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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负流年不负卿》 作者:连三月

第30章 人间久别不成悲(7)

  养伤的日子似乎是许家命数的回光返照,卧床休息时不时地对许一默提出各种要求,他负责跑腿之余自然抱怨连天,有次我让他去买抱月楼的锅贴,他出了门遇到了华应言就让他去买,这事最终还是被我晓得了,想到华应言受伤洛阳王都没有什么表示,他不但要来照顾我还要被我弟弟欺负,与我当初想给他人间亲情温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于是我将此事告诉了娘亲,虽然娘亲怪我宴会上太不矜持,但是受伤的日子里华应言的表现甚得她的心意,并且从内心深处觉得华应言自幼没有娘亲缺乏母爱,从此她就要将他当做儿子看,将许一默斥责了一番,一默听得热泪盈眶,不知道是不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从此以后帮我跑腿也不再偷懒,只是我每次吃着小吃他总是唉声叹气。

  日子在前来恭贺我新婚大喜一箱箱抬了进来的礼物中翩然而逝,我的伤势也在不断好转,不过难得受伤的我哪里能放过这样的享受全家人照料的机会。那天下午我正翻着华应言给我的带来的新的话本子,许一默愁眉苦脸地过来对我道:“哎,那小白脸的爹来了。”

  洛阳王来见我父母一来是礼节所致,二来是他的二房夫人快要生产,如今也赶不上新皇登基大典了,所以自己先行回去,让华应言留下来,等我伤势痊愈后再出发去洛阳。这样暖人心的安排我自然是巴不得,而且我与华应言回洛阳的路上也不用跟着长辈,自然是自在许多。

  那晚宴席大家十分尽兴,洛阳王激动之下也畅想了自己有了孙子之后的生活,只是这许一默埋头猛吃,娘亲让他敬我和华应言一杯酒,他一脸不情愿地举起酒杯来,谁知刚一开口眼眶就红了,丢下酒杯一人去了书房。宴席过后他来我厢房,似乎哭过的样子,踌躇了半天递给我一个信封,很大声道:“你要出嫁了,我十分高兴摆脱你的魔爪,为了能让你长期祸害华应言,所以我给你些银票吧,你留着做私房钱,若他不给你好喝好吃,你也不要回来。”说罢哽咽了一声,往我床榻前一丢就离开了去。

  次日府上气氛突然逆转,许一默告诉我说易平生不做皇帝了,要去广陵当王爷,那皇帝还是大皇子当,不多久就要登基了。我想这朝政真不是女儿家能想明白的东西,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换了主儿?不仅如此,父亲也在当天递了请辞折子,说是希望随我和华应言举家迁到洛阳,不过这个消息让我十分高兴,可是许一默偏偏要来要回给我的银票,两人正在争执之际,仆人来报说是有人找,许一默便出门待客,不一会儿便发现是易平生前来道别,说马上就要起程,我想这皇帝当不了还要再看人家当皇帝也不是什么快活的事,看他一直强颜欢笑,我也赶紧挑了些好话说道:“你去了广陵可得将好吃的都记下,我回头去找你玩儿……”

  如果我知道那一别后,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我一定会将告别的话说得更动听。

  当晚大皇子派了人来慰问我的伤势,并且传了口谕等到登基大典后准了我父亲的请辞,这让我们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华应言来我这小坐,我与他讲了大皇子的安排,他听后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道:“等登基大典结束后,我们便起程回去,不过离开长安前,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也带你吃个够。”

  我心中一暖想起当年他在南山寺上与我说的话:“吃的道是没有什么特别眷恋的,只是那南山寺的夕阳,我们还没有一同去看。”

  华应言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道:“我记得的。”

  “那就好,华公子,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哦。”我笑着搁下话本子。

  华应言俯身直视我,刮了我鼻尖道:“一诺的确是君子的,还有你打算将华公子叫到什么时候呢?”略微一停,他又笑着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去送了父亲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揉了揉鼻子道:“我等你,应言。”

  这一等,等来了物是人非。

  华应言没有来,我想朝中还有些事情,他好歹也是个小王爷,新皇登基肯定要搭把手,所以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等着他来。不久后,父亲去参加了新皇大典,归来后便吩咐娘亲收拾行李,当晚就要去老家建邺。我当时阻止父亲说华应言会带我们走,为何要去什么建邺,明明应该是去洛阳。许一默忍不住对我道:“姐姐,今日登基大典,第一个给恩赐的人便是华应言,他在大典上与我们似乎从来不相识一般,他这几日也不来我们家,恐怕有了些别的想法,我们还是照着父亲的话,早点离开长安吧。”

  我没好气地对许一默翻了个白眼:“你当登基大典是去繁苍楼看戏吗,看见你还得搂着你喝两盅不成?”于是对父亲撒娇,死活要等一晚,当时想着若华应言有事耽搁,我便再用同样的法子拖延一晚,他肯定迟早要将事情办完来找我。

