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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恕与珂雪》 作者:痞子蔡

第3章 尴尬 第4章 逞强

【尴尬】
我跑到市政府时,已经迟到十分钟。
蹑手蹑脚地摸进会议室,在出席名单上签完名后,手机突然响起。
‘Shit!’
慌张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还不忘低声骂一句。
我的个性是只要手机在不该响起时响起,就会骂脏话。
原来是中华电信的语音信箱打来的,催缴电话费的通知。
我不等那个甜美的声音说完,就挂上电话。
真可惜,声音这么好听,却去干这种讨债的勾当。
正想找位子坐下时,发现很多人盯着我看。
会议室太安静了,气氛又诡异,很像快要下大雨前原始丛林的闷热;
也像草原上的狮子准备扑杀猎物时的短暂宁静。
我意识到刚刚手机的响声和低骂声可能惊扰了他们,于是头皮发麻,
感到一阵尴尬。
我的个性是如果因迷糊而发生状况时,就会感到尴尬。
在市政府开的这个会,主要讨论在水鸟的栖息地附近盖座电厂的问题。
与会的人,大致上可分为专业人士、施工单位和环保团体三种。
施工单位希望盖电厂,环保团体不要盖电厂,彼此的立场是冲突的。
专业人士的立场则在中间,但有的偏施工单位,有的偏环保团体,
还有的是在中间的中间。
我老总是属于专业人士那种,不过他不想来,就叫我来代打。
他只交代我,他的立场是中间的中间,要看苗头来决定倒向那边。
会议一开始,双方阵营分别上台简报。
施工单位强调盖电厂是当务之急,仿佛没有这座电厂经济就会衰退,
大家就可能在黑暗中呼喊亲人的名字、摸索亲人的双手。
环保团体则不断提及那种水鸟是如何的稀有,光名字听起来就很稀有,
如果不保护这块栖息地,牠们只能在寒风中啾啾哀鸣。
双方简报完后,准备进入讨论时间,会场弥漫着终于开战了的味道。
我下意识紧闭双唇,避免被战火波及。
“我们已做好详细的生态环境影响评估,绝不会干扰水鸟。”
“如果你是水鸟,旁边有座吵死人的电厂,你还会想住在那里吗?”
“我们会严格控制噪音的问题。”
“控制噪音有什么用?如果你是水鸟,旁边有座整天亮啊亮的电厂,
你还会想在那里生小鸟吗?”
“亮不亮跟水鸟要不要生小鸟有关系吗?”
“你喜欢你在生孩子的过程中,有人一直拿手电筒照你吗?”
“可是我们需要电啊!”
“水鸟的生存与繁衍更重要!”
“你希望每晚点蜡烛,还是希望看到水鸟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我希望后代的子孙,仍然可以欣赏这种美丽的水鸟!”
双方的音量愈来愈大,场面几乎失控,而担任主席的市政府人员,
却像条准备穿越马路的狗,被两边快速移动的车潮挡住去路。
我的个性是只要处在不协调或是冲突的场合中,就会感到尴尬。
所以我把桌上写着议程的纸翻到背面,打算构思小说进度来逃避尴尬。
过了一会,听到主席喊:“周在新先生。”
那是我老总的名字。
当我正幸灾乐祸准备看他如何面对这种场合发表高见时,
突然想到今天是我代他出席,我在出席名单上签的是他的名字!
我刚刚应该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再加个“代”字才对啊!
我立刻站起身,头皮又因尴尬而瞬间发麻,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种迟到又不懂得关手机的人,一定是自私的人;自私的人怎么会
懂得尊重自然生态呢?他的意见不听也罢。”
我更尴尬了,感觉头发正要搭乘头皮,离我飞去。
“你知道这种水鸟世界上只剩几只吗?难道你不想好好保护牠们吗?
这么重要的议题,你竟然在开会时不专心!”
‘如果你邻居的老伯伯活到很老,朋友跟亲人都死光了,你想想看,
他还会想再继续活下去吗?’
我一说完,现场气温好像突然降了好几度,应该是我的话太冷的缘故。
完蛋了,我竟然在这种场合讲错话。
我的个性是如果尴尬到不能再尴尬,就会讲错话。
会议室内安静了几秒,主席转头朝向似乎不知所措的记录员说:
“周先生的这段话,还是要记录。”
记录员猛然惊醒,低头在纸上刷刷写字。
我僵了一会,看现场没有任何动静,于是缓缓地坐下。
低下头,左手遮住额头,右手在桌面下狠狠捏了左大腿几把。
我的个性是如果讲错话,就会自虐。
幸好后来说话的一些专业人士,意见还满客观的,
于是会议室的温度开始回升。
如果不是因为无法走开的话,我一定会躲在墙角画圈圈。
本想藉着构思小说来打发剩余的时间,但头皮还有些发麻,
而且我的思绪已变成水鸟,不断被电厂的噪音和光亮所干扰。
好不容易开完会,我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市政府,直奔那家咖啡馆。
我急着推开店门,因为用力过猛,门撞上一个正要走出来的女孩子。
“唉唷!”她惨叫一声,右手揉着额头。
‘对不起。’我立刻说。
她狠狠瞪我一眼,然后走出去。出门后又转过身再瞪一次。
我又觉得尴尬了。
‘老板,那个……’门把上铃铛的当当声还没停止,我便急着说话。
“早走了。”老板没停下手边的动作。
‘什么走了?’
“把你画得像狗的女孩。”
‘我不是问她啦!’我往之前坐的位子一比,
‘你有看到我的公事包吗?’
“有。”
我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公事包会不见。
老板背对着我洗杯子,基于礼貌上的考量,我不好意思催促他。
等他洗完杯子并擦干后,他转过身,刚好跟我面对面。
“还有事吗?”他问我。
我先是一楞,后来才会过意,只好苦笑说:‘可以把公事包还我吗?’
“用“还”这个字不好,因为我又没借,怎么还?”
‘好吧。’我又苦笑,‘可以把公事包“给”我吗?’
“嗯。”他低头从吧台下方拿出公事包,递给我。
‘谢谢。’说完后,我转身离开,拉开店门。
“写小说的人用字要精准,尤其是动词的使用。”
我听到这句混在当当声的话后,不禁转过身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写小说?’
“感觉。”
‘又是感觉。’我第三度苦笑,‘那我找东西的样子像狗吗?’
“现在不像。”他顿了顿,接着说:“找灵感时才像。”
说完后,他走出吧台,到客人刚走后的桌子旁,收拾杯盘。
我突然觉得他很像在少林寺扫地的武林高手,深藏不露。
我离开咖啡馆,穿过马路,走进捷运站,上了车。
终于可以闭上眼睛,放松一下。
头皮似乎不再发麻,头发们也都安分地待着,不再蠢蠢欲动。
好像所有的麻痒正一点一滴从我的身体蒸发,并顺道带走一些燥热。
再睁开眼睛时,已通体凉爽。
回到家,刚打开门走进去,尚未弯身脱去鞋子时,
看到客厅站着侧身向我的两个人,大东和他女朋友--小西。
我还没开口打招呼,小西指着大东喊:
“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一样讨厌!”
