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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观主义的花朵》 作者:廖一梅

悲观主义的花朵41-45

小.说。t。xt-天/堂

第41节:悲观主义的花朵(41)

波兰斯基在他的回忆录里说:我懂得了爱情与喜剧、体育和音乐没有不同,在享受爱的同时,人们可以感到生活轻松自如……他有此感受的时候大约三十出头,《水中刀》刚刚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正是春风得意,身边很有一些美女。不知道你有没有过相似的感受,也许爱情应该是这样的吧。在我散步的时候想你,禁不住轻轻微笑的时候,爱情就是喜剧和音乐。但另一些时候,是折磨。但是折磨也很好,为什么是古希腊的悲剧而不是喜剧更能体现人类精神呢?因为令人类自己敬重自己的品质都不是轻松愉快的,都是些对不可抗拒的命运的倔强态度呀,保持尊严的神圣企图呀什么的。我以前一闻见点悲剧的气息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上冲,倒霉的浪漫情结,现在是怕了,想把爱情当喜剧和音乐了。

我想你一定也希望如此。

65、

我打电话问老大:"有什么可干的?"

老大哼哼叽叽地:"还能有什么可干,叫上众人出去搓饭呗。"

于是我们分头打电话叫了所有的闲人,约在三里屯的City Club见面,然后就吃饭地点集体讨论,以举手表决的方式选定了去亚洲之星吃印度饭,然后三人一组打车前往。

我们到了三环路路边下车进饭馆的时候,几个等在门口衣服破烂的乞丐围上来要钱,当着这么多人掏钱包我可不好意思,没理睬。别的人也都漠然视之地走过,只有徐晨不耐烦地挥舞着手臂,低低地厉声喝道:"滚蛋!"

服务员帮着拉开门,要饭的在我们身后散开,各自回到原来的角落。

大家坐定点菜的时候,我招呼对面的徐晨:"伸出你的手让我看看。"

"干什么?"他伸了左手给我看。

"两只。"

他又放上一只手:"怎么样?我能找到完美爱人吗?"

"未来的事我可不会看。"

他双手的感情线下面密密麻麻生着一排排下羽,我让他收了手。

"怎么样?"

"有同情心。"

"没错!那些女孩,是因为可怜她们才跟她们上床的。看她们可怜巴巴的,不就是跟我上床嘛,又不费我什么事,只要别长得太难看了。"

"我听见什么了?我看是女孩看你可怜巴巴,挺大的人了,又是一作家,不好让你难堪!"

用不着我开口,自然有人听不下去,追着赶着大加嘲笑。徐晨梗着脖子脑袋转来转去地欣然接受别人的炮火,要打击他可不容易。

这一桌上大概只有我相信徐晨的话有真实成分,他是我见过的心肠最软的人。

徐晨上小学的时候常常把街上的乞丐带回家,趁父母还没下班的时候在厨房里给他们吃这吃那,送给他们自己的钢笔、尺子。上中学以后依然如此。当然,他纯真的心灵必定要受到打击,慢慢能够分辨谎言,家里的东西一次次被窃,被人嘲笑挖苦,被父母训斥。上大学以后他不再给要饭的一分钱,而且看见他们就让他们滚蛋--是出于对自己性情恶狠狠地矫正。闹不好他私下为自己的心软感到可耻,看他一次次和女孩分手,我简直怀疑他是在磨炼自己的冷酷无情。

66、

正如徐晨所说,他的生活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接受打击。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徐晨在中关村的一家小电脑公司上班,他有时候下班会顺路来看我,我们坐在楼前的大榕树底下聊天。我不知道那天我说了些什么,总之,我一定是看起来很快乐,他在边上观察了我半天,忽然说。

"你真是个幸运的人,到这个年纪竟然还没有事情来把你打垮。"

我被他说愣了,想着果真如此吗?

"等着瞧吧,上帝的花样可多着呢,那件事情总会来的,它会来打垮你,你躲不过的。"他近乎嫉妒地断言。

"有事情把你打垮过吗?"

