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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绘梦》 作者:Vivibear

27

又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二王子宴请左大都尉的日子。安归只唤了绮丝和另外两个女官去随伺,那罗也乐得轻松,索性偷偷研究起了将来逃跑的路线。她可从来都没放弃过这个念头,只不过上次对安归说的也都是实话,暂时她是不会逃跑的。因为想要成功逃跑,就得作好相当充分的准备,仅仅凭着一股冲动贸然逃走的话,一不小心是会把自己的小命也陪上的。
如今伊斯达已在长安住了下来,接待他的傅介子又是个做事周全的人,想来也不会太难为他。那晚安归的话让那罗的心里觉得安定了许多,接下来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慢慢计划逃跑的事情。
趁着平时和那些匈奴人聊天的机会,她也打探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信息。原来从匈奴到长安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叫做白龙堆的沙漠。听说这沙漠和寻常沙漠不同,它是一片灰白色的沙漠,颜色相当特别,在阳光映照下会反射点点银色光芒。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群群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龙,所以被称为白龙堆。但如果不幸遇上沙暴被困住的话,那就很难找到出路,除非是很有经验的当地人作向导。听说死在白龙堆里的商队和使者也不是少数了,更玄乎的还有说在这白龙堆里有鬼怪出没的。到底是真是假,也许只有去过那里才知道了。
眼下已经快要入冬,真想逃跑的话,也要等挨过了这个严冬再说了。
就在那罗躺在毡毯上认真研究逃跑计划的时候,帐篷的厚帘突然被掀了开来。只见绮丝面色苍白地走进了帐内,一言不发就躺了下来。
“绮丝,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那罗见她的样子很是反常,赶紧过来问个究竟。
绮丝像是失了神般充耳不闻问话,等那罗又问了好几遍她才像是缓了过来,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不对,你一定有事。绮丝你别瞒我,是不是晚宴上发生什么事了?”那罗倒了碗水给她压惊,递碗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真的没事,有事的是尼莎…”绮丝喝了几口水后定了定心神,“你也知道今天二王子宴请左大都尉,让我们几个都过去伺候。这左大都尉一眼就看上了尼莎,当时就对她动手动脚极不规矩。谁曾想到,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二王子…二王子竟然派人直接就将尼莎送到左大都尉的帐里去了。”
那罗微微一惊,“尼莎怎么说也是楼兰宫里的女官啊,怎么说送人就送人?”
绮丝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什么女官,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奴婢而已。就连二王子自己也沦为质子,在这里处处受挟制看人眼色。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得罪左大都尉呢?只不过…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们…我们还不如那时被那些劫匪们杀了。”
那罗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兔死狐悲的悲凉,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那左大都尉,听说性子相当残虐好色,尤其是对待女子,那些手法更是可怕…”绮丝似是有些羞于启齿,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死在他折磨下的女子都不知有多少了。”
“那尼莎岂不是…”听她这么一说,那罗不禁担心起尼沙的命运。
“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绮丝神色黯淡地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因着重重心事,那罗在毡毯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才勉强入眠。半夜时分,她突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吵醒了。那罗蓦的坐起身来,发现绮丝也醒了过来,正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
“这…好像是尼莎的声音…”绮丝的声音微微发颤。
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什么重物撞到了她们的帐子上的声音。那罗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去掀开了帐子,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裹着毯子的年轻女子正摔倒在她们的帐前,裸露出的肩头沾染着点点血迹,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凌乱铺陈了一地。
“救…救我…”那女子挣扎着抬起了头低声哀求道。
那罗定睛一看顿时大惊,这女子果然就是尼莎!她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将对方连拖带拽拉扯了进来,这才发现毯子下的尼莎竟一丝不挂,纤细苗条的胴体上一片青紫,纵横遍布着一道道狰狞的鞭伤和灼伤,左胸上有几排极深极深的鲜红牙印,下身也在流着血,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更是触目惊心…
那罗和绮丝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
“尼莎你先躺下来,我帮你清理下伤口。”那罗稳了稳心神,很快就冷静下来。尽管平时和尼莎接触并不多,但这样的惨状任谁看到都是不好受的。
尼莎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流下来,口中只喃喃重复着一句话,“他是个畜牲,他是个畜牲…”
绮丝同情地看着她,又有些担心地说道,“那罗,这可如何是好?若她是左大都尉那里逃出来的…”
一听到左大都尉这几个字,尼莎又吓得惨叫了一声,裹紧了毯子浑身瑟瑟发抖,就像是只任人宰割的孱弱的绵羊,令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意。
“别怕,尼莎,别怕。”那罗心中酸涩,将她搂在怀里软言安慰了几句。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便起身想先去取些干净的水替她擦拭身体。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凌侍卫的声音响起,“那罗,这么晚抱歉打扰了,尼莎是在你这里吧?我们奉命要将她带走。”
不等那罗回答,他就掀开了帐子,一脚踏进了帐内。他那冷洌的目光落在了尼莎身上裸露出的部分伤痕时似乎微微一闪,但立刻恢复了常色。
“尼莎,跟我出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发抖的女孩。
尼莎听了他的话显然是惊慌失措,拼命摇着头语无伦次地说着,“我不去,我不去!他是个畜牲!他是个畜牲!”
