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母亲的伤痛(1)

　　这一年的夏天过得很快，秋风徐徐地吹着，街道两旁前些日子还茂密的大树，如今都显得苍白无力，树叶开始泛黄，风一吹就有些许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

　　冷艳走在下面抬头望着那盘旋在空中的落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股悲凉之意随着空气死死地缠绕着她。

　　虽然很多时候她都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人来，想起他那张不是很帅气的脸，想起他那双深邃的眼，想起他那片薄薄的嘴唇。

　　虽然想他的时候心依旧会痛，虽然还是时常在梦里梦到那张脸，虽然醒来的时候脸上仍旧挂着泪珠。

　　但是，一切都过去。

　　早在一年多前就过去了。

　　她想，或许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叶泉了，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恍然一抬头却发现了那张熟悉的脸，不过并不是叶泉本人，而是在她面前的报刊亭上的杂志封面上。

　　封面的标题很醒目：“如果你爱她，就送她爱TA。”这是叶泉新推出的一个护肤品，她记得叶泉曾经说过，他要为她设计一款护肤品，名字就叫爱TA。他说即便是他不在的时候，只要她擦着自己研制的护肤品就如同自己在她身边一样，就如同自己亲吻着她一样。

　　回到家打开电视看到叶泉的新闻发布会时，心瞬间跌落谷底：“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这款产品已经不属于我了，它并不是为我而设计。”

　　叶泉笑容满面地出现在记者招待会上，阿莉挽着他的胳膊，两人无比亲昵地走上了红地毯。

　　“叶董，请问你为什么把这款产品命名为爱TA，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叶董，听说你从来不出席任何记者招待会更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和刊登照片，为何这次破例而行呢？”

　　记者的问题真的很多很多，可是叶泉却微笑地看着他们，只淡淡地说了句：“只因为爱TA。”

　　“叶董，请问你说的是你身边的这位小姐吗？”

　　“请问她是你未婚妻吗？”

　　“请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请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关于这一系列的问题，叶泉都笑而不答，一个机灵的记者见从叶泉嘴里已套不出什么话来，随即将话题猛地一扭转，问：

　　“叶董，请问你这次为何要亲自代言这款爱TA护肤品？难道你不觉得一个男人代言一款女性护肤品很滑稽吗？”

　　“当你爱到深处的时候，你就不会再觉得滑稽了，因为更滑稽的事情或许你都做得出来，只因你爱她。或许很多人都认为我在炒作，我也不想否认，男人代言一款女性护肤品确实存在很大的炒作嫌疑，但其中的情感我想只要我与她明白便是。

　　其他人怎么想，那并不重要。”

　　原来他爱她已经爱到了如此深的地步，为了她，他情愿不顾大众的舆论去代言一款女性护肤品。他有的是钱，大可找个当下最红的明星来代言，可是只因为产品名叫爱TA，所以他不惜自己出来代言。不，这不单单是代言，这根本就是爱的承诺。冷艳望着电视胡思乱想着，突然电话响了。

　　“艳儿，你看到电视了吗？那个臭不要脸的现在居然跑出来秀恩爱，真是贱骨头一个。还叫爱TA，我看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我祝他早日关门大吉。”

　　宝儿在电话那头愤愤不平地骂着。

　　“宝儿……”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替他说好话，他都这样了，冷艳你清醒清醒吧！”

　　“我……”

　　“算了，我也懒得说你了，说了反正你也听不进去。晚上我们去海上世界烧烤，你也过来吧！别一个人闷在家里。”

　　“我还要上班。”冷艳有气无力地说着，她已经心力交瘁，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你下了班过来，你要是敢不到，我就跟你绝交。”说完，宝儿不容她有一丝反驳直接将电话给挂了。

　　冷艳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宝儿也是为她好，又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胡思乱想。她看了看时间，便回房间换了衣服准备上班，刚一开门就看到一张令她心生恐惧的脸。

　　“你……你来做什么？”

　　“交易！”戴晓红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我跟你？我们有什么可交易的。”

　　“当然有。”

　　“你走吧！我还要去上班，我实在是想不出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可以交易的。”

　　冷艳将门猛地带上，绕过戴晓红径直地朝电梯走去，只听到她在背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叶泉！”

　　她不由得背脊一凉，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脚上如被人灌了铅，怎么也提不动。

　　戴晓红漫不经心地走到她面前，微笑地看着她：“怎样？

　　这个条件不错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泉现在所使用的爱TA产品涉嫌欺诈罪。”

　　“不可能。”

　　“你先别激动，我还没说完呢，不仅涉嫌欺诈罪，还涉嫌盗窃他人产品技术产权和非法营运。”戴晓红嘴角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容。

　　“你胡说八道，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他当然不会，可是不代表他的手下不会。爱TA根本就没注册，而真正的注册权却在我手里。我可以一纸诉状将他告上法庭，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把柄在我手上，你要相信，我有本事让他从本市的龙头老大变成街头乞丐。”