"当然,你还装着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没告诉过我。"

"你。"

"我?你是指……"

"对。如果追根溯源,我的信念是在哪一天崩溃的,就是你离开我的那一天。在那以前,我根本不相信你会真的离开我,对我来说那只是闹闹,过后你总会回到我身边。但是你真的走了,很长时间我都不能相信--那就是说这个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我的意志对它不能发生任何作用,它与我头脑中的世界毫不相干。对你我也感到惊奇,我仿佛第一次意识到你是另一个人,也要吃东西,要呼吸,有着独立的胳膊,腿,独立的意志,我们之间不是我想象的密不可分。是,我对你也要呼吸这件事都感到惊奇。总之,那一天我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我从小以为的那个世界。" "不是我,也会是另一个人,总会有人让你明白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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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悲观主义的花朵(42)

"对,当然。但是,你是第一个。如果第一个誓言不必遵守,以后的誓言也就不必遵守了。"

"抱歉我充当了这个不光彩的角色,就假装我是无辜的吧,我只是被生活利用了。"

他笑起来:"你的确是无辜的,不过有时候我可不这么看,我认为你是和生活在私下订定了什么鬼契约,合谋害我。"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被打垮吗?"

他摇摇头。

"因为我们有个本质的差别,你是个乐观的理想主义者,而我从小就是个悲观主义者。你对世界充满了幻想,憧憬,过多的奢望,但我则充满了不安和警惕,认为每一点欢乐都是我从生活手里非法获得的,侥幸夺取的……所以看到生活的真相你就会崩溃,而我幸免于难。"

"讨厌!以后我要有孩子一生下来就对他进行地狱教育,这样他但凡有点快乐就知足了。不过最好就是不要有孩子。"

"但是,早晚有一天……"他想了想肯定地说,"早晚有一天,你会疯狂地眷恋某样东西,除非你一直适可而止,不过我不信,你肯定会疯狂地眷恋上什么,哼哼,到时候等着瞧吧。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抓你抓不住的东西,只要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你这种感情,你的堡垒就不攻自破了!等着瞧吧,我倒真想看看那是样什么东西?!"

他乐不可支地唾沫乱飞,完全像个癫狂的预言家。而我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着。

"好吧,我们等着瞧。"

因为有了乐观与悲观的本质区别,我和徐晨对一切事物的观点便都有了分歧。

比如,徐晨认为大多数人都不是人,只有个别那些具有创造力的,给人类带来进步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所有的非人都得益于这几个真正的人的存在。但对我来说,他所谓的真正的人根本就是特例,是偶然,是人的变种--是神。而大多数的,那些平庸、下作、无聊,只求生存的才是真正的人。

再比如,他认为对空虚的恐惧就是对死的恐惧,我们的一切企图都是为了抵抗这死的恐惧,它是一切生命活动的根本。而我认为对空虚的恐惧是对空虚本身的恐惧,多亏有了死的保证,人才不致陷入疯狂,想想如果给没有意思的生命再贴上永不过期的标签,我该怎么打发这日子?

这些分歧的最终结果就是我可以心安理得,而他惶惶不可终日。

我一直努力在世界和我之间建构起一道屏障。

这中间只有一个漏洞--

"早晚有一天,你会疯狂地眷恋某样东西,除非你一直适可而止,不过我不信,你肯定会疯狂地眷恋上什么,哼哼,到时候等着瞧吧。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抓你抓不住的东西,只要这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你这种感情,你的堡垒就不攻自破了!"

我一直记得徐晨的话。

这一天不会真的到来了吧。

我想到陈天,不寒而栗。

67、

陈天回来了。

但他没时间见我,他的另一个女友搬进了他家。

"我被整日监管了。"他在电话说,"但是监狱里有报纸,我可以看你的专栏。这篇我喜欢--《美感毫无用处》。"

《美感毫无用处,爱情有害健康》--讲的是我和老K的事。

有一阵子,我和老K的感情很好,于是决定去他们家拜访。拜访结束后,我问老K他父母说了些什么。老K吱吱呜呜,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断定他父母肯定说了什么,非要他说个清楚。老K看瞒不过,被迫说了实话:"我妈说你窄胯骨,圆屁股,不适合生孩子。"

老K的母亲是个妇产科大夫。

我震惊之余冷笑两声。

"从来没听过这么实用主义的说法!难道我是专用来生孩子的吗?"

