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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破城》 作者:未名苏苏

第27 章 沧海明月有泪(3)

 正文 第27 章 沧海明月有泪(3)

 
    “不要觉得自己的爱情多么与众不同,不要觉得他多有本事,境界多高。这圈子里用名利和相貌去勾引女孩子的男演员多了去了。你才十七岁,太好骗了。你以为他是好人?说句实话,扯脱职业光环,大家都是俗人。这世上谁不是俗人呀?你太天真。有人叫你悬崖勒马是你的福气,小非非。”
 
    张姐又说:“小孩子总是急着变成大人,总是不停往前盼,以为所有的精彩都在前面,于是迫不及待,不惜代价,一心要往前走。可又急些什么?光阴如箭,人生短短数十载,转眼即逝。待到某日,一切曾期待过的精彩,都已在身后。这时才明白,‘未到来’和‘期待中’是多么美妙的时光。”
 
    她又说:“人年轻时,总有许多梦想,总觉得前景富余,人生尚有诸多可能。日子过去,就渐渐看清,那些精彩不过浮光掠影,更多的则是奢望,甚至幻觉。人的选择,其实非常非常的有限。人的成长,就是一个不断失望的过程。最终看到,生活不过如此。”
 
    梦非始终不辩。张姐苦笑着,也不管梦非听不听,一直地说下去,到后来已不像在说教,而像在自言自语,自怜自艾。
 
    “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这么年轻,一切还未开始。”张姐怔怔发笑,“别急,别急着长大。别轻信,别急着交出自己。因为你会发现,岁月太匆匆。一切都太快了。你还未开始体验它的甜蜜,就已尝到它的苦涩,还来不及回味它的苦涩,一切就已结束了。时间流逝得太快了。”
 
    晚上,芳芳发来短信问梦非:你和他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梦非看着手机,不知如何回复。通过新闻报道看这类事,总是令人难以置信,被描绘出来的故事往往比事件真相夸张百倍。梦非不想说什么。
 
    事情到这一步,芳芳反而豁达,见梦非沉默,也不刨根问底,转开话题说:下周期末考试。你回来考吗?数学会用全市统考卷,概率不出大题,立体几何是重点。
 
    梦非恍惚地呆着。“期末考试”几个字,听起来像上辈子的事。
 
    8
 
    母亲连夜赶来,见到梦非,一把搂住,想哭又没哭,想责备又不忍马上开口,只是拽着梦非,心痛地看着,想看清女儿身上是否少了什么。
 
    母亲似一夜之间憔悴了十岁,眼角眉梢尽是愁容。梦非愧疚难忍,但知道此时不能在母亲面前流泪。
 
    母亲什么都不说,只是连着问:“他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欺负你?”
 
    梦非摇头,“没有。”
 
    母亲急急说道:“傻丫头,还说没有!照片都登在报上了!”
 
    梦非恍恍惚惚,仿佛并没有听到母亲说什么,只是摇头,“没有。”
 
    母亲忽然哽咽,“我就说不能让你来剧组。剧组是什么鬼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出了这种事,以后怎么做人?”
 
    梦非低着头,一语不发。
 
    母亲又说:“我去跟那个什么制片主任谈,你今天就跟我回家去。咱不演了。拍什么电影,真是造孽!”
 
    梦非倏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母亲。
 
    母亲也看着梦非,强忍着激动的情绪说:“妈妈最后问你一次,他到底有没有欺负你?”母亲的声音颤抖起来。
 
    梦非呆望着母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这时终于崩溃,流下眼泪,“你这孩子就是犟,不听大人话,现在可好了。都怪你爸,当初怎么答应让你来演戏。也怪我,怎么就放你来了。”
 
    梦非仍说不出话来,她的沉默让母亲更确信了大错已成。
 
    母亲泪流不止,“回去我带你上医院做个检查。别跟我说什么你是自愿的。你是未成年人,没有自愿的事……”
 
    梦非忽然听懂了母亲在说什么,大喊着打断母亲的话,“他没有!他没有!他没有!我还是处女!好了没有?”
 
