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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比较善于对品牌内涵的挖掘,我认真地分析了“品牌性格哲学”,觉得广告不只是“说到益”、“说形象”,更要说个性。我常常思考如果这个品牌是一个人,它应该是什么样子……然后,找出其价值观、外观、行为、声音特征。

  不管是家私设计也好,装饰性油画也好,我都让它别具一格,令人心动,关键是用什么核心图案或主题方案能表现出品牌的特定个性。我创意的主题是:爱情、童年回忆、亲情、友情等。

  我脑子里整天围绕这些旋转,强制性地大量涌现缤纷多彩的内容,由东到西、由南到北,古典和现代重重叠叠,杂乱多变。

  然后,我开始为一个皮具店做橱窗设计,充满童话色彩的橱窗里,背景是白色镂空图案,金色的光芒从空隙中射出,异常美丽,主题是一头振翅欲飞的白马,欲从古堡腾飞而出的样子,而其着名的皮具就散布在其中,带来一种清新可人的摩登气息,让人觉得犹如梦中。

  我的手指也许是过于用力,僵紧得发酸,不得不停下来甩了甩手腕。

  好一会儿,我觉得累了,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我从转椅里跳起来关窗子,看到户外的空气中堆满了浓浓的灰色雨雾,稠密的雨脚把水汽压缩得紧紧的,整条小街像一个空调的残骸。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里全部浸染了我的思绪。我把窗帘拉得紧紧的,拒绝回想一切往事。

  任何的往事都会阻碍我目前的工作,为了逃避困顿的生活,为了一种爱,我在接下来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是生活,昼夜颠倒,不吃不喝,没日没夜坐在电脑前做设计、做图案,设计越来越多。

  而表姐去当模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有一天,她上完课回来,有些愤愤不平地说:“男人和女人永远都不能平等、公平,就连做模特男模和女模就不一样,男的也许尊贵,女的也许卑贱,莫名其妙。”

  “怎么啦,和谁怄气了?”

  “为所有的女模特打抱不平!”表姐用手摸摸脸,那种掷地有声的口感和那声音擎在手中的沉甸甸的质感,诱惑着我的听觉。

  “为什么女人体要脱得一丝不挂,男人体却可以穿条三角包,这就是不公平,不平等。”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和平等,事物是这样,人也是这样,追求平等就会永远不平衡,何况这是男性公民主宰的世界,假若遗传学的发展使女人不需要男人的****也可生儿育女,那么,也许会形成新的母系氏族社会,到那时,男人不能再牛气了,未来是女人的世界,大概这个时候,女人才会感觉到平等、公平吧!”

  “那可就是一个女强人时代了。”表姐笑道。

  “这也没什么不好。”我说。

  “当然,我很想做个女强人,可女强人也不是好做的,你要有这个实力、能力、胆量,我们接受现实吧!做个不是男强人也不是女强人的小女人吧,哈哈!”

  “干嘛做小女人,做大女人岂不是更好,既柔情又豪情的那种,我可不要嗲声嗲气那种。”

  “还是做回本色最好。”表姐认真地说。

  这时,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在小街四周回荡:“抢劫抢劫!有人抢劫呀!”紧接着街头一角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我和表姐冲出门外,只见一个中年妇女吃力地追赶着前面一个矮个子男人,转眼间,男人消失了,女人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周围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正好奇地问抢了什么东西。女人伤心地说抢了金项链,还有一个提包,里面有几千块钱。

  表姐踱回屋里,神情黯然地说:“这里太乱了,经常发生这些事,没有一点儿安全感,我们没来之前,这里还发生杀人事件哩,太可怕了。’

  我感到我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胸口处发生一阵抽搐,大概是受到了什么暗示,心里莫名其妙地难受起来。我不想再听表姐说什么,默默地坐在转椅上。

  表姐敏觉地意识到什么,不再吭声。

  正是夜深人静时,我在给已经出院的母亲回信,母亲非常担心我和表姐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担心我们不善于经营,不会做生意,她说还不如在美院卖书好,稳定、悠闲。另外还告诉我,家里的房子已建好,说很想我回家看看。

  这时,久已干枯的眼眶顿时湿润起来,走出家乡这么多年,我常常感到一种没脸回家的感觉,也许作为任何一个从家乡走出来的游子都会有这种想法。谁都想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回去,只是因为我一直从事模特这个行当,使我羞于见父老乡亲,当然,我更怕他们询问。我不想扯谎,我无意去骗善良的人们,可我也害怕照直说,也因为生活的需要和一种根深蒂固的责任感,使我忘而却步。我认为我必须养家,我喜欢有钱,让它更多地满足我的精神需求,我还喜欢把挣的钱给我的亲人时的那种感觉,喜欢看到他们高兴和觉得生活的美好,就好像我童年时一样,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今天。

  现在,我因为那件特殊的杀人事件而远离了那座城市,放弃了我红红火火的模特生涯,实在可以说是被自己推到面前来的又一次自我挑战,它使我惊慌失措,让我感到猝不及防,但是,我始终认为,物质的清贫与紧迫,使人的思想忧患而洞深,使个人的内心增长力量,一切已无退路,逼上梁山,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能退了,痛苦和灾难总是纠缠我,在我的生命里互相对峙。现在,我真正感到进入一种自觉生活的时刻已经到来。这个时候,我是多么感谢那段生活,它丰富了我的精神,也把我锤炼成生活的多面手,以至于今天的我还能用力量支起一片天空。

