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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者为王》 作者:落落

第四回

第四回

 

  从机场回来的那一天,我们坐着机场大巴返回市内。这里的“我们”,指代我和马赛。

  我们没有选择出租车,虽然偏巧赶上第一拨旅客到达的高峰,让大巴车厢基本满员——更何况,有相当多的人把自己的旅行袋当成伴侣占据了邻座座位,这种一拖二式的作风从第一排开始蔓延。

  没有富余的空间了,导致我们最后分开了坐。

  用手势示意,除非那些尼龙或帆布制品里装有被大卸成八块的女体,不然还是我这个人类更加具备落座的资格,于是我在某一排,等外侧的乘客将靠窗的位置腾出后,坐了进去。差不多与此同时,马赛也在我的前方坐下了。

  仍然将很大一部分精神集中在先前的通话记录里,我在内心默默演着一场三堂会审,角落里伺候着狗头铡,庙堂上高悬着《婚姻法》,就差一拍惊堂木高喊“带犯人”了。因而我完全有理由彻底忽略马赛那一小片,很小一片的,在座椅靠背和车窗玻璃之间笑着的头发。

  为什么我会用这个词语呢。笑着的。明明我可以说,它们是柔软的,蓬松的,洁净的,又因为这个人的体征,发色带着浅调的光,随着车轮的颠簸,它们就动一动,但这一动就动出一种仿若笑容般的亲密感来,偶尔的一个减速让我们之间的物理距离愈加减少。

  仿佛一瞬之间,我察觉了自己不可控的急速膨胀的占有欲。只不过,当时我万万没有料到,我一度以为,事到如今,能够与这又重又厚的欲望进行斗争的,唯有我自身的别扭,它们源自被未来所赋予的无望和矛盾——总之全是些虚无得不能再虚无,才让我的这份煎熬仿佛也显得美丽了的词语。但突如其来,一双高跟鞋利落地踏了过来,往上长出了敌人的腿,长出了敌人的腰,长出了一副娇小美丽的敌人的身体,和同样一副娇小美丽的的敌人的脸。那个脸的主人我认识,我的上司、好友、剩女族群之一的汪岚。所有虚无得美好的问题统统不作数了,甚至它们看来何其可笑。

  

  倘若说很早以前,马赛和汪岚之间有过擦出火花的可能。但我固执地认为,在这个全球变暖的年代,出现火花的几率早就被大大提高了,不值一提。烧烤摊还每天都在上演熊熊的爱恨呢,快放开那串伤痕累累的里脊肉啊,你们这些坏人还要往它身上撒盐吗。更何况当我舍弃城墙拐角般坚厚的脸皮,几乎活生生将马赛夺到身边——这依然是即便回想,也只会徒增我的无力感的伟大胜利,伟大到我根本没有信心实现第二次。

  我用草率的三言两语对章聿解释明天要早起,所以今晚不能留她太久,将她送上出租车后,我回到房间,MSN上抛下八卦的同事却已经黑了头像,任凭我打多少问号过去也毫无反应。

  一旦夜幕开启,房间回归成暗室的样子,就会淋漓地显影我所有的惴惴不安。

  “不管怎样,先弄清楚事情经过吧。”现在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在厦门时,“汪岚忽然公开了和马赛的恋人关系。”这个句子对于他人来说顶多是讶异,但对于我来说是纯粹的荒诞和恐惧。

  “一定是,有什么状况了……是有什么理由的。”我将牙刷从嘴里取出,又朝面盆里吐了一口牙膏沫儿,里面宛如小蛇般游着一条,因为用力过度而出血的牙床血丝。

  

  没有等我走入办公室,电梯门口就已经有两位同事揭开了我心口勉强的保鲜膜,“盛姐!盛姐!你听说了没呀?”

  “什么?……”我摘下墨镜,以此也足够掉换上自己平和的神色,“哦,你们也知道了?”

  “是啊,听他们说可精彩了!能赶上拍电视。”电梯门打开时,正打算鱼贯而入的三人被按了暂停键——迎着我们的是汪岚。

  我的脸色终究像水彩颤抖,在每条可溢出的边界上肆意作祟,“……唷,回来了?昨晚回来的?”