我又走进另一个冲突的场合中。
大东、小西和我三个人,似乎同时感到尴尬。
我的头皮又瞬间发麻,大东的眼睛装作很忙的样子,东看西看。
小西先是一楞,过几秒后便快步经过我身旁,夺门而出。
大东在小西走后,慢慢地踱向沙发,然后坐下,打开电视。
我弯身脱去鞋子,也走到沙发旁坐下。
‘什么是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
过了一阵子,空气中的硝烟散尽,我转头问大东。
“我也不太清楚。”他摇摇头,“大概是说即使状况再怎么紧急,
我做事仍然不干不脆、拖拖拉拉。”
‘这比喻不错,起码有四颗星。不过……’我笑一笑,接着说:
‘我从没听过小西这样说话。’
“她生气时,讲话的句子会一气呵成,没有半个标点符号。”
‘是这样喔。’我想了一下,‘我倒是没看过她生气。’
“你当然没看过。”他苦笑着,“有人在的话,她就不会当场生气。”
大东这话说得没错。
认识小西也有一段时间,印象中的她总是轻轻柔柔的。
她说话的速度算慢,而且咬字很清楚,一字一句,不愠不火。
以刚刚那句“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一样讨厌”来说,
她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会说:
“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一样讨厌。”
而且结尾的语气会用句号,不是惊叹号。
小西的名字其实不叫小西,绰号也不是小西,小西只有我这样叫。
因为她是大东的女朋友,我自然叫她小西。
如果大东以后换了女朋友,我还是会叫他的新女友为小西。
大东听久了,也懒得纠正我,甚至有时也会跟着我叫小西。
我本来想问大东挨骂的原因,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因为大东的脸看来像是只差一步就可以爬进海里的乌龟的脸。
我的个性是如果看到别人一脸沮丧,就会想办法转移话题。
‘你的剧本进行得如何?’
“待会要去开会。”大东拿起遥控器,转了另一个频道,接着说:
“我们要讨论如何加强主角间的冲突性。”
‘干嘛要冲突?’我下意识摸摸头发,‘和谐不好吗?’
“你不懂啦。”大东放下遥控器,转头跟我说:
“电视剧中的主角人物,在外表、个性、背景、生长环境等,最好有
一样以上是冲突的;或者他们的关系,与道德礼教或价值观冲突。
这样故事情节在进行时才会有张力。”
大东一提起剧本,精神都来了,像突然袭来的海浪将乌龟带进海里。
“武侠剧当然不用提,剧中人物的善与恶太明显,因此会直接冲突。
在爱情剧中,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大东偏过头想了想,接着说:
“以《罗密欧与茱丽叶》来说,如果当罗密欧爱上茱丽叶时,他们的
家族不是世仇而是世交的话,故事还有可看性吗?”
‘但我老觉得冲突不好,不可以完全没冲突吗?’
“可以啊。不过完全没冲突的剧情,只能摆在晚上12点播出。”
‘为什么?’
“这样观众刚好可以看到睡着。”大东好像脱去龟壳,一脸轻松:
“那是最好的安眠药。作这档戏编剧的人,可以试着改行当医生。”
我正想再多说些什么的时候,大东又说:
“就像我们既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又是好朋友。如果把我们写进
小说里,就是一个冲突点。”
‘嗯。’我应了一声,‘我大概知道意思了。’
“说到这里……”大东突然拍一下手掌,“你这个月的房租该缴了。”
‘喂,我行动电话费也还没缴,你忍心催我缴房租吗?’
“套句你常用的说法,租房子要缴房租是真理,我们之间则是友情;
当真理与友情发生冲突时,我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你又不是学科学的人。’我闷哼一声。
大东嘿嘿笑了两声,打开门,回头说:“我去开会了。”
大东走后,我算一下这个月该缴几天的房租。
如果包括昨晚睡在客厅的酬劳,这个月我只要缴18天的房租。
但想到还有电话费没缴和失去的几千块薪水,
我就觉得自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却无力爬出来的乌龟一样可怜。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把《亦恕与珂雪》叫出来。
在下笔前,想到刚刚大东说的“冲突”这东西,好像有点道理。
仔细想想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或电影,比方日剧来说,
《长假》是女大男小;《跟我说爱我》的男主角是哑巴、女主角正常;
《东京仙履奇缘》的男主角很帅又没天理的有钱、女主角却超级平凡;
《东京爱情故事》是一男二女,A爱B、B爱C,C不管爱谁都冲突;
《101次求婚》是男丑女美,而且女的还背负未婚夫死亡的阴影,
同样的阴影,也出现在男老实女凶悍的韩国电影《我的野蛮女友》中。
即使主角之间并不冲突,甚至可说相当和谐。
但正因这种和谐,却会形成另一种冲突。
如《失乐园》和《恋人啊》,男女主角在各方面都很契合,
可是却分别拥有自己的家庭,于是很容易与社会道德观冲突。
因此《恋人啊》发展出精神外遇的问题;
《失乐园》则呈现出肉体的耽溺与挣扎。
早期引进台湾的韩剧中,也是充斥这类冲突。
看来明显的冲突,好像真是这些故事的精神。
可是一想到要加强主角间的冲突性,原本趴在头皮上的头发,
又试着站起来。
今天已经碰过几次冲突的场合,我可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感觉。
我的个性是如果有自己不喜欢的事,就不希望故事中的人物也碰到。
所以在我的设定下,亦恕和珂雪都是迷糊的人。
当珂雪忘了带画笔要拉开咖啡馆的门,准备回家拿时,
刚好碰见要推开咖啡馆的门进来找公事包的亦恕。
这是他们第二次碰面的情景。
由于门把同时被推与拉,于是亦恕脚步踉跄、珂雪险些撞到门。
他们的个性特质并不冲突。
如果真要强调他们之间的冲突,那就从他们的学习背景着手吧。
毕竟一个学科学,另一个学艺术,一定会有很多想法上的冲突。
例如当珂雪告诉亦恕说:“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飞翔。”
亦恕不会说:“那就乘着我的爱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坚强的翅膀。”
亦恕会说:“那我会发明一种生物晶片,当它植入脑中时,便可让人体
模拟鸟类的飞翔动作。”
嗯,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冲突点,也是我所能接受的冲突极限。
不过这是故事以后的发展,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有共通点而且和谐。
完成今天的进度后,洗个澡,想好好睡个觉。
但由于脑子里一直徘徊着哪里冲突、如何冲突的问题,
导致我也与床和枕头冲突,怎么换姿势都睡不着。
在一个180度翻身后,我在心里默唸:
‘我会好好照顾亦恕与珂雪,不会让他们常常起冲突。’
我的个性是如果晚上睡不着,就会觉得应该是做了亏心事。
忘了多久后睡着,但总之是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有点晚,迷迷糊糊中简单漱洗一下就出门上班。
走进公司大门,曹小姐一看到我,便低头拿起电话。
我一直觉得奇怪,好像每天早上她看到我时,都刚好在讲电话。
我恍然大悟,她应该是假借讲电话来避开每天早晨的第一次碰面。
又感到一阵尴尬,我完全清醒过来。
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老总就拨电话来叫我进他的办公室。
我一走进去,发现曹小姐也在,老总似乎在交代她事情。
“你先等一下。”老总跟我说。
我只好先转过身等他们谈完,眼睛顺便在墙上闲逛。
墙上贴了几张老总的儿子在幼稚园的奖状,不外乎是好宝宝之类的。
这实在是没什么好炫耀的,哪个杀人犯在幼稚园时就喜欢拿刀子的?
