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的歌唱与咏叹
——读霍林楠的爱情诗集《初恋记忆》
吴义勤
最初认识霍林楠是在鲁迅文学院，每一期作家班我一般都去讲一次课，因此，对课堂中的他自然有一些印象。由于鲁迅文学院坐落在中国现代文学馆的院子里，当霍林楠和他的同学们一群群在文学馆的院子里晃荡时，我也常能碰到。然而，对他最深刻的印象还是在酒桌上。虽然霍林楠自称是我的学生，但那只是一种抽象意义上的客气说法，他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学生。因为鲁院的导师制很有意思，导师选学生完全靠抓阄，他没有被抓到我的名下，因而自然就不能算我的学生。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与他的交往。当我的作家班学生与我在文学馆餐厅聚会时，他算是特邀嘉宾之一。他热情似火的性格在酒喝到一定程度时会暴露无遗，不仅豪气冲天，而且喜欢放声歌唱，一曲曲信天游唱得痛快淋漓，把大家的情绪全调动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他开唱之后就停不下来，会不断地被要求再唱一首。他不仅仅唱民歌，京剧也能来一嗓子。他长得很粗放，歌却唱得千回百转，让我见到了一个具有泥土味道的抒情诗人多情、细腻、敏感的内心。
事实上，他确实就是一个来自陕北的真正的抒情诗人。我在微信里经常看到他的情诗，那么直接、那么炽热、那么干脆。他给我打电话时，我跟他开玩笑说，没想到你的情感生活这么丰富，仿佛整天都生活在爱情中，整天都在歌唱爱情。他说，我真的是在歌唱爱情，我的诗歌集《初恋记忆》马上就要出版了，你无论如何要给我写个序。我感觉自己是主动跳到他热情的火坑里去了。
翻开《初恋记忆》，扑面而来的是直接痛快、情感炽热的倾诉与呐喊，是火辣辣的野性和纯朴的泥土的气息。主人公不加掩饰的自我真实着实令人感动。如书名所标示的一样，爱情是诗人反复咏叹的主题，在这个主题下，诗歌又分为两种类型。
一是表达对爱情的赞美与呼唤，对心上人无限的深情。这里，有爱的独白：“激情就像大海的浪花∕冲动带给我许多不必要的麻搭∕就算别人背后指点笑话∕也顾不了这许多其他∕心中总是对你牵挂∕由此是黄昏晚霞∕一个人躺在客厅沙发∕独自喃喃和你说话∕心上的人儿你快回头吧∕则是倒插门我也非你不嫁”“十月里结冰二月里消∕三月里鸭子水上漂∕四月里情妹妹满沟沟跑∕二不愣后生把手招∕十七八岁妹最俏∕红鞋鞋配个蓝袄袄∕一对对毛眼眼把人瞧∕弄得哥哥心火烧∕彩礼究竟得多少∕舍命也要把你要∕你怎不敢心太高∕妹妹呀离开你哥哥我可活不了”有情意绵绵的安慰与承诺：“心上人儿请你再忍耐几天∕很快我就要回到你的身边∕挽起裤腿脱成赤脚片∕行走在绵软的沙滩里∕重温过去的甜蜜∕留下新的足迹”有忘情的、火辣辣的宣言与表白：“认识你不在大街上∕而是乡下的小土炕∕我回故里到村庄∕你闹秧歌走四方∕第一眼就让我不能忘∕谁家这个俏姑娘∕白个生生脸脸毛个楚楚眼∕端个正正身材好模样∕走路好似风摆浪∕笑起来甜得让人爽∕叫到门外石板巷∕表达一翻没商量∕爱的已经很疯狂∕心思全在君身上∕低声言语别慌张∕山背后日子还很长∕再过几天又何妨∕红火闹完跟你逛∕性情高涨嗓子亮∕哼罢小曲唱秦腔∕荞面坨坨羊腥汤∕死死活活相跟上”“一轮新月升天外∕手牵相好离人海∕跋山涉水到庙台∕亲着搂着说起来∕情切切唤妹妹∕十九年才遇这一回∕玫瑰花儿表心怀∕钻石戒指给你戴∕不怕山高路又远∕狼吃了我也不后悔∕意绵绵叫哥哥∕陪你就陪到黎明∕都说妹妹一朵花∕哥哥摘了又能怎∕自古美女配才子∕从此伴君走天涯∕嘻嘻笑声随风刮∕面对面来还想她∕月儿渐渐西落下∕知心的话儿还在拉∕情人节里陪情人∕莫管他人说闲话”还有对风情万种的女性形象火辣大胆的描写与刻画：“高挑个扎着小辫∕瓜子脸白里透红∕牙齿咬着嘴唇∕低头弄着衣扣∕走路风摆杨柳∕表情极其的温柔”“终于看到你赤脚片提着鞋∕心跳加速喘着气∕你要怎样就快点∕只能陪你这时间∕一把抱起转圏圏∕吻死你个坏东西∕出来之后不由你∕谁让咱俩这关系∕月亮退到山那边∕公鸡打鸣声声啼∕你有情来我有意∕明天黑夜再继续”。
