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厚着脸皮挨上去找他帮忙，帮我校对下打印的稿子，写写请柬什么的，他都不会拒绝，我也总算能在忙里偷个闲，喘一口气。

　　真正参与进去才知道，组织筹划一次文艺演出是多么的耗时耗力，我只是一个打酱油的小兵，每天也要准点去学生会参加会议，汇报每天的进度，接触过才明白，真正的文艺汇演，压根不是小打小闹的迎新会比的上的。

　　文艺汇演上的那些歌曲和舞蹈，每一个都能单独拿出去参加比赛，几次彩排都让我看的咋舌，据说演出当天会有市领导莅临，电视台还会来录制节目，所以学生会的每个人都如临大敌。

　　在筹备组有条不紊的安排下，演出顺利的在六月一日拉开序幕，学校的多功能礼堂被挤的水泄不通，因为已经看过很多次彩排，我没有去凑热闹，退出人群往操场去。

　　操场很空旷，中间有一块用隔离绳围住的草皮，昭年学长带着校外的一些工作人员正在准备燃放烟花，看样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见到我，昭年笑着招招手，“小羽，怎么出来了？”

　　“礼堂太挤了，根本进不去。”

　　我站在昭年身边，打量着地上铺满的巨大烟花，心里一阵阵发毛，“学长，这些都是一会要放的吗？”

　　“是啊，怎么了？”

　　我又斜了一眼，说：“学长，还是去那边坐坐吧，在这么大堆火药旁边，没有安全感。”

　　昭年看向我指的方向，那是操场外的一圈长椅，四周有很多梧桐树，新长的嫩叶不多，晚风吹拂沙沙作响。

　　“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再过一个多小时演出就结束了，一会大家都涌出来看烟火，我再过来就来不及了。”

　　我点头，跟昭年挥别后，一个人往长椅走去。

　　初夏的夜，娴静如水，寂静的夜色里，昭年学长他们隔的很远，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只偶尔能听到从礼堂传出的歌舞声。

　　我抬头看着天幕上明亮的满月，想到最近几次校庆开会见到季韫，总是行色匆匆的样子，会议室外总是有玫玫等着，看到我玫玫也只是淡淡的打个招呼，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我和她的关系，从来没有来找过我，我拉不下脸主动示好，所以我们俩的关系还处于僵持阶段。

　　想起琪琪说萧叶玫和季韫交往的非常高调，已经引起许多女生的不满，“她已经成为了全校女生的公敌。”

　　琪琪说这话的时候夸张的一挥手，“还好她没看上我的夏天，不然我可要哭死了，我怎么可能争的过她。”

　　我笑笑，琪琪要是知道了我也在暗恋着季韫学长，不知道会不会为我掬一把同情的泪。

　　有很多学生在往操场走，看样子演出结束了，我起身往梧桐树下走，怕一会仰头看烟花的时候，被灰烬迷了眼睛。

　　操场已经被封闭起来，学生都只能站在护栏外，人潮越来越多，我也一步步退后，慢慢走到了操场旁的主席台下方。

　　这时凌烨和紫君分别发消息来，问我在哪里，我借着月色看了下，向他们报出方位。

　　第一个烟火升上天空，声响震的周围的女生纷纷尖叫，我仰头，金色的牡丹花在头顶绽放，闪烁的光芒映照亮了夜空，转瞬消失不见。

　　第二、第三个烟花盛开，璀璨绚丽，人群中不时发出惊叹；烟花连续不断的绽放夜幕，姹紫嫣红映亮了所有人的面容。

　　紫君和凌烨很快就找到了我，挥着手挤过来，我笑着看向他们，回头间见到了主席台上站着的两个人。

　　主席台上也站了很多学生，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季韫，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拥着身前穿深红色短外套、黑色短裙的萧叶玫，两人说笑着仰头看烟花，幸福洋溢。

　　紫君和凌烨也看到了，我周围的很多学生都看到了他们，开始指指点点。

　　“小羽，看别人干什么？看烟花。”

　　紫君一把抱住我手臂，示意我回头。

　　凌烨向我微微一笑，用手指指天空。

　　我点头，正待抬头看烟花，就见萧叶玫突然伸出手，一把勾住季韫的脖子，踮起脚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双唇胶着，不肯放开。

　　我紧咬着下唇，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俩，虽然他们很快分开了，可是那一吻就好像一枚滚烫的烙铁烫伤了我的心。

　　以前总觉得，不管季韫如何说，我喜欢他，是我的事，跟他没有关系，我只默默喜欢着我心底的那个季韫，可是此刻，见到那拥吻的两人，我的心顿时冰凉。

　　察觉到我的异样，紫君和凌烨回头看我，见到了台上亲吻的两人，周围的学生也都见到了这一幕，一时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学生将原本拍着烟花的手机对准了他们。

