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医学院的学制是六年，所以今年面临毕业实习的只有昭年学长一个人，之前他自己联系了本市的一家公司实习，因为成绩优秀，那家公司决定与他签约，一毕业就去那里上班，我们还一起吃了顿饭给他庆祝。

　　见到我和凌烨一起出现在他面前，昭年学长还自嘲的笑笑，对独自一人的紫君说：“你看，他们都成双成对，就我们俩是孤家寡人了，要不我们也凑一对算了。”

　　紫君白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宋昭年，你不适合说笑话，好冷。”

　　昭年学长讪讪的笑了，看着紫君的眼却饱含深意，我和凌烨学长对望一眼，看出了一丝丝苗头，原来昭年学长喜欢紫君，后知后觉的紫君自己也没感觉到吧。

　　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一个暑假我跟紫君痛了无数次电话，却始终犹豫着不敢说出这件事。

　　大三一开学，学生会组织举行一个K歌比赛，居然跟时下流行的选秀节目一样，搞了海选，据说大奖是奖金八千块。

　　学校如此的大手笔，再加上有奖金的吸引，报名的学生很多，更有不少大一新生跃跃欲试。

　　我正式加入了学生会，负责后勤和日常事务，填充了昭年学长的空缺，我能当选，除了我自身的努力外，琪琪和二云的功劳最大，她们帮我起草演讲稿，奔前跑后的为我拉票，感动的我差点落泪，最后她们敲诈了我一顿海鲜自助餐才算满意。

　　所以这次的K歌比赛筹备，我也参与其中，一共三个海选点，我和紫君负责一个。坐了两天，我和紫君已经非常无力了。

　　“紫君，我觉得跟他们一比，我也有希望赢大奖。”选完最后一组，我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叹了口气。

　　“嗯，我知道，所以我也帮你报名了，连海选都免了。”紫君淡定了看了我一眼，将一张表格递到我手中。

　　“什么！”我惊叫着跳起来，看到那张已经填满的表格上，赫然填着我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

　　“昨天结束的时候，我实在是受不了耳朵的荼毒，把你填上去了。”紫君掏掏自己的耳朵，“我觉得你唱的简直就是天籁。”

　　“紫君，”我不好意思的瞟她一眼，转念一想，不对，她未经我的同意就给我报了名，这账可怎么算。

　　可这人早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无奈我只能参加这次的K歌大赛，琪琪和二云知道我参加后，兴奋的大叫，并且找来了系里的很多同学做我的后援团。

　　因为通过海选的学生有五十多个，所以要参加两轮比赛，最后决赛的时候要进行全校演出。

　　参加复赛的学生完全不似我想象的那么弱，我真怀疑那些唱功不好的人都跑来我和紫君负责的海选点了，为什么季韫、凌烨他们选出的人都那么出色。

　　我渐渐的有些怯场，横竖都挑不出觉得满意的歌，最后靠着一首《那年的情书》勉强过关，进入决赛。

　　我是我们系硕果仅存的人，琪琪和二云都高兴的不得了，系里面支持我的人就更多了，搞的声势浩大，连系主任都惊动了，找我谈了一次话，大意是叫我好好努力，要为我们系加油。

　　我的压力巨大，只求决赛的时候不会有失误，于是挑了一首我最拿手的《夏天的风》。

　　季韫和凌烨、紫君都给我打过气，但是本着公平原则，他们都不会进行决赛歌曲的评奖，无事一身轻的紫君，几乎天天拉着我唱K，还给我找来很多华丽的礼服，让我决赛穿。

　　可是我却没什么兴趣，就想着决赛早点结束让我早点解脱。

　　决赛那天，礼堂里人山人海，大家都放弃了晚饭早早的跑去礼堂占位子，副校长陪着校董一起坐在第一排，各系的老师、学生会的成员都坐在前排，甚至昭年学长都特地请假过来，我能见到季韫和萧叶玫坐在一起，亲昵的说着悄悄话，我咽了口口水，突然紧张起来，万一我唱的不好怎么办，我不想在季韫面前出丑。

　　“小羽，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准备，”负责音响的江伟学长使劲拍了我一把，我吐吐舌头，从舞台边溜走。

　　放眼望去，后台的五颜六色晃花了人的眼，嘻哈风、成熟风、性感风、甜美风应有尽有，我整整身上米色的雪纺裙，叹了口气，这是紫君和二云帮我挑的，原本看着很繁复，可现在夹杂在这些华丽的风格中，只觉得不伦不类。

　　我排在第十二个出场，前奏响起的时候，我能听到人群中有小小的骚动，我紧张的不敢看台下，不敢看季韫和凌烨的表情，四平八稳的唱完整首歌，我面部肌肉都已经僵硬了，面无表情的从台上下来，我避开众人逃到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伤心，很想大哭一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看到季韫和萧叶玫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无法平静。

