽力忍了回去,眸中自然是水气蒙蒙,波光轻漾。梁帝看了心中愈发怜爱,握住她手让她坐在自己
 
右边,低声陪她说话。
  皇后有些气闷,不由瞧了正在皇帝侧后方为他捶肩的静妃一眼,见她眼帘低垂,神情安静,好象根本没任何感觉似的,心知多半指望不上她来争取梁帝的注意力。正转
 
念思忖间,看到旁边几个年纪尚幼的公主,忙抬手示意,让这些女孩子们围了过去敬酒。
  跟外殿的寿宴一样,这场内宴也没有持续多久。酒过三巡,梁帝便觉得困倦,吩咐皇后停宴,发放例赏,之后便起驾回自己寝宫休息去了。
  也许是劳累,也许是病酒,次日梁帝便感觉有些积食懒动,传旨停朝一日。御医随即赶来宫中,细细诊断后又没什么大病,只能开些疏散的方子温疗。梁帝自己也觉得
 
只是发懒,并无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不想动静太大,传旨令皇族朝臣们不必入宫问疾,自己服了药睡了几个时辰,下午起身时果然神清气爽了好些。
  虽然身体状况转好,但梁帝依然不想处理政事,看了几页闲书,突然想起越妃母子昨日憔悴,心中一动,立即唤来高湛,叫他安排车驾,准备悄悄到东宫去探望一下太
 
子,以示恩好。
  皇帝说要“悄悄”去,那当然不能事先传报,高湛便只通知了禁军大统领蒙挚安排防卫,皇驾一行没有兴师动众,连同蒙挚本人及随从在内不过数十人,沿着禁苑与东
 
宫间的高墙甬道,快速安静地来到东宫门前。
  圣驾突然降临,东宫门前值守的众人慌成一团,七七八八跪了一地。因为梁帝已到了眼前,大家忙着行礼,谁也不敢这时候起身朝里面跑,一时间并无一个人进去禀知
 
太子。
  “太子在做什么?”梁帝随口问道。
  一个身着六品内史服色的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回、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在、在……在里面……”
  “废话!不在里面会在哪里?朕问他在里面干什么?!”
  “回、回陛下……奴才不、不清楚……”
  高湛见他应答得实在不成体统,忙岔开道:“陛下,让他们去通知太子殿下来接驾吧?”
  梁帝“嗯”了一声。高湛随手指了指刚才回话的那名内史,小声道:“还不快去!”
  那内史叩了头,爬起来就朝里面跑,因为慌乱,下台阶时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袍,砰地跌了个狗吃屎,又忙着要起来快跑,看那姿势真可谓是连滚带爬。
  梁帝在后面瞧见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但刚笑了两声,心中又陡然起疑。那内史他约摸认得,常在太子身边侍奉,虽品级不高,可也不是未曾见过驾的新人,就
 
算今天自己来的意外了些,也不至于就吓得慌乱成这样啊……
  “叫那人回来!”
  高湛赶紧命小太监将那内史追了回来,带到梁帝面前跪着等待询问。
  “你刚才说……你不清楚太子在里面做什么?”
  内史蜷成一团,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声道:“奴才的确不……不清楚……”
  梁帝目光阴沉地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冷冷地道:“所有人都给朕跪在这里,不得通报,不得擅动。蒙挚,高湛,你们随朕进去!”
  “是。”
  躬身领命后,高湛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虽不知宫中是个什么情形,但总觉得没对,害怕闹出什么风波来,不由悄悄瞟了蒙挚一眼,想看看他的意思,没想到这位大统
 
领脸上根本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垂首默然随行。他也只好把自己的身子弯得更低,小步半跑着跟在越走越快的梁帝身边。
  东宫规制虽不比天子宫城,但毕竟是储君居所。从正门到太子日常起居的长信殿,那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路程的。梁帝适才怀疑太子此刻在自己宫中行为不妥,心中不悦
 
,所以才决定暗中进去亲眼看看,可他毕竟年事已高,没走多久,便有些气喘。
  高湛是最谙圣意的,早已提前做了准备,手一挥,一直跟在后面的六人步辇便抬了上前。梁帝扶着内侍的手上了步辇端坐,行动速度顿时比他自己走快了近一倍。这样
 
一路进去,沿途当然又遇到不少东宫人等,这些人虽不明情况,但是蒙挚令他们噤声的手势还是看得懂的,纷纷跪伏在路边,无一人敢动。
  过了明堂壁,转永奉阁,接下来便是长信殿。梁帝下辇,刚踏上全木铺制的殿廊,便听到里面传来丝竹乐声,登时大怒,步子也加快了些。
  国丧期全国禁音乐,这是礼制。只不过三年孝期长了些,到后来民间一般都会有不少人开始悄悄违制,只要不公开不过分,不经人举报,朝廷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太子毕竟身份不与常人相同,一来他是储君,二来是太皇太后的嫡系子孙,国孝家孝背着两层,何况现在也不是丧制后期,连半年都没过呢,东宫便开始演乐,实在
 
是悖礼之极。
  不过要说太子不知道此时演乐违礼那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一向享乐惯了,耐不得丧期清寂,近来又心情郁闷压抑,忍不住想要解解闷,加之以为关了长信殿的门窗悄悄
 