二是对不可捉摸的命运的感叹以及对励志、思念、伤感、怨恨等复杂情感的抒发。诗人的初恋记忆，既有对美好热烈爱情的歌唱，又有着失恋后痛苦以及感伤的宣泄，更有着对命运的深切感悟。“望着窗外一片凄凉∕我不由得凝视远方∕那个纯真善良的姑娘∕不知现在过得怎样∕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倒下∕请你不必为我悲伤∕要学会自理学会坚强∕更要追求你未来的理想∕这世界少了我又将怎样∕只要明天有升起的太阳∕原谅我曾经的荒唐∕还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毕竟我们曾经要死要活爱了一场∕欢乐肯定多于忧伤∕则是离开那又何妨∕因为我浪漫地落在人类这棵不死大树枝头为爱歌唱”——这是爱的感悟与情感的升华；“思念整整一宿∕爱你没有理由∕谁让你长得如此楚楚∕还有那迷人的酒窝”——这是思念的倾诉与升华；“人生原本就像春梦一场∕然而酸甜苦辣你还都得要尝∕亲爱的姑娘∕请你忘掉从前的忧伤∕梳理好思绪带好嫁妆∕随时准备和我一起去远方”——这是应对命运挑战的宣言；“月光下我踱着方步∕远山近水早已模糊∕天地间突然出现一个笑脸∕那可是厚妹妹的招牌动作∕尽管她时隐时现有点顽皮∕还不时来点小动作∕那可是她生性活泼∕对于她谁都说不清楚∕无论是父母还是猫咪狗友∕这样的女子谁敢上手∕完全是她本人自作自受∕我倒是愿意排在最后∕甘心替她分愁解忧”——这是对于心上人爱恨交织复杂情感的坦露。
艺术上，霍林楠的诗歌大多采用传统陕北民歌信天游的形式，直白的口语融入民歌的曲调，一唱三叹，既有较强的音乐性，又有强烈的艺术韵味和艺术感染力，如：“一勾新月挂在天上∕小河流水仿佛在唱∕手抓柳丝心里猜想∕这会不来是家里不让∕风儿刮过岸边石响∕惊起的蝙蝠空中乱扬∕火一般的热情渐渐变凉∕这家伙大概又在说谎∕绵软小手蒙住眼眶∕嘻嘻笑声耳后飘荡∕给个惊喜让你若狂∕突然袭击换个花样∕一块乌云遮住月亮∕搂腰搭背靠在树上∕你亲我吻吱呀响亮∕就地取材摆开战场∕真心相爱至高无上∕卖了良心天理不让∕缠缠绵绵没得商量∕从此有了依靠肩膀”这里有景有情，有抒情有白描，有心理有细节，情景交融，情绪跌宕起伏，极具陕北民歌的神韵。同时，他的诗还善于运用比兴手法，借自然景物的描写来烘托心情，比如：“鸟儿站杆杆∕鸣叫悲切切∕细声又细语∕不知心向谁”“秀延河还在流淌∕你却不知去向∕岸边的沙滩上∕仍然留着脚印两行”，前一首借小鸟的鸣叫来衬托自己失恋的心情，后一首借“秀延河”以及沙滩上的“脚印”来表达物是人非的感慨，两首都与生活很贴近。
其实霍林楠在文学创作上是主攻长篇小说，由于时间关系，我还没有来得及阅读。不过从百度一调，他的长篇小说《米脂的婆姨绥徳汉》和《泪蛋蛋落在沙蒿蒿林》等倒是非常畅销，就从这一点来讲，他创作的小说应该也很优秀。当然，霍林楠的诗会瞬间以炽烈的文字、狂野直白的表达方式以及一唱三叹的旋律打动人，但仅此对于诗歌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诗歌还应有蕴藉、含蓄之美，还应有值得长久思索、回味的意象与思想。从诗歌艺术角度而言，这也许正是霍林楠今后可改进的地方。
是为序。
吴义勤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西安市委常委、副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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