  日暮时分便开始起了风,我关着门依靠在床榻上看着话本子,心里却忐忑不宁,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直到房门被许一默一脚踹开,才将我惊醒,此刻周围已经满是浓烟,许一默不由分说地将我拉了出来边拽边说:“不知道怎么着火了还好我靠你的房间比较近,不知道爹娘那边如何了……”

  我一手拽着许一默一手握着临睡前看的华应言送我的话本子,小跑到爹娘的院落前,发现已经是废墟一片,房屋早已经坍塌,管家哭道:“大小姐小少爷,老爷夫人都没有逃出来……”

  脑子里只听见嗡的一声,站在浓烟之中动弹不得,不记得是谁将我抬了出来,门外围观的皆是看热闹的人,管家的话在我耳边作响:“不知道怎么会起火,发现的时候老爷一定要去救夫人,结果屋梁烧断了谁也没有出的来,今夜这么大的风,救也救不了,好多下人们都跑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布满了全身,我竟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等到腿脚有了知觉时,便往家里冲去,是一默将我抱住,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死死地扣住我,我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力气,那一刻我就像疯子一样一心想要进那大火之中去。只是在我放弃挣扎欲哭无泪跪在许府石狮子下的时候,我看见了人群中的华应言,穿着烟灰色的衣衫,玉簪束发,一身贵气宁王,站在人群中看着我最疯狂的时刻,随后便有他的随从上来说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许府被烧落的牌匾上,接着微微点头,随即上马而去。

  这世间最叫人痛苦的事,莫过于你大难临头的时候,你最看重的那个人明明晓得,却作壁上观然后策马离去,不曾回过一次头。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红透了半个长安城,仆人们做了鸟兽散,我与一默连父母亲的尸首都没有找到,最终在一片废墟中掬了一把土,埋在了南山寺下。途中不曾有过一个人来见我们姐弟俩,南山寺的主持见我们姐弟实在可怜,便将山脚下的一处茅草屋子腾空了让我们落脚。

  父亲参加完大典回来,本打算去投奔建邺老家亲戚,是我执意要等华应言,所以等来了这一场大火,现在想来父亲一朝为官早就有所预感才会要匆忙离开长安,只是心疼我苦苦等待不忍心告诉我华应言已经变卦所以才陪我多等了一个晚上,是我的任性我的自私害了父母的性命。内疚、自责、悲伤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可我流不出一滴眼泪,蜷在角落里想哭哭不出来。

  过了几日许一默也不再出去投奔同窗,没有一个人再与他相认,纷纷避之不及。他还安慰我说他有功名在身,有官职就会有收入所以养得了我。那天天刚亮,他穿着前一天夜里洗干净还没干透的衣服,就去了吏部,直到暮色四合才回来,手里拎着熟食,走到角落里,笑得很牵强地对我道:“姐,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我特意买了抱月楼的锅贴。”一边说着一边将锅贴从油纸袋里取了出来,盛在缺了一个角的碗里,然后递给我道,“没有醋了,姐你将就着吃好不好?”

  我抬头见他脸上有些脏眼眶似乎还有些红,声音沙哑地问道:“去了吏部可给了什么说法?”

  许一默顿了顿,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道:“趁热吃吧姐姐。”

  我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碗,那锅贴撒了一个出去,一默将碗搁回木桌上,弯腰去地上将那个锅贴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这一幕戳得我的心生疼生疼,我扶着墙站了起来拽着他道:“掉在地上你吃什么吃?!”

  许一默捏着锅贴悬着手,许久声音哽咽道:“他们说我的功名不作数了。”说完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埋进膝盖中。

  不作数?!好好好,全部冲着我许家来吧!似乎这些已经不能再打击我什么了,大皇子要将许家斩草除根,为什么不把我和一默烧死?!华应言是用我们许家做投名状吗?!好一个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看着角落里的许一默,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锅贴,想到从父母出事那天一直是一默支撑着我,他抱住我不让我冲进火场里,他将父母的骨灰埋在了南山寺的脚下,他奔波于一家又一家有可能帮助我们的人家,他担心我身体……父母离世对我和他的打击都一样,而我身为姐姐却从来没有承担过一个姐姐应该有的责任,我走近许一默,缓缓地跪在地上,然后见他的肩膀抱住道:“没关系,一默,姐姐还在。”许一默压抑的委屈和痛苦似乎在这一刻通通爆发了出来,我的肩头湿了一大片。

  等到他哭够了,他抽泣地对我道:“他们说我功名不作数,我偏偏要再考一次给他们看看!”其实我想劝他,或许我们可以离开长安,但是这是许一默的愿望,也是那样符合我要争一口气的性子,我看着许一默冲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在暮鼓晨钟中,学会了洗衣做饭,只是我们随身能当掉的东西都已经当了除了那支玉簪,生活捉襟见肘,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周边有些人家愿意将衣服给我洗,还能换取一些零钱,三餐粗茶淡饭也能果腹。

