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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下了课,我又独自一人出了校门,漫步在离校园不远的那个小花园里,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很多时候,我并不喜欢在宿舍里呆,我与伙伴的隔绝,是一种主动的积极的隔绝,我的个人主义化常常阻隔着我与内部和外部的接触。

  自从陈洋走后,似乎把一种温情和深挚的友谊带走了,我深知个人与内部和外部的完全隔绝,都是在伤害自己、孤立自己,使个人的生存出现危机。我虽然懂得这些道理。可还是一意孤行,我行我素。

  这时,我坐在池塘边,池塘内穿梭的金鱼及水面上的睡蓬,犹如一幅美丽的庭园画。从几家餐厅飘散出烤肉香味,一只邻家的“哲学猫”挨着我坐下,静静地望着前面,偶尔抬头望望前面,然后陷入沉思状态。我不禁莞尔,我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张大自然的画里,我在画里看到了宁静的片刻,看到了生命的气息,它们提示但不描述细节,揭露的是事物背后隐藏的意义,我看到了另一种绘画。

  我凝神望着近处的桦树、银杏树,不禁思念起童志来,我数着他回来的日子,想象着重逢的喜悦。

  直到天快黑下来,我才返回宿舍。

  晚上,我去画院做兼职模特,夜晚是情人的世界,街灯在夜晚的空中开满花朵。

  两小时的课很快上完了,我十分豪气地在夜宵点吃了几串牛杂和烤牛肉串,独自品尝美味佳肴,然后又要了几串烤牛肉串,并嘱咐摊主多放点辣椒,一路吃着回了宿舍。

  这会儿,白晶晶正弓着腰仔细地在洗指甲油,白炽灯光从光源处吝啬地散射出来,并把苍白的光亮反射到她身上,使得她的身体如一束白光一样在我面前摇晃。她拢拢不对称的头发,对我说,她想买件内衣,要我陪她逛夜市,我说不去了,要收摊了,但她执意要去。

  两人走进夜市中心的时候,陆陆续续的有许多摊位已收摊了,一些不换样的橱窗睁开惺忪的眼睛,望着过往行人熟悉的或不熟悉的面孔,几条粉红色图案的大床单,一排热水瓶,显得陈旧而老土,看得出这里还没有学会用橱窗做广告,时装精品屋却显得繁华了许多,多种色彩竞相夺艳,时髦与流行已开始挂上柜台。

  我们在一间内衣店位站定,白晶晶挑了一件粉红色的胸罩,它高高挺拔着,散发出一种温馨的高贵,白晶晶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号码。店主是位小姐,她和气地拿着皮尺,“量量就知道了。”

  “我们俩人差不多高,不量了,你穿多大号码我就穿多大的。”

  她把目光投向我。

  “如不合适,可以换吗?”我说。

  店主说可以。

  夜市的人渐渐散去了,有几双眼睛蝎子一样蜇在我脸上,热辣辣的,我窘困地侧过头去匆匆买了文胸就离开了,像躲瘟神一样躲开了他们。

  路灯在远处昏黄地摇曳,白晶晶饶有兴致地说着,我漫不经心地听着。

  她说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气质,长相漂不漂亮不是第一位,她说她从来不喜欢和别人一个样。

  她说她当初来做模特时,曾有个谈了两年的男朋友,男朋友越反对她做,她偏偏要做,就为此事两人分了手。

  我问她后不后悔,她说她很高兴和他分了手,分手时两人都巳很平静,并不像许多分手的恋人那样痛苦不堪。

  她说如不理解她、支持她,再交往下去就毫无意思,他若看不起她的职业就等于看不起她。她加重语气说。

  我不吱声,默默听她说话,一会儿,我说:“如果你很爱一个人,你会为他放弃一些什么,来顺从他吗?比如,放弃做模特,你会不会这样?”