我小时候也是把奖状拿来当壁纸的人,现在还不是一样落魄江湖。
“你好啊,周在新先生。”
胡思乱想之际,我听到老总叫他自己的名字,我好奇地转过头。
“你真行啊,周在新先生。”老总看着我说。
‘你在跟我说话吗?’我朝老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曹小姐还在,我看了看她,发现她也是很疑惑。
“我当然是跟你说话啊,周在新先生。”
‘周在新是你啊。’我走近他办公桌,问他:
‘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暂时性失忆?’
“你才暂时性失忆咧!臭小子!”
老总似乎很激动,拿出一份传真文件,翻到其中一页,“你自己看!”
我拿起来看后,知道是昨天下午市政府的会议记录。
‘这……’我将那份传真放下,下意识抓抓头,又尴尬了。
“如果你邻居的老伯伯活到很老,朋友跟亲人都死光了,你想想看,
他还会想再继续活下去吗?”老总照着唸完后,问我:
“请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嗯……那个……’我偷瞄了一下曹小姐,只觉得头皮又麻又痒,
‘也许水鸟看到同类所剩无几,于是起了不如归去的念头。’
“不你的头!”老总的样子好像一只激动的鸟,翅膀拍个不停。
“你在市政府耍什么宝?要耍宝不会签你自己的名字吗?”
‘不好意思。’我又抓抓头,‘我一时迷糊,忘了。’
“你……”老总的翅膀还是拍个不停,说不出话来。
我的个性是如果挨骂时别人在场,就会觉得很尴尬。
尤其是这个“别人”,是曹小姐。
‘那个……’我见老总一直不说话,只好问:‘你叫我来,是……?’
“本来是想问你昨天会议的事,现在不必问了。”
‘那要不要我描述一下当时混乱的情景?’
“你马上给我消失!”
老总霍地站起身,好像终于一飞冲天的鸟。
走出老总的办公室,我甩动身体以甩掉因尴尬而产生的麻痒,
像淋湿的狗甩掉一身的水那样。
差不多甩干后,曹小姐也走出来,看到我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尴尬得笑了笑,好像刚弄干身体的狗,又走进雨中。
“真不好意思。”她说。
我很震惊,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有点像你欣赏了一辈子的月亮,有天月亮竟然开口跟你说话那样。
“我今天一早收到那份传真,刚刚拿给周总看,结果却害你挨骂。”
‘喔。’我恍然大悟,‘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的迷糊造成的。’
“你很迷糊吗?”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小心都没用,于是常发生状况。’
“你唸错我的名字也是迷糊?”
‘对对对。’我用力点头,‘那是迷糊,不是故意乱开玩笑。’
“哦。我原以为你是个轻薄的人。”
‘不不不。’我开始激动,‘我不是。’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以后多小心,别再迷糊了。”
‘是是是。’
我的个性是如果要强调讲话时的语气,就会把一个字重复唸三遍。
“你的头发是自然卷吗?”
在我们一起走回各自的办公桌时,她又问。
‘这个……’我用手试着压下像飞檐般翘起的头发,‘我的睡相不好,
起床后也没梳头,刚刚又抓了几次头发,于是就……’
难怪我觉得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原来我的头发已像鸟类展开双翼。
“原来如此。”她坐了下来,用手指了指,“你的办公桌在那边。”
‘喔。’
我实在是尴尬到不行,刚好头发像鸟,于是飞也似的回到我的办公桌。
虽然今天挨了老总的骂,不过由于曹小姐主动跟我说话,
算起来心情还是有赚头,而且赚得不少。
“以后多小心,别再迷糊了。”
曹小姐这句话说得真好听,我在脑海里不断倒带,多听几遍。
我也盘算着下班时搞不好可以跟她一起搭电梯下楼。
最好电梯突然故障,把我们困住,她应该会因为害怕而哭泣。
“想哭就到我怀里哭”,这是瘐澄庆的歌,也将是我对她说的话。
可是一到下班时刻,我突然想起头发不知道服服贴贴了没有?
赶紧到洗手间理一理仪容,出来后她已经下楼了。
我只好改唱张学友的“回头太难”。
走出公司大楼,一面走一面想着亦恕和珂雪的故事。
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如果珂雪总是望着窗外,亦恕又如何与她有所交集?
搭讪吗?不可能。
亦恕是学科学的人,他知道氢分子是藉由燃烧而跟氧分子化合成水,
而不是氢分子主动跑去跟氧分子说:“让我们结合吧。”
所以,该如何让氢分子燃烧呢?
正在伤脑筋之际,仿佛听到右边传来细碎的“叩叩”声。
转头一看,那个学艺术的女孩正在咖啡馆内用手指轻轻敲着落地窗。
她朝我笑了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点点头。
我右手推开店门,左脚刚跨进,突然想起今天并没有打算要喝咖啡。
于是动作停格。
“嗨,学科学的人。”她指了指她桌子对面的位子,“请来这里坐。”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板,感觉老板像正等着老鼠走出洞口的老鹰。
而我就是将头探出洞口的老鼠。
算了,喝杯咖啡也无妨。
我双脚走进咖啡馆,老板也同时飞过来。
我坐在她对面,跟老板点了一杯咖啡,然后问她:‘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哦。”她的语气很开心,眼神水水亮亮的。
照理说她常过度使用眼睛来观察东西,眼神应该很锐利才对。
可是她的眼神却柔软似水,好像微风吹过便会产生阵阵涟漪。
‘什么事?’
“我这几天画画的灵感,像雨后春笋般出现。”
‘那很好啊。’
“你知道吗?”她眼中波光潋滟,“你就是那场雨。”
说完后她笑了起来,连笑容都是柔柔软软的,
让我想起去年尾牙摸彩时抽中的蚕丝被。
我的个性是如果女孩子当面夸奖我,我就会很尴尬。
现在应该不只是尴尬,我猜我一定脸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种因尴尬而产生的麻痒感,在四肢间快速流窜。
“我真的很感激你。”
‘好好好。’我赶紧说话以免她继续说下去,‘不必客气了。’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你把那些春笋分一半给我就行了。’
“好呀。从现在开始我画的每张图,你都可以看。”
‘喔。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
我实在不习惯她的眼睛不看窗外,而盯着我瞧。
我又开始抓头发,刚刚顺好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大概又是自然卷了。
幸好老板把咖啡端过来,我喝了一口,平静不少。
“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可以啊。’
“你现在可不可以当我的模特儿?”