  “嗯,昨晚十点多回来的。”

  其他同事在一个破绽百出的招呼后躲进了电梯,而我仿佛自觉自愿地留了下来,甚至在电梯门合上的刹那,用我的手肘撞了撞汪岚的臂膀,“老实交代哦。”我笑得像个诚恳而老练的托儿,“都传遍了。”

  汪岚朝我张着眼睛,显然她是在参透我的句意,可事实上,比任何人都紧张的是我吧,我感觉自己才是那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惶恐让我抓住每一丝在汪岚神色中可能游过的任何痕迹。她是莞尔,是不解,是释然,或者干脆哈哈大笑,都能将我从悬崖上拯救回那关键的一步吧。

  “啊?……诶……我也……”可她偏偏沉思起来,说沉思也不准确,只要顺着她五官中的那些蛛丝马迹拉一拉,扯一扯,就会轻易落下来的,会是那些粉色的,羞赧的叶瓣。

  “难道是真的?什么时候?”仿佛闸门缓慢地打开,我看见内心倾泻而下的无声的白色瀑布。

  “也不是……该怎么说呢。”

  “不能说吗?”有什么不能说?说他和你没什么,只是那些常见的,一点小事被各方误读或放大后造成的离谱后果,他只是帮你挡了一把玻璃推门,给你顺便带了一杯咖啡,他朝你的笑只是寻常的笑。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入住的宾馆,第四层的餐厅是谁开的吗?”

  “诶?”

  只是在回忆那次突兀的重逢而已,汪岚却已经握住了我的手腕,她的眼睛穿越了我看的是当时那个被投射在瞳孔里的小人,它此刻是如此微小、和气甚至绅士,递来名片的同时,声音也温文尔雅地询问:“你还好吗?”但仅凭我的认识,在和汪岚经历数年恋爱长跑后,当初也是同样的人,顶着未婚夫的头衔,“我和我父母也谈了一次,他们也理解了,所以希望也能得到你的理解”,三言两语,就在一张饭桌上撕出两个阵营来,刚刚从家装市场抱着一只落地灯回来的汪岚得到一个分手宣言。

  我必须要说,在如此悠久的时日过去之后突然温习到这副续集,让我根本忘记了自己先前一直念念不忘的故事关键。

  “天啊……是真的吗?”wW w.Xia oshuotxT.Net

  “是真的。”汪岚停留在我手腕上的握力没有消失,尽管我能读到她每根指头下的烦躁,“我不骗你,当时我差点就要晕厥过去了。你相信吗,我竟然站都站不稳。”

  “他还有脸来主动跟你打招呼?……那个王八蛋?”汪岚的前男友名叫王博潭,虽然至少这几年来他都是用诨号活在我的印象里。

  “其实他能做出这种事,我并不会觉得吃惊。去年我姐生产,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还发个短信给我表示祝贺。”

  “好可怕……你没有回复,祝他也尽早投个好胎么?这辈子算是没救了,至少下辈子争取当个家畜啥的。”

  “我冷笑一下就删了。只不过,这次确实太突兀了,我一点也没有准备就和他面对面……还好那个时候马赛和我同桌。”

  “……原来是这样么……”

  

  明白了。

  和真相八九不离十的假设里,这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自卫吧,她勾住离自己最近的手臂,且不管那个选择会连着怎样的根,有根还是另一片彻底无根的浮萍。如果那些骄傲的大义在此刻遭到霜打弃她不顾,至少还有一个荒谬的念头愿意出来替她先挪动棋盘上的一个位置。

  “我还行吧。不过真是没有想到,你现在在这里工作?”汪岚接过前男友递来的名片,“哦,忘了介绍。”她挽着马赛的胳膊,“这位,王博潭。”她又转过脸,“这是马赛。”

  “哦——你好,‘马赛’。”

  而汪岚已经被削至最薄的神经听出那个藏在尾端的,只是些微凸起的问号,于是她在口气里笃定起来,“嗯,我男朋友。”

  她大概是彻底地铁了心,电视里那些跳着蹦极的极限运动员也未必有她那么决然的孤注一掷,使得她的声音无可挑剔地真实了起来,像从头至尾都交代着一件不容置疑的关系。

  那么……马赛呢。

  我的心到此刻才彻底暗淡下去,不论如何,他配合了汪岚的说法,原因是他被感染也好,无法拒绝也好,至少从那以后,他成了舆论里的汪岚男友。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我看着脚下的地面。

  “我不知道,王八蛋还提到,和我们公司有一笔合作,很可能我们日后还会碰面。”汪岚并没有理解我所关切的核心。

  “是吗?和我们公司?我们公司难道还有三产是专司浸猪笼的吗?”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割开我的嘴角,让我裂出一个难堪的微笑来,“那你干脆真的把马赛手下算啦。”

  汪岚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手指沿着我的下颌用力刮了一下。这时她终于截然不同地笑了,是任谁也不会误解的嫣然的笑。