那罗上前一步,拦在了尼莎的面前,“凌侍卫,你这是要将尼莎带到哪里去?”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她刚才是从左大都尉那里偷跑出来的,左大都尉现在很是气恼。二王子吩咐了,要将她立刻送回左大都尉那里。”
“你说什么?还要把她送回那个男人那里?凌侍卫,你也看到她受到什么样的折磨了,要是再回去她一定会没命的!”那罗又惊又怒。
“二王子既然将她送给了左大都尉,那么她就是左大都尉的人了,自然是要回去。不然二王子颜面何存?”他轻蹙起眉,“那罗,你我都是下人,别让我为难。要是再阻碍我办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凌侍卫!”那罗只觉得一股悲呛涌上心头,不自觉提高了音量,“难道你忘了吗!她也是楼兰人,是和我们一样喝孔雀河水长大的楼兰人!”
凌侍卫的身形微微一顿,还是冷声道,“让开。”
那罗不甘心地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却被绮丝一把拉了过去。凌侍卫上前利索地将尼莎连同毯子一并抱了起来,不顾尼莎的挣扎哭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子。
“难道真的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尼莎去送死吗?”那罗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然又有什么办法?你能阻止他吗?你有这个本事吗?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卑微奴婢而已。那罗,我们自身都难保了。今天是尼莎,明天就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绮丝的神情变得激动,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罗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绮丝说的话一点也没错。尼莎的现在就是她们的将来。甚至,她们的命运会更悲惨也说不定。
发生了这样的事,那罗根本再也无法入眠,差不多是在辗转反侧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那罗起身刚出了帐门,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侍从正抬着一个女人朝前走去。女人的身体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却仍然遮不住伤痕累累的小腿。女人的脸被毯子挡住大半,那宛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一荡一荡垂落在地面上,了无生气,仿佛要将人拉入地狱的最深处,最绝望的边缘。
“真是可惜了,这女人美得很呢。”其中一个侍卫惋惜地说道。
“谁叫她被左大都尉看上了呢,就算不死也要赔上半条命。好了好了,咱们也别多嘴了,赶紧把这尸体埋了,也算是交差了。”
听了他们的话,那罗只觉得自己双脚一软,幸好扶住了帐子才没有摔下去。
尼莎…还是死了…
居然,就这么死了…
在这里,一条生命是多么的卑贱渺小,昨天还笑语晏晏,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们的性命全都被别人掌握操纵着,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看起来,逃跑的日程得要提前了。
就在那罗苦思冥想怎样提早逃脱的时候,有侍从来告知她二王子有事找她。
怀着烦躁压抑的心情,那罗走进了安归的寝帐。他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垂下眼睑,面容平静无澜,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指骨,半明半昧的光线投下的阴影映在他绝色的脸庞上,使他此刻的神情看上去颇为高深莫测。
“请问二王子有何吩咐?”她冷淡地开口问道。
安归抬头看了她一眼,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怨气,不觉语气缓和了几分,“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尼莎死了。”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他回答的是那么冷漠,就好像死的不过是一只蚂蚁而已。
他的这个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惹得她心里却是愈加气恼,忍不住脱口道,“是你送她去死的。”
“那也是她的命。谁叫左大都尉正好看上她了呢。”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是她自己无福消受。”
“正好?这个巧合还不是二王子你安排的吗?”她皱着眉,“你带这些漂亮的女官来匈奴就是有目的的。别人还以为是你纵情声色,其实她们只不过是你用来结交匈奴权贵的工具。”
听她这么一说,他反倒笑了起来,“想不到那罗你倒是比那些古板的臣子们更了解我。”说着,他眯起了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左大都尉是匈奴单于的母亲母阏式最疼爱的侄子,在王庭中人脉甚广,就连单于和左贤王也要忌惮他几分。所以这个人我一定要拉拢。之前他一直不肯给我结交的机会,成了我在匈奴站稳脚的一块绊脚石。但是,他的好色就是个致命的缺点。所以我特地举办了这场宴会。如我所料,他果然看上了我的其中一名女官。只是,没想到尼莎这么命薄…”
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来,那罗更是觉得胸口发闷,冷笑了一声,“无论是死是活,二王子,你这笔买卖可是只赚不赔。你看,若是尼莎活下来,那个男人就能继续折磨她,自然是愉快过瘾的。就冲着这份识情识趣,他也免不了要和你结交。而如果尼莎死了,那男人面对你必然是有些心虚,反而更容易和你拉近距离。”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丝媚人的笑意,就像是月光流溢于透明的花瓣尖上,“那罗,有时候你就是太聪明了。不过太聪明的人,往往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二王子,我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结果。自你从那些劫匪手中救下我时,你就一直在想怎么利用我吧。平时看起来你对我是不错,但其实不过是在计算怎样利用我换取最多的利益。我早就有这个觉悟了。”她今天的胆子格外大,索性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那罗,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安归那表情淡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愠色,沉声道,“给我滚出去。”
“那罗告退。”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子。
几乎是同时,凌侍卫也刚刚走进了帐子,和她差不多是擦肩而过。因为还为昨晚的事情记着恨,那罗自然也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二王子,这是大王子从长安送来给那罗的信简。”凌侍卫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羊皮,“您要不要再亲自过目一下?”
