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愿与你牵手相依

　　婆婆住了十来天就出院了。她看似和正常人无异，可无法照顾孩子了，反而还需要别人的照顾。公公自此承担起了她全部的生活起居。

　　也正因为如此，我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未来：当乌丝变成白发，洗尽铅华，熟悉的屋檐下，两个人相守相依。

　　少年夫妻老年伴，这句话年少的时候怎么会懂？哪对携手到白头的夫妻不曾经历过年轻时的如胶似膝、中年时的困惑彷徨？然后直到老年，热度减少，深情还在。

　　我听过最好的爱情故事，就是每对平凡的夫妻，彼此依赖，用最平凡的心态领略日照的美景，哪怕过程狂风暴雨、故事你仇我恨，哪怕最后两个人走路都颤颤巍巍。

　　就像苏芮轻吟浅唱的那首《牵手》：

　　也许牵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许有了伴的路。

　　今生还要更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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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牵了手的手。

　　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没有岁月可回头。

　　李想和我有相同的感受，他说着俏皮话：“我妈领导别人那么久，也该被爸领导一次了。”

　　我说：“我爸妈将来也是这样，我希望我们也是这样，只是不知道谁会和马哲陪伴。”

　　李想安慰我：“别着急，咱姐的魅力大着呢，她肯定能找到个对她好的男人。”

　　我把两个孩子全都接回家，又托熟人找了一个靠得住的保姆，只负责带孩子。平日里在宠物中心时也会把孩子们带过去，让他们从小就学会爱护小动物。

　　那是她们的天性。

　　日子又回归到忙碌又平静的状态里。从医院回来后，婆婆对我的态度已大为改观。从前的相敬如宾和现在的相敬如宾比起来，现在就多了更多的温情。她总是嘱托公公去买最好吃的烤鸭回来给我和李悟吃，三天不去就开始念叨了。

　　李想的工作也越来越进入正轨，工作好心情靓，整天满面春风的。

　　我曾经最不耻的安稳，成了我现在最大的幸福。

　　身在北京的同学们要举行一次十年同学聚会。大家零落在天涯，各自为稻梁谋，已经好久没有相聚了。

　　我结婚时大多数同学都见过，还一起回去过校园怀念旧时光。不过从那次以后，已经有四年没见他们中的很多人。

　　再过一年多，我就要接近那个让女人们谈虎色变的年龄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它的到来，35岁何所惧？

　　同班同学毕业后有一大半都留在北京，聚一聚也有近三十个人了。组织聚会的几位主创人员一再强调：不能携带家属，除非班级内部解决的，比如我和李想这种；非要带家属的，可提交申请，通过批准后方可带。

　　目的只有一个：要回到曾经的疯狂，而有家属在是必定要束手束脚的。

　　大家都履行了这个承诺，都只身前来。

　　只是时光晃过十年，生活早就衍生出各种姿态来。同学们经历千变万化的社会洗礼，最终变成不同的人、拥有着不同的价值观，做着丰富多彩的职业，过着千差万别的生活。

　　有得意的，也有失意的；有幸福美满的，也有婚姻失败的；有单身的，也有儿女成双的；有胖了的，也有瘦了的。

　　大家彼此寒暄着，唏嘘岁月流逝之快。可大概岁月也是忙得目不暇接，把有的人改变了，有的人却没有什么变化。

　　梁爽结婚后我因为坐月子没有去，后来疏于联络，这次再见面，他却已经离了婚。

　　梁爽不再豪爽，不再那么健谈，变得沉默寡言。我几次找他讲冷笑话，希望他能和以前一样乐天达观，可全以失败告终。梁爽看出我的用心，笑笑说不用为他担心，只是自己闪婚闪离，一把年纪了又没什么大成就，不成家不立业的，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兴奋。

　　我还是用以前的称呼叫他：“爽啊爽，你何必给自己这么大的枷锁呢？很多时候不是别人看不起我们，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太高要求了。而且这些都是我们亲爱的同学呢，没有人会因此而小看你。”

　　梁爽笑笑。对我的大道理无动于衷。

　　跟大道理比起来，生活的真相才更一针见血，想想有点残酷。

　　可人生不就是如此吗？没有谁的人生是那么圆满的。我也懊恼青春流逝过快，曾经天天挥霍着却没有人来管。可生活虽然不太容易，却总是还有希望的。

　　我给梁爽讲马哲的故事，梁爽来了精神。他们同病相怜，他很想知道一个女人在遭遇婚姻的变故后如何精彩地站起来。听着听着，梁爽有一点释怀了。他呵呵微笑着说：“听你这样说，你姐一介女流都能做得这么好，我要是再不振作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立马找回我当年的爷们口气，猛拍他的肩膀：“别让我看不起你！真的，多大点事呢，死不了人的。”

　　“你在这里和我这么说话，你不怕李想吃醋吗？”梁爽问。

　　“夫妻之间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一辈子还怎么过？你就少操心了。李想和我，心眼儿都大的很。”我很自信。

　　“看得出来，你们也算经历过很多共同的考验了，”梁爽说：“我打心眼儿里羡慕你们啊。我再找老婆，一定也要向你们一样，大家都有呼吸的空间，细水长流。”

