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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绘梦》 作者:Vivibear

39

当晚安归又像往常那样来她寝宫,却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安归倒也不恼,没说什么就回自己寝宫了。
这样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多月,两位美人虽然还是没被传召侍寝,但在宫里的地位显然已是水涨船高。宫人们知道这两位美人近日来不但经常陪在国王身边,更有执掌后宫大权的达娜太妃撑腰,所以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位美人恃宠而骄,随意责打下人成了家常便饭,偏偏这国王也纵容着她们,更是令她们变本加厉。
那罗还是和往常一样过着平静的日子。那天以后安归就再没来过,她自然乐得落个轻松,每晚还可以早些休息,精神反倒比之前更好了。只不过…那个人天天在她眼前晃一下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所以有时她居然也会不自觉地想起他。但只要再想到那天葡萄藤架下的情景,她就立刻将那个身影提到了九霄云外。
为了避免惹到不必要的麻烦,那罗平日里都待在自己的寝宫里。有绮丝和乌斯玛陪着她,这宫里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那罗,过些天就是陛下的生辰了,你准备好送什么礼物了吗?”绮丝笑着打趣道。
尽管还有两个月才是安归的生辰,但宫里各司早就着手准备起来。楼兰的达官贵人们更是绞尽脑汁互相攀比,想要送出最能讨好国王的礼物。
那罗双手托腮,显得很是为难:“我也不知道。他贵为国王又有什么没见过呢?贵重的我送不起,可若是送个普通的,又好像有些拿不出手。怎么说他也帮我安置了父母…。”
绮丝眨了眨眼,笑道:“无论你送什么,陛下都会欢喜得很。”
那罗正想说什么,忽见一位小宫女慌里慌张闯了进来:“娘…娘娘!不好了!乌斯玛她不小心冲撞了那两位美人,现在正跪在庭院里。听说两位美人还不解气,说是要罚她一顿板子呢!”
那罗一听脸都气白了,立刻就让那小宫女带路,怒气冲冲地朝那里快步走去。她只想安安静静混日子,也根本不想争什么宠,偏偏还不安生的事要来招惹她。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当那罗到了庭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那高美人抬手给了乌斯玛一耳光。“啪i!”这一生脆响简直就像是打在了那罗的胸口上,令她立时气血上涌,恼怒不已。那罗铁青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快步上前一手揪过那美人的头发往下拽,一手干脆利落地左右开弓,啪啪给了美人两个大耳光。她下手又快又狠,对方的脸颊一下子就高高肿了起来,嘴角直流血,竟然被打掉了半颗牙。
绮丝和乌斯玛心里暗笑,用无比崇拜的目光望着那罗。而另一个美人则尖叫起来:“你…居然敢打我姐姐!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而已!这些天陛下可是连看都没看你一眼!”
“先撩者贱。不是你们先招惹我的侍女,我也懒得理你们,是不是要我也给你几个耳光啊?”那罗冷冷地瞅着她,还威胁似的扬了扬手。
美人吓得倒退了几步,声音却是更加尖厉:“你等着!你这贱人!小心我叫陛下治你的罪,将你的手剁下来喂狗!
“是谁敢将爱妃的手剁下来啊?”这时,一个恍若春水东阳的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周围的宫人们纷纷跪下,那罗不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两位美人一间国王驾到,对视一眼后同时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柔弱娇美的样子万分惹人垂怜:”陛下,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安归连正眼都没瞧她们一眼,径直走到那罗面前,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爱妃,你的手还好吗?刚才那么用力一定很痛吧?”
