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1)

　　熙童回到家里，环视一下四周，幸好邵阳没跟上来。她连忙收拾起来——没来得及开的行李直接塞进床下，没叠的衣服也给全丢进柜子里，总算觉得屋子里整洁了许多，可以见人。虽然比起邵阳那间“别苑”还差很多，不过现在的样子也看起来不错。

　　收拾妥当了好一会儿，邵阳也没有回来。熙童觉得奇怪怎么买个菜要这么久，难道邵大老板在菜市场惨遭劫持？不，不会吧……熙童正忐忑不安，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邵阳左右手都拎满大大小小的袋子，站在熙童门前，鼻头还有热热的气息。

　　“你去哪儿了？”熙童连忙让他进门。

　　邵阳一副灰头土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没什么，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他拎回来的那一堆塑料袋，别说是两个人吃，就算再开一桌也够了。不过那袋子可不是菜市场里的廉价塑料袋，而是附近某个大型超市的。

　　熙童不由得笑了出来，大概是他八成没去过小市民的菜市场，再加上一身名牌西装，所以引人侧目，然后邵阳在众人的目光中没熬过去，闪到超市去了。

　　想到能将邵阳窘迫到落荒而逃，熙童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邵阳很奇怪：“我觉得男人进菜场也不奇怪啊，为什么那么多人看我。邵平也自己买菜，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菜场奇遇记。”

　　熙童彻底笑翻了。虽说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名牌，不过人家做品牌自然是有道理的，穿上就自然感觉不同。再说邵平他闲功夫多，别说菜场，估计上山下海、大排档、苍蝇摊统统都去过，但他八成不敢把自家大哥往那儿带。

　　邵阳无奈地拍拍熙童的头：“别笑了，我在美国的时候也是自己做过饭。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菜。”

　　他大概是把超市全都搬来了，想吃什么，应有尽有。熙童翻了翻，里面竟然连反季节的马蹄都有。

　　“你吃香菜吗？我可以煮一点粥，用鸡丝，再放一点调味料，你觉得呢？”熙童问他，晶亮的眼睛像琉璃，面颊上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甜甜美美。

　　望着她很像贤妻的模样，邵阳不自觉地愣了一下，然后道：“我只吃一点。”

　　“我也只要一点点。”

　　熙童又低头去翻：“对了，我给你做蛋饺吧。”材料都齐全了。

　　邵阳已经脱了大衣，随手丢在一旁，里面穿着件白衬衣，套了件浅蓝色的格子毛衫，依靠在厨房门口：“可以，我从不挑食的。”

　　“真的？”

　　“除了辣椒。”

　　熙童抿唇笑，一样一样细细准备。原本熙童是要将猪肉剁成肉末的，但是惦惦手腕叹道：“真可惜，用搅拌机口感会差一点儿。”

　　“那我来吧。”邵阳示意熙童放下，自己挽起袖子，替她将肉末剁好。

　　熙童看清楚他身上衣服的牌子，啧啧两声，暗道奢侈，如果他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自己可赔不起。

　　“等等。”她叫停他，也不等邵阳明白过来，便从身后替他绕上围裙。邵阳乖乖听命，站着不动，但是低头一看自己穿上的是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这一件显是女孩的风格，淡淡的粉色，还有一只白色的小猫，憨憨地在一角打盹。

　　“这个……”

　　“挺娇俏的。”

　　熙童乐得眼睛眯成弯月，开起了他的玩笑：“啊，不对，应该是看起来贤良淑德。爱妃，要好好剁猪肉啊。”

　　“爷，那要不要我顺便给你笑一个？”邵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熙童叉着腰：“给大爷多笑几个，笑好了有赏。”

　　“真的吗？”

　　“那是当然。”熙童装得很恶霸。

　　“好。”邵阳突然出其不意地捧住她的脸，眼神温柔，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熙童呼吸一顿，心脏在那一刹那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只怕真正的恶霸在他面前，也能化为一汪春水。被他那样看着，真的会让她误以为被他爱着，深深地爱着……

　　熙童忙掩饰地捶了他一下，挣扎出来：“快去做事！”

　　“哇，真暴力。”