安归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冷冷说了一句,“立即拿去烧了。以后若是再有他的信简,一律都给我烧了。”
楼兰绘梦下08巧计
几天后,左贤王胡鹿姑特地来找了安归,开门见山地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二王子,过两天我父王要设宴款待来自龟兹国的贵客,那位贵客尤为喜欢音律,所以我想问你借一个人。”他顿了顿,“就是那个叫做那罗的婢女,我想让她在宴会中为宾客们吹上一曲。”
安归的目光微微一闪,笑了笑,“左贤王客气了。这个当然是没问题。只是那罗经验尚浅,像这么重大的场合,若是到时有什么失礼之处就不好了。”
“在你父王楼兰王的生辰宴会上,我也曾听她吹奏过一曲,当时技惊四座。我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胡鹿姑将对方的借口又挡了回去,他的眼底看起来深不可测,透着某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见实在无法推脱,安归也只好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承蒙左贤王厚爱,就让那罗她献次丑吧。”
“那就好。”胡鹿姑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地看了看他后满意地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安归的眼底仿佛有什么极快地一闪而过。
“二王子,看起来左贤王对那姑娘好像挺上心的。”一名近身侍卫小声地说道,“他可是未来的匈奴单于,如果他真的有兴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干脆把那姑娘送给左贤王…””左贤王怎会对那种奴婢动心。”安归有些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暂时留着那丫头,以后会有用的。”
自从那天的顶撞之后,这几天他都没见过那罗。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莫名的有些烦躁。他早就听说了左大都尉的恶名,所以才特地没有让她去伺候,而是将她留在了帐中。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这种善心,或许也正是因为是这样,听她说出那些不知好歹的话才会格外恼怒吧。
既然如此,下次他也懒得再管她的死活了。
当天晚上,安归就将那罗叫来了帐中。
那罗进去的时候,看到他正优雅地斜倚在羊毛毡毯上,左手持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羊皮酒袋。暗金色的长发如上等丝缎披了一肩,在烛火下闪着碎金般的光泽,衬着他那魅惑的眉眼,似笑非笑的唇,略带醉意的神态,说不出的风情万种颠倒众生。
可惜了这个好皮囊…那罗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
安归不慌不忙地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不出他的所料,听完之后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白了。这个诚实的反应让他的心里顿时舒坦了很多。
“你不是已经有觉悟了吗?那么这次就好好表现。”他的嘴角挽起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伸手轻轻捏住了那罗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来。她的眼睛也愕然地回望着他,那双琉璃色眼珠宛若晶莹剔透的玛瑙石,在飘忽的烛光下若隐若现着莹润光泽,美丽的暖沁人心。在某一瞬间,竟让他看得一时无法移开眼睛。
这丫头,出落得越发招人怜爱了。如果将这样美好而又不设防的她推到那些男人面前,就等于是羊入狼群般有去无回吧。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神色,微笑着松开了手,“到时用心打扮一下,对了,听说左大都尉当天也会去陪同贵客,相信你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那罗的面色愈加苍白,可她还是竭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低声应道,“既然是二王子安排的,到时我自会好好表现。”
“很好。”他挥了挥手,“退下去吧,过两天我会派人将新衣服送过来的。”
待那罗出去之后,静静站在一旁的凌侍卫忍不住开口道,“二王子,如果这左大都尉真的看上那罗的话,岂不是…”他没有将话说完,但那素来冷漠的眼眸中却掠过一丝不忍。
“那也是她的福气。”安归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大口酒,将再次涌到心头的烦躁压了下去。她说得没错,她们都不过是他手上的工具而已,那么他又何必对她另眼相待?既然他能牺牲尼莎,又为何不能牺牲她呢?说到底,她也是大王兄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带着凉意的微风拂入帐内,蜡烛燃如萤火,暖黄色的烛光微微跳动着,摇曳得格外凌乱,令他似乎也感到有些莫名的心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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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罗回去之后并未将这事告诉绮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而是像平时那样躺下就休息了。
夜深人静之时,绮丝恍然间从梦中醒过来,睁开眼惊讶地发现那罗不知何时起了身,正对着那面青铜镜一下一下梳着自己的头发。她的浅茶色长发垂落在地,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仿佛敛尽了天上绚丽的霞光。她那秀美的小脸半遮半掩在发丝间,浅浅淡淡宛若画卷。
绮丝注视着眼前的这副画卷,不禁发自肺腑地开口赞叹道,“那罗,若是你再年长几岁,必定会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到那时,不知会有多少男子为你而折腰。”
那罗听了这话,眼中掠过一丝无奈,苦笑着抿了抿嘴角,“若是我们身在权势之家,或许这样的容貌是锦上添花。但如今这种任人鱼肉的身份,稍好的容貌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危险,更容易沦为别人的玩物。”
听她这么一说,绮丝也不禁黯然垂首,“也是,或许我们都会布上尼莎的后尘。到时连死都不知道死的。”她沉默了一会,才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那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三更半夜起来梳头了?”