在里面玩乐,东宫辅佐御史言官都不可能会知道,未免行为放浪了些。而对于父皇的突然到来,由于以前根本没有发生过,他更加是想也未曾想到。
  梁帝在廊下紧闭的殿门前略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刻意压低了一些的乐声,脸色十分难看。但此时他还残余了些理智在脑中,知道自己要是这样闯了进去,太子丧期演
 
乐大不孝的罪名就坐实了,对于历来标榜以孝治国的大梁来说,这可不是一桩小罪,足以压翻太子本已薄弱的所有德名,到时不仅一个废字就在眼前,只怕东宫相关的人也
 
会跟着挂落一大批。退一步来说,即使现在对太子已动废念,不再有怜惜之意,梁帝还是想要徐缓地做这件事,并不想让一个预料外的突发事件成为废嫡的缘起。
  念及此处,梁帝忍了忍心中怒意,没有出声,黑着一张脸转身,正打算悄悄离去,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语声。
  “殿下……再喝一杯嘛……陛下有恙,今日又不会召殿下了,醉了也无妨啊……”
  娇柔的媚语后是太子的一声冷哼,“即使父皇无恙,他也不会召我。现在除了誉王,父皇眼睛里还有谁?”
  “殿下怎么这样说呢,您是当朝太子,是将来的皇帝,陛下眼里,当然应该只有您了……”
  “算了吧,我早就看透了,父皇无情多疑,总是骂我不修德政……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扶了个誉王起来跟我做对,我何至于干那些事情……我的德行不好,父皇的德
 
行难道就好了?”太子说了这一句,又大声惨笑,接着便是吞酒掷杯之声。
  梁帝面色铁青,全身筛糠般颤抖。高湛担心地走近些,伸手想要搀他,却被猛力推开,几乎跌坐于地。梁帝根本看也不看他,几步冲下台阶,从蒙挚腰间拔出一把长刀
 
,转身又冲了回来。高湛吓得脸发白,膝行几步抱了梁帝的大腿,小小声地哭喊着:“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其实梁帝只是急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刚执刀冲至紧闭的殿门前,人又觉得茫然,回手挥刃用力一劈,在殿门前朱红圆柱中劈出一道深痕,随后狠狠掷刀于
 
地,大踏步地转身走了。
  这一番动静不小,殿中的太子已惊觉,扑爬出来看时,只瞥见梁帝赭黄的衣袍一角消失在外殿门外,再回眸看看柱上刀痕,顿觉汗出如浆,头上嗡嗡作响,全身的骨头
 
如同一下子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第六卷 刀光剑影 第一百一十章 风雨欲来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 更新时间:2007-4-18 9:04:00 小说天堂(www.xiaoshuotxt.net)字数:4151
 
  昨天美国那个枪击事情刚发生时,一个朋友便咬定凶手一定是中国留学生,我不太高兴,跟他打了个赌,今早起来,发现自己赢了~~~不过无论凶手是谁,都是一场灾
 
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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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帝一怒之下离开东宫长信殿,不坐步辇,不要人扶,走得委实太急了些,刚到永奉阁,便突觉眼前一黑,向后栽倒,幸而蒙挚快速扶住,才没有伤着。高湛忙从袖中
 
取了安神香盒,吹了些药粉入梁帝鼻中,他打了个喷嚏,发红的双眸才渐渐清明。
  “陛下……”蒙挚为他捋背输息,扶到路旁山石上坐了,徐徐劝道,“龙体最为紧要,请陛下保重。”
  梁帝拿过高湛递来的手巾擦了擦脸和眼睛,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蒙挚的臂上,重重地喘息。时间一久,方才充盈于胸间的怒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底一片怆然
 
与悲凉,目中不禁落下泪来,佝偻着腰背咳嗽,发黄的脸上皱纹似乎又深了好几分。
  “蒙卿……东宫如此怨懑,难道朕……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蒙挚被他问得发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到梁帝身边历任至禁军统领,时日不可谓不久,但多年以来,他只见过这位皇帝陛下驾驭制衡臣下皇子们,手段百变,从
 
无自我怀疑和力不从心的时候,几时见过他这般憔悴感慨,软弱伤心得如同一位普通的父亲?看着那花白的头发,颤抖的干枯双手,混浊苍老的眼眸,回想起他当年杀伐决
 
断的厉辣气质,令人不禁恍惚怔忡,感觉极是陌生。
  也许,人老了之后,真的会改变许多……
  “陛下,东宫这边,您打算……”蒙挚问了半句,又觉不妥,忙咽了回去。
  梁帝抬袖拭了拭泪,咬牙想了半日,面色犹疑不定,也无人敢催问他。足足半盅茶功夫过去,他方吩咐道:“今日之事,严令不得外传,先隐下来。”
  蒙挚和高湛闻言都有些意外,却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默默领命。不过梁帝到底不是恩宽之人,沉吟了一阵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从现在起,封禁东宫,一应人
 
