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堪回首的销售奖金
这些天我对企划部经理这个职务可谓是如饥似渴，新郎倌入洞房似的，我做梦都在等待周怡忽然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然后关上门，含情脉脉对我说：“小北啊，从明天开始，你就正式上任……”
我想周怡那天那番言辞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这绝对是老苟的意思，说明他开始考虑他当初对我的承诺了。两个多月前公司董事长老苟叫我重回公司时，曾承诺让我做企划部经理，并且说要把设计部和制作部都划入企划部，由我统筹管理，项目抽成点数至少行内中等偏上。我委婉说到会不会像前那样没法兑现奖金，老苟大声说：“小北，以前是因为公司刚起步比较困难，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今年公司将引来一个很好的发展机遇！”可是当我真正回来上班后，让我当经理一事老苟再没提起过。现在几个项目已销售两个多亿了，奖金如何分配也没有正式说起过。这让我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关于项目销售抽成，我有着不堪回首的惨痛教训，去年我在方惠地产基本上等于白干半年。方惠地产原先有一套比较合理的奖金分配制度，奖金每半年结算一次。可是后来大老板洪总放弃厦门市场去外省了，厦门公司交由小股东李副总全权负责。李副总为了自己发财致富，先以各种理由扣压原本半年发放一次的年中奖金，到年终尾牙时突然说奖金要到明年再发了。他把每个人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攻心，第一句话便是：“某某，感谢你一年来的辛劳付出，你明年还会再来公司吧？”当某某诚惶诚恐表示明年还会再来时，李副总马上紧紧握住某某的手，同时递上一个薄薄的红包：“你能这样与公司同舟共济，我本人真的非常感谢，这是公司给你的奖金，可能是少了点，但希望你能理解公司难处……”
我平日与李副总关系一般，所以当他对我说“小北这是公司给你的奖金”时，我当他面毅然打开了那个跟小孩子压岁钱似的薄薄红包，一张张数给他看。最后数到二十时，我盯着李副总说：“李总，你当我是叫花子啊……”
李副总无比真诚说：“小北你要理解公司目前处境，奖金制度变了……”
“李总，制度变了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李副总微微一笑说：“那现在说也不迟嘛！”
去年公司除去策划顾问项目不算，光我负责的项目代理总销即超过5个亿，若按原先规定的万分之一计，我应该有近5万块奖金，可是我现在连同之前的借款，真正到手的才1万，整整相差5倍！
那时候兰兰已经回家一个多月了，她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可以说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最黑暗、最最万念俱灰的时候，方惠地产李副总的卑鄙行径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之前有一次兰兰曾在电话里半真半假对我说：“小北，你今年年终奖要是没拿个五六万，就不要回来见我了。”我说：“兰兰你放心，没有五六万，也有三四万。”可是我才拿1万！发生了五一骗她买房一事后，我曾暗暗下定决心，年底拿到奖金后一定要给她一个意外惊喜。我本来想着如果年底能拿个四五万，加上自己存的四五万，再死皮赖脸跟爸妈要个四五万，凑个首付在海沧买个偏僻点的两房两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有了这套两房两厅，我也成为“新厦门人”了，我顾小北才有信心和勇气回家找兰兰，才有理由和底气让兰兰再来厦门。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去年春节我没有回家，我实在是没有心情，虽然我非常非常想看到我亲爱的兰兰，但我更害怕她跟我谈钱；另一方面，我要趁这段时间重新找工作。我骗兰兰说公司正月初二就要举办大型促销活动，上面根本不让请假。那天晚上兰兰问我年终奖拿了多少时，我望着灯火通明的繁华夜景故作轻松说：“还可以，加上红包，有3万多……”
5、兰兰来电话了
晚上加完班和木子一起吃宵夜时，木子突然扔出一句：“小北咱们俩可说好了，以后你当了经理，有好处可不能忘了兄弟我啊。”
我一怔，忙说：“这样吧木子，以后如果有什么好处的话，你我兄弟一人一半。”说完我很不高兴，我自己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跟我提这个来了！
