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只是你的路人甲

　　等再一次见到李想，他身边的女朋友已经换了人。我们约在一间别有情调的小餐馆，餐馆里只有套餐、意大利面、沙拉、咖啡之类的主食，餐馆的一堵墙上，摆满了各种诱人的酒，好多都叫不出名字。

　　“你那个连羊肉都不会自己吃的小萝莉呢？”我一见了面，就找个机会低声地损他。

　　“分了，”李想一点儿都没见失落：“有一次我们吃饭，她叫了一帮她的小朋友，大家纷纷喊我大叔，她觉得特没面子，就分了。”

　　“真够干脆利落的。”我拿眼瞟了瞟他的新女伴，展开一副笑容打招呼：“嗨，美女！”

　　那个美女瘦得简直可以成仙入道了，换作是我，估计地震来了被压在废墟下，饿上五天也瘦不成那样。听李想说她是一个模特公司的新人，为了上镜必须这么瘦，谁让现在电视都是宽屏的呢？

　　美女有气无力地和我打招呼：“你好。听李想说起过你。”

　　“哦？这倒是挺意外的。他没有把我损得一文不值吧？”我问。

　　“那倒没有。”美女莞尔一笑，大大的眼睛弯了弯，“只是说你是你们班上最有个性的女孩，很欣赏你。”

　　欣赏我，没有搞错吧？我翻了个白眼儿，没搭美女的话。不知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的心情是矛盾的，我既不想让美女误会我们的关系，又想让自己和李想的关系暧昧一点。

　　大概自己的姿色对美女造不成啥威胁，又或者这女孩心宽体瘦不计较，反正整个饭局都挺正常的，没有硝烟弥漫的感觉。

　　这次和李想见面吃饭，是他想让我帮一个忙，准确地说，是他借帮忙的借口，让我见见他的新女朋友，帮他把把关，虽然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把我那天的玩笑当真。我只是说说而已，还真的让我把关啊。

　　美女叫什么忘了，我只记住她的英文名叫COCO，和一个实力歌手同名。李想说，COCO的模特公司好多人只用英文名称呼，就像编号一样，还显得时尚，尽管我们中国的户籍本上并没有英文名这一栏。

　　我对模特儿的印象，就是舞台上漂漂亮亮的、金光闪闪的和明星一样的人物。可COCO坐在我面前，我除了觉得她瘦骨嶙峋之外，再没有其它美的印象了：她太瘦了，本来眼睛就挺大，在那张没有半点肥肉的脸上更显吓人，而且，还涂了黑黑的眼影。

　　我想一定是我心中的小恶魔在作怪，因为这是我最中意的男人带来的女人，天生的敌意在那儿，任谁都改变不了。所以我只顾低头扫荡一盘海鲜炒饭，不想主动找话题。

　　“听想想说，你很会照顾小动物？”COCO开口了。

　　“想想？你们好腻味啊，这么肉麻。呵呵，你家‘想想’和我一个专业，他也很会照顾小动物的。”我瞪了李想一眼。奶奶的，感情是给我找活儿做。

　　李想颇含深意地一笑，像是没看见我瞪他。

　　“我的姐妹们好多都养宠物，你要是能帮我们照顾就好了，我们付费。”COCO说。

　　付费听起来倒是不错，但我哪有精力照顾这么多小狗小猫？我平常上班也挺忙的。

　　“马列，你周末的时候不是给你们领导照顾小狗吗？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干脆赚点外块嘛。”李想说。

　　“不行的，想想，”我加重了‘想想’的语气调侃他：“我周末只在孙总家待两个小时，其余时间要休息的，你不能剥夺我享受假日的权利，再说了，你不知道我对狗毛过敏么？”

　　我很伤心，觉得这男人压根就不在乎自己，一心只为了讨好新欢。

　　COCO比上次那个小萝莉识大体，毕竟是公司严加管教出来的人物。她一听我不愿意，就放弃了，说：“好吧。马列要是过敏就算了。”

　　我最近正在减肥，看到这样一个苗条的人儿在身边，岂能错过了取经的机会？我换上一副笑脸，笑得像花儿一样的，问：“COCO，你们模特儿怎么能这么苗条呢？介绍点经验呗。”