"她喜欢孩子嘛,又是个大夫。"

老K竟替他母亲辩解,而没有替我感到愤怒,我暗自记下了他这笔黑账。

想想吧,我又不是一个黑人,能长出这么个后翘的屁股容易吗?这简直需要突破人种的局限。而老K的母亲竟想把纵向发展的屁股,引向横向发展的道路,把美感引向实用的泥潭,把"窄胯骨,圆屁股"变成"宽胯骨,扁屁股",为了在肚子里给孩子制造一个更大的生长空间,我一辈子都得带着个大扁屁股招摇过市。

第43节:悲观主义的花朵(43)

对于一个艺术工作者来说,这种以实用代替美感的说法不可原谅!

老K因为母亲的关系,在家耳濡目染,对生理卫生很是在行。有一次我们激情洋溢的时候,他忽然说:"经期的时候不能做爱,这样对你不好,老了容易得盆腔炎。"

我干脆地回答他:"我才不管老了的事呢!"

得承认老K本意很好,值得推崇。可是老了不但容易得盆腔炎,还容易得糖尿病,心脏病,脑血栓,肝硬化,癌症,在做爱的时候提这个至少可以算是不合时宜。这么说吧,如果我爱他,我便很难出于对"老了会得盆腔炎"的考虑而一星期不跟他做爱。爱情可能是有害健康的。

后来和老K分手,不能不说他母亲和他这两次关于生理卫生的谈话都是原因之一,--非我族类。

我把文章的后半段删了,加了一些别人的故事,给了《戏剧电影报》。

"我喜欢是因为它让我想起你的样子。"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你说,我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嘴边的痣长在左边还是右边,眉毛是挑的还是平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回答我。"

"等你来了,我一样一样回答你。"他把我的话当成挑逗,我却忽然没兴致了。

"算了,我都不记得你到底长几条腿了。"

"抱怨。"他向我指出。

"好吧,我不抱怨,但是你要给我补偿。"

"又是一个债主。"

债主?这是一个危险而难听的词,他第一次使用它。

68、

十天以后的晚上十一点,我见到陈天。他坐在黑暗中,整个楼都在停电。我是摸黑上来的,那深一脚浅一脚的紧张感觉使"偷情"这个词变得十分形象。

掏出带来的蜡烛点上,晃动的烛光里他的脸恍恍惚惚,缺乏真实感。我伸出手去抓他,抓住了他陷在阴影里的胳膊,至少他的身体是真实的,有温度,有重量,有弹性,在那儿占据了沙发的一角--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我就那么一直抓着,不松手,什么也不想说,我

只想我的手不是空的,我的怀抱不是空的,不想听情话,再好听的也不要,情话是空的,爱也是空的,我有的一切都是空的。上帝保佑柏拉图,让他的爱见鬼去吧,我要这真实可触新鲜欲滴完全物质的爱情。我们做爱吧,我需要你的重量压迫我,你的热气吹到我脸上,我需要感到被充满,被摇撼,被烘烤。我们上床吧,我们乱搞吧,我们偷情吧,既然我们是这样的狗男女,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偷情吧,在这烛光里,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就算我们打出写满爱的大旗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就算你坚持不和别的女人做爱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我们来偷情吧,或者我们天生就喜欢偷情,任何正常的爱情都不能满足我们,我们需要眼泪,需要暧昧,需要分离,需要越过藩篱,需要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难道我们没有心怀傲慢?难道我们没有恬不知耻地高唱颂歌?我们来偷情吧!

"你是双鱼座?"陈天开车送我回家的时候忽然问。

"不是,为什么问这个?这不是你的话题。"

"他们说双鱼是为爱而生的。"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下去。

为爱而生,很多人这样标榜自己,为爱而生?不,我不为爱而生,爱是我躲之不及的怪物,是人生对我抛出的媚眼,顾盼有情中生出的一点眷恋,是这世界将你抽空,打倒,使你放弃尊严的唯一利器。别大言不惭地谈论为爱而生吧。

"我才不是双鱼座呢,我要是双鱼,早就闹得你鸡犬不宁,上蹿下跳了!"我笑着呸他。

"我现在不是鸡犬不宁吗?"

"不知好歹!有我这么克制的双鱼座吗?!"