听他这么问,周围的人俱都是一愣。两位美人也是面面相觑,又立即哭喊起来:“陛下,陛下,是她打了我们…”
“闭嘴。”他的声音低柔得不可思议,甚至还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但那隐藏其中的阴暗狠历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明明就是你的脸打痛了爱妃的手。”
两位美人这下也哭不出来了,只是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对了,我刚才好像还听到有人辱骂爱妃。”他又笑着望了美人们一眼。被他那温柔的眼波一扫,那两位美人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寒窖。这下她们也不敢再告状,只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请陛下恕罪。
那罗太了解他的性格了,她似乎已经预感到对方会说出什么话,连忙打岔道:“陛下…我打也打过了,不如就…。”
“那罗,不必担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从轻发落的。”他打断了她的话,眼底冷冷闪了一下,“来人,将这两个贱妇拖下去,一个剁去右手,一个拔去舌头。然后送她们回原来的寝宫。”
周围的人都同时哆嗦了一下,谁也不敢抬头看那两个哭天抢地被拖走的美人。
“乌斯玛、绮丝,还不送爱妃回寝宫?”安归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就在众人毕恭毕敬的恭送声中离开了。
绮丝伸手扶住了安罗,发现她的双肩已经僵硬如石了。
是夜,天空下起了雨,安归如往常一样来到了那罗的寝宫。他身穿一袭简单的米色袍子,暗金色的长发由于淋了雨的关系,有几缕垂落在光洁的面颊旁。密密的睫毛液沾上了几滴小水珠,随着眨眼的瞬间而闪耀着银色的光芒。他那线条优美的唇也因为侵润了湿意而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今天爱妃总算不让我吃闭门羹了。”他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亲昵地在她身边坐下。那罗习惯性的往旁边移了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陛下,您今天这么做,不是让我在宫里结怨吗?我都已经尽量避免招惹麻烦了。这真是好比人在家中坐,石头砸下来。”
安归不禁轻笑出声:“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难道不是吗?我明明自己可以解决的,你还偏偏要用那么毒辣的法子…”
他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这两个女人只是太妃的一次试探而已。”
“试探?试探什么?”那罗讶然地看着他。
“试探我对你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顿了顿,“既然如此,我索性要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人惹到你,我就不会放过他。今天也算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心怀鬼胎的让你以后再不敢怠慢于你。”
那罗心里有些感动,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表情:“可是这两位美人是王太妃送你的,你这样做就不怕她责怪你吗?”
他不以为然地扬了扬嘴角:“不管是谁送的人,宫里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她们以下犯上,我惩罚她们王太妃也无法可说。再说我又没把她们送出宫,不是照样让她们住在原来的宫殿,享用同样的食物吗?况且,今天也是在你的面子,已算是轻饶了她们。”
那罗的脸部顿时一阵抽筋,原来绞舌剁手也算是轻饶了。
“那罗…”他忽然低低地喊出她的名字,原本略带凉意的空气似乎也因为这个声音而变得暧昧起来。
那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幸好就在这时,绮丝将一盆热水喝巾子送了进来。
“放在这里吧。”安归淡淡地吩咐道,“就让那罗来伺候我。”
绮丝应了一声,在离开前还不忘朝那罗眨了眨眼。
那罗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伺候?”
他冷哼一声:“你想让我就这样一直湿发湿面吗?若是我感染了风寒你可担待不起。”
那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拧干了巾子,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着脸颊上残留的水珠。他也难得乖乖地仰着脸闭着眼睛,任由她擦来抹去。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甜香,偶尔她温暖的指尖会触摸到他的皮肤…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口中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罗,前些天我没来,你有没有想过我?”
她愣了愣,倒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偶尔想起,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听到一闪而过这个词,安归的身体稍微晃了晃,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小姑娘有时比自己更狠呢。
“我可每晚都在想你呢。”他的嘴边漾出意思笑意。
“是吗?”她挑了挑眉,口气明显不善,“陛下你不是每晚有美人相伴吗?”
他蓦地睁开了眼睛:“自从上次在庭院里偷窥我之后,你好像就变得爱发脾气了。”
“上次你看到我了?”她先是一愣,随即就瞪起了眼睛,恼道,“谁偷窥了?!你和谁在一起才不关我的事!”
“鬼鬼祟祟在哪里,不是偷窥又是什么?”他笑得越发灿烂,“咦?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真是吃醋了?好了好了,那么下次就由你亲手喂我吃葡萄好吗?”