　　明明都答应了做他的妹妹，明明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可我就是无法同时面对他们两个，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痛哭一场后，心里舒服的很多，我才心平气和的出现在礼堂，我没有得任何奖项，这是意料中的事，可紫君和昭年学长还是为我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会。

　　还是在学校外那间KTV的包间，只不过这次萧叶玫没有来，我心里稍微轻松了些，依偎着紫君不停的喝着酒，却始终不敢看凌烨的表情，他和季韫坐在一起，一杯杯喝着酒却不唱歌。

　　几杯下肚，我的神智就模糊起来，胡乱的唱着歌，不管在不在调上，唱的紫君连连摇头，最后实在唱不动了，便歪在沙发上假寐。

　　大概十点的时候，紫君来叫我回宿舍，我迷迷糊糊答应，却手脚发软瘫倒在沙发上动不了身，半醉半醒中，我看到凌烨走了出去，不由撇了撇嘴，扶着紫君的手挣扎着要起来。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扶了起来，我依稀听到季韫温柔的声音说：“我背她回去。”

　　我要推却无奈浑身使不上劲，紫君又说了一句什么，他便作势要来拉我。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一把推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学长，不用背我，我自己会走。”

　　紫君叉着腰站在一边，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到她的表情，“小羽，你倒是自己走走看。”

　　KTV里的灯暗的很，我好不容易才认清门在哪儿，一步步往门口走，才走两步就差点倒下，被紫君一把扶住。

　　她在暗处狠狠的捏了我一把：“有人送还不好，非要自己走。”

　　我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紫君姐，你真要他背我？”

　　没等她回答，我有可怜兮兮的说：“紫君，我和季韫的事你不是都清楚吗？他背我的话，我怕会哭出来。”

　　紫君打了下我的头，“胡说什么呢？快回去睡觉了。”

　　说罢她不管三七二十，把我往季韫怀里一推，“我交给你了，再见。”

　　我大窘，低着头缩在季韫怀里，只好嗫嚅着说了句：“学长，麻烦你了。”

　　他没有说话，背着我出了KTV，夜晚的凉风吹来，将我的酒气吹散许多，神智也恢复了大半，我这才意识到，背我的人不像是季韫，那熟悉的柚子味道，分明是凌烨。

　　“学，学长，怎么是你？”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之前明明看到他走出去的，怎么现在变成他背我了。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是季韫？”

　　凌烨背着我走过街道两边热闹的店铺，夜晚的喧闹才刚刚开始。

　　我被他说中心事，心里有些恼怒，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能趴在他背上，什么都不说。

　　“学长，我心里很难过。”

　　他点头，低低“嗯”了一声，又继续向前走。

　　夜风轻拂，夏末的暑气尽散，风吹着还有些凉意，我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小羽，你冷吗？”

　　我点头，又摇摇头，眼眶一酸，将脸埋在他背上默默流泪。

　　“小羽，别哭了，我后背的衣服都湿了。”

　　凌烨的声音通过胸腔的共鸣传来，遥远又清晰，我的心更酸了，抽泣着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看着他面前的路。

　　“我真的很喜欢季韫学长。”

　　他身形一顿，继续往前走。

　　“对不起学长，我知道不该让你陪我一起撒谎，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看到玫玫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想让他们知道，没有季韫我一样能过的很好，没有了季韫，还会有别的人喜欢我。”

　　我吸吸鼻子，更紧的抱住他脖子，“学长，你骂我吧，我心眼那么坏，把你也拉下了水，害的你被别人误会，对不起。”

　　我的泪瞬间决堤，趴在他肩头静静哭泣，他的风衣很快便湿了一大片。

　　哭了那么久，凌烨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背着我步伐平稳的往前走，我哭的累了睡意袭来，睡前还叮嘱凌烨，让他把风衣给我去干洗的，后面的事就完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学生会办公室的休息床上，天光大亮，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一下子坐起来，太阳穴突突的跳。

　　放在脚边的背包里，手机在不停震动。

　　我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摸到手机，是琪琪的电话，再看到时间我惊呼一声，居然已经十一点了，上午的课都完蛋了。

　　电话接通，琪琪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大小姐，你去了哪里？一晚上都没回来？今天的课也不来上。”

　　“我，”刚说了一个字，我就发现嗓子嘶哑肿痛，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哭太久的缘故，我哑着嗓子对琪琪说：“你在宿舍吗？我马上就回来，等我。”

　　没等琪琪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头依然胀痛，我挖找出镜子一照，差点吓晕过去，充满血丝的红肿的双眼，虚浮的面孔，面色惨白如纸，头发乱糟糟的毫无形象，这还是我吗？