　　眼很酸，渐渐的眼前两人都开始模糊起来，胸口就像有把生了锈的锯子在来回撕裂我的心，我使劲睁大双眼，抬头看向夜幕中绽放的绚丽，两眼酸胀不已。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覆上我的双眼，捂住了我溢满泪水的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小羽，别看了。”

　　凌烨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捂着我的眼，顺势将我带进他的怀抱，淡淡西柚味充斥鼻翼，是让人安心的味道，我抓住他的身前的衬衣无声的流着泪。

　　烟花在此刻结束，我被凌烨拥着，只听到耳边人群四散的声音，台上那一对拥抱的人应该也离开了，黑暗的夜色中浓烈的硫磺味刺鼻呛人。

　　凌烨环着我的肩，轻轻抱住了我的头，“小羽，都结束了，回去吧。”

　　我站直身没有动，过了很久，操场的护栏打开，一个箭步冲上去，跑进操场。

　　“小羽，你干嘛？”

　　紫君想拉住我，被我甩开了，凌烨跟在我身后一起上了跑道，我没有管他，只沿着跑道拼命的跑，心里很苦涩，总感觉不这么跑下去，心里的痛就无法消散。

　　昭年和紫君帮着将操场清理干净，出了操场，在场边的看台上坐下，月色银白如水，安静祥和。

　　跑了两圈我就慢了下来，心痛已渐渐麻木，呼吸不顺，冷冽的空气刺的鼻腔阵阵抽痛，我大口大口的吸气， 想让肺部的不适减轻，身体越来越重，但我还是不停歇的跑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时近凌晨，欢腾了一天的校园终于沉寂下来，空旷的操场只有我和凌烨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沿着跑道缓缓向前，我已经达到了极限，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却仍拖着疲惫的身躯不愿意停下，凌烨跟在我身边，一路小心的护着。

　　四圈下来我再也跑不动了，一下子跪倒在跑道上，凌烨蹲在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大口的喘着气，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抬头看了眼凌烨，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学长，我是不是太傻了？”

　　凌烨顿了顿说：“这有什么傻的，我只是没想到，你已经陷的那么深了。”

　　“学长，那些在电视和小说上的恋爱，明明都是很开心、幸福的，可是为什么我的恋情却是这么沉重又让人讨厌？我不喜欢自己这样。”

　　凌烨不说话，从口袋中拿出纸巾给我擦泪擦鼻涕。

　　我把自己整理干净，却累的不想动，蹲在地上看着我和凌烨的影子不说话。

　　“小羽，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

　　凌烨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是一首日文歌，清越的嗓音配着舒缓的曲调，淡淡的忧伤。

　　我将脸埋在膝盖上，听着凌烨的歌声默默流泪。

　　一曲唱完，我抽噎着说：“真好听。”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名字叫《Life is》。”

　　“我不知道你还会日语。”

　　“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凌烨拍拍手站起来，“别哭了，我送你回宿舍。”

　　我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又尖叫着蹲下去，将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腿麻了。”我苦着脸看向凌烨。

　　凌烨也蹲下来，背对着我，“我背你。”

　　一瞬间，我的血全部涌上头顶，脸烫的可以煎鸡蛋了，连忙摆手，“不用了学长，我自己走好了。”

　　“宿舍快关门了吧，”凌烨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无奈的趴上了凌烨的背。

　　“学长，谢谢你。”

　　凌烨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我们出了操场，紫君和昭年迎了过来，“小羽怎么了？”

　　“脚麻了。”凌烨微微侧身，我在他身后向紫君和昭年微笑。

　　紫君上前拍拍凌烨，“麻烦你背她回宿舍吧。”

　　凌烨微一点头，背着我离开了。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肩膀很宽很厚实，让人有种想依赖的感觉，我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听到他平稳的心跳。

　　其实因为校庆的关系，宿舍今天不关门，所以无论我什么时候回去都不会被关在门外。

　　但我还是为了凌烨的关心感动不已，我埋首在他背上，感受他温热的体温，第一次为季韫之外的人怦然心动。

　　“学长，有你在真好。”

　　第二天校内的BBS上，果然上传了很多季韫和萧叶玫拥吻的照片，有惊叹的、有暗讽两人太过高调的，也有人感叹一向沉稳儒雅的学生会长居然会公然与人拥吻。

　　我轻叹声，合上电脑，将季韫送我的那只小兔子胸针和我准备送他的钢笔一起锁进了抽屉。

　　琪琪说：“其实季韫有什么好的呀，还那么多女生喜欢。”

　　我笑笑，“那夏天有什么好？你还不是喜欢的很。”

　　“哎，这不一样，夏天还没有女朋友。”

　　我惆怅的看向窗外，宿舍外的梧桐绿叶茂盛，让我想到办公室的窗外，也是这般的风景。

　　只是心境不同了，原本万分期待在那个窗边见到季韫，如今回忆起来却只有苦涩。

　　生活还要继续，我又恢复到了之前简单的生活，上课、晚自习、社团活动，让自己没有一刻停歇，这样就不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