“我才不会吃你的醋呢,懒得和你说。”她哼了一声,将那块巾子扔在了他的脸上。他伸手拉下了巾子,眉梢眼角俨然浮动着几分笑意。
这双冰绿色的眼睛,平时总是呈现出近乎无情的透明。唯独在凝视她的时候,才会凝聚起点缱绻和爱怜,带着温柔神秘的蛊惑力,令她心头蓦地一荡。当彼此的视线相交时,她隐约感到了某种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微妙的牵制。
新王为了爱妃而惩罚两位美人一事,立刻就在后宫传开了。
“瞧瞧,陛下还是最重视王妃,骂过王妃的人都要绞舌头,就连打过她身边侍女的美人都被剁了手呢。”
“谁叫这两个美人平时这么嚣张,我看啊。是她自作自受。”
“以后还有谁敢惹王妃?我看我们得多巴结王妃才对。”
“没错没错…”
同样,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达娜王太妃的耳中。
“王太妃,您看陛下竟然这么宠爱那个奴婢。奴婢还以为他对那两个美人有了兴趣,想不到转眼就被剁手绞舌了。”米玛女官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安归是什么性子的人,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他做事一向狠毒。不过,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地方。”达娜的神色倒依然平静,“看来他真对那奴婢上了心。”
“王太妃,要不要奴婢将陛下请来?毕竟这两个美人是您送的,他这样做也太不给您面子了。”米玛女官难掩愤恨之色。
达娜突然笑了起来:“他不是将那两位美人送回原来的寝宫了吗?吃穿用度也一切照旧。即为他的心上人在后宫立了威,又顾全到了我的面子。这个安归啊…有时还真是让人头疼呢。”
米玛见她面上并无怒色,有些不甘心地说道:“王太妃,难道我们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那奴婢受宠吗?”
“你也看到他的底线了,他对那奴婢上了心,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达娜冷冷一笑,“不过,男人的爱又能维持多久?君王的爱更是变幻莫测,抓不着也守不住。等过些时候陛下失去了对她的兴趣,我们再将她拉下来也不迟。”
“还是王太妃英明。”米玛女官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只是如果陛下对她的兴趣一直不减的话…”
达娜淡定地笑了笑,手指轻磕了一下杯沿:“过些日子,我会修书给单于,希望他将阿克娜嫁于楼兰国王为后,以加固盟国之间的关系。”
“这太好了!王太妃,阿克娜公主性格乖张暴躁,这下有那奴婢的苦头吃了。”米玛女官顿时喜形于色,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若陛下到时不愿娶又怎么办呢?”
“我了解他,他可不是那种为饿了儿女私情置国事于不顾的人。他最爱的不是那个奴婢,也不是自己,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势。而且,就算他有所犹豫,”达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我也会有办法让那奴婢自动消失。”
米玛的脸色微变:“王太妃,难道你想将那件事…”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想这么做。我知道这是下下之策,不过一旦她知道这件事,必定会离开安归。”
20、美人
在安归生辰的前夕,那罗终于逮到一次机会偷偷溜出了宫。
楼兰城的西面就是商业区和民居,来自各国的商人都集中在那里开设店铺。除了西域国家的特产外,更有来自埃及的香料、汉朝的瓷器、印度的宝石…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那罗一时也挑花了眼,不知该选什么当礼物。
“娘娘,我就知道你对比下也是有心的。”陪同她偷跑出来的绮丝笑嘻嘻地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罗停下了脚步,神情有些复杂,“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都没发现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事。趁着这个机会送件礼物也算是报答他。但是,我和他之间也只是仅此而已。”
“娘娘,你还忘不了…大王子吗?”