  没有了书本,一默便和主持借了纸笔去书店里抄写,好在那书店的老板也念旧情,时常还给一默端张凳子,他便不必蹲在地上,时间长了一默也帮他誊写一些诗书作为报答,我担心耽误一默的时间,便在洗衣之余帮一默抄写这些,那书店的老板对一默说因为誊写的十分工整整齐,所以愿意出些报酬,这让我们姐弟俩高兴了很久,于是我誊写起来也更加卖力,为了省些灯油钱,我便厚着脸皮去南山寺里的长廊下抄写,从来不进去大堂怕耽误别人香火,主持从来都是装作不知道,见我跪在长廊处誊写的时候会派人给我一个蒲团。冬日里最为难过,没有壁炉烤火,天黑的又早,我常在中午洗完衣服,下午便爬到南山寺上找个避风的长廊下抄写诗文。

  那天诗文抄写的快,南山寺的钟声刚响了三下,我便抄写完了,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将蒲团还给了寺里,出了南山寺,便见着了那大大的青铜钟后,一轮红的发黑的夕阳缓缓往山下走,这一刻南山寺的每一层台阶上都洒满了红色,我伸手想摸一摸这轮太阳,已经起了老茧的手指头,在夕阳下无处遁形。我想起了那个人,彼时和我说起过一同看夕阳的约定,此刻我却只身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南山寺的夕阳,燃烧着我最后的倔强。

  若是下雨的时候,许一默就待在家里,我在屋檐下做些零散的女工,他看书累了就会拿个小板凳坐在我边上。我们没有再谈论过父母亲,他也不会提那个人,更没有提过一句那晚我任性留下的事情,他看着我做女工总会嘲笑我做的难看不像个女人,不过嘲笑完了之后总会说:“等我考上了功名,你就不用这样辛苦,我给你攒嫁妆,嫁个好人家……”说完又怕嫁妆二字刺痛我的伤心处,于是又赶紧岔开话题道,“还好你那时候偷偷把我零用钱都用光了,不然烧了怪可惜的。”说到了那场大火,我们又陷入了无边的沉静,我和他坐在茅草屋檐下,不远处有一个接着屋子漏水的木盆,我仰着头看着檐下的滴水,一滴一滴又一滴。

  有时候我们会说起易平生,一默说用了最后的钱给他去了一封信,可至今也没有消息,我们想或许他很忙或许他不在广陵又或许他的夫人很凶信压根没有到他手里,那些快乐的过往总是少不了易平生,不知道他现在还快不快乐。

  再见到易平生的时候,正是落花缤纷的初夏时节,我从溪边洗了衣服回家,那时候生活已经稳定了,偶尔还能攒几个钱,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想抱一抱他,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和一默从前都很怕和故人遇见,因被羞辱过,所以我还是立即竖起了防备。我想最高兴见到易平生的莫不过许一默了,他虽然埋怨了几句,可露出的是这些日子来最发自真心的笑容,叫我看了欢喜。

  易平生只身前来,我想他一定是避人耳目,所以在他要帮我们换个地方时候我还是拒绝了,况且暮鼓晨钟的生活我也听得很习惯。他有时候陪我坐着,我抄写诗文他也不吭声,乖得很。

  从前我与易平生总有说不完的话,再遇见的日子里我们说话的时候反而少,不过沉默的时候却不觉得尴尬,他的到来让我觉得世间尚存一丝温暖,总归这世上还有没有抛弃我们姐弟俩的人。

  不久后许一诺参加殿试,他几乎是一路飞奔而来,回来便向我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我打趣道:“你这是考了十一名吗?”他乐呵呵道:“姐姐,我是第一名!”于是我拿出这些日子攒下的钱买了点酒,炖了一只鸡,请来易平生,大吃了一顿。酒不够却让我们三喝的好不痛快,喝得烂醉的一默拉着易平生的手不断地说“我姐命苦哇命苦哇”,惹得我又想像从前动脚踢他。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许一默殿试的前一晚,他睡得比平常略早一些,我却紧张的有些睡不着,于是便将他换下的衣衫拿到溪边去洗,一开门,便见那桃花树下站着一个人,一如既往的潇洒模样,那是许一默不敢再在我面前提起的人。

  我看着他进退两难,我曾在梦里多次梦见他,那梦中的他无论我怎么叫都不肯回过头来,偶尔我会忍不住想念他,我想我们的重逢会是怎样的情形。我捧着木盆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丢脸的,即使命运抛弃了我自己,我也不曾辜负过它,于是我挺着背要从那片桃林穿过去,忍住不去看越来越近的他。

  “诺儿,我要娶亲了。”这是我与华应言重逢时刻,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使劲握着木盆,告诉自己不要像话本子里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那么丢脸,我想那时候我笑得很丑,声音还很抖,竭尽所能地凶狠道:“与我何干?”

  那夜桃花林安静的出奇,华应言对我道:“我和你曾经有过婚约,需要先退了,才能迎娶我家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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