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仍旧有些呜咽：“你陪她去是应该的，只是……”她紧咬着嘴唇，似乎难以启齿，深吸了口气，重新抬起头来，“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董一，如果你不爱我，那么请……请如实地告诉我，人必须要学会说不，请不要给我你那温柔的慈悲，那只会让我更痛，你知道吗？那会是一种一直漫延、无止境的痛。”
“何景我们不说这些好吗？周周她现在需要照顾。”
“董一，三年了，我们三个人纠缠了三年了。我累了，周周也累了，我们该有个了结了，我想这也是周周想要的。”何景的心里像揣着面急鼓，整个人处在极度紧张中，她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董一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说：“何景，现在周周她需要我的照顾，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董一，三年的时间还不够你考虑吗？你还需要多久？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即便是曾经！”
“那你觉得我有没有爱过你？”
“我不知道。”
“那你爱我吗？”
“爱！当然爱！”何景说得非常坚定。
“我对你，就如同你对我一样。”董一满眼柔情地看着何景，心里却纠结万分，他不停地问着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好好地爱周周，可是当另一个女人来投怀送抱的时候，我就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了。我到底怎么了？
盐水一滴一滴地滴进周周的血液里，那冰冷的盐水在她的血液里游走，冻结她全身。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既然如此，她唯有成全。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何景，她最好的朋友。
她想起那次跟何景一起坐火车的情景。她说，隔了层玻璃，外面的一切都是影绰，看不清。而此刻她亦明白了，人用泪眼看人时，那个人就一定是模糊的，模糊得不分明，模糊得让人害怕。
一个自己最信任的朋友。
一个自己最爱的人。
叫她情何以堪？
他们之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隐瞒着自己？他们已经在一起有三年之久了，那一刻她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醒过，最起码不用得知这么残忍的事实。
她开始明白董一为何一直拖拖拉拉地不愿给她一个答案，原来如此。
何景紧紧地靠在董一的怀里呢喃着：“董一，那么你会一直爱我吗？”
“嗯！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周周，不然我会良心不安，这些年她为我付出的太多。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弄成这样。”
可是他真的爱何景吗？他不知道。先应付着吧！董一这么想着。
“嗯！我会跟你一起照顾好周周，周周一定会好起来的。等她好起来以后我们就离开去北京，好吗？”何景挽着他的手幸福地说着。
董一微微地点了点头，而这一切都被周周看在眼里，她继续装作昏迷不醒，直到杨帆走了进来，她看到那张天使一样的面孔时，才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杨帆冲上前去激动地说：“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他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跟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
望着这张陌生的脸，像天使一样干净的脸，像精灵一样快乐纯洁的脸，她抬头，定在他眼前，不可控制地流泪。她突然发狠地箍着他，死死地箍着他，她好想好想告诉他，带着她逃跑吧！可是她却不能，因为董一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他一如既往温柔地说：“宝贝，你终于醒了。”
看着董一此刻的神情，周周彻底绝望了，这个男人到底是没爱过她。
她的手在颤抖，她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一脸茫然地说：“你是谁？”
她的话把董一吓了一跳，他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说：“周周，你不认识我了？”
周周看了看被董一握紧的手，心剧烈地疼痛：“董一，你真的要亲眼看到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吗？刚才你们说的那些话，如同一条条毒蛇般撕咬着我的心。”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她只能强忍着悲伤和泪水装出一副惊奇的样子问，“我应该要认识你吗？”
“我是董一，你最……”董一本来想说，你最爱的董一啊！可是他终究没说出口，他淡淡地说，“我是董一，你不记得了吗？”
周周不想再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泪水就忍不住掉下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我不记得了。”
“麻烦让一让，我们要给病人量体温，进行一些检查。”护士小姐将董一从周周身边请开。医生走过来看到周周，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但当他对周周做完检查以后，神情怪异地走了出去。
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全被杨帆看在眼里，他对周周说了些安慰的话便把董一和何景请了出去。
董一的表现让杨帆感到愤怒，他走到他面前，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作为一个男人，我为你感到耻辱。”
董一自嘲地一笑：“或许吧！但我无所谓你怎么看我。”
“你好自为之吧！还有现在她已经不记得你们了，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扰她，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会负担全部责任，并且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可是……”董一想说什么，却被杨帆打断，他咄咄逼人地说：“我想这次的事故也不全是我的责任吧！至于她为什么会缺魂似的走到大街上我想你也难辞其咎。如果你想让你的良心得到片刻安宁的话，那么请你走得远远的。”