"我不懂,我只是看了一眼徐晓斌的小说叫《双鱼》。"

停了好久,车已经驶下了三环路,他说:"你的克制是最让我难过的。"

这是陈天式的情话,说明他有着洞察一切的目光,他知道我是经过怎样的克制才能对他温和地微笑,才能顺从他的意愿,才能不每一分钟都说我爱他,才能每一刻都抑制住拥抱他的渴望,我才能安静地坐着,才能不哭泣,才能交谈,才能微笑,才能生活下去……

第44节:悲观主义的花朵(44)

他知道我爱他比我表现出来得要多,这让他害怕。

后来他说。

"你是一座隐蔽的火山,正冒着烟的火山不可怕,人们会避开它,但是你,你安静地呆在那儿,突然爆发的时候,便会毁灭一切。"

"放心吧,我这儿的地壳比别的地方坚硬得多。"

但是他明显的并不放心。

69、

陈天在伦敦街头买了一张水粉画,说:"长得像你,所以买了。"

画中人是浅浅淡淡的一个影子,说像还真像,说不像也不像。

他给我带回的礼物里有一瓶香水。

"不要擦香水,至少见我的时候不要擦。"

他曾经这么要求,我照办了。

为了这句残酷的话,他送了香水给我。

"你不是不让我用吗?"

"不见我的时候可以用啊。"

Nina Ricc的这款香水叫做"时空",初闻起来非常清淡,但是随着身体热度的烘烤它会变得浓烈起来,完全出乎你的想象。

你最初闻到的气味,和后来别人闻到你的味道完全不同。

你以为会清淡,实际却浓烈,如同我的爱情。

70、

我和爱眉在一家韩国饭馆里,对着两份没怎么动的石锅拌饭。下午爱眉打电话问我在干什么,因为好久没我的消息了。我说没事,老一套,出去吃饭吧,我正有事问你呢。我能有什么事问爱眉?现在除了陈天我还关心什么?

"跟我说说金牛座。"

"金牛,最有美感的星座,热爱一切美丽的事物,懂得享受生命的美好之处,金星这个词就是维纳斯。"

"不错,继续说。"

"非常有现实感,坚持生活在自己的天空下,在任何问题上都是安全第一。"

完了。我心说。

"你又和金牛扯上什么干系了?"

"我们合适吗?"

"天生一对,内心浪漫的现实主义者。不过我还要知道他的月亮,金星,火星和上升星座。"

"这个我可不知道了。"

"你来真的了?"她看了看我,说。

"这么明显吗?"我惊道。

爱眉耸耸眉毛,表示用不着解释。我沉默着,知道她在等着我开口,可我不想说,说出来可能会好过点,但是不,我说过我不会和任何人谈论他,除了这个秘密我再没有别的。

"我认识一个通灵的人,如果你想问什么,可以问她。"

"通灵?你问过吗?"

"没有,我害怕知道。不过她非常灵,能说出你的前世今生,你可以打电话约她。"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很怪异,我记下了那个电话,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打,我也害怕知道。

"其实,摩羯和双鱼也很合适。"爱眉说。

"你是指我和徐晨?"

"就是说你们俩。"

"土和水几乎是完美的结合。"她解释说。

"土和水,没错!我们俩合在一起就是一锅泥水。"

"他能使你感到舒适,而你则使他安宁。"

"他能使我感到舒适,而且还能让我感到不安!"

"当然有许多差异需要弥合。"

"你相信差异能够被弥合吗?"

爱眉没吭声,她不信这个。

"用不着替他操心,他忙着呢!他最近组织了一个B型血双鱼座协会,决定以后只跟B型血双鱼座的女孩恋爱。他认为在这些同类的女孩中找到他完美情人的几率更大。为了争取时间提高效率,他还定了规矩,一年按春夏秋冬划分,每三个月换一个女孩,她们分别是他的春女郎,夏女郎,秋女郎和冬女郎。"

"真行!"爱眉佩服得五体投地。

"的确!"我同意。

"他们能相处得不错。但太相似就缺乏趣味,没有好奇也就没有吸引力。而且,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缺点,是人最不能忍受的事。"

"要告诉他吗?算了,他正为他这个计划兴奋不已呢!我最爱扫他的兴。"

"你才扫不了双鱼座的兴呢,他们只能自己扫自己的兴。"

"好吧,我也应该向老大他们学--看他的热闹吧!"