“他再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取代。”那罗说完又朝前走去。那时她黑暗人生中的一束光,即使那束光已不再属于自己,她也无法忘记他曾给予她的温暖。
绮丝轻叹了一口气,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绮丝,你看,这个东西很特别呢。”那罗在前方一家商铺前驻足,好奇地拿起了其中一样东西仔细端详。
绮丝凑上前一看,不禁“咦”了一声。只见一块莹润透明的湖泊里居然包裹着两只昆虫,分别是一只小蜘蛛和一条小蜈蚣。小蜈蚣正恶狠狠地要咬向小蜘蛛,蜘蛛也不甘示弱地准备发动进攻,而它们的动作定格在了这个瞬间。
“这位姑娘您真有眼光。这块琥珀来自安息国,可是稀奇得很呢。”一个胖胖的男子笑眯眯地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既然如此,那老板你就开个价。”那罗用手摸了摸鼓鼓的钱袋,心中顿感踏实万分。
老板倒也实在,报出了一个她能接受的价格。那罗正要付钱,旁边忽然也有人抢着要买这块琥珀,那罗自然不肯,于是双方不断加价。偏偏那人势在必行,加起价来毫不心软,到了最后,那罗几乎掏空了钱袋还是不够对方所出的价。眼看着琥珀要被人买走,她心里一急,索性将自己所戴的黄金耳环摘了下来。
封妃时安归赏赐了她一大堆首饰,这幅黄金耳环也是其中之一。
老板一看这副耳环,立即眉开眼笑地宣告了这块琥珀的最后归属权。那罗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琥珀放好后又和绮丝偷偷溜回了宫。
到了国王生辰的那天,宫里的石榴花开得极为夺目,层层叠叠的红色如火焰般灼热地燃烧着,放佛容不下其他任何植物的存在。西域各国的使臣来了不少,匈奴单于和汉朝皇帝也分别派使臣送上了厚礼。
那罗是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出席这样的场合。她穿上了传统的楼兰服饰,浅茶色头发结成多支发辫,并以晶莹剔透的玉珠缀之。胸前挂着一串色泽柔和的绿松石项链,细白如瓷的手腕上戴着精致的青金石手镯,在脸侧轻轻摇晃的金蓝琉璃衬得她发高贵典雅。她本就姿容绝色,再这么一打扮,让安归更是转不开眼了。他虽然欣喜于那罗今日的精心打扮,但对于投向那罗的其他目光很是不满,恨不能此刻替那罗蒙上一条面纱。他的女人自然只能让他一个人欣赏。
宫女们毕恭毕敬地为各位客人斟了酒,那罗身边的宫女也用鸟嘴罐为她斟满了一杯葡萄酒。
那罗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只好以饮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局促。喝了几杯后,她微微有些走神,脑海浮现出很久以前楼兰国王生辰的情景。那时,有伊斯达,有傅昭,甚至,还有胡鹿姑…她还记得那日大王子是如何意气风发,她也记得那日二王子是如何失意低落…可如今,完全不一样了。
“那罗,你还好吧?时不时哪里不舒服了?”安归温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那罗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是有点不习惯。”
他微微一笑,侧过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烦得很,你在忍耐一会儿。”
在这种场合上她总不能扫了他的面子,只好点了点头,继续坐在那里受煎熬。
“陛下,您的王妃美丽非凡,比这里盛开的石榴花更光彩夺目。但是陛下您可知道我们月氏国的小公主也是有倾国之貌,比月色下初绽的蔷薇更加羞涩动人。向您这样如雄鹰般的男子,又怎能只专注于一朵鲜花?”一位面目秀气的使臣站起了身,不卑不亢地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他的言语既没有贬低王妃,又夸赞了本国公主,顺便还给安归戴了顶高帽子。他这么一带头,其余带着联姻目的的西域各国使臣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毕竟,楼兰王虽然宠爱王妃,但王后的位置还是一直空置着。若是能和楼兰联姻,那么势必能为强大的匈奴所庇护。
达娜王太妃看着那个月氏国使臣,脸上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罗拿起杯子又喝了几口酒,那酒一入喉咙就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她这才发现错拿了安归的酒杯。奇怪,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听到使臣说的那些话,心里又隐约有种奇怪的不适感?那糟糕的感觉,似乎之前也有过。对了…就像上次见到他和那两个美人在一起寻欢作乐…心里闷闷的、胀胀的,放佛有一股浊气在胸口涌动,却又不知该把这股气往哪里撒…