  

  我沿着走廊来回地踱步,动物园里躁动的狼大概也和我持有类似的心情,这个时候倘若有谁丢一只活鸡过来,谁知道我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跳到半空叼住它的脖子呢。打小我就不是一个逻辑思维严密的人,老了也一定属于诈骗犯们重点监控的对象,而年轻时——如果我此刻还在这个区域里,直觉总是最高领袖,它站在城楼上一挥右手,让我往右走我不敢朝左,让我吃麦当劳我不敢进肯德基,而眼下他只告诉我一个方向:

  “找马赛谈一谈。”

  至于谈什么,怎么谈,他站在城楼上开始装聋作哑。

  我靠着玻璃窗,用手机和心里的语文老师进行殊死搏斗。一稿,“我听说了。辛苦你了呀。”二稿,“我听说了,辛苦你啦。”三稿,“我听说了。辛苦了。”四稿,“我听说了。”

  到了第五稿,我感觉自己仿佛生平认识的汉字,可以运用的汉字只有那七八个而已。却偏偏要用它表现我的知情,我似有似无的在意,我一点怜惜,我更多的理解,和我真正想要告诉他的,我强烈的不甘。

  “X的。”拜托以后作文不要再出一些无关痛痒的题目,庄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关我屁事啊,“仰望星空”关我屁事啊,“华盛顿砍樱桃树”关我屁事啊,来点更实际的,能让人不至于在日后痛不欲生的练习吧。

  

  一直僵持到下班,我把心一横,在键盘上只按了两三下,发出了我所有能说与不能说的话。

  内容是一个空格,仅此而已。当然我决不认为这是多么高明的手法,甚至完全相反,大概只有年龄18岁以下的青少年还会使用类似的矫情手段吧。那么,我只希望,马赛能够看出我这突然之间退步的思维方式之前已经积了多少烧尽的余香。

  没有多久,他在我的车窗外出现了,和我对视一眼,他绕到副驾驶侧,而我也打开了门锁。

  马赛坐了进来。

  “饿么?去吃饭?”我问他。

  “我还好。看你吧。”

  “行,我记得前两天他们还在说新开了一家越南餐厅挺不错的样子。”我开始用手机搜索餐厅名称,一边随意地问,“真不饿?”

  “同事下午刚在办公室里分了蛋糕。”

  “哦。谁啊?我认识不?”

  “应该不认识。大学还没毕业,来实习的。”

  “女生?”

  “男的。”

  “男的?分蛋糕?”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忍不住笑出一些,“虽然我也吃了一大块。”

  “原来你不讨厌甜食,”我找到餐厅的地址,就在踩下油门的时候,回过脸问他,“厦门好玩么?”

  这一切都是我计划之中的,接下来我要遇到一个号称手动挡必杀的上坡路,一个收费处,出去后还有市中心繁忙的十字路口等待着我,我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我可以和收费处的小妹交谈两句,可以让马赛帮我整理一下发票,可以抱怨一下过久的红灯。它们可以把我整整齐齐地切碎了,把我的疑问整整齐齐地切碎了,让它们的威力被自然分解成许多碎片。

  马赛在后视镜里抿起了嘴,他的牙齿必然是像镇纸似的,用力压住了一些关键的词语。

  “吃沙茶面了吗?我记得好像是特产来着吧。日光岩呢?去没去?”我要继续撬一撬。

  他些微地动了动脖子,那是摇头的端倪吗?

  “那天我打你的电话……”马赛终于出了声。

  “嗯。你说你‘明天就回来’。”我简直不依不饶起来。

  “我这么说的啊……”

  他的语气奇妙地平缓了,好像在什么我看不见的地方被某种高温的物质熨了一下,我按捺不住,扭过头看去,“是啊。你不记得了?”

  但马赛没有回答,“小心,前面有车在倒库。”w w w/xiao shu Otx t.Net

  “哦……”我咬下嘴唇,这原本应该是属于我的调节剂才对。

  “对了,我那天打电话,其实是想和你确认,是不是我的女朋友。”他用最漫不经心的起首,开门见山地问我。而我已经驾驶着自己的车,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坡路尽头的立柱。

  撞了进去。陷了下去。保险带扯住我一部分身体,又动弹不得。

  

  离最近的车库保安赶来,顶多也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吧,我只有这一分钟,哪怕肉眼可见的程度,我的车前盖已经被吻出了清晰的弧度,但我必须抓紧这一分钟时间,“……但你没有问诶。”

  “嗯,我没有问。”马赛慢慢地压着下巴,让头点得既轻又慢。

  “……”我持续语塞,时间在手里纷扰地逃走。很快传来了保安们大惊小怪的说话声,他们比画着逆向的圆圈形状,催促我把车驶离事故现场,方便检查受损情况。我在座位上僵持了几秒,最后还是放弃了,虽然内心深处的仓皇传到脚底,让我连倒车都有望达到八十迈的飞速,两位保安当即不满地嚷嚷起来。

  “你搞什么啊?要死是吧?还想再撞一次?”“不会开不要乱开。脚底要稳一点,不懂啊?”