    喊完她自己也吓呆了,静了一瞬,紧跟着号啕大哭起来。
 
    这么多的泪水,为了母亲的伤心、自己的不争气,为了没有出路的感情、爱的无奈、恨的不能,为了命运的残酷和无解。
 
    母亲不再说话。梦非哭了很久很久,哭完静下来,对母亲说:“让我演完这部电影。我答应你,演完我就回学校,好好读书,忘记这里的一切。”
 
    9
 
    这是个令人窒息的夜晚。梦非心中痛苦,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才一夜之间,网络上、电视上、报纸上,已是铺天盖地的消息。所有的媒体都在议论《破城》剧组这桩所谓的“丑闻”。
 
    梦非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这类事件的主角。太可怕,压力太大了。
 
    一整天,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根本碰都不敢碰,更不敢上网,想必铺天盖地都是粉丝的谩骂。席正修的粉丝会把她骂得多难听她完全可以想象。而一般的网民又会把席正修骂得多难听,她也可以想象。人言可畏。
 
    夜深了,费导房间仍亮着灯,他和制片人在一屋子烟里谈了一晚上。
 
    隔着宾馆的走廊,人人都能听见费导响亮的骂声,“我不管他是什么大明星,身价几百万几千万!”
 
    “好了,老费,听我说……”制片人压低嗓音说了几句。
 
    费导显然没给他压住,又吼道:“给我整出这种事,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是、是,你听我说……”制片人又说了什么。
 
    “我的电影不需要这种宣传!”
 
    “……”
 
    “滚!今天就让他给我滚!”
 
    “……”
 
    “不就是两千万吗,我给你!行不行?大不了从头拍!”
 
    “老费,你听我一句!”制片人也扯起嗓门。然后他的声音又低下去,说了什么,说了很久很久。
 
    全剧组的人屏气凝神地听,却再也没听见费导的声音。
 
    从费导的道德立场看,席正修确实浑蛋得不像话,苏梦非也不再是单纯乖巧、惹人怜爱的小非非了。于年龄、于身份、于道德、于法律,于任何情理,这两人都不该陷入这种纠葛。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费导是传统的刚烈性子,最见不得这种事,此时发这样的脾气,说这样的狠话,也属正常。
 
    总之一切都完了,梦非想,曾经喜欢她、怜爱她,把她当亲闺女、亲妹子的人们都看透她了。世上哪还有单纯的女孩子?就连看上去纯如仙子的小非非竟都暗藏着祸心、歹念,竟敢打席叔叔的主意,还敢付之行动。
 
    太可怕,太可怕,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礼崩乐坏,道德沦丧……人们一定是这样议论他们的。
 
    梦非并不觉得特别委屈。她只是感叹,道德究竟是什么呢?
 
    是社会规范,是宗教禁忌,是部落风俗,是潜在规则,是规定群体中的某个个体可以或者不可以爱上另一个个体的条例。
 
    然而这些条例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却是千差万别的。
 
    同样的故事、同样的人,在古时是一段缠绵悱恻的儿女佳话,换到当今,却成了千夫所指的不伦之恋,遭到严厉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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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奉为神明的道德标准,其实是在时间中变化着的。
 
    而不变的,却是所有生灵渴望自由地彼此相爱的本性。
 
    10
 
    第三天,剧组仍无法开工。大批记者蜂拥而至。剧组不得不派出公关人员去抵挡娱记攻势。而梦非和席正修这两位当事人对外始终缄口不言。
 
    另一方面,陶文嘉却以受害者姿态,高调接受采访,频频曝光。
 
    一时间,报纸、杂志、网络、电视上,全是对陶文嘉的采访。
 
    艺人碰上这种事,处理不好,会灰头土脸好多年,可若处理得好,正好借机出尽风头,名利齐收。
 
    陶文嘉上了访谈节目对此事大谈特谈。
 
    她对着镜头拭泪,全然一副弱者形象。她说自己对正修一片痴心,付出良多。这些天来她茶饭不思,夜不成寐,时时想起多年来两人亲密快乐的时光,觉得一切都是值得挽回的。
 
    她又做理智大度状,说小女孩有虚荣心、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也是正常,她愿意谅解;而正修受了诱惑,偶尔犯下错误,她能够原谅;望他迷途知返,回心转意,她既往不咎。最后她再次面对镜头落泪。主持人都唏嘘。
 
    多么戏剧化。多么具有表演天分。
 
    梦非看着电视,深感心痛。她已无法相信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难道他们是真正的情侣?难道不是合作关系?不是她借机出名?
 
    或者,一如她自己,陶亦假戏成真,从炒作情侣,到真实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是的,陶或许是真的爱他。
 
    梦非瞪着电视机发呆。自己是否成为罪人?十七岁,却成了世人唾骂的第三者?她用手捂住脸。
 
    11
 
    夜深了,梦非仍难以成眠,躲在被子里流泪。
 
    深爱着,却无法得到,这是世上最令人煎熬的痛苦。
 
    某一时刻,她只觉得时间凝固了。她失去了所有感官和知觉,亦不知自己所处的环境与年代,陷入空茫的虚无,仿佛突然被抛入无边的时间洪荒中失去了归宿,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而下一时刻,所有的知觉又一起袭来。她想起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想到两人现在的处境,想到毫无希望的未来,只觉得一颗心绞痛着。那种疼痛以及心口空荡荡的感觉由胸膛贯穿至全身肢端,极致的难受。她把身体蜷缩起来,手指蜷入掌心,却仍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她承受不住内心剧烈的痛楚,泪流不止,无法自控,伸手到床头柜上拿起电话。她想听到他的声音。
 