‘模特儿?’我张大嘴巴。
印象中的模特儿好像都是没穿衣服的女人,通常还是胖胖的。
而且好像都是刚吃饱饭便被叫去当模特儿,以致肚子圆鼓鼓的。
她怎么会叫一个还没吃饭的年轻男子来当模特儿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吞吞吐吐,‘不过我要穿衣服。’
“你放心。”她微微一笑,“我不是要画裸体素描。”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我双手拨拨头发,转头看着落地窗中的自己是否足够潇洒。
“那我要问你问题了哦。”
‘问问题?’我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好啊。’
“你还是处男吗?”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惊讶过后便是强烈的尴尬,我下意识往后退,
紧紧贴住椅背。
新仇和旧恨同时涌上来,我尴尬得几乎要飞到外太空了。
‘这……’我的牙齿好像在发抖,‘你……’
“我知道了。”
她摊开画本,拿起笔,低头开始画图。
我心想处男跟模特儿有关吗?难道模特儿得是处男?
我看她并没有盯着我瞧,只是低头猛画,心里更纳闷了。
而且她说她知道了,知道什么啊?
想端起咖啡杯到嘴边,她却突然抬头看我一眼,害我差点失手滑落。
真是够了。
“画好了。”
她笑一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等尴尬的感觉慢慢散去,才低头看了看那张图。
图上只画了一个人,双手和双脚大开,眼睛似乎翻白眼,嘴巴也打开。
最特别的是,他的头发和全身的毛发直挺挺竖立着,甚至眼睫毛也是。
好像把针插满全身。
在人的上面一直到画纸的边缘,还画了很多条短直线。
‘这是我吗?’我问。
“嗯。”她点点头,“不过这张图的名字,叫尴尬。”
‘尴尬?’
“对呀。”她的咖啡没了,于是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
“我从你身上感觉到尴尬的味道,我就想画画看。”
‘那你干嘛问那个问题?’
“这样你才会更尴尬呀,而且我想再确定一下你尴尬时的样子。”
她笑得很开心,手指着图:
“你尴尬时好像全身都被毛发扎到,很好玩。”
‘是吗?’我指了指图上那些短直线,‘这是什么?’
“这个嘛……”她又笑了笑,“这是学你的,表示快飞起来的感觉。”
我又盯着那张图看,图上的人翻白眼、张大嘴巴的样子倒也满有趣的。
‘这次我的脸怎么不是四四方方的?’
“因为我开始觉得你有一些smooth的线条,不再又直又硬。”
‘smooth?’我摸摸自己的脸,‘会吗?’
“这还是跟脸的形状无关啦。”她指着图,沿着脸的线条走了一圈,
“当你能很轻易释放自己的感觉时,你的线条就会很smooth。”
‘喔。’我虽然不太懂,但还是应了一声。
‘下次能不能把我画漂亮一点?这次看起来像猴子。’
“好呀,我尽量。”她笑一笑,“我会把你画得比猴子帅一百倍。”
‘比猴子帅一百倍也还是猴子啊。’
“说得也是。”她又笑了笑,“下次会让你恢复人形的。”
‘不过下次不可以再问奇怪的问题。’
“好。”她顿了顿,“可是那种问题只能问你,才会有尴尬的感觉。”
‘为什么?’
老板刚好端着新煮好的咖啡,放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问老板:“你还是处男吗?”
“嗯,我还是。”老板面不改色,低头收拾她刚喝完的咖啡杯盘。
“真是辛苦你了。”她说。
“哪里。”老板收拾好杯盘,又说:“不过在21世纪的现在,如果
要找我这个年纪的处男,倒不如去喜马拉雅山上找雪人。”
老板要离开时,转身对我说:“你说是吧?雪人先生。”
‘我……’
我的个性是如果被人当面猜中我不想承认的事,就会说不出话。
“你明白了吧。”老板走进吧台后,她说:
“这种问题问别人,别人不见得会觉得尴尬。”
‘可是……’
“我只是想画尴尬的感觉而已,希望你别介意。”
‘我不会介意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这种问题难免……’
“不然这样好了。”她笑了笑,“你今天的咖啡,我请。”
我的个性是如果女孩子请客,就会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低头看了看图,似乎又能感觉到那股麻痒。
她的眼睛应该有点像天线或雷达之类的东西,能探测外界的细微扰动,
于是能轻易捕捉无形的感觉。
不过她的眼神始终又柔又软,隐约可看到荡漾在其中的水波。
水?
没错,她的眼睛应该具有某种能量,
而这种能量可以燃烧氢分子,然后再与氧分子化合成水。
我终于知道亦恕和珂雪的故事要怎么接下去了。
第四章逞强
蔡志恒(痞子蔡)
【逞强】
亦恕是学科学的人,当他看见月亮时,会联想到月球引发的潮汐现象,
而非爱情的阴晴圆缺。
他习惯在思考推论的过程中引用逻辑,尽量避免用感觉来判断。
于是他的感觉不断被理性的外衣包住,一旦脱去外衣,
这些感觉便会赤裸裸的呈现在观察力敏锐的珂雪眼中。
所以对于凭感觉作画的珂雪而言,亦恕将是最好的模特儿。
可是,亦恕为什么要脱去理性的外衣呢?
嗯,因为他要写小说。
那他为什么要写小说?
理由可以有很多,例如为了吸引喜欢的女孩、莫名其妙被人说有天分、
想试着多赚点钱等等。
到底哪一种理由比较合理呢?
搞不好亦恕跟我一样,都是因为这三种理由而写小说。
把亦恕与珂雪之间的对白稍微润饰一下后,决定暂时收工。
走出房门倒杯水,看见大东正在客厅看电视。
“喂。”大东叫住我,指着电视问:“这句slogan如何?”
我看了看电视,知道那是毕德麦雅咖啡的广告slogan--
“喝过毕德麦雅,你很难再喝其他咖啡”。
‘嗯……’我喝了一口水,‘怪怪的。’
“哪里怪?我觉得这句slogan很不错。”
‘搞不好这句的意思是喝过毕德麦雅咖啡后,觉得太难喝了,从此对
咖啡绝望,于是便很难再喝其他咖啡。’
“你的想法太奇怪了。”大东说。
‘这句话本来就有毛病啊。就像有些人失恋后便很难再谈恋爱一样,
那是因为恋爱的杀伤力太大,以致很难再谈下一个恋爱啊。’
“这句slogan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它是表示: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偏偏觉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般的消费者才不会像你这么想。”
‘一定会有像我一样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广告slogan发生冲突时,
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不要抬杠了。我最近接了一个咖啡广告的文案,你有空帮我想想。”
‘好吧。我如果想出来后,你要多扣几天房租喔。我最近手头很紧。’
我坐了下来,把茶杯放在沙发前面的矮桌上。
“对了,你小说写到哪?”大东问。
‘你想看吗?’