　　COCO并没有因为我赞美她苗条而开心，反而做出一个黯然的表情，看起来很委屈。她说：“如果你从来不吃油、不吃糖、不吃盐，一进公司，各个角落都有体重仪，一超重就罚钱；如果你一日三餐只能吃三颗青菜、一小片苹果、比果冻还小的一小块豆腐，你想不苗条都不可能啊！”

　　说完，COCO又指着我面前的一大盘黑胡椒牛柳饭，说：“你这一餐米的数量，差不多是我一年的了。”听她这样说，我赶紧停止了吃饭，觉得相当没资格。

　　天，这还是人过的生活吗？我说：“可男人就喜欢你这样的，是不是，想想？”说着恶狠狠地瞪了想想一眼。

　　李想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他说：“女人减肥的话题，我就不参与了。对了，马列，我记得你挺爱喝酒，COCO酒量也不错，你们俩可以喝点。我今天开车，不能喝。”

　　我有点小吃惊，李想同学，你是啥时候、哪只眼睛看到我爱喝酒了？难道是毕业散伙饭上我喝得酩酊大醉的事？那是我那时那刻太伤感了好吗？

　　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输，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性格，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把披散着的秀发扎到脑后，袖管一卷，往那面漂亮的酒墙扫了几眼，朝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说：“拿几瓶物美价廉、颜色浪漫、品味醇正、浓度不低的酒来。”

　　刚抒发完自己的豪气，我马上露出没出息的孬种样，轻声地和服务员说：“帅哥，就拿点最经济实惠的吧。”

　　李想看我的没出息样，笑了：“没关系的，不用为我省钱。”话没说完就被COCO打断了，她非常熟练地点了几瓶酒，毫不客气地和服务员说：“就这几个，一会儿都打开！”

　　有省钱的，就有花钱的。

　　几杯酒下肚，我早已头昏脑胀，腿软的上厕所都得有人扶。醉意中人容易迷离，我看着李想一阵伤感。自己是喝过酒的，居然忘了李想并没有喝酒，他很清醒。而COCO，酒量显然比我好太多，她没有劝我，自顾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一看就知道在江湖上混过。

　　等COCO也喝得差不多，她就坐到我身边来，抱着我的肩，脸色潮红地问我：“马列，我谈个恋爱，想想都要把你带来，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我吓一跳，紧张地动了动嘴唇，口齿不利落地想要解释。她又说：“你就是过来帮他把关的是吧？他交朋友还要听你的建议是吧？我就知道……呵呵，但我不怕，我也不装，我没想要装成那么淑女的样子，这年头人人都猴精一样，谁能骗得了谁啊？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怎么样？”

　　虽然酒精的作用还在发挥，我身体发软，但意识还是不糊涂的。我举起双手向COCO保证：“COCO，够真实！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跟你说哦，你千万不要在男人面前装，装一天可以，让你装一辈子，不累死才怪，而且，装温柔，或者是装汉子，都是很痛苦的。我就是个例子，明明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好多年。我……”我的意识让我收住了下面的话。

　　好险。我差点就说出“我明明想成为李想的小鸟依人，却一直假装扮演着大鹏展翅。”

　　COCO继续搂着我，这种亲昵的举动让我不太适应。可我不能表现得扭扭捏捏的，我也配合着抱抱她，说了句鼓励的话：“祝你们恋情顺利哈。来，我再喝一杯！”

　　我依稀记得，我说这些祝福的话时，眼里是有泪的。只不过酒让人迷乱，谁也不会看到罢了。

　　COCO喝了酒后脸色好看多了，不再像之前抽大烟似的。她却笑着看着我，说：“你是想想的好朋友是吧？切，谁相信啊，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友谊，不是暧昧，就是在暧昧的路上。”

　　我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理智地说了一句话：“COCO，你想太多了。”

　　李想叫服务员结了账，轮流把我们扶到车上，安置好。COCO说她累了，让李想先送她，于是李想开车向她住的地方驶去。一路上COCO都在呼呼大睡，她把头仰在座位的一边，很接近玻璃的位置，一个颠簸就能撞到头。我把她的头扳过来，让她靠着我的强大的臂膀。

　　李想从车的后视镜里冲我微笑，好像是在对我做的事情表示肯定。我把头偏到一边，不和他“对视”，自顾自看着外面的风景。

　　COCO的住所是在海淀区一所大学附近，她和几个模特儿公司的姐妹合租了一个单元房。送她回房间的时候，她的三个好姐妹们正在屋里子扎堆，有的做面膜、有的在骑健身单车，清一色的苗条。她们本来穿得很少，开门一见到李想就惊慌作鸟兽散。