  我多么感谢林珍老师,我把她视为我的恩师,我命运的引路人。我很想写封信给她,却终于没有动笔,很多感受似乎无法在文字里传递出来。

  我靠在床上,微微闭上眼睛,我不断地重复不断地回忆。

  这时候,有一个影子仿佛被夜风从寂静中托起,从欧洲西部那个六边形大地穿梭过来。

  啊,我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了,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因为不测的命运,我淡忘了去爱的感觉,爱在另一种苦难中冷却,变得麻木和冷酷,我请心中的上帝看守我的嘴,使我保持缄默,爱变成一种奢侈品。现在我必须给他回信了,他对我的生活状况一无所知,他不知我失学,不知道我曾经蹲过收审所,不知道我已远离了美院,远离了那座城市。我来故我来,我走故我走。

  现在,我必须把一切真相告诉他了。

  一天,表姐告诉我说,学校有一个教色彩的女老师请她当人体模特,准备参加全国大型商业性画展,表姐问我是去还是不去。

  我说,随便你,有人请说明你有值得请的价值。

  表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靥。

  后来表姐告诉我,这是一幅名为《凤凰》的意象人体画。画中的女性人体有着东方神秘的感召力和女性的情蕴,朦胧而写实,含蓄而直露,这幅画被一位戴眼镜留长发的美籍华人以一千美元买走。画商用他艺术家的眼光鉴赏着,用他过人的头脑和价值观计算衡量着,然后向展厅工作人员打了个响指,工作人员走过来,说他决定买这幅画,请标明已经售出。

  表姐似乎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嗳,想不到我的形象飘扬过海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以前有些担心别人认出来,现在,我是真的学会坦然了,即使全世界知道我是人体模特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已经满足了,这是一种艺术的收获和价值的收获,不仅仅是经济的,更是精神的。现在我的品味问题已经发生根本的扭转,我从排斥它到理解它最后接受它又喜欢它,你觉得我怪吗?”

  “怪有怪的味道呗,世界由各种怪味汇合而成,组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正因为此,才叫世界吧。”

  表姐感到十分慰藉,她眨巴着那双极富神采的丹凤眼,似乎沉浸在一种美妙的梦境中。

  她犹豫了一下,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我也不想瞒你,我想……”她打住,又迟疑起来。

  “你怎么吞吞吐吐起来了,说嘛!”我有些急不可耐。

  “我想给你找个表姐夫,行吗?”表姐说完,就用眼睛没有把握地望着我,等待我的反应。

  我愣了愣。

  但隔了一会儿,我嘿嘿笑起来,“是吗?好啊,好啊!”

  我笑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这人跟我没什么关系,能疼你,能让你少怄气就行。”

  表姐一副忽然生气的样子,“你真不会说话,怎么跟你没关系?我们是表姐表妹,万一有人欺负我们,两个弱女人怎么对付?家里没个男人还是不安全,再说,我们在人家的地盘生活,不像在家乡,出什么事,一呼百应,在这里,我真担心,虽然每天都有村保安巡逻,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我说:“二毛,你可真有意思,你怎么胆子越来越萎缩了?”

  “但愿如此。”表姐笑起来。

  隔了一会儿,我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敏觉地说:“二毛,你现在是不是有目标了?”

  表姐说:“其实只是认识而已,是个搞雕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是那个请我做模特的女老师介绍的,他是离过婚的。”

  “是什么原因离婚的,你知道吗?”我认真起来。

  表姐停了一会儿说:“没有婚外恋,也没有第三者插足,两人合不来而已,并不是所有婚姻都是一个模式,都是要有第三者插足或婚外恋才导致离婚,原因很多,太复杂了。反正,我现在是顺其自然,哦,对了,他是个秃顶男子,三十出头,没有一点儿艺术家的气质,长相很普通,你这个唯美主义者是绝对看不上的。”

  “你看上就行,我看上不就出问题了。”

  接着我又提醒她说:“你要慎重考虑,最好不要有第二次离婚大战,如把握不准,时间长点也无妨,离多了,心里负载不起,你真的要多点心眼观察。”表姐连连点头。

  这时,从附近的建筑工地传来尖锐刺耳的电锯声,这声音好像一头怪物的血盆大口一样把我们吞没。我捂住耳朵,抗拒着那头怪兽的声音,它使人毛骨悚然,心烦意躁。

  我走到门口,望着重重叠叠、密不透风的屋舍,望着阳光和光线总是照不到的屋子,心里忽然被什么堵住一样的难受。唉,这里所有的窗户都失去了透光和通风的作用,永远没有白天,和我以前曾经租住的房子一样,所有那些黑暗的房子如同一只只失明的眼睛望着我。

  电锯声此起彼伏,砌砖声、搅拌声轰隆隆以排山倒海之势倾压过来。

  我的喉咙堵得越来越厉害,真想变成一只鸟儿飞到阒无人迹的地方,沐浴到最洁净的空气和聆听静谧的回响,静得只有乐声和爱人甜蜜的心跳。

  我烦躁得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

  垃圾车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散,摇动金属响铃的村民踩着三轮垃圾车缓缓从小巷口驶过来。

  我退回到屋内。蹙起眉头,对表姐说:“我们一定要找个地方,这里的环境是杀人刽子手。”

  “我早就这样想了,只是我们资金不足,只能呆在这个鬼地方,这里的管理很成问题,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再呆下去,人会变疯、变丑、变老的。”

  我默然了一小会儿,不假思索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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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一个女人体模特的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