董一的脸沉了下去，是的，他不可否认。他回头看了看在一旁等待的何景，说：“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周周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缓慢而沉重地说着。
“会的，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周周听到开门进来的声音，她知道一定是那个将她撞得半死的肇事司机，那个有着跟天使一样干净脸庞的人。她假装睡着把头别了过去，她有些恨他，既然都撞了，干吗不把她给撞死！死了倒也了事，省得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地难受。
杨帆走进房间，看了看睡着的周周帮她把被子盖了盖，戏谑地说：“丫头别装了，我知道你根本没睡着。”
见周周没反应，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你这个自认为聪明的家伙，难怪你只能写言情小说，而不是悬疑推理小说。”
周周心里被他说得有些不舒服，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怎么好像他什么都知道，再说她装睡跟她写小说有什么关系，她真想跳起来这样问他，可是却无奈现在全身绑着绷带，四肢五脏六腑都快要散架似的。
杨帆将手轻轻地伸到周周的脸上，她不由得一颤，这家伙该不会趁她这般鬼样子揩油吧！
他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滑，说：“有见过睡着的人还在流泪的吗？”
周周心里那个恨啊！有什么办法呢？她现在动弹不得嘛！难道她不知道要擦干眼泪吗？既然被拆穿了那就没什么好装的了，她轻轻地转过头，两眼睁得大大地瞪着他。
杨帆却一脸的灿烂，是的，周周被他这样的笑容融化了，他的笑容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你不由得和他拉近了距离。
“这就对了嘛！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吃。”她没好气地说着。
“你还真是没出息，不就被人劈腿了嘛！至于要死要活的吗？还跟孩子似的不吃饭，不吃拉倒。”说完他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天啊！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有病啊？那么赤裸裸地拆穿她，却又将她扔到一旁置之不理，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在心里不停地诅咒着这个男人，可一会儿就看到他回来了，她原以为他是回来道歉的，可谁知道他竟坐在一旁优雅地吃起东西来。
“哎！忙活了两天可真把我累坏了，你说你倒是好，死又不死、活又不活的样子，你说你不是害我吗？如果你当时就死掉了我顶多就赔点钱，现在倒好，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还得天天在医院守着你，你说你怎么那么祸害呢？”
周周差点被这个男人的话气得吐血身亡，世上竟有这样的人？真是要命！不过他吃东西的样子还真让人很有食欲，她吞了吞口水望着他，而他却视若无睹地继续自己吃着，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好意思地说：“喂！
我饿了！”
他似乎没听见似的吃得更加津津有味。周周又说了一遍：“喂！我饿了！”她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杨帆这才抬起头看着她：“刚才我问你，你自己说不吃的。”
“可是我现在饿了。”
“那等我吃完再说吧！”
“喂！”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是你把我撞成这个样子的耶！如果不是你，我会躺在这里？我会连吃东西都吃不到？”
杨帆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是我没准备你的那份，等我吃好了再去帮你买吧！现在你就看着我吃吧！一会儿食欲会更强的。”
“你就不怕噎死吗？那么一大堆自己吃，把自己当猪啊！撑死你个没良心的。”周周小声地骂着，可是还是被他给听见了，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快餐盒走到她面前没好气地说：“别说我没给你吃，虐待你啊！”
盒子里装的是香喷喷的鱼肉粥，杨帆把病床摇了起来，拿出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周周心里有气，便大口大口地吃着，心想你个小气鬼，死王八蛋，我就偏要多吃点，心疼死你。而一切正中杨帆下怀，他嘴角勾起一丝漂亮的弧度，只是那笑容稍纵即逝。
不一会儿周周就把一盒粥全都喝光了，得意地看着杨帆，一副你撞了我就得伺候我的样子，说：“现在我要休息！”
杨帆看了她一眼，嘀咕着说：“刚吃完就休息，你不怕变猪啊你！先就这样躺会儿吧！我还没吃饱呢！”
他转身的一瞬间忍不住笑了，这个女孩似乎单纯得厉害，有时候甚至有些傻乎乎的，不过傻得倒也蛮可爱。
每天杨帆都会把周周气得半死不活，可是越是这样，她似乎就越是要跟他作对。杨帆说往西，周周就偏往东，活活一对斗气冤家。
周周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爱跟人叫板！你要跟她来几句煽情的话她就受不了了，可是你要跟她叫板啊，她绝对跟你斗争到底。
每天跟杨帆这么斗来斗去的，她倒也少了很多时间去难过和想董一。
对，董一，他再也没来看过她。不见也罢，见了更疼，自己三年里深爱着的人竟根本不爱自己，她不知道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
医生把杨帆叫了出去，笑呵呵地问：“病人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帆笑笑：“激将法！”
“激将法？”医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对，就是激将法。”
过了一会儿医生笑开了说：“原来激将法还可以这么用！呵呵！不过看得出你是个很细心的男人，对女朋友也不错。”
“她不……”
杨帆话还没说完，医生就打断了他，他拍了拍杨帆的肩说：“病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这期间就辛苦你了。我先预祝你们幸福！挺般配的一对。”
杨帆还想解释什么，医生已经走了出去，不过他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挺般配的一对。”心里突然有些欢喜，这样的感觉似乎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记得还是读书的时候，暗恋一个同班女生的时候才有过这样悸动的感觉，那时候还爱得很单纯，后来……后来杨帆不想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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