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脸变得通红。我和珲相互对视，他并没有放开我。似乎气氛变得异常了，我避开珲的视线，低下了头。但是他用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再次我的视线里全是他。他打量着我的脸，然后慢慢说：
“你想把我送走吗？”
有时我分不清他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话。他就算知道我的答案但还是会问我。但这次我选择让着他。
“不。”
珲听到了想要的回答，便噗地笑了起来。但是我没有笑，因为我想起了以前就算是玩笑，内心也焦躁不安的时候。我很珍惜现在的时光。因为这微笑也是简单幸福的瞬间。
珲浅吻下我的额头，让我平躺在床上，然后站起来。他在端正衣冠的时候，我站起来，然后递给他在地上的纱帽。他边系好纱帽的绳子，像经过一样朝我说：
“他是个小男子汉吧。”
“嗯？”
“说我们的孩子呢。”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珲看着我，心酸地笑了。
“定远君从济州回来的那天，我让他进宫，问他我们死去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怎么了？”
原来珲从定远君那听到了一点关于佲儿的消息，这让我变得不知所措，话说得含混不清。珲看到我惶恐的样子，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关于孩子的话题。他的脸上带着抱歉的神情，然后短促地呼出一口气。我尽力向他露出微笑。他看着我，说道：
“那个孩子如果活着，我会把他立为世子。”
一下子听到这句话，我吃惊地抬头看着他。他虽然在位，但是还无法正式把孩子封为世子。但是，所有的朝鲜时代的人们都知道世子是谁，他便是唯一的男孩世孙李智。可珲又说了如果我们的孩子活着就封他为世子。
莫非定远君知道珲内心的想法？所以才不让人告诉珲关于佲儿的事情？那么定远君说的“时候”正好是在世子册封之后，也就是李智成为世子之后。
“真心的吗？”
我不相信他说的话，便接着问他。他屏息，对我一字一句地说：
“是真话。”
我一时语塞，有点发蒙，盯着他的双眼。
佲儿还活着。如果把他活着的事实告诉了珲……但是对于珲来说，佲儿早已是死了的孩子，在出生那天就夭折的孩子。但是，他是不是为了安慰失去孩子的我，才说要立孩子为世子？就算不是玩笑，但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啊。
“就这样吧，我要回宫里了。’
“嗯？你说什么？”
是因为听了吃惊的消息，我没听到他说的话。珲用自己的手背轻轻抚摸我的额头，笑道：
“我想说话，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啊，对不起。”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是我还是有点不情愿。至少不是珲期待的反应。珲看着我，好像不怎么想开这种玩笑了。他放下我，背对我。
“珲。”
我喊他，然后他再次转向我这边。我看着他，小心翼翼说道：
“如果我们的孩子还活着，就把他立为世子，这话你有没有跟定远君说过？”
他暂时把视线转移到下方，皱着眉头说：
“是的，说过。”
我听了珲的话，感觉所有事情都清晰明了了。我明白了为何我想告诉珲关于佲儿的事就感受到疼痛说不下去了，还有为何定远君不让珲知道佲儿的存在。
***
珲回宫的那天午后，定远君和佲儿都来了。佲儿虽然还是陌生地看着我，可能是心情好，就没有了戒备的目光。
丫环拿来装着满满点心的碟子，我拿起一个递给佲儿。佲儿没什么反感，走近接过了点心。佲儿磨磨蹭蹭吃点心的时候，我无法收回自己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
定远君看我好久，没有出声。他好像在等我先说话。吃完我递过的点心的佲儿的视线看向盛着点心的碟子。我又拿一个给了佲儿，这次他和我坐的更近了，然后吃着点心。我很感激和我哪怕靠近一点坐的佲儿。
“你说过不是时候吧？现在我似乎理解了你的话。”
我把视线从佲儿身上转移到了定远君那里。
“殿下说了，以为在济州死了的孩子如果还活着，就把他立为世子。”
除佲儿以外，就我和他两个人在厢房。虽然外面没有人偷听，但我说到“世子”的时候声音自然而然变小了。
“景敏……”
“但是佲儿是个生病的小孩。所以即使殿下知道佲儿的存在，佲儿也不可能坐到那个位置。难道不是这样吗？”
在我所知道的历史里是没有佲儿的名字的，当然也没我的名字。如果我只有像影子一样守在珲的身旁才能被历史记载的话，佲儿也可以这样吗？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关联，即使不以影子身份留名史册，只要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但是佲儿就不一样了，关于佲儿的事情，我就算是想想都很难看清眉目。我只希望实现一件事，就是珲知道佲儿的存在，就这一件就好了。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他冷冰冰地反问我。
“你真的是那样想的吗？”
“听你的话，你还没有告诉他佲儿的存在吧？”
“是，还没说。”
不，我曾想说。如果不是作为时间旅行者会感受那疼痛，我会把所有的事实都告诉珲的。但这不代表我理解定远君。时间旅行者的话或者是行为若改变了既定的历史，就会引发疼痛。为了不让那种事发生，时间旅行者都会接收时间的警告。
向珲说佲儿的存在的瞬间就是改变了历史……
“你无法向殿下说出佲儿的存在，是因为你明白殿下若知道了佲儿的存在，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旨意办事，不是这样吗？”
定远君说出了我的心声，我无法再跟他顶嘴。他说对了，珲对我说出了不是真心的真话，虽然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一点动摇都没有。我也知道他不是为了安慰我而说出那样的话。我为了隐藏自己的想法，转移了话题。
“明摆着有成为世子的世孙。”
“但是只有一个。殿下除了世孙，还没有自己生的孩子。”
“佲儿是个不健全的孩子。”
“听许医官说他得的也不是治不好的病。无论如何，景敏，你就没想过你入宫之后的事情吗？”
“我入宫之后的事？”
我不懂定远君的问题，反问他，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说的是你进入殿下后宫之后的事。你的孩子不会只有佲儿一个吧？”
“我还没想那些。”
我无法告诉珲佲儿还活着，更加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想到别的孩子。定远君看到我的样子，长叹一口气。
“景敏，世孙的身子很弱。他从小就病痛缠身。如果世孙出了意外……”
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点过分，暂时缓了口气，接着说道：
“世子的位置也可能成为永昌大君的。”
“这种事！”
永昌大君是在流放后死掉的。了解历史的我知道世子的位置并没有属于永昌大君。但是，这也无法告诉定远君。即使告诉他，他也不一定相信。或许，就算他相信，这也不足以改写历史，也不会对我有什么伤害。
“不会有那样的事。”
我断然否定了他的话。但是，定远君的担心在那个时代来讲绝不是没有道理的。实际上，几年后支持以永昌大君为首的大君们的小北派被大北派肃清了。其原因跟定远君所说的担心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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