“嗯。”大东点了点头。
我回房把档案印出来,数一数只有35页左右,搞不好会被大东嘲笑。
于是把字体和行距加大,再印一次,变成50页的份量。
我的个性是如果要让别人觉得我很厉害的话,就会逞强。
走出房门,拿给大东。他只看一眼,便说:
“亦恕与珂雪?好奇怪的名字。”
‘我是故意的。’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太会取名字的话,也会逞强。
“为什么不叫:痴汉与美女?”
‘你少唬我,那是A片的片名。’
“原来你也看过。”大东笑得很开心。
‘对啊,那是痴汉电车系列很有名的片子。’我也笑了几声。
突然觉得不对,立刻收住笑声,说:
‘喂!别拿我的小说名字乱开玩笑,快看。’
“别着急。”大东不再说话,专心阅读。
随着大东翻页时所发出“啪啦”声响,我的心脏也会跟着抽动一下。
大东看得很快,没多久便看完,然后把稿子放在矮桌上。
‘怎么样?’
我很紧张,好像打电话去问看了榜单的朋友,我有没有考上一样。
“嗯……你文章中出现很多次“因为”和“所以”。”
大东笑了笑,“应该是你以前研究报告写多了。”
‘这没办法。因为有那么多的因为,所以我们不得不所以。’
“你也不能每件事都因为所以啊。”
‘可是我总觉得文字的逻辑顺序要清楚,有因才会有果啊。’
“写小说时的脑袋要软一点,不必太用力解释很多东西。如果小说中
所有大小事情的因果都要解释得很清楚,读者会以为在看佛经。”
‘不行。’我摇摇头,‘我是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写小说的原则发生
冲突时,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你又在抬杠了。”
我不是抬杠,只是逞强。
“因为”我对文字的掌控还不是那么娴熟,
“所以”小说中才会出现太多次因为所以。
“因为”不想让大东认为我能力不足,“所以”我不会坦白承认这点。
这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没有好好受教导,“所以”才会事事逞强。
我的个性是如果发现我的个性有偏差,就会觉得那是小时候的问题。
“还有,有些形容你用得怪怪的。”大东又拿起稿子,快速翻了几页,
“很像在冬天的海滩出现比基尼女郎的那种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冬天的海滩应该很冷清,如果出现了穿三点式泳装的比基尼女郎,
你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这怎么会怪?’我又开始逞强,‘当你在寒冷的冬天海滩上而且心情
正低落时,突然迎面走来比基尼女郎,你不会觉得精神一振吗?’
“喔?”大东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微笑,“嘿,你说得没错喔。”
‘嘿嘿。’我很得意。
“目前为止还不错。”大东说,“尤其咖啡馆老板的角色很生动。”
‘是吗?’我很高兴,‘那么我多描写他好了。’
“不要忘了小说的主轴,支线部分要控制好,不要喧宾夺主。”
‘我会注意的。’
“就这样吧。”大东伸个懒腰,“我回房间赶进度了。”
‘那我也要回房继续写。’
我们各自回房时,在沙发后方交错而过。大东回头说:
“你还要上班,写小说不会太累吧?”
‘不会的。我是天生好手啊。’
“别逞强。明后天放假,你可以休息两天,不急。”
‘我浑身上下都是精力,不需要休息的。’
我的个性是如果别人叫我不要逞强的话,就会更逞强。
其实这阵子写小说,耗去很多心力,觉得有些疲惫。
原本打算利用这两天休假去看看电影,或找朋友出去玩。
但我已经在大东面前夸下海口,只好关起门来写作。
除了在吃饭时间出门外,其余时间都待在房里。
即使是出门,也只到便利商店买微波便当,带回来吃。
每当撑不下去想溜出去玩时,看见大东还在他房里赶稿,
我便打消念头,乖乖回到电脑前。
在《亦恕与珂雪》接下来的进展中,我将亦恕设定为逞强的人。
因此亦恕也许没有足够的理由写小说,却有不得不写小说的力量。
至于咖啡馆老板这号人物,每当我描写他时,都会联想到武功高手。
我甚至不小心写下:他在吧台上用内力煮咖啡,逼出咖啡的香气。
后来发现时立刻改掉,毕竟爱情小说中出现武侠情节是很诡异的事。
就像我们无法想像在武侠小说中,各路英雄豪杰争夺武林盟主时,
突然出现外星人来捣乱的情节。
这跟“冬天的海滩出现比基尼女郎”的感觉完全不同,
比基尼女郎也许可以让读者精神一振;外星人则一定会让读者疯掉。
我也发觉我可以专注于写小说这件事情上,这跟上班时的专注不同。
上班时的思考像依循藏宝图找宝藏一样,会有线索、路径和工具。
你只需演算、推论与判断,然后找出合理或正确的答案。
答案通常只是被隐藏,并非不存在。
思绪也许会迷路或找不到方向,但终归是在路上走着。
但写小说时的思考并没有藏宝图,甚至没有宝藏。
也就是说,答案不是被隐藏,只是不存在。
于是思绪很容易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完全不受控制。
前一秒还在沙漠中找绿洲,后一秒可能在大海里躲鲨鱼。
好不容易收敛心神准备离开沙漠或大海,
思绪的后脚却像绑了条橡皮绳索,以为要一跃而出时,
却会突然被莫名的外力拉回。
在思绪游离的过程中,我常想起过往记忆的片段。
脑海里有时会浮现曾经看过的电影情节;有时仿佛听到熟悉的音乐;
有时几乎可以闻到与初恋情人走在故乡海边时的空气味道。
我无法分辨,是以前发生过的场景和对白被我写入小说中;
还是小说将我带进过往的记忆里,让我在小说中再活一次?
