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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 作者:桔子树

人间烟火5

T:xt.小``说".天 堂

苗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披荆斩棘走过千万里的路,踏过千万条的河,她翻过雪山,杀掉大龙,抢到宝物…最后,她的王子却睡死了,怎么吻他都不肯醒。她梦到陈默穿着最帅气最帅气的武警礼服,就像娶她的那天一样帅,他躺在透明的水晶床上睡得无比安静。
她觉得生命就像一个荒唐的旅程,和梦境 样的荒唐。甚至更荒唐的是,当你用力睁开眼,梦境就会散去,可现实还会继续。命运就像一张漆黑的大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啊呜”一口咬下去,干脆利落地把你的幸福一刀两断。
苗苑在梦里哭得很伤心,泪水打湿了半幅枕巾,可是她仍然固执地闭着眼,因为睁开眼睛的现实里看不到陈默。她慢慢蜷缩起来,双臂抱紧膝盖,蜷曲成胎儿在母体中的模样。
如果没有陈默了,如果真的没有了…苗苑忽然开始搞不清楚心痛是什么样子的,那种感觉不同于她以往经历的任何悲伤,那是一种没着没落的空虚,仿佛坠落悬崖,风声在耳边呼啸,你是如此恐惧最后粉身碎骨的时刻,却一直落不到底。
就着这样蜷曲的姿势,身体内部的中心有一个什么东西温柔地动了一下。
苗苑忽然停止了哭泣。
她慢慢地用力地把手掌探进大腿与小腹的间隙里,她是那么的专注,以至于她甚至忘记了可以先把膝盖放松点儿。手指微微弯曲着,掌心贴合着那道细腻的弧度,让她想起那个夜晚,陈默温柔地看着她,像午夜的星空,宁静而深沉。
然而此刻……已是清晨。
无论一个人如何的快乐与悲伤,太阳总会落下,并且一样地升起。明润金黄的朝阳一点点地越过窗棂,阳光像一方金色的布,一寸一寸地往前蔓延,覆盖窗边的桌子,地上的亚麻毯和床边巨型的大兔子……苗苑没有动,阳光就这么爬上了她的脸,穿透薄薄的眼睑在视网膜上染出满目血色的红。她终于忍受不了,艰难地睁开眼晴,光线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然而那一瞬间涌出的泪水让阳光反复折射,苗苑看到半个房间都沐浴在一片灿烂的金色火海中。
那天早上,苏会贤与方进被阳光和苗苑同时叫醒,他们看到苗苑珍重万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用种毅然的语气说“我想过了,无论是男是女,我都打算让这个孩子叫陈曦。”
苗苑坚持给他们做了早饭,苏会贤在吃饭时小心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应该给伯父伯母打个电话?苗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苏会贤这才相信她不是有心要瞒着,她是真的慌昏了头。苗江与何月笛大清早的直接就被这通电话给吓精神了,苗江抢了话筒过去宝贝囡囡地哄个不停,何月笛扯着他出门打的直奔最近的机场。
苏会贤看到苗苑挂了电话,独自打开电脑给父母买机票,她用一个手指一下一顿地输入密码,缓慢而平稳,一次又次,却没有出错。
“你大嫂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苏会贤小声说。
“嗯!”方进点点头,“你还没见她昨天多厉害,一个上校被她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苗苑买好了机票又坐着愣了一会儿,视线慢慢地转到方进脸上:“你等会儿要去拿介绍信对吗?你说过的,陈默不会被火烧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方进慌了,“我不是说陈默烧不死,我是觉得,如果是陈默的话,他会看得出来究竟怎么着了,如果那真是个死地,他就不会去了,毕竟他们要救人对吧,也不是什么绝命任务…当然,我不是说陈默他贪生怕死……”
“方进,帮我把陈默带回来,我在家等你们。”
方进一下就哑了,过了一会儿,他把嘴紧紧地抿上,然后说:“好!”