木子喝口酒说：“小北我跟你说句实话，以前老苟也曾对我讲过让我做经理，可是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没那么容易的。所以说这次你来跟他们谈好的条件，你一定要让他们白纸黑字写下来，并且每个人签字盖章！不然他们是不会认的。”
我感觉木子话里有话，我给他倒满酒说：“木子这个我懂，关于奖金如何分配我一定会让老苟他们定下来，我们不能再当杨白劳。”
正说着，原先认识的制作公司老板老关的电话来了：“小北吃饭了没有？”我说正吃着呢。老关说你们在哪里？我说我快吃好了啊。老关急切地说你告诉我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我说木子，一会儿有人替咱们买单了。木子哈哈笑着，说以后只要我们兄弟俩配合得好，白吃白喝多的是。
不一会儿老关来了，一坐下就自罚三杯，开口闭口叫我顾经理。我说老关你他妈的别恶心了，我们又不像你关总那样养着小蜜。老关哈哈大笑：“养个小蜜还不简单？只要我们兄弟几个以后多合作几票，养两个都行！”木子接话说：“那以后就全靠关总关照了。”老关大声说：“没问题！以后我老关按百分之十返点给两位！”
兰兰就是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的。
这些天幻想着升职，加之那天被她呛了一句，我就故意没给兰兰打电话。其实我也是想等到事情有个结果时再打电话，算是给她一个意外惊喜吧，说不定兰兰知道我当上大经理了，和我分手的念头犹如万恶的旧社会，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兰兰说：“干嘛呢？短信也不回。”我忙说刚才手机放包里了，没看到。兰兰说：“你那边那么吵，在哪啊？”我说：“我正和木子在外面吃饭。”兰兰说：“你干嘛不自己煮饭？你不是说每天看到那些碗筷就会想起我煮给你吃的饭菜吗？”我连声说:“是啊是啊，可是一个人煮饭挺没劲的，而且我每天一看到那些碗筷就想吃你……”一旁的老关听了直笑，我忙给他做手势。兰兰说：“讨厌！为什么这么多天不给我打电话？”我说：“没有啊，前些天打过去，你一直在忙，这几天我这边也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兰兰抢话说：“忘了是吗？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是吗？终于说出实话来了，是吗？”我大叫不好，节骨眼上怎么就说错话了呢。我忙说：“不是忘了不是忘了，是忙。”兰兰放鞭炮似的说：“忙就不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以后都不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永远都不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
我被兰兰几个“是不是”给弄懵了，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啊兰兰？我这几天真的是忙，打过去又怕你生气……”兰兰突然提高声音说：“你现在到底跟谁在一起？说！”我忙说：“跟木子啊，还会有谁呢？不信你听下。”我把手机给了木子。
木子在一旁笑嘻嘻说：“兰兰是我啊，木子啊，兰兰你这当领导的今天查岗了……干什么？没什么可干的，我们在谈点事情……嗨唷你还不知道啊，你老公很快要高升了，被我们的女上司看上了啊……你赶快回厦门来啊，小北想你都想得快着火了……”
木子把手机还给我时，兰兰已经挂了。我拨过去兰兰接都不接就按掉，一连几次都直接按掉，后来干脆关机。我只好发一条短信，说亲爱的兰兰，我稍晚点给你打过去。
木子说：“你小子居然好几天不给人家打电话，这下够你喝一壶的了。”我闷声不说话。木子突然提醒说：“兰兰嗓子是不是有些沙哑？”我一时恍然，懊恼自己刚才怎么没听出来，她是不是病了？兰兰经常感冒咳嗽的！
6、多么心疼你
兰兰一直关机，我徒劳每隔两三分钟拨一次，心中充满了懊恼和自责。忽然想起她那在某别墅项目做销售经理的表妹梅佳，忙拨她手机，却又没人接电话，气得我心中直骂娘。
回家前兰兰曾半真半假对我说：“小北要不我们俩就这么算了，你找个厦门本地女孩子吧……”临回去的那几天，我特意请了假，陪她去了那些曾经给我们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中山路、鼓浪屿、植物园、前埔环岛路、椰风塞、厦大白城……最后分开的那天晚上，兰兰忽然抱住我痛哭，我的心突然一沉，心想兰兰是不是真的决定不再来厦门了，不然她应该不会这么伤心的……