  我提了一个与我有关联的问题,也是我迫切想得到的答案。

  她马上说:“不会,我不是那种女子,我不会把男人当成太阳,而把自己当做恒星围绕他转,我始终有自己的原则。”她的口气很硬朗。

  “你呢?”她说。

  我说就看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我为他放弃,假若值得,我会。不过,我很善变。而且他必须是致命的,能掳走我全身心的那个人。

  “什么就是值得与不值得?”她反问我。

  我说:“这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不仅拥有可感、可触的感性认识,同时他也应具备理性的、逻辑的,贴近事物本质的能力,这种感觉是用眼睛、用脑子去感受。当然,放弃自己,而成全他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要视情态而定。世事没有绝对,许多事物都在流动和变化,但我爱上这个人的时候我会一心一意对他。”

  她笑了笑,说:“你很古典,也很现代。你和陈洋很相似。”

  我忽然有些伤感,我有种特别的感觉,陈洋作为我唯一的知心朋友,我始终对她有一种浓浓的牵念,还有愧疚,我阻止自己眺望那一幕,是为了减轻我对她的那一种永远也说不清的隐痛,我觉得伤了她、负了她、欠了她。那种感觉是一种无形的伤口,洞开在我的内心深处,以致令我唏嘘不已。

  我突然想起了一代才女石评梅的一句话:“假使我们的世界能这样常此空寂,空寂中我们又这样彼此透彻地看见了自己,人世虽然无情,我只愿恋这一点灵海深处的认识,不再希冀追求什么了。”

  唉,假若她不要那样喜欢我就好了,那友谊会是多么的纯美,我幼稚而又自相矛盾地想着,全然不在意白晶晶在说些什么。她滔滔不绝地讲着,我似是而非地答着。

  “喂,我跟你说了半天,怎么只是这‘哼哈’二将。”

  我一怔,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不觉已到了校门口。

  我心里思忖,白晶晶挺能侃的,平时给人的感觉冷冷的,但实际上内心并不冷。

  这时,她见我不语,又说:“陈洋现在怎样了?”

  我苦笑了一下,简单地说:“还好。”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很多朋友一旦分开,可说就是永别了,爱情都难长久,何况友情,不过,友情不长久倒还可以原谅的。”

  我默然不语。

  转眼就到宿舍了,我轻轻打开门,伊贝子和游水水在小声说着话,夏六月在床上躺着看书,她见我们进来,放下书,诡秘地一笑:“你们两个搞同性恋啊,公不离婆,称不离砣,夜下抒情到现在才回来。”

  “是啊,两个人太寂寞,你也加入吧。”白晶晶戏谑道地笑道。

  “嘿嘿,你别引诱我喔,我觉悟不高,掉进陷阱里就惨啦。”

  “你那么高大威猛,即使掉下去也很快爬上来呀,怕什么。”

  “我可要告诉老师了。”

  “你要是告诉老师,那可帮了我的忙了,我正想出名哩。”

  两个人斗智斗勇,一会儿又哈哈笑起来。

  早晨,雨像薄纱的帷帘一样突然地放下,我洗漱完,便撑着一把花伞,去教备科报到。细雨将石板路冲刷得明净透亮,我仿佛被笼罩在雨丝交织的帘子里,感到了丝绸缎般的柔润和凉爽。炎热渐渐抽离,烦嚣也渐渐远去,我不紧不慢地悠然前行。在朦胧的雨帘里,我枯旱的心,竟意外地获得了一丝润泽,寻回了一点宁静,即使在充满了爱和思念的日子里,我那与生俱来的忧伤也依然此起彼伏,时浓时淡地纠缠在我的生活里。

  上午在工艺系上课,我走进教室,只有一个男生在里面,我看看表,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我拿了暖壶去打开水,回到教室时,又来了一个男生,这个男生扎着马尾,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他一边吃油条,一边大大咧咧地说:“开始吧。”学校有规定,不足三人不可以上人体课,于是,我淡淡地说:“学校不是有规定嘛,按规定吧。”

  “马上就有人来,还等什么?反正都要上课的。”

  “那就等来够三人再上吧。”我不卑不亢地说。

  “你耍什么脾气,你有什么了不起。”他咄咄逼人地望着我,轻蔑地一笑。

  “我当然没你这个大学生了得起,但大学生也要讲道理,而不是无理取闹。”

  “谁取闹了,要你上课错了吗?”

  “你违反学校的规定,我有权拒绝。”我冷冷地说,不想再理他,我背过脸,倒了一杯水。

  “****你妈,老子不画你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模特。”说完,他怒气冲冲地冲出教室。

  我气得脸色苍白,全身冰凉,僵立在那里,泪水夺眶而出,霍地,我冲出教室。

  我不上了,我气咻咻地往宿舍方向走,走着,走着,突然像胶水粘住一样地呆立在那里,我这是干什么呀,为这样的蠢货怄气,值不值?我默然了一小会儿,又返回教室。

  上完课后,我心情郁闷地走下楼梯,走到大门口时,忽然一个戴眼镜的女孩迎上来,小声说:“你是林岱吧?”

