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终成眷侣，向日之葵
“真的就这么走了吗？不跟她解释解释？”尚清言侧过头看了看颜枫，“取材的话，小姑娘都接受不了吧。”
颜枫压了压帽檐，戴上墨镜，笑道：“是吧，总会接受的。”
“明明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些房产都写她的名字吗？不过……”尚清言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那么高额的保险你真的要将第一受益人填她的名字吗？”
“嗯。”颜枫靠进后座，“劳烦尚叔叔了。”
尚清言笑道：“这儿媳妇身价真高啊。”
颜枫将情绪全部隐藏在墨镜之后，他默默地偏过头，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回忆。
取材吗？
取材吧。
小末跟着尚承宣回家好几天后，也没能从颜枫离开的打击中缓过劲儿来。她死活想不通，怎么能有这么残忍的人，莫名其妙闯进她的生活里来，又莫名其妙撤退出去。还说什么取材？
所以那些个陪她打电话的夜晚，也是取材吗？
所以那一双为她而含笑的眼睛，也是取材吗？
所以那许多为她而绘制的画面，也是取材吗？
所以他下一本画册的主题是，如何把一个普通女孩宠坏再抛弃吗？！
七夕牵手幸福的比赛接近尾声，小末的视频以绝高的人气位居第一遥遥领先。可是她再也不忍心打开那个视频页面，害怕温习时又不小心想起那心动的场面，害怕那双熟悉的带笑的眼睛会唤起过往的记忆。
其实她真的可以忘记的，她受过的伤不是一次两次了。
其实她真的不会难过的，毕竟她一直爱的只有尚承宣。
可她怎么还是这么难受，怎么开始害怕起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起受不住寂寞难耐会爬上游戏，害怕爬上游戏以后看到自己头顶上那“袖手倚斜阳的娘子”？
颜枫像慢性毒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渗透进她的五脏六腑。
小末跑去书店，把颜枫出过的所有画册不管是插画集还是漫画单行本，全部买来，一页一页地画叉叉，把那些俊美不凡或者仙姿绰约的帅哥美女们，都画成吹胡子瞪眼的怪物。
再把里面不论是书封书背还是扉页上，凡事有颜枫名字的地方，下面都加上“是混蛋”三个字……
她还是觉得不消恨，恶狠狠地暗自发誓，等颜枫拿自己取材的那个画册出来，她一定要买个十几本，在家里练习超级碎纸手！
尚承宣从来没发现小末的怨念这么强大而持久，他真心觉得颜枫千挑万选说了个最差的理由。不过幸好尚承宣依然能够感受到小末对自己满满的心意，所以除了偶尔吃吃无名醋以外，他倒是还算心胸宽广。
嘿嘿，反正糟蹋颜枫的画，他也很爽啊！
本来他是打算按照颜枫的意思，他一走，他们便赶紧结婚的。但是一来小末明显也没缓过劲儿，二来汪铭诚那家伙还没惩罚好。
不过就在小末糟蹋颜枫画的这些日子里，宋恒希顺利地将汪铭诚送进了管教所。因为尚承宣的恻隐之心，最后只是拘留六个月而已。
不过这也够摧毁他的事业了，这经济犯罪的案底留着，没哪个公司敢轻易用他。如果汪铭诚出来后想自己创业，那么以他的家庭条件和人脉背景，那必然是困难重重的。
尚承宣真心觉得出了口气，他终于为小末做了一些事情，再也不用觉得被颜枫的光芒压制住。