为了让自己尽量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她又接连喝了好几倍葡萄酒。
安归的余光扫到她的神情,眼底不禁闪过了一丝笑意。他优雅地抿了抿嘴,开口道:“身为男子,又怎能长久流连于花丛?世上的鲜花千娇百媚,却也是最容易湮灭人的心智。”他顿了顿,“月氏国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本王一心只为社稷着想,不愿浪费太多时间在花丛中。所以身边的鲜花不用多,一朵点缀足矣。”
他这么一说,倒是堵住了那帮人得嘴。其他使臣也是惯于看风向的,一看今日这风向不对也就没人再继续提关于联姻的事了。
一朵点缀足矣…那罗的耳边还在回响着这句话,心里有些无奈,也有些怅然。是了,他封她为妃,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让她当他的挡箭牌吧。真是的,关她什么事啊,她本来就不愿意嫁给他,是他硬要她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宴席持续至子夜终于到了尾声。那罗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场,谁知刚站起身,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就往后倒去。在失去意识前,她感觉自己已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耳边传来了那个人略带笑意的声音:“那罗,你醉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当那罗在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时,发现有个人影坐在她面前,视线有些轻微的摇晃,想要看个仔细却又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脑袋里晕得要命,喉咙也是又干又涩,隐约听到那个人问她想要什么,她喃喃地答了一句:“我想喝水…”
很快,那人就端了水过来,小心翼翼地喂了她几口。她恍惚间感到嗓子得到了清流舒缓,于是又拉住了他的手再喝了好几口水。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轻轻扶她睡下,顺便用毯子将她裹得紧紧的。
“嗯…”感到身体被束缚住,她有些不满地挣扎了几下。
“别动,不盖紧毯子会生病的。你这傻丫头,今晚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他的声音充满怜惜,这样的感觉让她感到好熟悉,熟悉得忍不住想要流泪。就像是很久以前的那些感动、那些瞬间、那些黑暗中的光、冬夜里的暖…突如其来的心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她喉咙一哽,几乎喘不上气来,接着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低低地想起。
“师傅…你快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她不敢说出那个字,只因那个名字早已在心中某处烙下了印记,不触则已,触之则痛。今生今世,抹不去的伤。
她突然感到那正在整理她发丝的手停滞了一下,温柔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冽:“那罗,我是谁?”
“师…”她有些不解,刚说了一个字手臂上就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她还么反应过来,忽然就感到有两片滚汤如火的唇贴了过来,堵住了她后面的话语。略带怒气的舌强硬地在她的口中掠夺着,放佛要席卷她的所有意识,只剩下唇与齿的纠缠。
不…不是师傅…这个男人不是师傅…那罗下意识地想要逃开那个人的攻击,可身体被他用毯子困住,手脚无法动弹,只能任凭他予求予取。两人的身体已经失去了距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却是如此熟悉,一波一波,潮水般唤醒着她的意识…
他忽然放开了她,微微喘着气,又不屈不饶地问道:“那罗,我是谁?”
那罗定定地看着他,双目含着水雾,红唇微张,似是还没从刚才激烈的亲吻中回过神来。他收敛了怒意,声音因某种涌起的欲望而变得低沉,又像是在故意蛊惑着她:“那罗,告诉我,我是谁?”