苏会贤在犹豫要怎么通知韦若祺,毕竟这是个绝顶的坏消息,如果韦若祺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和苗苑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再吵起来,这种时刻,任何语言都是刀子,刀刀都会摧人心。可正在她犹豫不决中,韦若祺却首先接到了来自军方的正式通知,针对陈默的典型宣传已经开始启动。
韦若祺端坐在高背椅上,面无表情地听张占德陈述整件事,那种冰冷的眼神让小张后背直冒冷汗。韦若祺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世界再度回来,她用很清晰的声音说:“我希望你们暂时别通知我丈夫,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张占德脱口而出。
“因为他两年前因为脑溢血住过院。”韦若祺忽然觉得心烦意乱,她得去看住苗苑,如果那个小丫头经不住事,吓到了陈正平,又害自己流产的话,那么……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得益于现代快捷的交通,韦若祺与苗江、何月笛夫妇几乎是同时到的。在这样的时刻,所有人关心则乱,苗江只是匆匆与亲家点了个头,就连忙赶到卧室里去安慰苗苑。苗苑趴在父亲的肩头失声痛哭,苗江心疼得直哆嗦,宝贝囡囡地哄着爸爸来了,没事儿了,爸爸来了…而何月笛则被韦若祺拉到书房里密谈,房门刚关上何月笛就觉得莫名,而韦若祺一脸严肃而紧张地盯牢她:“我们家老陈的心血管不好,陈默这事我得先瞒着他,所以……苗苑她……”
“你放心,放心啊,大姐……你放心,总之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们全力配合。”
何月笛一叠声地应承,也有些语无伦次的。
“那那,那就好。”韦若祺仍然一脸的焦急,“现在,现在苗苑肚子里的孩子……几,几个月了?一定要让她小心啊!一定要小心。”
何月笛愣了愣,心中微妙地一动,却道:“大姐,你放心,陈默那么机灵的小伙子不会有事儿的。”
韦若祺一直盯着何月笛看,见她神色间有迟疑心里马上打了个突,索性就把话题挑明:“亲家母,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个儿子,所以如果陈默真的有什么万一的话,我请求你们一定要让苗苑把孩子生下来。”
“这,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何月笛有些迟疑。
“你是她妈,你怎么会做不了主?如果万一陈默有什么,这孩子就是我们陈家唯一的骨肉,于情于理你们都得把孩子生下来吧!”韦若祺一下就急了。
“于情于理,生与不生都应该由苗苗自己决定。”
“这怎么可能?!这是我们陈家的孩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们别瞎操心。
我们养,我和老陈养,不劳你们,也根本不会拖累上苗苑。”
何月笛深吸了一口气,烦躁地走了两步:“我们现在不谈这个行吗?”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可以谈的事!这孩子你们必须生下来,这是我们陈家的骨血,最后的希望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吧?!”韦若祺又急又怒。
“这不是良心的问题,这是原则的问题。孩子是苗苗的,她要生,我们做家长的没二话,而且我们能生就能养,生了也就得自己养。但是苗苗现在还小,你也是经历过社会的人,你也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和不带孩子天差地别,所以如果苗苗觉得养不起,承担不了,我也是个做妈的人,我是苗苗的妈妈,她要放弃我也不会拦着她。”无论是比调门还是比气势,何月笛自认也不会输给谁。
韦若祺瞬间脸色铁青。
正所谓两宫皇太后,这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早就心结深种,平常矛盾不爆发只是因为相隔千里不碰头,现在这火烧眉毛的要紧关头,空气一点就着,三言两语不合,马上吵得鸡飞狗跳。
苏会贤在外面听着不对开门进去,就看到两人脸红脖子粗吵得不可开交。
苏会贤一下愣了:“你……你们……怎么啦!”
“你问她!”韦若祺转头怒目而视,“你问她还是不是人??我儿子生死未卜,她居然要把我孙子给流掉!!”
“你胡说八道!”何月笛不甘示弱,“你是人,你太是人了,还没生就惦记着怎么抢了!”
苏会贤被这两人一瞪自己吓得退一步,苗江在卧室听到不对马上赶过来。
何月笛气得脸色青紫,扯着苗江胳膊:“你瞧瞧,你瞧瞧,在我面前都这么横,回头指不定怎么欺负苗苗,这丫头……我早说了,这种人家,这种人家不能嫁……你看现在,将来可怎么办啊……”
何月笛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眼泪直直地流下来,止都止不住。苗江连忙揽住她柔声哄着,先把人送出门去交给苏会贤。他回头看了 眼韦若祺,韦女士正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眼神愤怒得像是能投出把刀子来。
苗江长叹气,给自己摸了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 口,低声道“我知道,我们都是做爹妈的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韦若祺冷哼了一声。
“陈默这孩子我是真喜欢,不怕你笑话,我这路过来,我都哭着过来的。
可是,怎么说呢……人吧,说得再好听,那都是有私心的,我们,我和月笛是苗苑的爹妈,你能明白吧,就像你是陈默的妈一样,所以有些个心情,真的,希望你也能体谅些。”
“你……你什么意思?”韦若祺脸色大变,这下彻底地慌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大家彼此体谅些,行吗??”苗江烦躁地揉着胸口,“是,出事儿的是你儿子,可那也是我女婿。我女儿……说句不好听的,才多大啊,二十五岁,就成了寡妇……我不是跟你诉苦,我这苦跟你不能比。可是,真的,大家都不好受,你就别逼我们了,行吗?你就别这样,看着谁都想占你们陈家的便宜,行吗??”