　　COCO自己晃悠悠地走进房去，回头和我们说再见，说完顺手就把门关上了，以保护她的姐妹们不被李想的眼光吃豆腐。

　　坐在车里，我就像机关枪一样冲着李想开了火：“我说，‘想想’啊，我上次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还真让我帮你把关啊？我又不是你的父母，你的女朋友将来也不会喊我婆婆，我给你把的是哪门子关呐？再说了，你自己约会就成了，自己晒恩爱也就算了，非把我拉着当观众，我虽然不忙，但也没有闲到那个地步，非要没事把我拉上看你们的恩爱秀。”

　　酒意未尽，醉意使然。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泛起湖水，或许是心里难受的。

　　李想听我的一大堆牢骚，笑而不语。我急了，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句话啊，还学人家沉默是金呐？”

　　“别闹，马列，我这开着车呢，你别扰乱我视线，你还真行。”李想吓一跳，赶紧阻止我的缺心眼行为，接着说：“那我单独叫你出来，你会愿意吗？”

　　当然愿意！我非常愿意、我相当愿意、我太愿意了我。我脸都红了，和酒后的脸红掺和在一起，好在旁人也看不出。

　　我明明心里美滋滋的，嘴上还是一副好哥们的语气：“行啊！你啥时候想喝酒了，就找我，我随叫随到。”

　　很快就到了我家楼下，车停下来，我和李想告别。下车后仅用一秒，我就看到了三楼窗口正在窥视的两个人影，我甚至可以看到她俩的表情。

　　在我家一直都是老爸当大厨的，这才使得其他两位女人无所事事，有时间八卦。

　　我自己有深深的恋父情结，自认为我妈找了我爸这样的男人那真是幸福一百分，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没有大富大贵。我爸爸在家里，属于“少说话多做事”的角色，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家里的三位女性成员。在厨房里他就是大厨、在我们生病时他就是最好的护士、在我和马哲穷的没钱花时他是我们的提款机、在我们心情不好时他就是心理辅导员。

　　爸爸话不多，既不爱和人红脸，更不会跟人结怨。当我家里几个脾气不太好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大骂世道不公时，他也始终能用正面的力量对我们进行引导。

　　我一进门，看到桌上给我留的饭，又不耐烦又心疼地冲爸说：“爸，我不是说在外面吃过了嘛，不用给我留饭菜的，没事你就多休息会儿。”

　　爸爸闻到我满身的酒味，眉头一皱：“怎么喝这么多酒，臭死了。”说完去帮我倒了一杯牛奶，热热的。我捧在手里说：“同学聚会，大家都喝，我不能太扫人家兴啊。”

　　妈妈也责怪道：“女孩家家的喝那么多酒干吗？你自己闻不到吧，这味儿真是臭死了。赶紧的，麻利儿的，给我去洗澡！还有，脱下来的衣服不要扔洗衣机啊，小心把我们的衣服都染成了酒味。”

　　马哲今天来的时候带着多多，小家伙几天不见越来越可爱了。我凑过脑袋去打算亲亲那个粉嫩的小脸蛋，被马哲一个巴掌挡了回来：“多多刚洗了澡，你就别再拱臭她了。你快点去洗，洗剥干净了出来，我和妈都有事问你。”

　　我不用耗费脑细胞都知道她们想问什么，于是放慢了洗澡的速度，在洗手间里磨磨蹭蹭地就是不出去。上完厕所去洗头发，洗完后又躺在浴缸里泡澡，还顺便拿手机看电影，刷微博，直到把门外的两人都快急出病来了，我还是不肯出去。

　　我太了解我妈和我姐了。我知道如果我有一天真的谈起了恋爱，那将不是我一个人谈的恋爱，一定会有她俩参与，变成了四人恋爱。

　　只要我告诉她们我有男朋友了，她们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说“带家里来吧”、“一起吃个饭吧”、“那男生干啥的”、“一个月赚多少钱呐”、“是不是北京户口啊”、“怎么还不来家里啊”这类的话。

　　所以，我只能尽力减少她们八卦的机会。对我这样一个连正经恋爱都没谈过的菜鸟来说，如果爱情来临，我一定要先好好地享受一下这个过程，才不枉此生。至于他是不是北京户口，一个月赚多少钱，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