等,不得随意出入。”
  蒙挚迟疑地问道:“包括太子吗?”
  “包括太子!”梁帝语气沉痛,却也坚决,“太子三师,非领旨也不得入见。这个事,蒙挚你来办。”
  “请陛下恕罪,”蒙挚跪下道,“幽禁太子事体重大,仅奉口谕臣难以履行。请求陛下赐圣旨诏命。”
  梁帝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高湛突然道:“陛下,太子殿下追过来了,跪在仙液池边,您见不见?”
  “……叫他回去,朕现在……不想见他……”梁帝闭了闭眼睛,声音甚是疲累,“……抬辇过来,回宫吧……”
  “陛下,”蒙挚有些着急,“臣这边……”
  “传辇!”高湛尖尖的声音有些刺耳地响起,打断了蒙挚的话。
  梁帝这时已经起身,颤巍巍地踩上步辇的踏板,摇摇不稳。在高湛的指挥下,三四个小太监围过来扶着,总算安置他坐得平稳。
  “陛下……”蒙挚候他坐好,正要再说,高湛又高声一句“起驾——”把他的声音盖了下去。等蒙挚皱着眉头再近前一步时,梁帝已伏靠在辇中软枕上,闭着眼睛挥了
 
挥手。
  他此刻满面戚容,手势的意思明显是不许人再打扰,蒙挚虽然为难,也只好不再多问,跪送他上辇去了。
  圣驾离开,东宫沉寂如死。蒙挚按下心中感慨,立即开始处理后续事宜。隐住今日长信殿之事不外传并不难,一来在场的人并不多,严令禁军噤口蒙挚自然做得到,内
 
廷的人高湛会处理,东宫的人更是不敢多说一个字,所以简简单单就把消息封锁得甚是严密。
  不过禁止所有人出入东宫就难了些,太子本人还好说,他自己对幽禁的原因心知肚明,绝望之下不敢厮闹,他一安静,东宫其他人更不敢出声,因此最难的部分主要在
 
外面。别人倒也罢了,太子少师、少保、太傅等人是每天都要来见太子的,这些人虽不是党争中人,却一门心思履行职责,太子有过,立即上本骂得最凶的是他们,但太子
 
被左迁至圭甲宫时,保得最厉害的也是他们,只是这样的古雅之臣,如今在朝中已无实权,不似前朝那般举足轻重,因此太子礼敬他们,却不倚靠他们,誉王重视他们,却
 
也不忌惮他们,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象征性的,在真正剑拔弩张尔虞我诈的党争中起的作用并不大。可不管是否有实权,这些老先生都是太子三师,蒙挚只凭“圣上口谕”四
 
字,又不能详说理由,要拦住他们实在为难。再说了,幽闭东宫储君这样震动天下的大事,连道明发谕旨都没有,也难免招人质疑。
  在被三师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口干舌燥的蒙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太傻了,讲什么道理啊,现在哪里是辩论的时候,这件事也根本由不得他来辩论,所以从一
 
开始就错了。
  想通了这一点,蒙挚立即明白该怎么办。托辞躲开后,他专门指派了几个愣头愣脑的小兵去守宫门,无论人家说什么,硬梆梆顶一句“奉圣上口谕”回来,谁要想跟这
 
些兵讲道理,那场面绝对是一边讲不清,一边听不懂。三师们被气得跳脚,嚷嚷着让这些兵去找蒙挚来,结果他们直愣愣答一句“没资格跟大统领说话”,半步不挪,差点
 
把老年人气得犯病。
  躲开了东宫官员和那些老臣,蒙挚轻松了些,回来调班,把最得心应手的人重编轮值,安排去了东宫。幸好梁帝这边是回了宫后就犯病,一直躺在芷萝宫没有挪动过,
 
省了蒙挚不少事。到次日上午,太子被禁的消息渐渐传开,各方前来打探的人一波波的。东宫进不去,内监高湛管得严,禁军方面也撬不开嘴,越是没有真实的信息来源,
 
越是猜得邪乎,连誉王都顾不得表现出避嫌的样子,亲自来拜访蒙挚,想探点口风。不过他扑了个空,蒙府和统领府都没找着人,本以为他在内苑当值,结果查找后居然也
 
不在,可谓是消失得无踪无影。
  不知真正的原因,就不好制定相应的对策,再加上梁帝卧病不朝,在后宫只让静妃服侍,连皇后和越贵妃都不见,探听不到他的真实态度,无论是打算力保的,还是准
 
备火上浇油的,全都不敢妄动,各种各样奇怪的论调私下流转着,朝野乱成一片。
  当然,身为事件重要人物之一的蒙挚虽然不知隐身何处,但他肯定不是真的消失了。谁也找不到的这位大梁第一高手此时正站在靖王的寝室之中,面对吃惊的房间主人
 
比划着一个安抚的手势。
  “殿下放心,没有任何人发现我过来,”蒙挚低声道,“东宫之事,我觉得还是尽早来禀知殿下比较好。”
  靖王原本就是心性沉稳之人,近来又更历练,所以一惊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吩咐门外的心腹不放任何人进来后,他拉着蒙挚进了里间,一面开启密道门,一面道
 
:“见了苏先生再说吧,免得你说第二遍。”
  蒙挚应诺一声,跟在靖王身后进了密道,辗转来到那间已去过几次的密室。靖王拉动安置在墙面里的铃绳,通知梅长苏自己的到来,可等了比平时长一倍的时间后,依
 