“我什么时候逼你们了?是你们现在要杀我孙子!!”
“谁要杀你孙子了?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别把人想那么坏啊?你有没有眼睛自己不会看哪?你看苗苗现在哭成那样,你让她不要孩子可能吗,她能跟你拼命我女儿嫁到你们家,大半年啊。我都能看出来她有多稀罕陈默,你看不出来,你是陈默的妈你看不出来…我这个做爹的,心寒哪!”
韦若祺张口欲言,苗江忽然抬手止住她“别说,什么都别说了,说不到一块儿去。你跟我……就是站两边儿的,注定了的。至于这孩子,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一定会生,但是生下来也是苗苗自己养,就这样……咱们都别争,就这样!”
消息传得很快,像爆炸一样,一传十,十传百,然后汇到一起像洪水那样向苗苑涌来。沫沫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亲自上门,王朝阳和小杨关了店门过来陪她,陶冶说姐你饿了吧,我下午给你去买大刀凉皮,正宗的,你多少吃一点,程卫华说有事您说话,随叫随到,成辉打了电话过来,声音哽咽,他说弟妹我对不住你,不过我们还在找……陆臻的电话是下午到的,带着疲惫的沙哑不复当年清朗的音色,他的声音很沉,只说了三句话——他说,嫂子你放心,默爷不是寻常人,我们都相信他。
你跟陈默结了婚就是我们的嫂子,兄弟们一直在。
宝宝什么时候出生?我得过来看看,将来这孩子一切开销我负责,我这辈子指望自己估计是不成了,可我真的特别喜欢孩子,您就当成全我,让我当这个干爹。
苗苑抱着听筒泪如雨下,除了“谢谢”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方进,想到了陆臻,想到程卫华、成辉和陶冶。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陈默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木头,坚硬的、硌人的木头。永远处不好人际关系,没有朋友,净会得罪人,没有人关心他,没人喜欢他。
是啊,靠他就完了……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那个沉默的男人有多么宽厚与善良,在他如山的身影背后,悄无声息地站立着那么多人,那么多项天立地的男人。
那是曾经他施出的情分,最后,都将回报给她。
那个男人即使真的离开了,也在保护她。
沫沫担心苗苑一直半躺在床上对胎儿不好,生拉硬架地把人架到客厅里。宽心的话说了太多,苗江此时已经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好安慰,只是贴近她身边坐着,让苗苑把头搁在自己肩膀上。电话铃响了一次又一次,苗苑一直哭个不停,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分明,像一只呜咽的猫咪。
韦若祺靠窗边站着,心里烦躁不堪。
平心而论,她才是这个屋子里压力最大的人。她的儿子生死未卜,她的孙子生死未卜,她的男人似乎也将会因此生死未卜。但是韦若祺一直没哭,她甚至连眼眶都没湿过,因为来不及,太过心焦,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谁有那个闲情逸致还能坐下来哭泣?
苗苑断断续续直不绝的哭声终于激怒了她,韦若祺不满意地沉声喝道:“哭哭哭哭!你就会哭,哭有什么用,你除了哭还有什么用?”
何月笛霍地站起来,苗江连忙把自己老婆拉回去,何月笛狠狠地瞪了苗江一眼,把脸别在一边生闷气。
“哭为什么要有用?”苗苑仿佛如梦初醒似的慢慢抬头看向韦若祺,“为什么连哭都要有用,高兴了就笑,我现在难受我哭,为什么要有用?你没哭,你没哭有用吗?也没用。”
韦若祺喉头哽,被问住。
“妈,我们别吵了行吗?你不爱哭,你就这么待着;我想哭,你就让我哭一会儿。陈默在的时候我就特别不想跟你吵,将来陈默要是不在了,我们就更没什么可吵的了。就算你还是陈曦的奶奶,我也是陈曦的妈,可将来,我们到底还是要生分的。”苗苑忍不住,眼泪又簌簌地滚下来,“陈默要是真的不在了,我们就别再争了好吗?已经没有人会把我们再拉回来了,我们再这么吵下去,就真得散伙了。”
韦若祺想说,散伙就散伙,难道我稀罕你?