一会儿梅佳回电话过来了，我忙问她这两天跟兰兰联系了没有，兰兰是不是病了。梅佳假装生气说：“干你老我哪里知道啊，顾小北你自己老婆都不关心一下，整天就知道在外面乱搞，好花心啊你！”我没好气说她手机关了。梅佳笑说：“有那么严重吗？你们是不是也要分手？分手了好啊，我可要当候补委员了啊。”我呵呵两声说：“兄弟我要是娶了你，岂不是天天戴绿帽子。”梅佳说：“放屁！姑奶奶才看不上你这种人呢！”
梅佳算是我和兰兰从恋爱到同居的历史见证人，我和兰兰刚开始恋爱的时候，梅佳和兰兰合租一间民房，在一次我和兰兰吵架后，兰兰有意对我保持距离，我便常常从梅佳那儿打听兰兰的消息和去向，制造一些诸如街头巧遇、小巷相逢的小把戏，有一段时间我和兰兰深更半夜到外面约会鬼混，回来后房东已反锁铁门，是梅佳穿着睡衣咚咚咚跑下楼来为我们开门。梅佳常常威胁我说：“干你老再不给我买东西吃，就不给兰兰开门了啊！”有一次我趁兰兰不在时塞给她两袋鱼皮花生，她却莫名其妙一巴掌打掉了，闷声不说话。从那以后，我发现梅佳很少叫我表姐夫了，老是连名带姓直呼我顾小北，“顾小北你要死”，“顾小北给我买鱼皮花生了没有……”
我说：“梅佳，我今天真的有事情求你，你一定要帮我。”我把刚才的事情以及公司最近一些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说你明天一大早就给兰兰打电话，你一定要替我解释一下，好吗？梅佳讥笑说：“干你老听起来好感动啊，你这次要是不马上回家去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忏悔一番，那个周建伟可就有机可乘了，你要知道兰兰每次感冒都是很严重的啊！”
兰兰小时候患有哮喘病，成年后偶有复发，稍微一点点感冒咳嗽，若不及时吃药就会慢慢变成喉炎甚至气管炎。05年一次因和我一起去看演唱会时着了凉，回家后不停地咳嗽，又是吃中药又是打吊针，最后又转化成喉炎，前后整整拖了一个半月。为此我被兰兰老妈不知数落了多少遍。
我双手抱胸坐在床沿上，仿佛看到我的兰兰此时正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嘴唇干裂，眼角模糊。我感觉我的心有一千颗针在不停地刺，细密地刺，我真的锥心疼痛。我再次意识到我是多么爱兰兰！ 可是，我明天真的回家吗？周怡肯定不允许我这个时候请假，我该怎么办？
兰兰家3年来我只去过一次。那是前年正月初一，那天的雪很大，到处白茫茫一片，兰兰迎着大雪到县城汽车站来接我。那天晚上吃过饭后，兰兰老妈单独把我叫到她房间，郑重对我说：“小北，我看你以后就不要来了，你们俩就这样算了，我们家兰兰是不可能嫁到乡下去的。”那天夜里兰兰和我抱头痛哭，然后我跪在她床前，两人一边亲吻一边说话，缠绵到近两点。第二天一大早，兰兰借送我去车站为名，和我一起搭上了去我家的三轮车。可是，由于积雪太深，很多三轮车都停开了，而从县城到我家要转3趟车！转完第一趟车，已是午后1点，这时候兰兰不等了，无论我怎么哀求，兰兰执意原路返回……那次也许是兰兰伤我最深的一次，我断定她是不会再来跟我同住了。她和她父母回厦门的当天，我即去找她，没想到晚饭后她趁她老妈没注意，朝我使个眼色，又跟我一起回到我的出租房，顺溜溜爬上了我的床。我们又在一起了。
隔壁邻居一家不知在搞什么聚会，哄笑声和尖叫声搞得我心烦意乱。我啪的一声带上门，拨通木子手机一边下楼梯一边大声说：“木子还没上床吧？快到我这边来，咱们接着喝！”
木子电话里传来小孩的哭闹声，还有他老婆黄莉的呵斥声。木子小声说：“这么晚了还喝啊？吵架呢。”我吼道：“废话少说!快过来，我请客！”
木子比我早到，桌上啤酒瓶已空了两个。我一见木子这阵势，就知道他们夫妻俩吵得不轻。
木子跟我一样也是天涯沦落人，他老家河南，老婆黄莉是本地土人。他们一家三口租住在前埔一套不到50平方米的一房一厅里，因为黄莉要在家照看还不到1岁的女儿，不能去上班，他们家仅凭木子每月3千多元工资过日子。木子去年投资和别人合伙开店又亏了十几万，那钱还是和他岳父借的。于是小两口就隔三差五吵架，后来干脆说离婚算了。我仿佛从木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想若干年以后，我是不是也跟木子一样……
木子面无表情跟我说了大致情况。木子看中一套二房二厅的二手房，于是厚着脸皮求助于他岳父，结果钱没借到，小两口却越说火药味越浓，黄莉用木子根本听不懂的闽南话叽里咕噜把木子一顿臭骂，木子暴跳如雷，情急之时轻拍了一下哭哭啼啼的女儿，女儿本来就感冒，哭得更凶了。
我安慰了木子一番。木子问我电话打通了没有。我说还没有。木子喷着酒气说：“那就算啦，恕我直说，你们俩分手是迟早的事！你顾小北在厦门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她会嫁给你？别天真了，没有房子你就别想结婚！要不你就干脆找一个有房子的本地女人结婚算了，长相好坏没关系，只要有房子就行！”我大声说：“别说了，我明天回家，喝酒！”