然没有谋士的身影出现,让密室中的两人都有些不安,但又不能直接穿过去察看究竟。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苏宅那边的密道里终于有了动静,不过就算是武功逊于蒙挚的靖王也能确定,那门响之后便飘乎无声的来人一定不是梅长苏。
  果然,倾刻之后,飞流年轻俊秀的面庞出现在密室入口,冷冰冰语气生硬地道:“等着!”
  蒙挚看了靖王一眼,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便踏前一步,问道:“飞流,是苏哥哥叫你来的?”
  “嗯!”
  “苏哥哥呢?”
  “外面!”
  “外面卧房里?”
  “更外面!”
  “在客厅吗?”
  “嗯!”
  蒙挚大概有些明白了,“是不是有人来找苏哥哥说话啊?”
  “嗯!”
  “是谁啊?”
  “毒蛇!”
  蒙挚吓了一跳,“你说是谁?”
  “毒蛇!”飞流最不喜欢重复回答同一个问题,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蒙挚想了想,确认道:“是誉王吗?”
  “嗯!”
  听到此处,靖王和蒙挚都清楚了情况,略略放下心来,安稳坐下。飞流仍站在门外,认真地瞧着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靖王心中突然一动,向他招了招手,问道:“
 
飞流,你为什么把誉王叫做毒蛇?”
  “苏哥哥!”
  靖王见过多次梅长苏与飞流的相处模式后,大略也摸清了一点少年的思维方法,猜道:“是苏哥哥告诉你他叫毒蛇的?”
  “嗯!”
  “你知不知道苏哥哥为什么要把他叫毒蛇呢?”
  “知道!”
  “你知道?”靖王有些意外,“为什么呢?”
  “恶心!”
  “谁……谁恶心?誉王吗?”
  “苏哥哥!”
  靖王与蒙挚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太明白,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大概合理的解释,“飞流,你的意思应该不是指苏哥哥是个很恶心的人,而是说他见了誉王之
 
后就会觉得恶心,对不对?”
  “嗯!”
  靖王眼珠转了转,突然动了好奇之心,又问道:“誉王是毒蛇,那我是什么?”
  飞流偏着头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慢慢道:“水牛。”
  蒙挚几乎被呛住,“水牛?你为什么觉得靖王殿下是水牛啊?”
  “不知道!”
  “不知道?”蒙挚这次真的糊涂,“你是随便选了水牛这个词来指称殿下吗?”
  “我想,”靖王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过还算平静,“飞流的意思是说,他不知道他的苏哥哥为什么要把我叫成水牛。”
  蒙挚心头一跳,忙替梅长苏辩护道:“不会吧,苏先生为人持重,怎么会给殿下取绰号?那可不是他一向行事的风格啊。”
  靖王淡淡道:“也许这位苏先生,有我们不知道的另一面呢?再说,他也不是第一个叫我水牛的人了,以前大皇兄……还有小殊,都这么叫过我,他们常说我不爱喝茶
 
爱喝水,脾气又象牛一样的倔,怎么看都是一头水牛……”
  蒙挚这一下是真的被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脸上的肌肉僵着,好象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不过他就算再多失态一会也无妨,因为梅长苏恰在这时走了进来
 
,靖王的视线被引了过去,定定地凝望着他的谋士。
  “抱歉来迟了。誉王刚才来商议一些事情,才送走他。”梅长苏正解释着,看到靖王与蒙挚迥异的神情,立即觉察出室内气氛不对,“怎么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吗?”
  “也没什么,”靖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却放得很淡,“我们正在说……水牛的事情……”
 
 
 
 
 
    第六卷 刀光剑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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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间密室里最紧张的是蒙挚,最轻松的是飞流,介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梅长苏反倒没什么惊慌的表现,不过也决不是故作轻松,他只是微微眯起
 
了眼睛,似乎正在反应靖王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接着他好象明白了过来,这才略微表露出来一些意外、歉疚和惶恐的情绪,慢慢侧转身子,用含着责备意味的语气叫了一
 
声:“飞流……是你乱说话吗?”
    “没有!”少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责备,睁圆了眼睛,微张着嘴,非常委屈的样子。
    “飞流,我不是跟你说过,霓凰姐姐那是在玩笑,不可以学吗?”
    “你自己!”
    梅长苏好象被少年的反驳哽了一下,顿了顿方道:“是,苏哥哥自己也学了两次,也不对,我们以后一起改,听到了吗?”
    “喔。”飞流偏着头又看了靖王一眼,“改!”
    “对不起,殿下。”梅长苏这才向靖王躬身施礼,“年后霓凰郡主曾来作客,我们闲聊时她谈起些当年旧事,我听了觉得有趣,所以明知如此称呼殿下十分失礼,私下
 
里还是忍不住用了两次,谁知被飞流这孩子学去了。这是我唐突冒昧,请殿下恕罪。”
    “原来是听霓凰说的,”靖王脸部表情没有大改,但低垂的眼眸中却有一丝失望,“我还以为……”
    他说到一半故意停住,可梅长苏静静地站着,并不接话茬儿,倒是蒙挚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您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苏先生以前……认识别的什么人……”靖王的目光迷蒙了一下,之后突一凝神,复转清明,微微笑着道,“想不到霓凰郡主真是看重苏先生,连过去的旧事
 