    要找他,只需按四个键,三位数的房间号加井号。可她手抖得厉害,手指头都是乱的,四个键怎么也按不对。
 
    然后终于拨通,电话响了几遍之后被接听。那一边的人像是有预感,知道这边是谁,又仿佛心心相印,接起电话却并不说话。
 
    千言万语,无从开口。两人都只听到对方轻浅却紧张的呼吸。
 
    心里真正爱的人、真正在乎的事,因在内心搅拌太久,像是与自身融为一体,再也没办法用语言清楚地说出来。于是只有这样长久的沉默、对峙,在无声中交换彼此不可言说的期盼与痛楚,并知道对方完全懂得。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自己呜咽着吐出三个字,“对不起。”她的声音像出自某种受了重伤的小动物,微弱、凄清而苍凉。
 
    静了数秒,他说:“应该我说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隔着电话听到他的声音。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比她记忆中的更厚重,更具磁性,也就更多了一层冷静与轻缓。
 
    他对不起什么呢?为那个吻吗?为了不该付出的感情吗?为了不该给出的希望吗?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是她主动吻了他,是她主动走进他的房间。所谓的“丑闻”,都是因她而起,是她为他带来困扰和伤害。
 
    她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可就是拿自己没办法。爱情竟是如此汹涌而难以控制的风暴,一旦被卷入其中就再也无力自救。
 
    她的眼泪汹涌地流淌着,握着电话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她说:“我想忍住不去想你,可是,好难、好难……”
 
    他沉默着,听着电话那端少女的表白,她的声音清澈稚嫩,带着哭腔,“我爱你。我心里好爱好爱你。我拿自己没有办法。”
 
    他动容,一颗心被巨大的感动和痛楚包围,一时无法开口,顿了一顿才慢慢说道:“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他没有立刻说下去,然而她已完全明白。
 
    任何一段爱情都有可能无果而终,何况他们这般有违常理。世上的有情人并非都成眷属,她和席正修又有何权利要求上苍特别的眷顾?
 
    他活了近三十年,早已参透这些,但他如何对她说出这些残酷的话?
 
    他只能说些别的。他语调仍然轻柔,却字字透着冷静与无奈,“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也是个普通的人,有缺点、有软弱的时候。我无法给你承诺,无法让你期待。何况你还那么小……”
 
    她哭着打断他,“可是,我爱你,难道是错的吗?”
 
    “没有对错。只是,你还小,还不能对自己的感情有全面而完整的理解。你或许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是什么。”
 
    她呜咽着,“别这样,别告诉我我不懂,别让我觉得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别告诉我应该爱什么,不该爱什么。”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因悲伤而虚弱无力,“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生命处处都是限制,连爱什么不爱什么都要符合规定。”
 
    他安静地听着。在这世俗社会中,人的自由确实少得可怜。她还年少,刚刚发现真相,因而不平,试图反抗。
 
    她近乎绝望地追问:“你爱我吗?”
 
    他从没给过她答案,她却偏要知道,偏要他亲口说出。
 
    他不出声。一瞬的停顿。
 
    隔着电话线,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消失在这一瞬的停顿中。
 
    是他的激情,是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激情,是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激情,是丢下电话过来把她带走的激情,连夜私奔的激情,是和她一起并肩抵挡这世俗世界投来的审判的目光的激情。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只知道在这一瞬的停顿后,她所期待的东西消失了。一如既往,他将自己对她的爱视作一种罪。他不肯向罪屈服。
 
    他一直静着,电话线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伤感。他无法告诉她,马踏红尘那第一眼,他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多少个白天和黑夜,他被自己的心折磨,为控制自己的感情而付出巨大的心力。他无法告诉她这一切。
 
    停顿又持续了一会儿。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非儿,我们活在纲常人世,受制于千古教条。”他又停顿了一下,“人不能总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很多时候,世界与我们的意志背道而驰,我们要懂得忍受。”
 
    忍受,或许是人在面对绝望时,有幸拥有的最后一种能力。
 
    一直汪在她眼眶中的一团泪水破碎跌落,视线模糊。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舍弃,舍弃自己所爱的,舍弃自己渴望的。”她不确定他的声音里是否有了一丝哽咽。
 
    她听见他轻轻地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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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好的自己留给对的人我只是忘了忘记你遇见,在最忧伤的年华一望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