这声音令她无端地心头一荡,视线中隐约浮现出了那双冰绿色的眼睛。她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两个字:“安归…”
他弯了弯嘴,再一次吻了下去。这次他却是极尽温柔,宛如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唇,细细地用自己的唇摩挲着她的唇,犹如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那罗,你所要记住的男人只有我一个。”他的声音仿佛要传到她内心最深处,“而我想要记住的女人,也只有你一个。”
她竭力想啊哟听清他说的话,无奈醉意越来越浓,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你是我的,那罗。我不许你在想那个男人。不许…”他脱去了外衣,躺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搂在了自己怀里,喃喃道,“就算做梦也不许梦到他…”|
那些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到身边很是温暖,不由得朝那个温暖源又靠近了些。熟悉的草木清香让她感到了莫名的安心,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温暖呢,那罗模糊地想着,垂着的手不知不觉地环上了他的腰。
他的身体微微一抖,手臂突然强力收紧,将她搂得更牢了。
窗外,花枝上的花苞在夜风里缓缓地膨胀,慢慢地展开,就像是一个害羞的少女,将凝聚了一生的冰冷寂寞和温柔痴情,孤注一掷地全部绽放。
那罗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她缓缓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竟发现有人正坐在窗边。那人微侧着头看着窗外,晨曦透过窗棂在他的面颊上染上了一层淡金色,微风吹佛起他暗金色的发丝,这情景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罗,你醒了?”他回眸一笑,一瞬间竟让她有种春暖花开的错觉。
“安…安归,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她因为紧张说话变得有点结巴。
安归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昨晚你喝醉了酒,是我把你送回来的。然后…”
“然后什么?”她想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可头痛得要命,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那含着笑意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美到极致的冰绿色眼睛带着令人沉溺的蛊惑气息。那罗的瞳孔错愕地睁大,看着那冰绿色越来越逼近,近到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然后,我就在这里过了夜。”作者:vivibear
“过…过夜?这…这里是哪里?”她感到自己更结巴了。
“自然是和我妻子共睡一床。难道还要我堂堂一国之君睡地下不成?”他的笑容带了几分促狭之意,身体却挨得她更近。
那罗面上一红,立刻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又稍稍放了心。但转念一想和他同床共枕了一夜,神色间难掩恼意和尴尬。
“你…你…”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以什么理由指责他。名义上,她确实是他的妻子,丈夫在妻子房中过夜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天经地义的。正恼着,她隐隐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草木清香,蓦地回忆起昨夜恍恍惚惚见似乎被人亲吻了…这一想,她的脸上更是如同火烧般炙热,慌忙伸手将他推了开去。
看到她忽红忽白的脸色,他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了。
“对了,你都还没给我礼物呢。难不成是忘了?”他轻笑着转移了话题,其实心里对她是否准备了礼物也是没抱希望。没想到她愣了愣,还真从床边的匣子里摸出了一样的东西,没好气地说了句:“送给你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仔细看了看那块琥珀,笑道:“原来上次偷跑出宫就是为了给我买礼物…”
她垂下了头:“我只是看这块琥珀有趣才买下的,顺便…就送你做生日礼物了。”她特意在顺便两字上加了重音。
“确实是有点意思。这对天帝在相互争斗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一滴松脂正好在这个时候将它包裹住。它们明明彼此,可天意让它们经过了千万年还是要继续在一起。世事有时就是这么巧妙又讽刺。”他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你喜欢就好了。不枉我搭上了一对黄金耳环。”她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略显得瑟地将当天抬价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他已经笑得不行:“你这傻丫头,这种抬价方式很常见的。那个抬价的一定是店主的人,这么容易就让你上当了。光是那副黄金耳环就已是价值不菲了。”
那罗被他这么一说,仔细想来倒也觉得有些蹊跷,不禁恼道:“这该死的的店主,下次我一定找他算账!”说着,她又愧疚地望了安归一眼,“你不会生气吧?我拿那么昂贵的东西换了这块石头。”
他如获至宝地将那块琥珀放入了怀里:“只要是那罗送的,在我眼中就是价值连城。”
那罗心中一暖,忍不住轻轻回了一句:“你还叫我傻丫头,其实你才傻呢。”
“我这般聪慧过人的男子因为你变傻了,那你是不是更应该补偿我呢?”他笑着挑眉,用毫不掩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她读懂了他目光中的含义,不禁面色一变:“陛下,你…你还有早朝呢。”