都愿意讲给你听。”
    “难道殿下不觉得我是个好听众吗?”梅长苏坦然一笑,“对于霓凰郡主我也十分敬重,所以很多看法并没有瞒她。虽然她现在尚不知我已投入殿下幕中,但却知道我
 
以前甚是景慕祁王,曾有心为他效力,如今应付誉王不过是为时事所迫,虚与委蛇罢了。有了这个共识,她对我也少了些戒备,说些不要紧不机密的旧事,无外乎抒发情怀
 
罢了。再说郡主身边也实在没有知心朋友,她与殿下你同掌兵权,渊源又深,为避嫌不能交往过密;与夏冬之间存有旧日心结,好些话都只能避而不谈;穆青年纪又小,没
 
有经过那段时日,也不了解那些事件……我虽然不能算她的好友,到底有这个年纪,这个阅历,多多少少能与她有些共鸣。我想,这大概就是郡主青眼于我的主要原因吧?
 
    靖王看他一眼,表情甚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霓凰郡主女中豪杰,识人之慧眼远甚于我。我也只是近来与先生交往多了,才了解到先生的高才雅量,远不是我以前想
 
象中的那种谋士。”
    他这句赞誉是出自真心,并无虚饰,梅长苏自然分辨得出,所以也不俗套谦逊,只微微欠身为礼,以示回应。见他二人关系融洽,最高兴的反而是旁观的蒙挚,他搓着
 
手,呵呵笑道:“君臣风云际会,不外如是。靖王殿下宽仁中正,苏先生才调奇绝,你们二位联手,何事不成?”
    “蒙大统领的信心,倒是比我们还足,”梅长苏扶着桌沿慢慢坐下,也笑了笑,“不过再有雄心壮志,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做的。现在咱们有的没的已经闲聊
 
了这么久,大统领有什么正事,也该说说了吧?”
    被他这一提醒,蒙挚立即神色一端,道:“陛下幽禁太子于东宫,你们都知道了吧?”
    “并不知细节。”梅长苏凝目道,“事情究竟如何发生,陛下当时的言行如何,都要请大统领从头细讲。”
    “好。”蒙挚定心回忆了一下,将当日怎么奉命随侍梁帝去东宫的一应细节,慢慢复述出来。他虽不是擅长华辞之人,但记忆力上佳,用词简单准确,当日情形倒也描
 
述得清楚明白。
    梅长苏等他说完,沉吟了片刻,问道:“太子现在身边还是东宫旧人服侍吗?”
    “是。不过我担心他绝望之下,有什么不当举动,所以还是派了一个机灵靠得住的人随时监看。”蒙挚说着叹了口气,“这位太子爷算是毁了,只是不知道陛下究竟是
 
怎么打算的?”
    “据我判断暂不会废,即使废了也不会马上立新太子。”梅长苏转向靖王,“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靖王点点头,“明白。”
    他明白,可蒙挚不明白。不过这位大统领并非好奇心深重的人,想了想没想通,也没有追问。
    “东宫处于皇城,宫内防卫由禁军接管,但宫外四周却是巡防营的职责,殿下也要命人加重巡视,无论朝局再乱,东宫附近不能乱。一乱就会引发意外,届时责任都在
 
你们二人身上,誉王倒乐得占便宜呢。”
    蒙挚立即赞同:“这个责任的确是重,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现在连道明发谕旨也没有,当时向陛下求取,可总是说不完话就被打断,现在只好靠一句口谕硬撑
 
着。”
    “说起这个,”梅长苏转头看他,“你该备一份重礼去给那位高公公。”
    “啊?为什么?”
    “他打断你的话是好意,是人情,你还了,就代表你知道他的好意,领了他的人情,”梅长苏朝他笑了笑,“就是这样。”
    蒙挚瞪他一眼,“苏先生,你明知我脑子里没这些弯弯绕绕的,别戏耍我,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啊!”
    “那我问你,你一开始向陛下请求明发谕旨的时候,陛下有没有理你?”
    “没……”
    “他为什么不理会你?是因为他没听清楚呢,还是因为他糊涂了?”
    蒙挚怔了怔,无言可答。
    “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陛下的心意,那绝不是皇后贵妃,不是太子誉王,不是这些一直揣测他圣意的朝臣,而是高湛。他朝夕在陛下身边伏待,这些年恩信不衰,没有
 
机敏的反应、准确的判断是做不到的。”梅长苏深深看了蒙挚一眼,“就拿当日长信殿的事来说,你请求手谕,陛下没有理会,这就代表陛下当时根本是犹豫不定,一来不
 
想即时处置,一来不想处置得太死日后不好回寰。如果经由中书朝阁明发谕旨幽闭太子,总要说理由,无论写什么理由,一旦严重到要幽闭储君的地步,怎么都不是一个小
 
罪名。太子如今的处境,承受不起这一道明谕,一旦发出去,那不废也等于废了。所以对于陛下来说,你当时请求他下发的,几乎可以算是一道废太子的诏书了……”
    蒙挚背上冷汗直冒,急道:“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为了更方便接管东宫,这个我明白,高湛明白,连陛下也明白。所以你一开始请求时,陛下并没有发怒,而只是不理会。但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明
 
发诏旨,以陛下当时的心情状态,以他素日的多疑多虑,只怕就不会仅仅是不理你而已了。再说你可别忘了,经内监被杀一案誉王来为你求情后,在陛下心目中,多多少少
 
是有些怀疑你偏向誉王的,这个时候你极力请求明发御诏,置太子于死地……嘿嘿……”梅长苏冷笑了两声,“我们陛下很宽仁么?很体贴么?他会疑心到什么地方去呢?
 