于是，被耽搁了很久很久的求婚，终于再次出现。
与颜枫相比，尚承宣真就是个俗人，俗得不能再俗！他的求婚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浪漫可言。
这天，尚承宣特地做了一大堆菜，待小末吃到一半，他忽然掏出个方盒子，慢慢从餐桌这边递到那边，一本正经地做严肃状，“不答应的话，就不许吃了。”
小末狐疑地打开盒子，一枚硕大的钻戒嵌在里面，形状也说不上什么特别，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料挺足的。
求婚还带威胁的，小末腹诽了一句，准备小小拿一下架子，毕竟是求婚啊！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千万不能这么顺利就让他过了关。
尚承宣一听，赶紧把桌子上的菜往下撤。
小末急了，护食地大喊：“你要干吗！！”
尚承宣嘿嘿一笑，“刚才说过了，不答应就不许吃。本人从来不为除老婆以外的人服务。”
小末愤怒地瞪着尚承宣，“无耻。”
尚承宣粲然一笑，“过奖过奖。”
转眼间，桌上已经被撤得只剩下青菜汤和麻婆豆腐。
小末很委屈地看着它们，“你不觉得它们很孤单吗？快把它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端上来陪它们吧！”
尚承宣一脸正色地拒绝：“对不起，本人单身，尚不存在父爱这种伟大的感情。”
小末开始发狠，“小心我拿颜枫的画砸你！”
本来每当小末这么说，尚承宣都会配合地让步下来，但惟独今天不能，“颜枫的画也阻止不了我求亲的脚步！”
小末噗嗤一声笑了，打开盒子，将戒指套到左手的无名指上，左看看右看看，“哎呀还挺合手的，算了，看在你那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大慈大悲地接受吧！”
这句她是在动漫上学的。
尚承宣闻言，差点没吐血，什么“诚心诚意”，什么“大慈大悲”！
果然让小末跟颜枫相处了一段时间是个巨大的错误！
那个货硬生生把他家温柔可爱傻不愣登的苏小末，宠成了一个飞扬跋扈睚眦必报御姐气场十足的末女王！
现在她连QQ名字都换成了“MOMO SAMA”！
让他这个用真名当QQ名字的人情何以堪啊！下次是不是要改成卡缪才算和她般配啊！
尚承宣抓狂吐血，在心里默默问候颜枫一百遍。
不过颜枫来过的优良影响就是，苏小末现在看哪个男人都觉得不好看。过往的什么两次严重情伤，也早就忘去不知道哪个偏僻旮旯里了。
尚承宣挺乐，这样就不担心老婆被拐跑了。唯一有些缺憾的是，小末也不再把自己当成美艳与妖孽的象征。
唉……如今他倒不是那么在乎男人气概什么的，可小末却只肯夸他英俊帅气了。
苏小末明显已经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确实，见过颜枫那样说是八千岁老妖怪幻化人形也不会怀疑的容貌，真是没有别人可以称得上美艳与妖孽的了。
“我12号结婚了，你真的不回来吗？”
尚承宣看了眼试婚纱试得正高兴的小末，他默默走出婚纱店，拨通了颜枫的电话。
“你结婚与我有关系？”颜枫的声音依然是冷得让人发指。
尚承宣真心懒得理他，但又于心不忍，“你不是说过，最大的愿望是陪她走红地毯吗？”
“你真闲，”颜枫不耐烦了，“我忙得很，see you.”