这两天也曾想过到那家咖啡馆坐坐,喝杯咖啡换换心情。
但一来懒得出门;二来觉得钱还是省点用比较好,所以便没去。
幸好有这些现实生活上的理由,提醒我现在正简单生活着,
而不是活在自己所架构的小说世界里。
星期一到了,我又得上班,思考的方式也将改变。
昨晚写到凌晨三点,早上起床时呵欠连连,走路像在打醉拳。
趁着坐捷运的空档,闭上眼睛休息。
再睁开眼睛时,隐约可以从很多人空洞的眼神中,感觉到一些东西。
他们虽然仍是罐头,但并不是真空密封,我仿佛可以闻到味道。
刚走进公司大门,正好与抬头的曹小姐四目交接。
“早。”她说。
我却说不出话来,毕竟好一阵子没听见她跟我打招呼。
“休假两天,应该有出门好好玩一下吧。”
‘我……’
“你好厉害,每天都刚好在八点出现。”
‘这个……’
我的个性是如果漂亮的女孩主动跟我说话时,就会说不出话来。
走到我办公桌的路上,我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早。”公司另一位李小姐跟我打招呼。
‘早啊。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我说。
“休假两天,应该有出门好好玩一下吧。”
‘开什么玩笑?哪有时间玩啊,而且也没钱可以出门去玩。真可谓:
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
“你好厉害,每天都刚好在八点出现。”
‘准时上班是真理,只拿公司微薄的薪水便想偷懒是人之常情。我是
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人情发生冲突时,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我的个性是如果不漂亮的女孩主动跟我说话时,就会啰啰嗦嗦。『极度电子书下载http://www.jidubook.com/』『零零电子书下载http://www.00txt.com/』『TXT小说天堂在线看书HTTP://WWW.XIAOSHUOTxt.net/』
坐进位子,打开电脑。趁着开机的空档,按摩一下眼睛周边的穴道,
准备打起精神并调整上班的心情。
看着电脑里的东西,觉得很陌生,好像上次看到时已是八百年前的事。
这也许是因为前两天在自己架构的世界悠游,而现在又回到现实生活。
电话突然响起,我又吓了一跳。
“你来一下。”老总的声音。
‘好。’我说。
我心情有点忐忑,因为上次帮他到市政府开会的事。
他该不会因此而被冠上环境的屠夫或生态的杀手之类的封号,
于是找我算帐吧?
“这件案子你看一下,看可不可行。”老总拿一份招标文件给我。
‘喔。’我暗叫好险,然后翻一翻文件的内容和要求的工作项目,
‘第四个工作项目不好做;第六个的话,我们应该做不到。’
“是吗?”老总陷入沉思。
门外传来细碎的敲门声,曹小姐走进来。
“这是刚收到的传真。”她先朝我点点头,再将传真放在桌上。
“嗯。”老总抬头看了一眼,又将目光回到招标文件上,“这个……”
准备要离去的曹小姐,以为老总还有吩咐,便停下脚步。
“我们真的接不下这个案子?”老总看着我。
‘未必。’看了曹小姐一眼后,我说。
我的个性是如果漂亮女孩在旁边而且不主动跟我说话时,就会逞强。
“喔?”老总有些疑惑,“你不是说第四个工作项目不好做?”
‘确实不好做。’我神情肃穆,‘但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第六个工作项目不是做不到吗?”
‘应该做不到。’我慷慨激昂,‘不过反正事在人为。’
“很好。”老总笑了笑,“你真是年轻有为、大有作为。”
再多说一点嘛。
曹小姐也笑了笑,对我说:“加油哦。”
我感觉我的血液已经沸腾。
曹小姐走后,老总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交……交给我?’我的血液迅速结冰。
“是啊。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当然就由你负责。”
‘这个……’我嗫嚅地说,‘信心跟冲动是两回事。’
“什么?”
‘我刚刚太冲动了。’我小声说,‘这个案子我们没办法做。’
“你说什么?”老总的音量提高,又开始像只激动的鸟。
‘年轻人难免冲动,这种心情你应该能了解。’
“我不了解!”老总拍拍翅膀站起身,把招标文件丢到我面前,
“总之你下礼拜一给我写完服务建议书!”
事情大条了。
走回办公桌的路上,猛捶自己的脑袋,红颜祸水啊,我这么想。
我的个性是如果逞强逞出悲剧的话,就会觉得是别人害的。
经过影印机时,正在影印的曹小姐对我说:“周总把案子交给你了?”
‘是啊。’
“你好厉害。”
‘哪里。’我笑了笑。
我的个性是如果害我的人是个美女的话,我还是会对她笑嘻嘻。
回到座位,拿出那份招标文件。只看了几页,便开始唉声叹气。
我干嘛逞强呢?没那种肛门就别吃那种泻药啊。
拿起笔,在文件内页写上:笨蛋、活该、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骂到词穷后,便楞楞地盯着文件内的工作项目,开始发呆。
“咦?”李小姐经过我桌旁,“这个案子很难做哦。”
‘嗯。’我点点头。
“不过你应该可以搞定吧。”
‘当然没问题。’
看了看李小姐,我不禁悲从中来。
我的个性是如果连在不漂亮的女孩面前也要逞强的话,就会觉得悲哀。
“一起吃中饭吧。”李小姐说,“小梁和礼嫣也要去。”
原本听到“小梁”时,我皱起眉头;但听到曹小姐的名字后,
我迅速站起身说:‘好。’
难得可以跟曹小姐吃饭,我一定要掌握机会多说话,好好表现自己。
走出大楼后,小梁提议去吃什么有机蔬菜,我说:“干嘛要吃素?”
“吃素好啊。”小梁说,“而且有机蔬菜无污染,不洒农药。”
‘如果是爱干净的猴子,在丛林中一定会很难过。’我说。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看着我。
“什么意思?”小梁问。
‘猴子整天在丛林里荡来荡去,很容易弄脏啊,如果猴子偏偏爱干净,
岂不是过得很痛苦?’我说,‘习惯脏并喜欢脏的猴子才会快乐。’
“这跟有机蔬菜有什么关系?”李小姐问。
‘现在的蔬菜几乎都洒农药啊,而且食物也通常有化学成分。如果你
从不吃含化学成分的食物,不仅没抵抗力而且也很难找到东西吃。’
“原来如此。”小梁对我说,“所以你不是爱干净的猴子?”
‘当然啰。’我说,‘我已经习惯脏了,正朝喜欢脏的境界迈进。’
“可是我是爱干净的猴子呢。”曹小姐说,“而且我一直吃素。”
轮到我停下脚步,变成急冻人了。
“那我们去吃素,来不来随你,不勉强。”小梁笑着说,眼神很狡黠。
混蛋,我被耍了。
我怎么这么迷糊呢?连曹小姐吃素这种基本资料都不知道。
可恶,头皮尴尬得又麻又硬。
不过这样刚好可以硬着头皮跟去。
进了那家标榜不含农药的店,我们找位子坐下来。
我和李小姐坐一边,小梁和曹小姐坐对面。
“礼嫣。”小梁拿起她的碗,“我帮你盛饭。”
“谢谢。”曹小姐微微一笑。
可恶,竟然被抢先了。而且礼嫣是你这家伙叫的吗?
正在悔恨不已时,李小姐把碗递到我面前。
‘干嘛?’我转头问她。
“帮我盛饭呀。”李小姐说,“连这个基本的绅士礼貌都不懂。”
‘这么小的碗够你吃吗?要不要我帮你换大一点的碗?’我说。
“你找死呀!”李小姐笑着拍一下我肩膀。
菜一道道端上来,但我觉得每道菜的味道都差不多,于是吃得有些闷。
夹起一根长长的东西,却掉了两次,索性放下筷子,用手拿着吃。
“果然是不爱干净的猴子喔。”小梁笑着说,“怎么用手呢?”