他并不回答,而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那罗,有些人、有些事,终归是要遗忘的。在乎过的人,流过的眼泪,都会随着时间被慢慢淡忘。当走过的路越来越多,当时间在岁月里一点点流逝,无论你曾经多么在乎那个人就,他的一切都会在你的记忆力渐渐模糊。也许你会因此而自责,但始终都无法阻挡遗忘的发生。”他顿了顿,眼中充满了期待,“那罗,给我一个机会。”
那罗的心中一震,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眼中的效益加深:“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我会再给你一些时间。不过,那罗,我的耐性可不多了。”
她的耳边蓦地回响起了昨晚他再宴席上说过的话,心里有些微微不悦,忍不住反驳道:‘我只是一朵点缀的话而已,哪能值得你这么费心。”
他一愣,忙解释道:“当时那种场合,我也只能这么说。不然那些人就要把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塞给我了。”
“那其他也是应付之词了?什么不愿浪费太多时间在花丛中。”说出这话的同时,那罗也惊讶自己对他的话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他的眼睛一亮,抿了抿嘴似是在忍笑:“你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放心吧,我的身边只有你这一朵花就足够了。”
“我才不是什么花花草草…。”
“好吧那罗,其实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一朵花。”他用异乎认真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凝聚了能给予她的全部情意。
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搭理这个人,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好奇的瞥了他一眼。
“在我眼里你就是…”他的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一个浑身长刺的仙人球。”
“啪!”一个软垫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额头,他抓住了软垫,看着对方涨红的面颊,笑得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那罗,过些日子我会带人去西边的王家树林狩猎,你也随我一起去。”他笑了一阵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了几口后又扯出了新的话题。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陛下,一个仙人球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他刚刚喝下去的一口水立马喷了出来,连笑几声:“那罗,我的那罗,我怎么越来越喜欢你了。”
那罗侧过脸,也不接他的话。这时,只听他又说道:“你在李陵那里学了那么久,我倒是也想见识一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罗就震惊地转过头:“你…你知道?”
“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他弯了弯嘴角,迅速地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起身离开了房间。
那罗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他的温度似乎还遗留在那里。
她只觉得放佛有什么东西无形地从身体某处涌了出来,一点一点渗入心中,像是要填满心中的迷茫和惘然,令整颗心涨得沉闷难受…迫使她不得不抓紧了衣襟,深深地呼吸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御住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
21、遇刺
很快就到了王家出行狩猎的日子。
恒亘在楼兰城外的库鲁克山紧邻湖水,植被相当茂盛,有成片成片的梭梭和红柳覆盖其上,更有茂密高大的冷杉和胡杨木树林。密密匝匝,遮天蔽日,看起来十分壮观。在这一望无际的树林里,栖息着无数的珍禽异兽,天上飞的大鸨、猎隼、金雕,地上跑的有野马、白鹿、棕熊、鹅喉羚…所以一直以来,这里都是楼兰王家的固定狩猎场所。
安归这次带了不少臣子随行,众人见到王妃也在其中时都有点惊讶。尽管王家狩猎有妃子同行还是头一回,但陛下对这位妃子的宠爱几乎是尽人皆知,所以也无人表示任何异议。
那罗原本并不情愿跟来,但当她看到山中美丽的自然风光时,倒有些感谢安归的决定了。此时的季节山上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碧绿的湖水清澈透明,湖面水波浮动,不时还有飞鸟从水面上掠过。此情此景,令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就连人生的苦恼悲伤也放佛一扫而空。
“陛下,您看,那是什么?”她指着天空中如乌云般的一群鸟问道。
“那是沙鸡。”安归说完飞快地搭弓引箭,之间嗖地一箭飞去,转眼之间就有鸟儿坠下。不多时,侍从拎着一双被射穿喉咙的沙鸡乐颠颠地前来回复:“陛下,您真是厉害!”
众臣子自然也是一片奉承,大赞国王箭术高超。安归转头看向那罗,笑道:“爱妃,你也来试试?”
那罗摸了摸佩带在腰间的弓弩,也有些跃跃欲试。离开匈奴钱,李陵禽兽做了一把弩弓送给她,样子更精巧,威力却更加强大。回到楼兰后,她还一直都没有机会用呢。
“陛下,那里好像有白鹿出没!”一位臣子突然惊喜地指着某个方向喊道。安归眼角一扫,果然见到一点皮毛在密林中若隐若现,又渐渐远去。他面露喜色,低低地说了声:“那罗,要不要我捉只白鹿送给你?”在所有的猎物之中,白鹿的数量最少,而且行踪飘忽,很少被人捕捉到,所以能够见到白鹿也算是相当幸运了。
那罗难耐好奇之心,也随着安归朝着那个方向策马而去。同行的人大多都被抛在了后面,只有凌侍卫等十几个人跟着他们。
一行人追入密林之后,发现那白鹿已不见踪影。那罗在枝头发现了一小撮白色的毛,顺手就拿给了安归:“陛下,这是那白鹿留下的吗?”