语毕，直接收了线。
尚承宣听着那嘟嘟声，深刻觉得自己也十分有必要……去买本颜枫的画册！
12号渐渐近了，基本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两家人也都特和谐。
尚妈妈原本是不太愿意的，但是尚爸爸清楚地表达了这是颜少的意思，尚妈妈便也觉得小末看着讨喜起来。毕竟……颜少的意思，这五个字实在是太有内涵了！
等着出嫁的日子其实挺无聊，而且按照礼法，小末还得搬回自己家住。
这天小末正在睡梦中，忽然被快递电话吵醒。
她不情不愿地爬起，懵懵懂懂地去开了门，忽然被一个巨大的礼盒惊到了。两排穿深色制服的人立在礼盒之后。
一个人头探了出来：“请问是苏小末小姐吧？”
小末疑惑地点了点头，那人便把礼盒塞到她怀里，她硬生生地被那礼盒压得弯了腰。
等她抱着礼盒回了房间，关上了门，再从猫眼里往外看，那两排深色制服还是没走。
小末很奇怪，只好赶紧打开那个华美的礼盒，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出动了这么多制服人员护送。
就在她拿起盖子的那一瞬间，便被满盒的珠光宝气吓到！
她不敢伸手去拿，生怕弄坏了，赶紧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尚承宣：“喂，你怎么突然把个婚纱送我家来？这上面镶的是真钻？”
“婚纱？”尚承宣略一迟疑，继而明白过来，必然又是颜枫那个货干的好事。当然他也清楚颜枫不想让小末知道，只好瞎说，“那是婚礼的主礼服，你试试合不合身吧。”
“搞这么隆重干吗……还找那么多保镖来，这衣服到底有多贵？”小末惶恐得很，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在婚纱店挑的那些好几万的婚纱，挑了好几套，就够舍不得了，如今还来个奢华到动用了八名保镖的主礼服？！
她实在吃不消啊……
“没事，别管那些，你就好好地睡睡觉，养足精神参加后天的婚礼就成。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尚承宣挂了电话立刻打给颜枫，可惜电话无人接听。
他很难得地在打不通颜枫电话的时候没怒。
这家伙，还是这么口是心非……
其实这场婚礼，也没有小末想象或者担心的那么可怕。之前也没有什么感觉，一路走红地毯什么的，听着婚礼进行曲，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可能同居太久了，便没有那么雀跃的心情。
不过当神父终于问出那句著名的誓言，而尚承宣爽快地应出那声“我愿意”时，小末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是以，当轮到她说“我愿意”的时候，甜美的声音里，染上了那么一层哽咽。
当他们宣誓完毕，坐在最后一排最边上座位戴礼帽的男子，悄悄站起了身，离了席。
礼堂外，豪车早就在静候。
男子上了车，才脱下礼帽。依然是那惊世的容颜，只是眉宇间有些落寞与伤感。
“不打声招呼就走好吗？”车内的中年妇人轻轻拍了拍颜枫的手。
“妈，新娘子怎么样？”颜枫微笑，闭上眼睛。
“后悔吗？”
颜枫摇头，“看外公现在这样，一家人都很痛苦。你们都知道，我很可能跟外公一样的。”
中年妇人惋惜而理解地点头，吩咐道：“开车。”
小末忽然福至心灵地回过头，恰看到那辆车缓慢地倒车，在那个后座……
颜枫！
小末睁大了眼睛，可惜她只不敢置信地一眨眼睛后，那辆车便再也不在了。
纵然震惊，但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迷迷糊糊的性格，还是顺利地走完了接下来的流程。
好不容易把整整一天的婚礼以及晚上的婚宴参加完，小末已经累得脱了水。明显已经没有力气参加晚上的……洞房花烛夜。
尚承宣洗了澡，看向同样虚脱了的小末，“今晚……”
小末摇摇手，“明天再说，今晚洗洗睡吧，累死了。”
尚承宣虽然不想浪费洞房花烛夜，不过体力实在是有所局限，这种事，绝不能疲劳应战的！