‘用手跟爱不爱干净有什么关系?’我说,‘这些菜在煮好端上来前,
已经不知道被厨房内多少只手碰过了,你还不是照吃。’
“那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你真是执迷不悟。印度人早就看破这点,所以才用手
吃饭。正因为他们顿悟较早,所以释迦牟尼佛才会出现在印度啊。’
我说完后,他们三人又楞住了。
“还是用筷子吧。”过了一会,曹小姐对我说。
“对啊!”小梁立刻接着说:“印度有释迦牟尼,我们有孔子啊!难道
孔子会输释迦牟尼吗?更何况筷子是我们的国粹!”
什么跟什么嘛,胡说八道。不过我还是听曹小姐的话,乖乖拿起筷子。
说来实在令人泄气,我很迷糊、容易尴尬、爱逞强,
但却不像小梁可以厚着脸皮。
我的个性是如果吃饭时觉得闷的话,就会低头猛扒饭不说话。
“听说周总叫你接一个很难做的案子?”小梁问我。
‘难不难做是因人而异。’我看了他一眼,心里开始戒备,
‘就像狗很难制伏狼,但老虎却可以轻易做到。’
“是喔。那得恭喜你了。”
‘恭喜?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我说,‘是不是你要辞职了?’
李小姐咳嗽一声,好像噎着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周总上星期说过,”小梁继续说,“接这种案子会有额外的奖金。”
‘所以呢?’
“那今天这顿饭……”小梁没把话说完,只是贼兮兮地笑。
‘怎样?’
“没事。”小梁耸耸肩,“毕竟赚钱不容易。”
‘今天我请客。’我说。
我的个性是即使明知对方用的是激将法,我还是会逞强。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梁又是皮笑肉不笑。
‘大家同事一场,就当作替你送行。’
“那你可要失望了。”小梁哈哈大笑,“我还要在公司待很久很久。”
‘你想待,老总还未必想留……’
话没说完,李小姐拉拉我衣袖,示意我别再说了。
结完帐,我身上只剩一百多块。
走回公司的路上,愈想愈闷,过马路时甚至想闯红灯。
回到办公桌,看到那份招标文件,双腿一软,瘫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心想得振作,要化悲愤为力量。
于是整个下午都在公司里四处找资料,写服务建议书。
狠狠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呼出胸口那股郁闷气时,听到曹小姐说:
“快五点了,怎么还不下班?”
我吓了一跳,直起身子,抬起头看着她。
“我来跟你说我要下班了。”她微微一笑,“还有,谢谢你请吃饭。”
‘不……不必客气。’我说话还是吞吞吐吐。
“那,明天见。”她挥挥手,“Bye-Bye。”
我连挥手的动作都有些僵硬,好像右手已经被打上石膏。
而且Bye-Bye也因紧张而没出口。
过了一会,李小姐也走过来说:“五点了,怎么还不下班?”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总是努力不懈、尽责敬业吗?’
“我来跟你说我要下班了。还有,谢谢你请吃饭。”
‘怎么这么客气呢?一顿饭而已,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吗?’
“那明天见。Bye-Bye。”
‘Bye-Bye。’我用力挥挥手,‘有空再来玩啊!’
再做一些收尾的工作,然后把招标文件收入公事包,准备下班。
离开公司大楼时,已经五点半了。
走到那家咖啡馆前十公尺,停下脚步。
今天要进去喝咖啡吗?
我想还是不要好了。
右手举起公事包遮住脸,放慢脚步,低着头继续前进。
虽然不想喝咖啡,但很想知道那个学艺术的女孩是否还在?
因此我的眼睛一直往右下角偷瞄。
当我瞄到一个直挺挺的腰部时,不由得停下脚步。
将公事包缓缓上移,依序看到胸部、肩膀、后颈、左脸……
没错,是那个学艺术的女孩。
她正低头作画。
我驻足半分钟,决定压抑想看她画些什么的念头,继续向前。
走没几步,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我说。
抬头一看,竟然是咖啡馆的老板!
“为什么不进来?”老板说。
‘今天有事要忙。’我有点不好意思,放下右手高举的公事包。
但我突然想到,我干嘛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又没欠他钱。
“进来吧。”
‘不好意思,真的有事。’
“如果是因为上次的事,那么我道歉。”
‘上次什么事?’
“我说你是处男的事。”
‘喂。’
“其实我说错了。”
‘没关系。知道错就好。’
“事实上,没有男人是处男。有的初夜给了左手,有的给了右手。”
‘喂。’
“进来吧。”
‘No。’
“干嘛说英文?”
‘我以为你听不懂中文。’
我和咖啡馆老板站在店门口,像两大武林高手决斗前的对峙。
高手通常是不轻易出招的,我们彼此都在等待对方先出招。
“我明白了。”过了一会,他终于出招。
‘明白什么?’我采取守势,谨慎接招。
“你身上一定没钱。”他凌空突击。
‘我有钱!’我因逞强,招式已乱。
“不然你一定很小气。”他改攻下盘。
‘我大方得很!’我收招不及,脚下踉跄。
“那为什么不敢进来?”他化拳为掌,气聚丹田,直攻我胸前死穴。
‘谁说我不敢?’我感到胸口一阵郁闷,脱口而出:‘我进去!’
“承让了。”他抱拳行礼。
‘……’
他走回店里后,我还楞在当地,调匀一下内息。
隔着落地窗,学艺术的女孩正笑吟吟地对我招手。
我推开店门,直接走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你前两天怎么没来?”她问。
‘因为没上班,所以懒得出门。’
“哦。”她又问:“你在这附近上班?”
‘是啊。用走的不用十分钟。’我看了看她面前的画本,问:
‘你刚刚在画什么?’
她急忙阖起画本,“这两天画的东西不好,见不得人的。”
我看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笑了笑,没再追问。
老板在我面前倒杯水,我顺便点了杯咖啡。
‘你为什么每天都来这里?’
“这里的视野很好。”
‘视野?’我看了看窗外,‘捷运站前,哪有视野?’
“很多人来来去去,我可以体验一下生活呀。”
‘生活?’我很疑惑,‘在家里也可以体验啊。’
“那不一样。”她笑了笑,“如果艺术家整天待在家里,很容易只活在
自己架构的艺术世界里,这样可能会有偏执狂哦。”
‘是吗?’我又看了看窗外,‘可是在这里只能看到人喔。’
“人可是老天所创作的最复杂的艺术品呢。”她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虽然缺陷很多。”
“对了,你是怎样生活呢?”
‘嗯……’我想了一下,‘我的生活很简单,工作和放假而已。’
“你放假时做什么?”
‘我在写小说。’
话一出口,我便有些惊讶。
因为除了大东外,我是第一次跟人说我在写小说。
“哦。那很好呀。”
她点点头,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咖啡。
‘你好像不觉得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她的嘴唇离开咖啡杯,好奇地看着我。
‘我是学科学的人啊,写小说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念法律的都可以当总统……”她放下咖啡杯,微微一笑,
“为什么学科学的不可以写小说?”