    蒙挚后退两步,一下子坐在了椅上,连接吐了两口气,也回不过神来。
    “陛下急事缓办的这个心思,那位高公公清楚着呢,所以他拦你的话头,那可真是一份好心,难道你不该回礼谢谢人家?”
    “听你这么说,真是该谢他了。”蒙挚擦擦额上的汗,“不过高湛为什么会偏帮我呢?素日我们虽无摩擦,但也不是特别交好啊。”
    “天子身侧,侍君如虎,又处于后宫那种阴诡之地,高湛绝对是个明智聪颖之人。一心忠君,不卷入内宫宠争,不涉足朝政是非,不动坏心思不害人,有机会就不着痕
 
迹地送些人情卖些好意出去,这样的做法,无论将来是何人得宠,何人得位,他一个善终是跑不了的。反而越是那些动作甚多,站位排班投靠这个,支持那个的人,一批接
 
一批地倒下。朝堂如此,后宫……又何尝不是如此。”
    “苏先生,既然高湛在陛下身边如此重要,人又聪慧,先生为什么不替靖王殿下想办法收伏了他呢?”
    “不行,”梅长苏摇了摇头,“一来高湛多年明哲保身的做法不会因为我们的拉拢而动摇,二来他离陛下太近了,要想收服他,难免会漏些机密弱点在他手上,一个掌
 
控不好,反而弄巧成拙。靖王殿下争位,要走正道,要加强实力,争取越来越多光明正大的支持。高湛虽然重要,却也不是非他不可,何必如此贪心呢。再说以这位高公公
 
的为人,纵然不收伏也不会碍着我们什么事。等将来殿下足够强的时候,他不是我们的人也是我们的人了。”
    蒙挚有些羞惭地摆着手,道:“算了,我实在太笨,不插嘴了,免得误你们商量正事。这些话你不说我不觉得,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啊!”
    一直安静听着的靖王此时也不禁一笑道:“你多问问也好,苏先生有时不耐烦解释,你这一问,我也清楚了好些。”
    “我哪里是不耐烦解释,实在是殿下近来进益良多,我略略一提,你就明白了。既然已经明白,我还罗嗦那么多干什么?”
    靖王缓缓收淡面上的笑意,正色道:“不过你不劝我收伏高湛的第三个原因,我倒真是明白。多谢先生了。”
    他说出这句话,梅长苏甚是意外,怔了怔,胸中一阵发暖,笑了笑转过头去,也没说什么。
    收伏高湛固然有难度有弊端,但收伏之后能带来的利益也是极为巨大的。让梅长苏最终决定不强求靖王到高湛身上打主意的最主要原因,确实是他没有说出口的第三个
 
    那就是不想让静妃卷进去。
    靖王毕竟不能太过频繁入后宫去,因此无论是收伏高湛的过程中,还是收伏以后,都难免要通过静妃实施某些行动。静妃敏慧冷静,并非没有这个能力,但她素性恬淡
 
,利用她进行阴诡之事,绝非靖王所愿。
    梅长苏就是体贴到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要求靖王配合他在后宫翻弄任何的风波。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一直对此不发一语的靖王,心里居然是明白他的好意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蒙挚听不懂这两人隐晦不明的话,也不想去问,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千万不要再做错事了。
    “四个字,静观其变。”梅长苏决断地道,“所谓异常为妖,假定你们没有卷入党争,面对现在这个局面时会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大统领严谨东宫防卫,履行圣意
 
就行了,靖王殿下就认真办自己的差事,仍象以前一样对太子誉王不闻不问。这种时候,谁添乱谁就倒霉。刚才我告诉誉王的是‘暗中谨慎行事’,但其实最正确的作法是
 
什么事也别行。陛下此时需要静,谁静得下来,他就会偏向谁,宫里的情形,不也是这样吗?”
 
 
 
 
 
    第六卷 刀光剑影 第一百一十二章 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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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为啥都以为靖王知道的资讯比霓凰多呢?他知道的都是些什么渣渣信息啊,人家霓凰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跟赤焰军以前的大将聂铎谈恋爱,而梅长苏是聂铎
 
的上司……这个信息才算是最主要的,它把梅长苏直接跟赤焰军联系在了一起,可是靖王那边,知道的都是些周边的、小道的、旁敲侧击的、无关紧要的小漏洞……当然,
 
这水牛在胡思乱想、开拓思维方面确实也比较迟钝就是了……
  —————————————————————————这是后知后觉的分割线——————————————
  事情大概商议停当后,靖王首先起身结束会谈。梅长苏趁着他道别后转身的机会,快速地向蒙挚使了个眼色。禁军大统领现在满脑子还在回想刚才梅长苏的种种分析,
 