　　飞速的整理了下，我找出背包里的棒球帽戴上，压低帽檐锁门出了办公室。

　　对昨天的印象很模糊，但是我能记得是凌烨将我背了回来，大概时间太晚女生宿舍关门了，他就把我放在了办公室。

　　我努努嘴，真是没人性，把我一个人扔在冷冰冰的学生会办公室，他的性格真是不讨喜，怪不得我昨天在他背上哭了那么久，他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暗自腹诽，匆匆回了寝室，琪琪正在上网，见到我恨恨的责备我：“你一晚上去哪里了，电话都不接。”

　　我扔下背包就去洗漱，含着一口牙膏含糊的说：“昨天喝多了，跟紫君住了一晚上。”

　　琪琪神情暧昧的打量着我：“是紫君还是凌烨啊，看你们俩老是出双入对的，难道你们已经共度春宵了。”

　　我恨不得将手里的漱口杯扔过去，“你想哪里去了，我跟他只是普通的朋友。”

　　“切，我才不信，”琪琪合上电脑，突然一拍手，走到卫生间门口对我说：“差点忘记了，夏天想见你。”

　　我正在洗脸，听到这话一头雾水，“你的梦中情人夏天同学要见我？”

　　琪琪摇头，“他难得会约女生见面的，你看你多有面子啊。”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琪琪白了我一眼，又回到了桌边。

　　我跟着走过去，“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她连连摇头，“我才不去，他又不是找我，还是别去碍眼了。”

　　我吐了吐舌头，看不出她有没有生气，匆匆洗漱完毕，问清了地点，连眼镜都没戴就跑了出去。

　　夏末的中午暑气依旧，我出了一头的汗，站在篮球场边傻了眼，放眼望去五六片球场上都是人，我眯着两百度近视加散光的眼，怎么都找不到夏天在哪儿。

　　中间的一片球场围观的人最多，我慢慢走过去，虽然看不清是谁在打篮球，但是从场边观看的女生尖叫声判断，应该会是夏天的所在了。

　　还没走到那球场，边上抛来的一个篮球挡住了我，转头一看，原来夏天在这里，那么前面那个球场上的谁，能引得众女生连连喝彩？

　　夏天站在我面前，我却看向前面球场，他便走过来挡在我面前，他身上的气息很清爽，虽然有汗味可闻着并不讨厌。

　　我终于看向他：“找我有事吗？”

　　他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像给牙膏做广告似的。

　　“你昨天唱的歌很好听。”

　　“什么？”

　　“我说，你昨天唱的那首《夏天的风》很好听。”

　　我一头雾水，“就这事？”

　　“当然不是，”他笑意更深，眼角有细细的笑纹，“我是想向你表白。”

　　“表白？”我惊道，“表什么白？”

　　夏天接着说：“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场地上的很多人都停下来，他的一帮同学就聚在离我们不远处，听到他的话，都叫嚷着起哄，引的更多人过来围观，很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傻愣在当场，完全没想到他会因为一首歌向我表白，有些莫名其妙，“你喜欢我？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啊？”

　　夏天还真的伸出手指数了数，“两次，一次是迎新会你来后台找孟琪琪，还有是上次吃饭，你卡到鱼刺。”

　　“你别耍我了，”我气的头上都快冒烟了，“同学，就这么两次非正常见面你就喜欢上我了？你这是什么心理啊？再说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很多人跟你不止见过两次，你去跟她们交往吧。”

　　“可她们都不是你。”

　　我正转身要走，被他的话定在当场，想到我对季韫的感情，也是从第一次相遇就喜欢上他，默默的暗恋不求回报，却傻乎乎的不敢表白。

　　“可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有自信你会喜欢上我，再说，你昨天都唱那首歌向我示好了。”

　　我一愣，《夏天的风》而已，这算哪门子的示好！

　　抬头看夏天，他正一脸期盼的望着我，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季韫的感受，我对于他来说，就像此刻的夏天，殷切期待却小心翼翼，让人不忍伤害。

　　四周变的很安静，似乎大家都在等我的回答，我摇摇头正要拒绝，一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震腾的热气夹杂着一丝西柚的味道将我包围，是凌烨。

　　我抬头看向他的侧脸，下巴凌厉的弧度还留着运动过后的汗水。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勾了勾唇角，笑着对夏天说：“真是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周围立刻传来一片抽气声，人群也变的热闹起来，我和凌烨在学校虽然是大家都默认的一对，但是这么公开在众人面前还是第一次。

　　夏天瞪着凌烨，又瞪向我，“小羽，你确定喜欢这个冷冰冰的人？”

　　“呃，其实……”我犹豫着该不该反驳夏天的话，近视的眼瞥见球场边季韫和萧叶玫正挽着手走过来，玫玫在跟他说话，而他正看着我，我的心倏地一痛，不假思索的说：“我喜欢他，而且凌烨学长一点也不冷冰冰。”

　　人群哗然，大概是第一次听到女生这么振振有辞的告白，又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有女生为凌烨辩护，简直是出乎所有人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