　　邵阳装腔作势地揉着手臂，乖乖听令，老实地去剁猪肉馅了。到底是男人，力气大，不一会儿便将事情做完。熙童接过来，准备去调肉馅儿。邵阳看其他的事他也插不上手，又不想无所事事地出去喝茶，就索性站在一旁看着。

　　熙童抱着整个玻璃碗，额角落下几缕发丝。

　　她的侧面很立体，鼻尖小巧挺翘，嘴唇像婴儿一样带着一层水润的粉色，上唇将下唇轻轻含住，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一切都安排得那么有条不紊。

　　只见她将馅料全部准备完毕，便拿了个小汤勺，将调好的蛋汁在锅里面轻轻一转，一张完整的蛋皮便成形，再取出来，包上好调好的馅，筷子夹过边缘，戳点几下，合成一只仿佛肚皮鼓胀的元宝，憨态可掬，漂亮诱人。

　　熙童连续做了好几个，手上感觉有些酸痛，差点儿将勺子滑下去。

　　邵阳默默靠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可以教教我吗？”

　　邵阳站在熙童的身后，手指轻执，气息在浅金色的食物香气里，温暖萦绕，这一刻只让人想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餐熙童做了煎蛋饺、柠檬嫩牛肉，还有耗油生菜，配上豆腐西红柿汤，一桌绿绿红红、金黄灿烂，煞是好看。

　　邵阳突然想起来：“我后备箱里还有一瓶Chateau Margaux呢。”他转身下楼不一会儿就拿上来一瓶酒，“喜欢这一种吗？”

　　熙童望着那瓶酒出了神：“我觉得你是有预谋的。”

　　“被你看破了。”

　　邵阳将酒打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连熙童这种不会品酒的人都能发现这是瓶好酒，只闻起来便有些微醺。

　　“我们先喝一杯吧。”他道。

　　玻璃杯轻轻碰撞在一起，红酒挂过杯壁，带过薄薄的一层炫红，宝光灿烂。

　　邵阳轻声道：“祝你生日快乐！”

　　熙童诧异地睁大眼睛，果然是有预谋的。她不得不说，被人记得生日的感觉真好。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不问问你的生日礼物吗？”邵阳笑意盈盈。

　　熙童将酒一仰而尽：“不用了，邵阳，你已经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制作专辑和进风潮的名单。”

　　邵阳微微一愣，谨慎地回答：“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熙童摇摇头：“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每次都把简单的事情搞到很复杂？我邀请你只是单纯地想请你吃一顿饭而已，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没错，一开始是我先去找你的，希望你能帮我，但是我不想欠你一辈子的情，一辈子都需要你额外的照顾。依赖和走捷径会让人上瘾的，我不想这样，我不想永远都在你的保护伞下。至少……在我最擅长的领域里，我想靠自己的实力。”

　　原本以为陈姿能带她，帮她咸鱼翻身，邵阳所做的就此OVER了，接下来的事情，可以凭她一向引以为傲的音乐实力办到，可到了最后，自己所得到的一切还是邵阳给的。她就像一个穷人，欢天喜地地耕好一块地，以为不需要再靠富人施舍了，可是到了收获的时候，才发现那举目所见的金黄稻田，全是富人趁穷人不注意时插上的。一切，仍旧是施舍……

　　为这件事欢喜一场的她，实在太蠢了！如果不是周思，她还傻乎乎的呢。

　　当时听了周思的话，熙童就想上网找菜谱，正好撞上MSN有更新，熙童干脆把MSN给挂上，那时周思还在线。

　　周思的状态一直都是忙碌，熙童也没打。东翻西找了好一会儿，MSN跳出叮咚的声响，周思在对面丢出一段对话：小傻菇你怎么上来了？

　　熙童回她：没什么，就是顺手挂上来的。

　　周思只是喔了一声，然后又说：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呢。

　　熙童说上来找找菜谱之类，下意识没想同周思谈邵阳的事情，不过还是聊到邵平，其实虽然说不想去管，但是对于他们为什么闹别扭，熙童还是……呃，有那么一点、少许、微微的好奇。