  “你瞧瞧,这擦得厉害啊,你肯定要进保的。怎么?你倒是下来看看啊。”其中一人回到车前,对我连续比着手势,最终把我从驾驶座上唤了下去。只不过我一下车,就转身朝电梯走去。我大踏步着,像个机器人,路线是一早就被设定好的,只为了离开这里,要求一旦确立,哪怕身后传来震惊之余暴跳如雷的喊声了,也无所谓啊。

  

  上个周末回家时,老妈不知从哪里借来新出的韩剧,看得浑然忘我,让我把一盆待择的蚕豆替她端到客厅去。

  “怎么回事呢,韩国男人就是一个个看起来,无比有男人味道。灵死了。”

  “大概因为都整过形吧。”我抽过一张餐巾纸,“口水擦一擦,快点。”

  “死小孩。”老妈不理,“你要有里面那些女主角一半温柔啊,肯定早就嫁出去了。”

  “然后在家里被公公婆婆和小姑子轮流暴打。”

  “啊我想起来了,我以前一直觉得里面有演员很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你看一下,大概你能有数。”

  “我哪会知道——”

  “就是这个。”老妈按下暂停键,把画面定格在剧中男二号的身上。太明显了,仅仅是头发,柔软的,清洁的,从头发便开始成形的笑容,凝成一张神似马赛的脸,“你觉得面熟么?”

  “……还好。”我吃不准老妈是无意为之,还是那些尔虞我诈的剧情也渗入了她的思维,我将她择剩下的豆壳整理到碗里,“没有觉得特别像谁啊。小区保安吗?还是你常去买酱鸭脖子的店里,有个店员长得像啊。”

  “你这孩子讲话越来越没正经了。”老妈朝我愤怒地一挥手,重新按下了播放键。我站在厨房里,洗了手,悄然地有一层喜悦从我的心尖开始发芽,它突一突,就要顶出皲裂的土层来。我很喜悦地想着,至少马赛以后在这个家里,会很讨老妈的喜欢。

  我在脑海中勾画着一个场景,饭桌,电视,一家子里四个人。

  

  眼看电梯快要停在负二层时,我掉过头冲了出去,用力地拉开安全出口的门,但门那端也有外在的力附加上来。我和马赛推拉着同一扇门定在那里。

  “我觉得你真的可恨至极。”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是在享受这所有的事吗?忽然当真忽然不当真,对你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他没有回避我几近诅咒的目光。

  “得了吧。”这事又不需要一句句一条条用笔记下来,张贴海报才算数。你的潜意识里早就确定了,你的潜意识是长着翅膀的,它们根本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其实我也不懂你,对你来说,你到底是需要我的存在呢,还是我的存在反而让你讨厌呢。你的需要才是时有时无的,行吗?”他居然反咬一口。

  “你混账——”

  “我从来没有跟一个人,跟着她,她说今天我们去机场,她让我旷工我就旷工,她让我带她去哪儿我就带她去哪儿,后来她说有事,不行,还会和我分成两排坐着巴士返回——我也不懂。”可原来马赛在真正地生气,他在生气,他凭什么生气?

  我一下离自己内心里的地面异常遥远,胡乱甩着身体希望从那根带着我跑的绳索上,摔断掉下去也好,“……你不懂就不懂吧……”

  “你松手。”他撞开门,把我拦在电梯前,“我出门,走得再远,再久,给家里打电话,也从来没有跟我父母说过那种话,只是没有这个习惯而已,我顶多说‘飞机是明天几点的’‘你们不用来接’——”

  “什么话——”可我在出声的刹那就明白了,“……”

  “想想也很奇怪,‘我回去了’,难道我是要回你那里去吗?”

  “……”他大概是砸碎了一个玻璃般的器皿,在我的脑海里,分裂出来的所有带着刃面的碎片,让我一动也不敢动。

  “我也一直想问这样的话啊——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你是我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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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生命中温暖而美好的事情不让喧嚣着地年华是无效信尘埃星球剩者为王须臾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