  “嗯,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环艺系的,我是代我男朋友来向你道歉的,他不好意思见你,就托我带了张纸条给你,对不起,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我点点头。

  我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打开纸条,然后把它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我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几句道歉的话就把我的恨意赶得远远的。

  我在校园里徘徊了好一会儿,让绿意和雨珠映在有些忧郁的眸子里,心情渐渐明朗了一些。

  雨后的校园清新如洗,水珠们从树叶里滴下来,轻轻敲在我的头上、衣上。

  我仰起头,望了望忽然就止住雨水的沉甸甸的天空,思忖着去书店逛会儿。

  这时,夏六月在楼梯口撞见我,忙拉住我说:“是不是有个男生骂了你?”

  “你听谁说的?”我吃惊地望了望她。

  “听别人说的。”

  “没什么,争了几句,都过去了。”我平静地说。

  “你怎么不向老师反映,这么老实。”她有些愤愤不平。

  “算了,他都道过歉了。”我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有些人不能太仁慈,仁慈过度就是纵容了。”她郑重其事地说。

  “你总不能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吧。”我笑笑。

  “怎么样,范建国有没有找你?”我岔开话题。

  “没有,他在玩失踪呗。”她没好气地说。

  “你自己看着办吧,感情上的事上帝也帮不了你。”

  正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位气度不凡的老模特,我定神一看,是周大伯,他美须飘飘,清癯的脸上萦绕着一股仙风道骨、超尘脱俗之气。

  “周伯,你下课啦。”夏六月远远喊道。

  “嗯,下课了。”老人的笑容很慈祥。

  我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目送他远去。

  “他在这做了好多年啦,从四十多岁做到现在七十多岁,从壮年做到老年,他妻子去世之后就在这儿做了,挺可怜的,孤孤单单,不过,在这里多少有个寄托,和学生聊聊天,时间也就打发过去了。他上课很认真,学生很喜欢画他,也很尊重他。”

  “是啊,也很有特征,特别是那把胡子,不知他留了多少年。”

  这时,我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便打消了出去的念头。

  两人往宿舍走。

  这时候,白晶晶倚在门口,双手抱住双肩,微闭眼帘,悠悠地吐着烟雾。她吸烟的姿势很优雅,见我们回来,又猛吸了两口,她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沉醉在一种兴奋之中。

  “喂,终于回来啦,真是望穿秋水啊。”

  “有没有这么严重啊,你可真会说话。”

  夏六月拧了拧白晶晶的脸。

  一进屋,一股菜香直扑鼻子。

  “哈,你煮了什么?这么香,让我瞧瞧。”夏六月径自往里走。

  “生日便餐,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生日,也是在这里最后的一个生日了。”

  “明年的这个日子你在哪里,可不可以预先告知。”夏六月笑道。

  “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哪里,反正没有根,飘到哪里算哪里。”她突然有些伤感地说。

  这句话把我体内的某种东西给呼唤了出来,十分想哭,我坐在床沿上,想着她刚才的话。

  “来,我们先吃蛋糕吧,我为自己送上一份生日蛋糕,还有一束鲜花,本来晚上想请你们吃饭的,但晚上要登台表演时装,你们有兴趣,我就带你们去。”

  “好啊,我想看看你的光辉形象。”

  夏六月兴奋起来。

  白晶晶点燃二十四支蜡烛。

  “许个愿吧。”我说。

  “首先哩找一个黑马王子。”夏六月冲白晶晶一笑。

  “不,我得先有一间自己的小屋子。”

  白晶晶一本正经地说,然后一口气把蜡烛吹得东倒西歪。

  她拧开易拉罐蓝带啤酒。

  “祝你心想事成!”我举着杯子。

  “祝你美梦成真!”夏六月也举起了杯子。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的生日,什么也没有准备。”

  “对我的祝福就是最好的礼物了。”白晶晶笑道。

  这天中午我们很像样地聚了餐,白晶晶做了豆豉炒辣椒、麻辣香干、酸笋炒猪肚、盐煽鸡、圆葱煎土豆、番茄鱼头汤。好在湖南和四川都好辣椒,口味相近,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饭,勤快惯了的夏六月忙收拾碗筷。