　　周思在那边嗷嗷叫：小傻菇，你真不知道啊。

　　陆熙童：什么？

　　周思：最近刑老大火气大，底下一群人被炮轰成渣，走路都要靠着墙边走。我还准备叫你给他炖点老鸭汤清火呢。哪知道你竟然一副懵懵然的模样，难道你没有被波及？

　　陆熙童：没有啊……这两天他都没怎么过来，到底是怎么了？

　　周思：唉，和邵总闹得啊。

　　陆熙童：邵阳？

　　周思：那当然，还有几个邵总啊。我说小傻菇，你该不会不知道刑老大和邵总之间的关系吧。

　　陆熙童：他们是好朋友啊。

　　周思发出来一个鄙视的表情，然后刷地丢出来一大段字：真服了你这个做人家女朋友的。刑老大当初怎么发家的你都不知道？当初刑老大自己一个人做《剑情》的核心部分，他当时想白手起家，硬撑着不向家里求助，可是资金实在短缺，整个工作都要停了。就在这个时候，是邵总仗义从美国打了笔钱给他，这样《剑情》才能完成。而且最重要的是邵总那份钱是完全借给刑老大的，当成私人关系借钱，不是投资。要不然，《剑情》的所有权还不知道在谁手上呢，风潮中国区分公司也不见得能成立。

　　熙童被周思这么一教育，额上冷汗连连，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么深厚的关系。

　　对于刑嘉航来说，邵阳真的是在最要紧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熙童不解，继续问周思：那他们为什么闹？

　　周思发了个叹气的表情过来：现在风潮即将上市的游戏是邵氏投资的，同时邵氏又是运营商，剩下的我就不八了，你问刑嘉航吧，免得说我太八婆。

　　熙童的心渐渐沉下去，她在MSN上继续取笑周思：你就是个大八婆。

　　周思发了一个小人捶她的表情后，就继续挂忙碌了。

　　可是当初她在医院的时候，他俩不还好好的吗，到底为了什么闹呢？不管是从邵阳，还是从刑嘉航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邵氏和风潮科技中国分公司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既然邵氏作为投资和运营方，风潮中国区分公司的决策绝大部分是要受到邵氏的左右。熙童突然意识到风潮科技的剑情升级版，邵阳就是高层！

　　那这次从天而降的代言人候选……邵阳到底是在后面起了多大的作用？

　　原本熙童以为她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才有这个机会，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邵阳安排的。

　　陈姿所说的，那天风潮科技的高层十分满意……高层？那不就是邵阳。

　　熙童坐在电脑前面，将脸抵到膝盖。

　　这真相让她猝不及防。

　　如果风潮的这次游戏真是邵阳赞助的，为什么他会做那么多曲折的事情，耍她很好玩吗？

　　邵阳定定地望着熙童，脸色越来越沉。

　　熙童深吸了口气：“邵总，谢谢你……但是……”

　　邵阳咬紧牙，手掌紧紧将拳头攥了好一会儿，终于打断她：“陆熙童，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让别人说闲话，不管是风潮的代言也好，EP也好，都好好去做！重点并不在于谁给你机会去做，重点在于你是否做得好，做得完美，让别人无可指责。这才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熙童一愣，邵阳也不多说话了，转身去拿外套。

　　“邵……”熙童心中一动。

　　邵阳已经走到门口，背对着她，突然道：“陆熙童，你这也不想要，那也不想要，你到底要什么？还是因为你的意愿已经达成了，你就觉得没有再要这份工作的必要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仿佛一件完美的瓷器因为岁月而留下许多细小的裂隙，夹杂着长久的黯然、沉重与伤痛。

　　熙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邵阳拉开门，头也没回地离开。

　　房间好像突然空旷起来，头顶的灯晃得她眼花。明明这么好的气氛，明明她只准备问一问，怎么就没忍住把事情搞得这么糟。邵阳不算是多话的人，他的地位和教养让他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可是这一次却前所未有地说了那么多话。他那么生气，却强行压抑，清楚而快速地说出这么大一段话。其实她再细细想想其中的意思，却仍旧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放弃未来的机会。