安归拿过来细细一闻,脸色微变,迅速说了三个字:“马上撤!”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从树上传来了一阵冷笑。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不知何时坐在树梢上,用微微变调的声音开口道:“陛下,虽然你识破了这个局,只可惜还是晚了点。”他说完吹了声口哨,只间四周的树丛中若隐若现出现了十多位手持弓箭的黑衣男子。
凌侍卫倒还算镇定,立刻指挥那些侍卫们守在了安归和那罗周围。而他自己则站在了最前面,随时准备以命相护。
安归丝毫没有显露惊慌之色,反倒微微一笑:“这次确实是我太过大意。若不是闻出这皮毛有股陈味,我也想不到是有人披着白鹿皮引我上当。若不是见到你衣服上还有残留的白毛,更想不到扮鹿的人会是你。”
那罗从那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就神色大变,尽管他的声调有些改变,但那熟悉的身形,以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立刻就让她想到了一个故人。对方似乎也留意到了她,眼中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几乎是相当肯定了,是流光!一定是他!
上次在去匈奴的路上袭击他们的人也是他,他到底和安归有着怎样的仇恨,三番五次要置安归于死地?
时间不容她多想,流光已冷冷地下了命令:“放箭!”
一时之间,尖厉的利箭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只听一篇凄厉的马嘶声四下响起,几乎所有的马都在一瞬间被射中。安归这办的人显然没料到对方先射马,只得纷纷下马,继续抵挡。接着又是一阵放箭声,顿时响起几声惨呼,有几名侍卫已中箭倒下。凌侍卫努力抵挡着那些来势汹汹的箭,让自己的人有机会射箭反击。尽管对方占据了自上而下的位置优势,但同样也被射下来好几人。
“那罗,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安归说着将她护在身后,手里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将袭来的箭——打落于地。流光见用箭攻无法伤到安归,示意手下停止了射箭。
就在这时,一个中箭的侍卫跌倒过来,恰好将那罗撞到了一旁。安归发现她脱离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忙低呼了一声:“那罗,快来到我身后!”
那罗正想移动身子,可偏偏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看到流光眯起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动作敏捷地拉弓搭箭。
“嗖!”那支闪着银光的利箭竟然是冲她而来。箭的来势太快,那罗知道已经躲无可躲,只得闭上了眼睛。
“那罗!”安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形一动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噗!”她的耳边传来了箭插入皮肉的声音,可自己的身上并没有痛感。那罗惊诧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安归惨白的脸,而那支箭正插在他的后背上。
面前的这个男人奋力保护着她,放佛要用一切甚至生命来实践他的许诺…。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狠毒的二王子吗?她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原来在不知不觉这种,他再改变,她也在改变…。
“陛下!”凌侍卫面色铁青,连忙扶住了安归。
那罗抬头看了一眼流光,对方的第二只箭已随时待发。她心中主意已定,飞快地取出了弩弓和箭,搭箭、举弓、引弦、瞄准、松弦,一只利箭如流星般直飞流光的面门。她这套动作是一气呵成,快得不可思议,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包括流光。
这只箭准确无误地插入了流光的左眼之中,顿时鲜血四溅,他险些从树上跌了下来。
“大哥!”几个黑衣人显然有些惊慌起来。
流光捂住了流血的左眼,用意味不明的右眼看了那罗一眼,低声道:“撤!”几乎是同时,这些人就一下没了踪影。
其余的侍卫和臣子也总算在这时找了过来。那罗一见到危机解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再也强撑不下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罗醒来的时候,已是在自己的房中。见她睁开了眼睛,绮丝连忙给她端来了安神的汤药。
“娘娘,你没事就好了。我和乌斯玛都担心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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