可是这句话在喉头滚来又滚去,到底没有吐出口。
对啊,孙子还在她肚子里呢,得让着她。韦若祺这样向自己解释。
据说等待是人生最初的苍老,苗苑觉得自己在一夕之间已经老去。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部队方面忽然把电话打到家里,张占德说搜索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让他们赶紧去市公安局法医处。韦若祺乍然听到“认尸”那两个字胸口如遭重击差点当场晕过去。
苗苑搁下电话愣了好一会儿,站起来说:“妈,要不您先歇着,我去。”
何月笛握住苗苑的手说我陪你,王朝阳连忙去门口穿鞋准备下楼拦车……呼啦一下子屋子里的人走了个精光,韦若祺时蒙了,露出无措的神色。
苗苑把自己直捧着的纸巾盒递给韦若祺:“我们先走,这屋留给你,你要是回爸那儿去,就帮我把门带上。”
韦若祺犹豫了很久,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慢慢接过了纸巾盒。苗苑却忽然张开双臂抱了抱她,轻声说,“陈默会没事儿的,我们会好的。”
韦若祺的脸色一僵,等她感觉别扭时,苗苑已经放开她匆匆出门去了。
苗苑他们行人赶到市公安局时,才发现那里早就人声鼎沸。程卫华接了电话立马就从分局赶过来,到得比他们还早,185cm的大个子,手长腿长,极为惹眼地站在走道里,一伸手就拦住了苗苑。
“老程!你别给我……”苗苑急得满头浮汗,气急败坏地大声嚷着。
“我帮你看过了,没有。”程卫华慢慢扶住她的肩。
苗苑听了一愣,蓦然听到停尸房里哭声震天,好像全身的骨髂都散了架子,脚下一软,差点滑到地上去,程卫华连忙扶她坐到墙边椅子上。
”这是好消息呀来,给哥笑一个。”程卫华蹲下来逗她。
“对!是,有道理。”苗苑闭了闭眼睛,把眼眶里那点潮意忍回去,笑得很用力。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苗苑马上就想走,好像只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陈默就会好好地完整地站在她面前而不是躺着。可是还没有走到拐角就被人叫住了,据说是还有一具尸体到六点半的样子就能完成尸检,不如在这儿等会一起看了,也免得明天再来一次。
苗苑仰着头说好,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眼前只有白大褂发青的白,可是她却忽然强硬了起来,大刀阔斧地指挥起大家的去向。
小杨哥你带我爸妈去吃饭。
苏姐姐你待了一天了快点回去,店里肯定一堆事。
沫子你八个月的大肚子跟我凑什么热闹,赶紧让小米来接你。
等她安排到程卫华的时候,老程摇头笑了笑说,我陪你。苗苑愣了一下,忽然脱力坐下,说,好的。
这种时候苗苑最大,她说什么都会被执行,何月笛即使一千一万个不放心也还是被苗江拖走,只是临走时苗江用力握了程卫华的手,讨了电话仔细保存。
陶冶下班后果真去买了凉皮过来,辣里带酸的好筋道,苗苑虽然没什么胃口也着实吃了几口。拥在走道里的人一个一个地散了去,终于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出来,程卫华给陶冶使了个眼色,小陶马上按住苗苑,程卫华已经先人一步抢到白大褂面前。
“老程”苗苑大急。
“我先帮你看一下……”程卫华涎着脸,也不顾别人挣扎像押犯人似的把白大褂押进了停尸房。
苗苑急得要命,偏偏小陶力气大,她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出去。不一会儿从里间又传出哭声,苗苑一听就知道不是程卫华,马上心里大定。
白大褂面无表情地拿了文件夹出来提问:“陈默有没有镶过牙?”
“都跟你说了不是他,你小子犯什么轴啊陈默比我还高点……”程卫华着急地跟出来想拽他。
“老程,烧成这样子人是会缩……”白大褂显然也无奈了。
“那个…人……”苗苑忽然大声喊了出来,“他身体里有没有弹片?”
“没有,没探到有金属。”
苗苑轻轻呼出一口气,用力地摇了摇头,说:“不是他。”
“听到没有!这才能做准”白大褂反手把程卫华拍开,“人家当老婆的不比你知道得多??”
程卫华没好气地冲他亮了一下牙,又连忙冲过去安慰苗苑:“没事儿的,啊,相信哥,你们家陈默是谁,对吧!”