　　看着戴晓红那张稚嫩的脸，冷艳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妙龄女子怎会有如此的心机，她的心肠怎可以如此歹毒，她实在是无法将她的所作所为和这张漂亮的脸蛋儿联系在一起。

　　“你想我怎么做？”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只要你敢反抗，就等着看叶泉完蛋吧！”她咬着她的耳根子说，脸上全是得意的微笑。

　　“我跟他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我为什么要任你要挟？”

　　“因为你爱他！”说完她哈哈地大笑起来。

　　“可是他不爱我，他爱的是另外一个女人，我为他付出我能得到什么？我什么也得不到，戴晓红，我跟你没什么区别，我同样是被他抛弃的女人。俗话还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更何况是同命相怜的女人。就算你要找，也是应该去找那个女人，找我做什么！”

　　“哼！你以为那个女人还可以嚣张多久吗？”她眼神阴冷地看着她说，“我会再找你的。”

　　看着走进电梯的戴晓红，冷艳只觉得全身发冷，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恐怖了。愣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按了电梯。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历，似乎不只是左岸的服务员那么简单，从她的气质，穿着和谈吐来看都不像是一个做服务员的人。对叶泉的公司她似乎了如指掌，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想起来，戴晓红说过，她要人财两收。

　　还有她到底要自己做什么？为何她又那么肯定自己会答应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女人恐怖，她似乎能猜透你所有的心思，在她面前你似乎不可能有任何秘密。

　　她说得没错，无论怎样，冷艳都会答应她的要求，因为她爱那个男人，疯狂地爱。她突然想起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人的一生中会遇到三种人，一种是你最爱的人，另一种是最爱你的人，还有一种是合适你的人。

　　她想，她遇到的或许就是第一种。很多时候，她都期望，期望自己遇到的是第三种，至少你可以和那个人相依为命一辈子。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第一种，因为你爱他，所以注定了要输得一败涂地。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左岸，今天的左岸显得格外冷清。她看到就在那架钢琴旁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刚想逃走却被他叫住了。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她整个身形都定在了那里，脚下似有千斤重，一步都挪不动。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艳儿，一年多了，咱们一年多没见了，就算你不把我当做朋友，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你也不至于一见了我就要走吧！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这么久了，你也该消消气了。”

　　她仍旧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她很想转身去抱住他，说：不，我爱你，非常非常地爱你。可是此刻除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什么也做不了。

　　“艳儿，你是不是猜到我会来，所以站在门口迎接我啊！”

　　古乐笑呵呵地跑进来一把抓住冷艳。

　　走近时他才发现冷艳的脸上没有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泪。

　　“艳儿，你怎么了？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哭了？是不是看到我大老远地来接你，所以良心发现感动得流泪。”

　　“他是谁？”

　　叶泉冰冷且带着愤怒的声音在冷艳身后响起，她不由得身子一颤。

　　“说，他是谁？”

　　他的声调比之前更高了。

　　古乐看了看冷艳，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叶泉，他已明白过来。

　　他一把将冷艳拉到自己身后，不客气地道：“关你什么事。”

　　“告诉我，他是谁！”

　　叶泉不依不饶地去扯冷艳。

　　“放手，你给我放手。你又是谁，干吗对她动手动脚的，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就试试看！”

　　说着两个男人就大打出手了，看着他们打了起来，冷艳才恍然回过神一般，冲上去抓着古乐：“住手，住手。”

　　古乐这才停了手，但双眼欲喷火似的瞪着叶泉：“你给我听好，你最好离她远一些，你不配出现在她身边，你带给她的只有伤害，你明不明白？一个即将结婚的人是没有资格再去追求另一段爱情的。”说着他拽着冷艳走了出去，到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将冷艳塞了进去。

　　叶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着他们疾驰而去的车子，心突然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不禁苦笑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竟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在大庭广众下为了一个女人打架，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时候才会做出这么不成熟的事情来。就如同刚才那个男孩儿一样。

　　如果在十年前，他会为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可现在他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很可笑。

　　不，更可笑的事情他不也都做了吗？只因为爱她。

　　可是她呢？她竟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她就那么恨他吗？

　　他就可恶到如此不能原谅的地步吗？

　　这一年多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款产品上，只因他说过，他要亲手为她设计一款护肤品。

　　他想在他最后结束单身的日子前，亲手将这款产品送上，以表自己的内心，即便是他跟另外的女人结婚了，她仍旧是他这一生的最爱。

　　可是当他看到另一个男子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原来，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爱她。

　　看着远去的冷艳，他在心里不停地劝慰自己：“叶泉，放手吧！如果你真的爱她，就给她足够的自由吧！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让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吧！刚才那个男人跟她才属于同一个世界，他们才相配，你是什么，你不过是一个没人要、没人可怜的老男人。”