　　熙童颓然地坐回到沙发，掩住脸，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想让邵阳继续帮自己。

　　桌上的菜渐渐变得冰冷。

　　她头痛欲裂。

　　此时电话响起，熙童抓过来一看是刑嘉航，他到现在才刚刚结束会议。

　　“小蘑菇，今天怎么样？”他问道。

　　电话那一端很安静，好像还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熙童想他一定是一边翻着文件，一边给自己打电话。

　　熙童答道：“很好……挺好的。”

　　刑嘉航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小蘑菇？”

　　“你现在还没有下班吗？过来吃饭吧，我做好了饭了。”熙童望着那一桌子的菜，何其无辜。

　　刑嘉航抱歉道：“我马上要去美国一趟，现在大概赶不过来了。熙童，听说你要出EP，恭喜你。”

　　熙童对于他知道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意外：“我……”

　　“小蘑菇，你很有天分，也够努力，一直以来你都没有放弃过，我觉得这张EP一定会很好。我很期待。”

　　“……谢谢。”

　　“加油。”刑嘉航笑道，“想要什么，现在好好想想，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熙童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要带什么。现在世界大同，挑来挑去结果往往都是“Made inChina”。

　　“你要是不说，我就给你带一袋美国的蘑菇回来。”刑嘉航笑道。

　　熙童反而被气笑了：“连费点精神猜猜女朋友想要什么都不肯，怎么现在男人都这样啊。”

　　刑嘉航只是闲闲地回了句：“你除了我之外，还体验过这种待遇吗？”

　　熙童忍不住笑了，丢给他两字：“臭美。”

　　等到熙童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整个EP的制作也开始了。

　　熙童好几次想同陈姿说想终止这张EP和专辑的事情，陈姿却总是忙，带着TATK满中国当空中飞人。可是熙童转念想想，陈姿当初为了截苏妍的专辑换上熙童，在内部会议上也费了一番功夫。宝麒娱乐并非是邵氏的私人企业，邵阳虽是大股东，但其实极少参与具体的行政决定。股权构成复杂的宝麒娱乐，并不是一人独大的企业。

　　若熙童单方面罢工，这无异于让陈姿自扇耳光，让她当着所有人难堪。

　　正如邵阳所说，他给了她这个机会，就像是给了她一张空白的考卷，能获得什么样的成绩，全靠她的本事。一来二去，熙童也想明白了，鼓足劲儿要先将这张EP制作好。

　　一旦忙起来，熙童也没有时间再想这想那了。

　　TATK的演唱会在年初就提上议程，年中正式开始准备。为了赶上她们的进度，熙童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十二点钟以后。

　　中途，熙童与徐子昂就选歌与制作的问题还在不断磨合。熙童坚持不用其他人的曲子，一定要尽量保证整张专辑的原风味。徐子昂很是恼火，还有短短一个月时间，TATK的演唱会就开始了，她竟然要自己来，完全不用职业音乐人谱好的词曲。

　　“如果出了问题，你是不是负全部责任？”徐子昂堵她。

　　熙童平静道：“我负责。”只有这一次，她决不妥协。

　　徐子昂眨巴眨巴眼睛，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时跟在苏妍后面看不出来，这一次徐子昂算是领教了这丫头的韧性与坚持。她常常是比他来得早，走得晚，甚至有两天就直接住在公司了，一份一份的曲谱像雪花一样，铺满了一地。

　　最后，徐子昂屈服了。

　　“丫头，你再这么继续下去，男朋友会有意见的。”徐子昂用铅笔挠挠头，然后在曲谱上写写画画。

　　熙童愣了一下，然后笑笑：“没事，他最近也挺忙的。”

　　“哈，这样是最好，你和他的步骤一样。”

　　徐子昂耸耸肩：“做我们这一行，离婚就跟吃饭似的，见面打招呼都不是你离了没，而是你现在娶的是多少岁的。结果呢，还不是抱着设备像抱老婆似的……”徐子昂觉得这么说好像不大好，忙岔开话题，“呵，丫头，你可要把你男朋友看牢了。”

　　熙童闻言，只是朝着徐子昂笑笑：“多谢徐哥关心。对了，徐哥现在要喝什么吗？我想去买罐咖啡。”

　　“随意吧。”徐子昂揉了揉脸，他也觉得累了。

　　“那就买茶吧，徐哥最近喜欢乌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