不过这次想看徐晨的热闹也没什么好看,没过多久,B型血双鱼座协会就解散了。

第45节:悲观主义的花朵(45)

"她们都是假猛,说好三个月就分手,到时候就变褂!而且我都说了实话,

说我不喜欢她了,她竟然不信?!非说我爱她。不可理喻。"徐晨又在抱怨。

"她怎么能信呢?她是双鱼嘛!最主观的星座,你忘了?"

徐晨听出我的弦外之音,在电话那头笑道:"你少来这套!"

我才懒得管他,我自己的事还绞缠不清呢。

71、

穿衣服的时候,我看着陈天--一个受人尊敬的作家,一个已经开始变老的中年人,只裹了条浴巾趴在床上,一根一根地把我散落的头发捡起来扔掉,实在是十分滑稽!

"你真细心。"我挖苦他。

"就算这样都不行。"

"我觉得你完全有责任写一本《通奸大全》,把你多年的经验告诉其他男士,对女人也有好处呢。"

他委屈地看着我:"别这么尖刻,这不像你。"

"尖刻一直是我的优点。"

"如果被发现了,我就不得不离开你,我不愿意那样。"

我心软了:"放心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你。"

陈天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非要他选择,他只能放弃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他的这个说法泰然处之,并未感到受了伤害,为什么?我相信他爱我,我还相信他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弃我?这是他妈的什么悖论?!

72、

好莱坞老明星弗兰克·辛屈拉收集出版了一本《名人食谱》,里面全是由名人提供的菜谱。沙朗·斯通的菜谱叫"每日苹果"。做法是: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拉开里面的水果储藏箱,拿出一个苹果,然后张嘴咬下去。

这些天我基本上就是靠沙朗·斯通的菜谱生活。

我一米六三,四十五公斤,冬天胖点,夏天瘦点,但左右不差三斤。别人说我瘦,自己不觉得。不过那个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可真瘦了,瘦得要飘起来一样,半夜摸到自己的手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我吗?孩子也没有这么细的手腕!要成仙了!

好吧,打开电脑,以我的痛苦再挣点稿费,这样它至少还有点用处。

--多年来一直有人向我讨教瘦之窍门,使我不得不一次次正视我的瘦,终于明白瘦弱是现代城市女性的标志。

这个发现我得说是得益于我与发廊小姐的多次闲谈。每一个发廊的洗头小姐在熟识之后,都会谈到减肥的问题,她们一无例外地对自己的身材不满。胖,有些人并不能算胖,但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她们都很健壮。这种健壮,粗壮的胳膊和大腿,过宽过厚的屁股,就如同她们脸上的红晕一样,是劳动的产物,是劳动后食量增大的产物。她们个个都想知道怎么做才能变得和我一样。好吧,秘方如下--要想脸色苍白,细胳膊细腿,纤弱无力,一定要晚睡晚起,整日不见阳光,食欲不阵,吃什么都不香,因为吃得少也就没有劲,没有劲也就干不了什么重活,越不干活也就越不想吃饭,如此瘦性循环。总之,要无所事事,多愁善感,最好再陷入无望的爱情,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你以为人人都来的了?

结尾段落我抄了一段《读书》的文章:

"职业妇女之所以竭力减肥,艰苦卓绝地背起瘦美的重担,为的就是摆脱传统母亲或家庭妇女丰腴的刻板形象,为了和至今还干粗笨活路的劳动妇女划清界限。这是一个女性蜕变的时代,有欲仙的兴奋,也就难免欲死的折腾。"

73、

亚东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厌烦的不行,但还是保持礼貌吧。

"你好!"我假装没有已经好几个月不见他,而且也不准备再见他这回事。

"你怎么样?"

"很好。"

再寒暄下去我知道我会假装很忙,他也会知趣地说只是问个好,说有空再联系。如果我不打,他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不会再主动打来了,一切OVER,不用多说一句话,大家万一再见面也用不着尴尬,全都很得体。

但是,他对这一套知道的和我一样清楚,所以他有话直说。

"下星期我要去美国了,恐怕不会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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