7、十万个为什么
第二天早上打车去火车站的路上，我想我还是要跟周怡说一声，我还是要尊重她一下。
周怡一听我要请假4天回家，声音突然就大了：“什么？现在就回去？4天？你赶快先来公司一下，我正要找你呢！”
当我大声跟她解释时，周怡声音更大了：“你不能走！公司决定让你到山东出差一段时间，那边项目马上要开盘，这是公司几个老板的决定，你必须要去，知道吗？”
周怡在她办公室里跟我聊了近一个小时，说什么小北你是公司重点培养对象，一定要以工作为重。又说什么不要老想着家里的女朋友啦，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多赚钱，你这么潇洒的小伙子，有了钱什么漂亮女孩没有啊。她还暗示我不要急功近利，说什么只要时间到了，该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比如她，公司现在给她买小车了，马上就要到货了，这在以前她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她还说接下来让我去邱总那儿催款，而她的生日也马上到了，我必须要参加，云云。
我说：“感谢周总这样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我想我是应该好好和苟总聊一下了，尽快把企划部的佣金制度定下来。”周怡说：“上面在考虑这个问题，其实关于你的职务，现在公司也有难处，其他人会有想法，尤其是木子……小北你说呢？”
当我最后还是坚持要回家时，周怡看看窗外说：“这样吧小北，从这个月开始，你的基本工资先加五百，你的职务和销售奖金，我是一定会给你争取的。明天你还是要飞山东……”
“周总，我在厦门用QQ也是可以和山东的同事联系工作的，效率是一样的……”
“那完全两回事，你去是给那边开发商看的，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公司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明白吗？”周怡说完即把她白皙的小手伸到我面前，我慌忙跟她轻握一下。
理智告诉我不能再坚持了，今年在运天地地产对我来说也许是个机遇，因为公司有3个项目要开盘，而且都是绝对热卖的项目，总销超过10亿。我想我现在只有等熬完这段时间，再回家找兰兰把一切情况跟她解释清楚。我想我和兰兰还是有机会的，但老苟和周怡给我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我必须紧紧抓住。在厦门这样的城市，有了房子才有资格谈情说爱，兰兰目前对我这个态度，不就是因为我在厦门没有房子吗？
下班后我拨兰兰电话，这次电话通是通了，但是兰兰坚持不接，再拨时已关机。
一股无名火在我胸中骤然升起，兰兰，你生病又不是我害你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这也是分手的理由吗？
兰兰有一次和我生气时曾说：“顾小北，我被你给骗了……”我当时简直气死，我真想说：“你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呀，我骗你什么了？”可是我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不是我骗你，亲爱的，我是一个有目标的人，只是说实现这个目标需要一个过程，相信我，好吗？”
我买来两瓶啤酒空肚喝了，一头倒在床上。
昏昏欲睡中我被梅佳的电话吵醒，她说中午联系上兰兰了。
我一听就火了，大声质问她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我有事情忘了，不可以吗？”
我急切地问兰兰说什么了没有，梅佳继续轻描淡写说：“顾小北，现在不是她感冒不感冒的问题，意思明摆着嘛，我就是怕你这个情种一时接受不了才不急着跟你说嘛。”
“梅佳你说的可是真话？我要你说真话！”
“干你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不过是兰兰说的委婉些嘛！”
我无声地挂了电话。
一切都明白了，其实也不算太突然，算是意料之中吧，只是兰兰为什么不亲口明明白白告诉我，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刻意回避我……
为什么？为什么？
分手，分手，这个几个月以来不敢想、不想想，但其实一直无法回避的问题终于成为摆在眼前的冷冰冰的事实了……
房子，房子！没有房子就没有一切，或者说无法把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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