　　原来放手和成全也会如此地痛，那天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左岸的，那天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停车场然后开车回家的，那天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疯狂地向阿莉索取的。没错，他需要一个温暖的身体，紧紧地拥抱着他，这样他才能感觉不那么冷。

　　“阿莉，我们结婚吧！”他带着乞求的声音说着。

　　“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他在阿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转过身睡去。阿莉从身后紧紧地拥着他，满心的甜蜜。虽然她知道，知道每晚睡觉前他都会偷偷地看上一眼钱包里的那张大头贴，他和冷艳的大头贴。

　　虽然她知道，他心里仍旧爱着那个女人，可在她看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她身边，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她就可以看到他，真实的他。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是无比幸福的。

　　况且她相信，时间久了，他就会渐渐地忘掉她，那个时候他的人，连同他的心都是自己的。

　　第二天冷艳再去左岸的时候却被老板叫到了那间不大的办公室，递了一杯咖啡给她。

　　“坐吧！”

　　“老板，昨天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所有损失我会按原价赔偿的。”

　　“算了。”

　　冷艳微微一愣，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儿啊！

　　“从现在起你就不用来上班了，自从你来了以后，我们店就没消停过，一会儿是流言蜚语，一会儿又是打架闹事，最重要的是你跟其他员工总是闹矛盾，现在他们集体要辞职。”

　　“集体辞职？因为我？”

　　“没错，所以我只能解雇你，留下他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

　　“行了，你收拾收拾吧！对了，这是昨天那位先生留下的，他放在钢琴旁边忘了拿走。”老板将一个小袋子递给她，那是叶泉公司最新出来的护肤品爱TA，他昨天来找她就是为了来嘲笑和讽刺她吗？他昨天来找她就是为了炫耀自己现在过得多幸福吗？

　　就在冷艳胡思乱想的时候，老板又将一个装有工资的信封递给了她，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她不断地乞求老板再给她一次机会，因为左岸对她来说就如同空气一般，没有了它，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了白翔，没有了叶泉，她不能连仅有的回忆都没有。

　　可是无论她怎么哀求，老板的态度很坚决，无论如何她都不可以再留在这里。冷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她每天不过在这里上三个小时班，她从未跟这里的任何一个服务员有过交集，为何他们会用集体辞职的方法来赶走她？

　　她刚走出左岸没多久，就在红绿灯路口看到正在等候她的戴晓红。确信戴晓红是在等她，是因为她眼里透露出来的那种得意与张狂。

　　她不想再跟这个疯子继续纠缠下去，掉头转身就走，却没想到戴晓红几个箭步冲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生气了？”

　　她精致的脸上仍旧挂着美丽的笑容，只是这张美丽的脸此刻看起来丑陋极了。冷艳一把推开她，却被她死死地拽住胳膊：

　　“这才刚开始，怎么就受不了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冷艳怒不可遏，她不过想过点安静的日子，为何连这个小小的愿望他们也要无情地剥夺？

　　“别那么紧张，我来只是送个礼物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戴晓红将一个U盘塞到她手里，脸上的笑容诡异极了。

　　冷艳还未回过神来，戴晓红已带着邪恶的笑容跳上了一辆红色保时捷跑车。

　　这样的车，冷艳的爸爸也有一辆，价值大概在一百多万，一百多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她刚才还注意到，她手里提的那个包包，是她一直很中意的一款香奈儿的，这款包包也不便宜，在两万块左右。

　　一个小小的服务员怎么可能一时间开名车提名包，还有开车的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对她毕恭毕敬的，所以戴晓红找了个大款似乎是不成立的。

　　看着那辆疾驰而去的跑车，冷艳的思绪从那辆跑车身上拉了回来，一切似乎不像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戴晓红这个女人似乎很神秘。

　　不过此刻，她已没有心思去琢磨她的身份，因为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勾起了她埋藏在心底的回忆。

　　那年冷艳十六岁。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冷艳就开始讨厌阳光明媚百花齐开的春天。她听妈妈说，爸爸今天会从国外回来，她已经有大半年没看到自己的爸爸了。

　　冷启华的工作总是很忙，常年在国外，一年下来他们一家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个把月，不过在冷艳的印象中，父母是很恩爱的，至少在她十六岁以前都是很恩爱的。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她却固执地这么认为。

　　那天是星期六，她记得非常清楚，她为了早一点儿赶回家还特意跟学校请了假，原本周六是要上半天课的，所以还未到吃午饭的时间她就已经赶到家门口了。

　　“启华，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和艳儿，如果艳儿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当初我们说好的，等艳儿到了十八岁以后再谈这件事情，不是吗？”

　　“可是她现在怀孕了，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那么你就忍心伤害艳儿吗？”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总之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现在知道跟两年后知道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