一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直到他暗暗做了一个口型,才突然想起前几天他叮嘱过的一件事,恍然明白了过来。
  “对了殿下,”眼看着靖王已走到门口,蒙挚立即道,“上次殿下在这里拿去的那本《翔地记》不知看完没有?我也略略翻过那本书,觉得非常有趣,想细读读增长些
 
见识,不知殿下可否转借给我看两天?”
  “怎么找我?书的主人可是苏先生呢,要借也该是找他借吧?”靖王挑了挑眉,“只要苏先生同意借,我就拿给你。”
  梅长苏一哂道:“不过一本书罢了,谁喜欢看就拿去看好了。蒙统领不提,我都快忘了。”
  “不过蒙卿要等两天了,”靖王笑道,“这本书现在我母妃那里,过两天我进宫请安时再拿过来吧。”
  梅长苏目光一跳,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会在静妃娘娘那里?”
  “我母妃虽生性安静,入宫前也曾游历过好些地方,现在困于宫中,日日百无聊赖,所以一向最爱读游记。苏先生此书是难得的精品,我随口提了提,母妃便十分有兴
 
趣想要看看。算起来这本书她读了也有半个月了,想必已经看完,既然蒙统领要看,我下次记得拿回来就行了。”
  蒙挚要回这本书是梅长苏授意,并非他自己要看,听靖王这样说,再看看梅长苏神色淡淡,仿若挂着张安静面具般的脸,心里不由有些担心,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得“
 
哦”一声,道一句“多谢”,便陪着靖王从他那边出去了。
  最开始蒙挚悄悄进入靖王府时,天色就已黑了,现在差不多算是深夜,所以道了晚安之后,蒙挚便准备象来时般悄然离去,谁知身形刚刚移动,就听靖王叫了声“稍等
 
”,忙收住脚步,转过身来。
  可是靖王叫住他,却踌躇了半天不说话,良久后方慢慢道:“蒙统领要那本翔地记,是真的自己要看,还是谁叫你帮他要的?”
  他此刻问出这样一句话来,蒙挚毫无准备,忍不住大吃一惊,幸好他接下来说的话跟这满面的惊讶之色还算比较符合:“殿下怎么会这样问?当然是我自己要看啊!殿
 
下觉得谁会叫我帮他要?除了我们几个,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殿下借了苏先生那本书吗?”
  虽然惊讶的内容与他说的不一样,但他这满脸的惊奇表情可是实打实的,靖王看了半天也不似作伪,不禁略觉尴尬,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蒙统领居然也这么
 
爱看书,随口问问,还请不要多心。”
  蒙挚哈哈一笑:“我这个武人本就与书本无缘,若不是那游记翻了几页确实有趣,我也不会想讨来看看,难怪殿下觉得意外……”
  “是本王失礼了。”靖王微微点头以示歉意,“确实不该这样问,蒙统领别放在心上,也不必……将此事讲给苏先生听……”
  “呃……”蒙挚简直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又怕多问多错,日后被小殊埋怨,便呵呵笑着抹了过去,快速道别,飞一般地走了。
  待他离去后,靖王在灯下出了一回神,不知为什么总是静不下心来,便到外间书房处理了一些军中和巡防营的公务,再出院中舞了半个时辰的剑,直到身体感到倦意,
 
方才回房洗漱休息。
  次日一早起身,先入朝中,不久内苑传旨出来今日仍是停朝,靖王便自朱雀门进入后宫,去向母妃请安。算起来他已有近七天没有见过静妃了,前几次刚到宫门外,就
 
听说梁帝在里面,不敢打扰,只得宫外行礼后离开。今日梁帝仍然不朝,靖王已做好了再次不能见面的准备,谁知到了芷萝宫外,刚一通报就有女官出来迎他进去。
  静妃在日常起居的西暖阁接待儿子,仍是素服淡妆,满面柔和的笑意,殷殷问过寒暖后,便命人端上亲手制的茶点,在一旁笑微微地看着儿子吃。
  “今日父皇怎么不在?”靖王吃了一块芝麻糕,随意问道。
  “听说……是夏江进宫来了,陛下与他商议事情。”静妃简单答了一句,又捧过一碗板栗羹递到儿子手中,“尝尝这个,这是新做的。”
  “我每次来,母妃都当我在外面没饭吃似的,”靖王玩笑道,“自从可以随时晋见母妃,不觉就胖了一圈儿。”
  “哪里有胖?”静妃柔声道,“做母亲的,只嫌儿子吃得少。”
  那碗板栗羹其实只是很小一碗,靖王两口就喝毕,用手巾擦擦嘴,道:“母妃,上次我送来的那本翔地记,母妃可曾看完?”
  “已经看完了。你要拿回去吗?”
  “有位朋友也想看看。”
  静妃起身,亲自到隔间将书拿过来,凝目又看了封面片刻,这才慢慢交到儿子手中。
  “母妃……很喜欢这本书吗?”
  “是啊……”静妃浅浅一笑,神情有些落寞,“让我想起一些过往岁月,旧日情怀……对了,这书上的批注,就是你常说的那位苏先生写的吗?”
  “是。”
  “读那批注文辞,应是霁月清风,疏阔男儿,怎么听你说起来,好象这位苏先生却是位心思深沉,精于谋算之人?”
  “苏先生是个多面人,有时老谋深算到让我心寒,有时却又觉得他也不失感性。”靖王浓眉微挑,“怎么?母妃对他很感兴趣?”
  “你胸怀大志,要为兄长忠臣申冤雪耻,要匡扶天下整顿朝纲,母妃以你为傲。只可惜我力弱,对你没有太多助益,当然唯愿你身边能有诚信得力之人,可以辅你功成
 