“是啊!”苗苑轻轻点头,“那程哥我们走吧。”
“行!”程卫华转身走了两步才发现苗苑没跟上来,一回头却看到苗苑还坐着,陶冶站在旁边一脸的茫然。程卫华心中一恸,知道她现在脚软,站不起来。他连忙回去叉腿瘫坐到苗苑身边,颇有些无赖地笑着:“不行,哥累了,陪我休息会儿。”
陶冶闻言大惊,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咬牙切齿地暗地里狠踹了他一脚,程卫华眉峰一挑,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苗苑低头绞着手指,小声说好。
苗苑听到里间的哭声越来越响,带着某种歇斯底里的味道。一个看起来足有三十出头的女人泪流满面地从里面飘出来,跌坐到苗苑身边,苗苑从口袋里抽出张纸巾递给她。女人随手接过,连头都没抬,自然也没有说谢谢,她哭得太过投入。
苗苑把整包纸巾都拆开,一张一张慢慢地递给她。
张占德抱着一大叠文件从另外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走到她们身边时一停,眉头皱起似乎是想开口,苗蔸抢先一步瞪住他了,那是沉默的逼视的目光。他微微一愣,似乎是想起了这个女孩着实不好惹,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另边去等待。
从小到大,苗苑都特别不能理解句话“遇难者家属情绪稳定”,她觉得那怎么可能,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靠想象的,只有事到临头才知道是什么样。所以,在灾难面前,外人都应该闭嘴。因为你不是她,你没有资格说我懂,我知道应该怎么样,知道什么是对!
没有人,有权居高临下地说出那句话:请你冷静点,节哀顺变!
此时此刻苗苑对这个悲伤的女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怜惜,她那样固执地陪伴着她,直到夕阳日暮。
女人在哭累了之后,断断续续地与苗苑说了很多话。她说自己叫金晓勤,今年26,她说起她的男人,他叫曹修武,是一名士官,28岁;她说起他们的女儿,今年才3岁,她说到家里新买的房子,还有35万块钱的贷款,她说起父母的病,说起婆婆马上要开刀的费用……苗苑默默无言地听着,伸手揽住她瘦弱的肩膀。
苗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幸运,即使陈默真的不在了,她还有强而有力的可以支撑她的父母,她的公婆即使态度恶劣但毕竟从来不是负担,她还有那么多的好兄弟。
苗苑温柔地小声与金晓勤说着话,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她说“你要是手头不方便了,来找我,我给你凑点。”
程卫华宽容地看着苗苑做这一切,同时按住了陶冶别去催她。
从公安局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苗苑坚持要回店里去,她想做事,回家就只能哭,可是哭久了也真的没意思。回到店里才发现大家都在,一个个如临大敌地看着她。
苗苑虚弱地笑了笑,拿了奶酪出来热着,她漫无目的地揉着面团,最后做出一个心形的面包。通身襄着火红的辣肉松,内馅里填着兑了青梅酒的鲜奶油奶酪。这是怪异而动人的食物,一口咬下总会让人想流泪,无论是因为辣椒还是微醺的奶油。
苗苑把这个作品命名为——爱她找了空白的宝丽板出来写广告词,她说这是为所有死在报纸上的人做的面包,她将把这款面包所有的收入都送给这次山火里牺牲的战士。
所有人都很高兴,毕竟在这种时候苗苑肯转移注意力就是好事。王朝阳和杨维冬忙着帮苗苑大批量生产;程卫华打电话给他的狐朋狗友勒令他们明天过来买面包,陶冶则火速地把新产品拍照修图传上网,还配了感人的心情故事,只不过隐去了陈默失踪的部分,苗苑关照了这事还不能提,因为陈正平的血管不好。
苗苑一直忙到深夜做得异常投入,方进打了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到了,下午上山看过,感觉他们之前可能找错了方向,所以一切还很有希望。苗苑一叠声地道谢,猛然回头看到架子上布满火红色的心,只一只紧密地挨着,都在“怦怦”地跳动,仿佛她内心的期盼。
那天晚上苗苑睡得很熟,早上何月笛进去看了她两次她都没发现,两位老人家略略放心了些,可是想起陈默又是一阵酸楚。
而同一时间,韦若祺看着当天的晨报暴跳如雷,陈默的名字与人并排出现在都市报的头版,还被加粗显示,报道正文用一种她闭上眼睛也能背出来的语气书写着焦虑与赞美,而韦若祺只想着怎样才能有合理的借口毁掉这些报纸。张占德显然无视了她的意愿,或者说,在他有限的工作经验里还没有遇上过这种不想上报纸的家属。
“爱”卖得非常好,超乎寻常的火暴,苗苑他们做了一夜的面包在一个上午就被抢购一空,还有人在网络留言打听曹修武家的账号,说也想给这家人直接汇点钱。苗苑连忙拨了金晓勤的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金晓勤很疑惑,专程赶来店里张望,却看着铺天盖地的大红心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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