  我和白晶晶各自睡下,岑寂中,一阵怪腔怪调的高音喇叭从隔壁传过来:“我在大街见到你追--呀追,我在小巷见到你追--呀--追……”

  白晶晶说:“真搞笑,这就是艺术。”

  “这就是变形艺术嘛。”夏六月接着说。”宿舍里又恢复了宁静,高音喇叭停止了。这时,那如雾似梦、如泣如诉的轻轻润雨,又如纱帘一样地垂下来。

  下午早早来到国画系画室,不一会儿,大眼睛的阿芳和几个女同学嘻嘻哈哈蹿进来。“哈罗。”阿芳用她那惯有的调皮腔调冲我打了个招呼,手里拿着一瓶矾水。我看看表,时间还早,我定神看看阿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想让我当模特啦?”阿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她的样子总给人一种特别甜的感觉。

  “愿不愿意呀?”我笑道。

  “当然愿意,而且免费服务。”不一会儿,她摆好姿势,坐在椅子上,我根据她的体形结构,画上主要的中间色层次,然后,抓住最能体现她性格的眼神、眉间和嘴角这些最富有表情的地方细细勾画。几个女同学聚拢过来。

  “咦,很有雕塑感,还可以。”一个女生说。

  “她主要是靠凹凸受光来造成这种视觉效果的。”另一女生说。

  这时,阿芳神情倦怠地站起来。

  “饶了我吧,我的脚都麻了,好累,休息一下吧。”

  “怎样,当模特滋味不错吧。”我说。

  “苦味道。”她笑起来。

  忽然,我问她:“你们平时下乡写生大概要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吧,要走好些地方的,拍摄、写生。”她笑道,“怎么,你想去呀,下次跟我们去吧,我们每年都要流浪一次。”

  “不,顺便问问而已。”

  暮色已经四合,浓浓的夜色雾一样在校园四面升腾,房屋外边的石围墙和竹篱笆在暮色中静静地伸展开去。

  晚饭后,我从宿舍窗口向外眺望,惦念着我心爱的朋友,我们已经分开一个多月了,不知他写生回来没有。我心事重重地站在窗口,盼望着那口哨声从天而降。

  一天傍晚,童志突然从街头的电话亭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刚刚回来,很想见我,放下电话简,我匆忙修饰了一番,便兴奋地朝约会点走去。

  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那间豪华的大酒店门口一眼便看到了他。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衣服,即使在众多的“妖魔鬼怪”成群连片的地方,他也依然出类拔萃,气质不俗。

  这时,他看到了我,便赶紧笑着迎上来,走到近处我才发现他成熟了许多,也更俊逸潇洒了。

  他一直盯住我的脸,急迫地说:“想不想我?”

  “你呢?”我反问他。

  “我都快发疯啦。”他低声说,用左手搂着我的腰背后边,以挡住前拥失控的人流。

  “去哪儿?”

  “我家里,我一直想带你去我家。”

  我说我不去,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而且衣服也太随便了。

  他说迟早都要去的,他想让我感受家的滋味。

  我反复说改天再去,我低下头,用余光瞥见他那显然是由于紧张而略显激动的面孔,这时候,我们已走到公共汽车亭,等车的人很多。

  五彩缤纷美妙变幻的光柱在行人的身体上闪烁滚动。

  他默默地看着我,一块青蓝的光斑正好落在他的脸上,那散碎的青蓝色如同一粒粒水晶石,把他的脸颊装饰得极为动人心弦。

  等了好一阵子,不见专线车来,他有些焦急地对我说:“我们打的算了,来不及了。”

  “再等会儿吧。”我说。

  车子终于来了,我们挤上车,车子朝前面驶去。

  下了车,我的心怦怦跳起来,我说去发型屋吹吹发。我们走进一间装修漂亮的发型设计中心,理发师麻利地为我设计了一个时髦漂亮的发型,半小时后,我们从设计中心走了出来。

  这时,我随他走到一幢住宅区内,忽然,我僵立在那儿,我很害。怕他父母询问我的情况,不知如何回答他们。

  他过来搂住我,柔声说:“怎么啦?”

  我说:“你和你父母提到我的情况吗?你怎么和他们说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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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一个女人体模特的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