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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裸爱》 作者:向征

6.

6.

多次的工作、失业、再工作、再失业,七夕真想像古人那样可以隐居山林,远离市井。可是拿什么养活自己呢?吃啥喝啥?难怪现在那么多人离不开父母的照顾,当“啃老族”;或者傍个大款,想各种办法走捷径等等。社会上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老板们都想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利益,正所谓“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驴使”。铁饭碗更是打破头地抢,每年仅公务员考试就人满为患,录取者寥寥数人。

究竟生活能带给我们什么,我们又能给生活带来什么?

偏激、愤怒、不可遏止的魔鬼,你给生活什么,却不一定能得到什么。

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自杀,因为偏激而无人共鸣,思绪没有出路,灵魂选择逃亡。自杀的人也许只是为了求得清净,极乐世界也许意义在此。

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去感谢给他逆境的众生。

生活又一次毫不留情地给了七夕一脚。七夕回了石家庄,想休息一阵子再找工作。

每次都是坐火车回家,即使春节火车票紧张得要死也拒绝坐大巴。

如果是不出差,如果不是时间实在来不及,就算坐四天火车,七夕也拒绝乘飞机。

火车有一种在路上的感觉,火车上的流浪感是飞机所不能给予的。

七夕在车上看着窗外就想自己应该去当记者,到处跑还能挣钱。或者什么旅游杂志编辑撰稿人之类的工作。

一日早上七夕迷迷糊糊起来,穿着她最爱的那件印着“我爱罗”图案的黑色超大T恤(不管到哪儿,七夕一定带着这件T恤当睡衣,胶印的“我爱罗”图案都脱落大半),听见七母在外屋不知道跟谁讲着电话。

“又辞职回家了。

……

“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两年换五个公司了。

……

“结婚?男友都不肯好好找一个。

……

“我才懒得说她。就她那个脾气,你还没说两句呢,扭头走了。

……

“将来就算真剩到家里了,就剩下了呗。不是还有我呢,我能照顾到她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

……

“就她那个脾气,就算真结婚了。过了两天就给离,那不是更麻烦。谁受得了她。”

七夕走出来,问:“谁来电话?”

“你姨妈呗,还能有谁。你不来跟姥姥说几句?”

七夕摆摆手,扭身进了厕所。只听见七母还在外面喊了一句:“又洗澡?也不出门,一天洗两个澡。对皮肤不好……”话还没说完,七夕已经关了厕所门,水声老大了。

七夕当没听见,每次洗澡七母都是这句话。

洗澡是七夕的最爱,尤其是洗澡的时候吃一块巧克力,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了。

每次情绪低落、心情不好时,七夕就去冲澡。有时候干脆就开着热水蹲下来,让热水狠狠地砸在背上,抱着双腿把脸埋在膝盖里。

在浴室满是蒙蒙白色的水蒸气里,可以假装不孤独,可以假装脸上的就只是水而已。

七夕想想自己现在男友没有,工作没有。虽然七夕不怎么在乎有没有男友这件事,可是工作也让七夕倒尽胃口。

七母有一次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跟七夕说:“妈妈有一天是要先于你离开这个世界的,你现在不找个人照顾你,将来你怎么办?”

七夕:“就算现在找个人,就能保证他将来会跟我白头偕老?而且,你将来一定能活到100岁,我不一定能活到80岁,所以估计咱俩前后脚。”

七母:“对!等我八九十岁了还要照顾你,你气死我算了。你现在这样有钱就歇着,没钱就打工。老了怎么办?”

七夕:“把房子卖了进养老院。”

七母:“石家庄还有一套,回头等我死了,你就都卖了度日是吧?”

又能怎样,就算腰缠千万亿贯,死后也不过就是墓地里最富有的死人。

经过这么多次炒老板与被炒,一次两次的不觉得什么,刚开始七夕和同事、领导处不好关系,七夕觉得是别人没眼光。三次四次七夕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五次六次之后,七夕才慢慢开始意识到也许是自己性格的问题。

又想起未来,自己现在到底能干什么自己都不清楚。设计是自学的,写东西完全是兴趣爱好,什么都不是科班。大学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早就还给老师了。

打小就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付出40%便可得到80%,从来不曾专心干过任何一件事。这就是传说中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每次想到这儿,七夕都会想到韩璐。韩璐是多么地有音乐天分。继而想起《玫瑰人生》里的Edith Piaf。

每当别的电影中出现《La Vie En Rose》,七夕总是会从剧情里跳出来倾心欣赏各种版本的《La Vie En Rose》,无论是翻唱的或仅仅是配乐。然后就会想到韩璐。可是,韩璐永远也不可能有Edith Piaf那么大成就和名气了。

有天分、有才华的那些人似乎都不怎么爱惜自己的才华。由于没有经过努力拼搏就得到了的东西,便爱肆意挥霍,不懂珍惜和好好利用。

七夕常常感叹传记影片里那些有天分的人,如果爱惜才华,会有更大成就会比现在还成功,会成为一代大师……

但没什么天分的人反而分外爱惜自己的生命,可是即使完全充分利用那仅有的小才华也难成大器。

一个领域中最成功的人一定不是那个最勤奋的人。

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那块石头放了上百年没人敢动工,而他年仅26岁就开始了那举世闻名的雕塑《大卫》。