两人梳洗好了，躺在床上望天花板。
小末率先慨叹：“好像跟以前也没啥区别吗，除了遭了一天的罪。”
尚承宣闭目养神，“反正早就是我老婆了，今天只是通知下群众而已。”
小末嗔怪地蹭到他怀里，忽然小心翼翼地说：“我今天好像看到颜枫了，但是不能确定。那混蛋不是消失了吗？！”
其实小末也舍不得称颜枫为“那混蛋”，但是而今的她也找不出别的称呼来叫他。又想把他显得与众不同，又不想让尚承宣吃醋，筛选到最后，只剩下“那混蛋”这一个了……
尚承宣搂住小末，“行了，别在老公床上想别的男人了，管他谁呢。”
他其实是尊重颜枫的意愿，不再插入小末的生活。
小末轻叹一声，点点头，“张小青，你今天宣的誓，你都还记得吧？”
尚承宣猛地一睁眼，怒了，“不是张小青，是尚承宣！”
小末吐舌头，“好啦好啦，你明知道我不记得名字吗，林子鸣！”
尚承宣吐血，“不是林子鸣，是尚承宣！以后不许你直呼我的名字，叫老公就行。”
小末别过头，不依起来，“那多别扭，以后有了孩子还叫老公会教坏小孩的。就得叫名字才对。”
尚承宣咬碎一口白牙，不是不给你叫名字啊！你叫的那都是谁啊！
于是，尚承宣和苏小末的洞房花烛夜，就是在“不是XXX，是尚承宣”这一经典语句的循环中度过的。
第二天，尚承宣因为一个重要的会议，还是去了趟公司。
不过由于昨晚噩梦般的经历，他决定慎重考虑帮苏小末请个心理医生，研究一下这个选择性记不清名字的问题。
她苏小末叫颜枫，从来就没叫错过！
尚承宣在沸腾的妒火中回了家，刚一进卧室，便深深地惊到了。
只见床对面的墙上，用许多玻璃星星拼凑出“尚承宣”三个大字。
尚承宣恨不能抱墙痛哭，他的沙雕墙啊！
如今……成了玻璃星星墙……
“费德华，你回来了！”
苏小末高兴地扑了上来，刚要邀功，只听尚承宣欲哭无泪地说：“不是费德华，是尚承宣！”
“哎呀这种小问题不要计较啦，你来看我做的这个墙，你看这样多好，把你的名字拼在墙上，我就不会再叫错你的名字啦！”小末满脸求夸的表情，“我聪明吧，李彬彬？”
尚承宣基本出离愤怒了，这个玻璃星星除了毁掉他的沙雕墙以外，根本毫无作用啊！
“不是李彬彬，是尚承宣！”
小末见尚承宣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高兴，委屈地嘟起了嘴，“讨厌你，这么难伺候，杜承言！”
尚承宣怒了，今天他心情与体力兼备，直接将小末扑倒在床上，凶狠地警告：“不是杜承言，是尚承宣！我说……”
他刚想发火，就对上小末兔子般纯良的眼神，又带点兔子般的小受惊。
语调只好尽量缓和，深深吸了一口气，尚承宣自以为温柔其实很危险地笑道：“没关系，汉字就那么多，排列组合是有限的，总归有一天会轮到我的名字吧？反正这辈子不行，就下辈子，总之。我就不信你不会叫出我的名字！”
小末被他的气势吓到，忽然又觉得这……
这是在……许下生生世世吗？
这辈子不行，就下辈子？
总之，一定会叫出他的名字？
好吧……
尚承宣。我永远不会叫出口的。
不叫出来，只好一辈子又一辈子了吧？
小末一直等待和怨恨的颜枫新画册始终没有出现，但是天才漫画家颜枫宣布封笔的传闻倒是愈演愈烈。小末翻遍了所有的娱乐杂志和八卦小报，终于隐约觉得应该是真的。
她们都说，颜枫封笔前的最后一幅画是——
孤独的散发着白光的太阳，静静地飞在天空中，氤氲着看不见的泪雾。在它之下，是一株没有了葵花盘的向日葵秆。
没有题字，没有作画时间。
她们都称它为：没有了向日葵的太阳。
小末终于找到了那幅画，只看了一眼，眼泪便啪嗒啪嗒地落下，她抓起水笔，想继续很凶狠凶狠地把画面弄成鬼画符。
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以拙劣的笔迹，替那颗孤独的太阳，画上了仰望着它的向日葵。
小末的眼泪，为空空的葵花盘，镶上一颗颗透明的葵花籽。
不必他说，不是取材，怎么可能是取材？！
她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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