‘说得好。’我竖起大拇指。
看来一直困扰着我的亦恕写小说的理由,似乎有了简单的答案。
她又凝视着窗外,过了一会,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说:
“对不起。”她又吐了吐舌头,“我习惯了。”
‘没关系。反正窗外的帅哥很多。’
“呵呵,我才不是看帅哥呢。”她伸出食指,指向马路斜对面,
“你看,我车子总是停在那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那辆曾看过的红色车子。
‘那里不能停车啊。’
“我知道不能停呀。”她笑得很神秘,“所以我得经常看着窗外,注意
是否有警察出现呀。”
‘原来你上次急忙跑出去,是因为看到警察。’我恍然大悟。
“嗯。”她笑了笑,“我一面观察人群,一面注意警察,这样当我沉醉
在美丽的艺术世界时,也不会忘了现实生活中还有罚单的残酷。”
老板端着咖啡走过来,把咖啡放在我面前,并瞄了我一眼。
我低头一看,咖啡上面浮着的奶白色泡沫,构成一根手指的图案。
我很好奇,再仔细左看右看,确实很像手指。
老板握住拳头,把拳头的中指指节接触咖啡杯,看起来像比了根中指。
“很像吧。”老板说完后,就走了。
可恶,这家伙竟然把奶油弄成中指的样子。
“老板煮的咖啡很好喝吧?”她问。
‘嗯。只可惜人却怪怪的。’
“是吗?”她笑了笑,不置可否,“不过他从不收我的钱。”
‘这么好?’我很惊讶。
“我都是用在这里画的图,跟老板换咖啡。”
‘这样喔。’我从公事包里拿出那张万箭穿心图,笑着问她:
‘不知道我这张图能换几杯咖啡?’
老板突然出现在旁边,打开桌上的糖罐,舀起糖加入我的咖啡杯。
“只能换几颗糖。”老板说。
我正想顶嘴时,老板转头对她说:“你的咖啡已经抵完了。”
“哦。”她应了一声,“真遗憾,我原本想再喝一杯。”
“那你只好现在开始画。”
‘她付钱不行吗?’我插进一句话。
“不行。”老板说,“她不能用钱喝咖啡,只能用画。”
‘哪有这个道理。’
“如果你帮她付钱就可以。不过你并不是慷慨的人。”
‘谁说我不是?’我又逞强了,‘我帮她付!’
“谢谢。”她看着我,微微一笑。
这眼神很熟悉,好像她每次想画东西时,都是这种眼神。
难道她又从我身上看出什么了?该不会知道我是个逞强的人吧。
我突然惊觉,身上只剩一百多块,根本不够付两个人的咖啡钱啊。
‘你等会。’我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准备拉开店门时,老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只有四分钟。”
‘什么?’我转过身。
“我磨豆到煮好咖啡,要四分钟。如果你不能在这杯咖啡煮好前回来,
那我会自己喝掉这杯咖啡。”
‘你在开玩笑吧?’
“开始。”老板转身磨咖啡豆。
我冲出店门。
停在亮着红灯的斑马线上,还有12秒才会亮绿灯。
绿灯终于亮了。
我快步向前,冲到马路对面,闪过一个垃圾桶后,再往右跑了七八步。
然后经过她的红色车子,进入骑楼,跑过五家店面,来到提款机前。
喘口气,掏出皮夹,抽出金融卡,放进提款机,输入密码,领两千块。
等提款机点钞票,拿了钞票,收好金融卡,放回皮夹。
所有的奔跑动作,反方向再做一次。
‘多久?’一推开店门,我气喘吁吁地问。
“三分四十六秒。”老板说。
我松口气,走回位子,坐下。
“你也违规停车吗?”她笑着说,并从桌上抽出一张面纸给我。
‘我……’我说不出话来,接过她递来的面纸,开始擦汗。
“我要开始画了哦。”说完便拿起笔,摊开画本。
我停止擦汗的动作。
空气又突然散发宁静的味道,我甚至不敢用力喘气。
原本注视着她的目光,也慢慢收回,偏向窗外,怕会惊扰她。
眼角余光瞥见老板把咖啡轻放在桌上时,赶紧转过头,
将食指轻触双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老板竟然也跟我比同样的手势。
他转身回吧台时,脚步轻而稳,看来他的轻功也不错。
“画好了。”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得意,
“关羽初出茅庐时,酒尚温时斩华雄。我画完时,咖啡也还是热的。”
‘这是《三国演义》的描述,但其实是孙权之父--孙坚杀了华雄。’
“是哦。”她睁大眼睛,眨眨眼,“这样会不会有损于我的厉害?”
‘不会。’我笑了笑,‘你还是一样厉害。’
“谢谢。”她笑得很开心,反转画,轻轻推到我面前。
我看到一艘船,船边有只吐着舌头的海豚,似乎正在奋力游着。
‘海豚为什么要吐舌头?’
“因为很累呀。”
‘累?’
“海豚喜欢绕着船只游泳嬉戏。但若碰到一艘很大的船或是开得很快
的船,那么坚持要绕船游泳的海豚,不就会游得很累很喘?”
‘所以这张画的主题是?’
“逞强。”
我果然又被她看出来了。
“这张图可抵9杯。”老板又突然出现在我们旁边。
“那就8杯吧。”她说。
“嗯?”老板扬了扬眉毛,似乎惊讶她竟然不讨价还价。
“因为只能是偶数。”她笑了笑,指着我,“这样我才能跟这位逞强的
海豚,一人一半呀。”
老板看了我们一眼,说:“好。”
“学科学的人……”她边说边整理东西,“我该走了。”
‘嗯。’
“以后别太逞强,这样会很累哦。”她收好东西,站起身。
‘好。’
“那么明天……”她拖长尾音,“见?”
‘这个嘛……’
“你忘了学科学的人应该有的霸气了吗?”
‘好。’我拍拍胸脯,‘明天见。’
“你又逞强了。”她挥挥手,说:“Bye-Bye。”
她拉开门离去时,门把上的铃铛声听起来很兴奋,并不尖锐。
她刚离去,我立刻起身走向吧台结帐。
“你以后还是常来吧。”老板说。
‘为什么?’
“你在的话,她画的图会更好。”
‘是吗?’我想了一下,‘你算便宜一点,我就常来。’
“好。”他倒是想都没想。
‘真的假的?’我有些怀疑。
“如果你能让她开心,我一辈子帮你煮咖啡都甘愿。”
说完后,老板便转过身洗杯盘。
我拉开店门时,门把上的铃铛声听起来,却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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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咖啡暖暖遇见自己,在雪域中孔雀森林蔡智恒小说作品集檞寄生雨衣鲸鱼女孩 池塘男孩蔡智恒中短篇作品回眸蝙蝠夜玫瑰鲸鱼女孩,池塘男孩遗忘第一次亲密接触亦恕与珂雪第一次的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