。”静妃秋水般澄澈的眸子微微荡了荡,语气温润,“这位苏先生我看就很好,他舍了太子誉王那边的捷径,一心相助于你,可谓至诚。你一向待人公正,我很放心,本没
 
什么好叮嘱的,只是觉得象苏先生这样的人才难得,你对他应该要比旁人更加厚待几分才行。总之无论将来如何,切莫忘了他从一开始就扶助你的情份。”
  靖王静静听着,沉吟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慢慢说:“您说过了……”
  “啊?”静妃微微一怔,“什么?”
  “母妃看过这书不久,就专门问过我批注人的事,之后也曾叮嘱过儿臣要善待苏先生,对他多加倚重信赖……怎么今天又重复说起?莫非怕儿臣忘了?”
  “这样啊……”静妃自嘲地笑了笑,用罗帕轻轻拭了拭嘴角,“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忘事,说过的话,要颠三倒四说上几遍,看来我真是老了……”
  靖王忙起身行礼道:“母妃春秋正盛,何出此言?都是儿臣说错了话,请母妃恕罪。”
  “好了,”静妃微带嗔意地笑道,“自己亲娘,做出这么惶恐的样子干什么?你已经长大,有了担当抱负,我心甚慰。外面的事我一概不管,只要你保重自己一切平安
 
就行了。”
  “是。”靖王正要再宽慰她两句,一个宫女出现在殿门外,高声道:“禀娘娘——”
  “进来说吧。”
  宫女低头敛眉进来跪下,禀道:“武英殿中传信过来,陛下已经起驾朝这边来,请娘娘准备接驾。”
  “知道了。你退下吧。”静妃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拿过两个食盒递给靖王,又道,“这是我备的药膳点心,一盒给你,另一盒,你带给那位苏先生,算我谢他竭诚相助
 
我儿的辛劳。”
  靖王抿了抿嘴角,将两个食盒叠在一起,托在手中,又在桌上拿了那本翔地记揣入怀里,向静妃再行拜礼,缓缓退出。为防冲撞圣驾,他刻意走了偏门,绕过怀素楼,
 
从反方向出朱雀门,登上自己府中已候了许久的马车。
  刚进入车厢坐定,靖王便将两个食盒放在一边,从怀中重新取出那本翔地记,翻来翻去又浏览了一遍,尤其是梅长苏的批注和被他批注的内容,他更是字字句句,读得
 
异常精细。可无论他怎么读,也没有读出什么更深的含义来,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将书丢开。
  这本翔地记,到底有什么古怪呢?最初无意中向梅长苏借书时,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动摇,就如千年冰层中出现的裂缝一般,让人仿若窥见了幽黑深邃的秘密之门。虽然
 
只是一刹那的闪过,下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萧景琰还是立即意识到,这本书里一定有些什么……
  可是有什么呢?有什么能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梅长苏出现瞬时的失态?有什么能让身为武职不好读书的蒙挚特意来讨要?最关健的是,有什么能使得自己那位幽居
 
宫中二十多年古井无波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关照起一位她根本没见过面的谋士?
  靖王知道,连最亲的母妃都有意回避,那么自己的这些疑团就根本不可能再问任何人了,即使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真实的答案,要想解惑,还得自己思考。
  萧景琰拣起被丢在一边的翔地记,再次翻开细看,最后甚至把梅长苏批注的字颠倒分拆重新组合来读,也没读出什么名堂来。
  当马车驶入靖王府的大门后,萧景琰放弃地吐了一口气,将书合上,跳下车来。
  随身侍从过来帮他解下披风,他顺手把翔地记递过去,吩咐道:“派个人,送到蒙大统领府中,请他亲收。”
  “是。”
  靖王朝书房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又驻足道:“车上有两个食盒,都搬到我的卧房里去。”
  “是。”
  “召列将军、季将军、刘参史和魏巡检到书房来。”
  “是!”
  靖王仰首向天,深深吸了一口气,抛去满脑的疑思,振作了一下精神,大踏步地走向自己的书房。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喧哗之声传来,一个亲兵飞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陛下圣旨到!请殿下接旨……”说到此处,这亲兵又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以极为
 
兴奋的语气补充道:“来传旨的,是司礼监的监正大人。”
  靖王立即明白过来,心中也不禁一喜,只是面上依然沉静,只浅浅微笑了一下。他此刻还没换下朝服,所以不必耽搁,很快就迎了出去。
  门外携旨前来的果然是司礼监的监正,一身严谨的官服,满面笑意。靖王与他略略见礼后,便一起并肩进来。府内总管早已欢天喜地准备好了拜毡香案,监正转入香案
 
后,展开黄绢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萧景琰,淳厚仁孝,德礼廉备,恪忠英果,屡有宿功,特加封为靖亲王,着五珠冠。领旨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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