那罗放下了梳子,语气平静地说道,“二王子要我去单于王庭的晚宴上献技。他似乎有意想用我去取悦那个左大都尉。”
“啊?怎么会…”绮丝的脸色也是一变,似乎是欲言又止。
“怎么不会。不过…或许情况还不至于那么糟。”那罗再抬起头的时候嘴角已有了一丝笑意,“我才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那罗,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绮丝惊喜地问道。
“只要那左大都尉看不上我,不就没事了吗。”她眨了眨眼,“等着瞧吧,绮丝。”
在举行晚宴的前一天晚上,安归果然派人送来了新的衣裳。是一套浅柳色的楼兰女装,手工精致衣料上乘,还连带着一副同色的面纱。
那罗也不知对方送面纱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她可不认为这是安归的好心,在那个人的眼中,戴上面纱欲擒故纵或许更具有效果吧。既然这样,她就落落大方地接受了他的这份“好心”。
第二天夜晚,盛大的宴会在单于王庭的草原上举行。在当时的西域三十六国中,与汉朝结亲的龟兹国的实力也是不容轻视的,这次的贵客又是龟兹国王最为信任的亲弟,所以单于对于今晚举办的夜宴也颇为重视。
当晚天气晴朗,月明星稀。单于和众位王子大臣,以及来自龟兹的贵客一同围坐在篝火旁,尽情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在篝火上翻转烧烤的全牛全羊吱吱往下滴着黄油,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为了为客人助兴,匈奴的美人们已经表演了好几段热情奔放的舞蹈,更是令众人的情绪高涨,也跟着举杯豪饮放声高歌。匈奴人的歌谣曲调优美嘹亮,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野性张扬。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现场的气氛却是炽热如火。
龟兹国王的弟弟白莫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容貌普通但气度不凡。来自以音律和舞蹈等艺术见长的龟兹国的他,在这方面的素养极高,匈奴的舞蹈音乐显然并不太合他的意。胡鹿姑敏锐地留意到了他的不以为然,站起了身来朗声道,“白莫大人,为了欢迎您的远道而来,我们今晚还特地准备了一个节目。”
“哦?是吗?有心了。”白莫客气地应了一声,显然并不寄予什么希望。
胡鹿姑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道,“白莫大人,您还记得楼兰王生辰上的那支筚篥乐曲吗?”
听到这句话,白莫的眼睛明显一亮,饶有兴趣地答道,“听我的王兄说那筚篥曲子只应天上有,可惜我上次有事未去成楼兰,错过了鉴赏此曲的大好机会,实在遗憾遗憾。”
“那么现在大人不必遗憾了。因为那个演奏的乐者就在这里。”胡鹿姑略扬起嘴角,轻轻拍了拍双手。
悠远绵长的乐声随即响了起来,在座众人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枝叶间鸟儿的鸣唱,风吹过水面的簌簌声,以及露珠滑过叶片,蝴蝶展开翅膀,花瓣缓缓绽放的…充满生命之美的声音…这乐声听起来是那么具有生命力和蛊惑力,以致让大家几乎忽略了那个蒙着面纱吹奏的绿衣少女。
安归垂眸喝下了一杯酒水,目光一转瞥向了坐在左侧的胡鹿姑。对方正目不转睛注视着那抹绿色身影,那眼神令他联想到了草原上的某种动物。对,就像是野狼盯住自己猎物时的那种眼神。
他忽然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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