就连运动界也是如此,乔丹绝不是NBA最刻苦训练的,舒马赫也不是F1最拼命的。

也并不是没有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爱自己。就拿俞烁来说吧。

七夕在网上与俞烁讨论起来仿真狗。什么司马,金弓,气动1911,木托AK,可改装的M4。聊了一会儿,俞烁又开始得瑟自己的一把黑色微技术圣甲虫,七夕顺嘴就说,送我吧。

其实当时两人也就是你一句我一句聊到那里了,七夕并无心夺人所好。但是俞烁那边却很认真地说:“这把刀我也很喜欢啊。”七夕便问是哪里买的,俞烁即时发给七夕一个网址。

七夕询问了网店掌柜,掌柜说有货。

七夕顿时不高兴了,二话没说关掉正在和俞烁聊天的MSN窗口,把状态设置为忙碌,不再回复了。

七夕并不是生气,而是觉得男人做成这样,真是够了。连一把二百多块的刀都不肯割爱,他还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不见得将来真的肯为自己付出多少。况且又不是买不到的,如果这把刀,再买很麻烦或者买不到,俞烁的反应七夕觉得还能理解。

七夕立刻从那个网址拍了一把,两天后就送到了。

平时俞烁能惹恼七夕类似的小事很多,可是七夕也明白自己没有什么权利去要求他。于是两个人就像彼此孤立有着固定轨道的小星球,即使有很接近甚至相交的时刻,但这也是他们将要远离彼此的时刻。

其他那些对七夕示好的男士,被七夕用这种偏执的方式一个个地否定着。对七夕来说,过不了这关的人都是些虚情假意的追求者。

七夕不断地试探每个人的爱情沉没成本。不知道别人的沉没成本高到多少才是七夕的爱情成本底线。

不是七夕不去爱,是七夕爱不上,是七夕对爱的要求太高。

七夕总是被身边人劝说留长头发。他们不明白,七夕就是不喜欢别人多注意她的外型。七夕知道自己留长发是比现在这样好看。留长发的那几年追求者总是层出不穷,短发后麻烦们都自动消失了。七夕不能理解头发长短在男人心中的重要性。

七夕希望有一个能真正欣赏自己、真正看到自己不同的男人,而不是只看到她的外表。但是,又有几个男人是能够真正欣赏与自己比肩的女人的,并真心地爱上她。

这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向往。

爱情,为什么人人都喜欢爱情?人类两大主题,生命与爱情。为什么是爱情?

《福尔摩斯》和阿加莎·克里斯蒂安的作品都逃脱不开爱情。七夕觉得最棒的小说应该是充满了想象力,逻辑思维,细节,人性的冲突与矛盾,多精彩。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能,又符合逻辑。

可是人人都喜欢看有爱情的小说。所有受欢迎的,脍炙人口的,著名的,一定与爱情有关,或者根本完全就是描写爱情的。爱情是绝大多数人们热爱,热衷的。不能说100%,也有 95%以上。

男人都想做情圣,女人都爱情圣。

就连《哈利·波特》里斯内普对莉莉·伊万斯都有着深藏数十年的爱情。斯内普从九岁起就喜欢、深爱着莉莉,直到他死。

爱情不过是调味剂,或者是甜点,并不是正餐。没有爱情并不会活不下去。生活中不是只有爱情,可是爱情这个东西就是人人都爱。

七夕并不是多么地超凡脱俗。只是七夕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在现实生活中投入感情。

七夕害怕失去,害怕将来大家不和或者不在一起给自己带来伤害。七夕宁愿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倾注在这些动画片也好,电影也好,小说也好的东西里面。陪他们哭哭笑笑,经历他们的经历,感受他们的爱情,想象着那些异域风光。

七夕不是不怕孤独,是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孤独。她有这几个可以信任和依靠的朋友,这些已经是拥有很多了。

七夕记得在小学毕业的时候,七夕班主任——全国优秀教师跟七夕母亲说:“我在教育七夕的这个问题上失败了。”

七夕12岁就打败了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可是后来七夕再也没有打败过别人,总是被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打败着。

小学的时候话太多,中学的时候想太多,大学的时候玩太多。

现在七夕既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去玩,甚至都懒得想事情。

七夕,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犊子向内退缩成了蜗牛。

三四岁有梦想叫童话,十七八岁有梦想叫志气,三十来岁有梦想叫不着调,过了五十还有梦想叫不靠谱。

不知道七夕会不会一直不靠谱着。

当初恶狠狠地说“不要相信30岁以上的人!”的韩寒,眼看也奔三了。一直愤怒着,不知道他30岁以后会不会还跟别人说“不要相信30岁以上的人!”

年复一年地换工作,连夏至那样对工作没要求一心想着结婚生娃的人都升职当主管了。一直怀揣着梦想、有着雄心壮志的七夕反而失业在家。就算撞大运,也该撞上一个半个自己满意的工作吧。不是自己心态不正确,就是工作磁场不正确,永远进错兔子洞。

可是现在有什么梦想?七夕从来,都不跟人谈自己有什么梦想,梦想这个话题,戒了。谈多了伤身体。

什么雄心壮志?升官发财不是七夕要的,扬名立万也不是七夕追求的。一向淡泊自诩的七夕,如今连混口饭吃的地方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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