　　我对他施以安慰：“每对夫妻相处方式不同，自己舒服就好了。只是我们也经历过很多的飘摇，过后更加珍惜罢了。对于未来我也不敢过于乐观，或者根本就不去想，现在只懂见招拆招，哈哈。”

　　梁爽也哈哈大笑。终于又恢复了一点点当年的风采。

　　班级里还有几位没结婚的，再加上梁爽等两位离了婚的，大家的焦点自然就落到了这群人身上。单身的人可开玩笑的范围比较大，谁都可以拿来给他们意淫一番，就像当年七姑八婆们催我相亲。

　　秦时月还单着，他说：“我现在都恨不得买个充气娃娃来结婚了。”所有人哄笑一片，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想说：“你问问围城中的哥们儿，现在最怀念的是什么？恐怕每个人都会告诉你，他们最怀念单身时的时光，你就知足吧秦时月。”

　　秦时月很紧张，提醒李想说：“帅哥，你说怀念以前的时光，这话不怕马列听见产生误会吗？女人都小心眼儿的，喜欢把小事放大。我想她要是听见了肯定回去跟你闹个没完，然后再逼着问你是不是后悔娶了她之类的。”

　　我朝他们的小群体大喊一声：“我早就全听见啦！我又不耳背！”

　　李想说：“马列才不会生气呢，因为她比我更想回到那个时光，是吧列列？秦时月，你说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和马列之间，这点小玩笑绝对开得起。”

　　秦时月说：“看出来了。这样的婚姻真好。”

　　马军杭说：“秦时月，你不要再害怕婚姻了，找到喜欢的就娶了吧，你还真想和充气娃娃结婚呀？”

　　举座哄堂大笑。

　　“那我就在班里物色一个吧，哈哈。”秦时月从无半点正经。

　　同学聚会还提供了一个感情的温床，曾经要好过的同学如果此刻恰巧都单身，那么，有无限可能。

　　同学聚会同时也是人际关系的温床，如果某位同学正好需要某方面的帮助，那么，也有无限可能。

　　同学聚会最重要的，是能让所有在人生道路上一路向前冲的人们，在身体和灵魂都忙碌得不知所以的时候，聚在一起歇歇脚。回味往夕，把过去当成现在的参照物，看看自己失去了什么，路有没有走歪。人们或春风得意，或马失前蹄，或高官显贵，或平民小康，人生总是不会美满，可还有一帮老同学，会相互提醒着面对不圆满的人生，该用怎样的态度。

　　这样挺好。

　　聚会散去，我和李想牵着手散步。此时街上已人烟稀少，路灯依稀，很是静谧。

　　李想今天没有开车，孩子们又全去了姥姥家，两人难得的自由时光。可在聚会的当中，我还是忍不住给家里打过两个电话，问孩子吃了没睡了没，不能完全放下心。

　　我已经成了一名真正的妈妈。

　　我对李想说：“真的回不去了，牵挂越来越多了。”

　　李想说：“我们就成了最传统的那种中国式家庭了。列列，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理想，你后悔么？”

　　我想了想，说：“你说过，这是不可逆的人生，我后悔也没有用啊，只能一步步朝前走。”

　　李想说：“那还是后悔了。”

　　我说：“我想不管嫁给谁应该都是这样过吧。看着女同学们在那里吐槽各自的婚姻，我还觉得我万分庆幸呢。反正嫁谁都是嫁，不如嫁个自己喜欢的，天天看着赏心悦目，起码一切都值了。”

　　李想说：“你也有你的小事业啊。我们的宠物小店现在越来越上道了，又赚钱又有意义，还是孩子们的乐园，真是一举三得。”

　　我说是啊，何尝不是呢？

　　李想又说：“现在有保姆了，你也该喘口气了。以前的钢琴呀、书法啊，继续学起来，这些都是才艺可千万不能丢。你多才多艺，你就是一个有魅力的熟女；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你就是个有魅力的老太太。千万不要因为生活琐碎就放弃它们。”

　　我犹豫，想起了婆婆对这些事情的阻止。

　　李想看懂了我担心什么，说：“别担心我妈会说什么，我想她也不会再说你了。我妈那天跟我说，以前最遗憾没有一个女儿，可自从你在医院那么照顾她后，她觉得有女儿了。”

　　“真的吗？妈真的这样说的啊？”

　　“当然，骗你干吗？”

　　我开心地摇着他的手，动作很傻很可笑。

　　李想说：“该回家了，前面那个路口比较好打车，我们过去吧。”

　　“老公，我给你唱首歌，”我甩着他的手说，“就唱《牵手》好不？我觉得特应景。”

　　“唱吧。不过别太大声，小心有人从楼上扔花盆。”

　　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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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到最后，两个人都有点动容。可谁都沉默着没说话，牵着手向前走。

　　我想起结婚时，司仪宣读的结婚誓词：

　　“马列小姐，你愿意让眼前这位男人作你的丈夫，无论他变穷、变衰，花心、抽烟、沉迷游戏、睡觉打呼噜、上厕所不冲水、喜欢看A片还假装纯情，都至死不渝相守一生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这个问题无论问多少次我都会说愿意！

　　我们曾经说好的嘛，婚前婚后，都不能分手。

　　2014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