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兰兰来了
时代广场的夜晚热闹非凡，我像一个伺机作案的小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神色紧张。我在寻找兰兰。时代广场是梅佳租住的地方（她自己买的房子还没交房），兰兰每次和我吵架怄气后不是往她妈家里跑，就是往梅佳这儿躲。我在广场上的人群中找啊、找啊，终于发现了兰兰，她和梅佳坐在一条偏僻的石板凳上，两人正聊着什么。我本想偷偷走到她们身后，再突然抓住兰兰手臂的，但是我太激动了，我一激动就大声叫起来：“兰兰，兰兰，你在这儿啊！”兰兰看到我就往前跑。我大声叫道：“兰兰，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走啊！”“我不要你管，你这个骗子！”“兰兰，回来！你给我回来！”“骗子，骗子！”“兰兰你听我解释！”忽然，兰兰就在人群中消失了，没有了，但我还在大声叫着：“兰兰，回来！你给我回来！”
连续两天半夜梦见兰兰，昨天突然从梦中惊醒，半夜独自坐着，回想这几年来和兰兰的点点滴滴，心中倍感伤感，心想我和兰兰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最近一段时间兰兰对我的态度又转向冷漠，动不动不接电话了。我本来这次是可以编个理由回家去看她的，却又没有！可是这次如果真的请假回家了，公司肯定会认为我与老木小叶他们串通一气。接下来更请不好请假了。可是兰兰应该来一下的，就算是为了打扫惨不忍睹的情感战场，她也应该来一下厦门和我说清楚、安慰我几句的！
今天凌晨，梦中的我突然背诵起那首为兰兰写的《给她》中的部分诗句：
也许爱就像崎岖的山路
在雪霭中蜿蜒着泥泞
我心也正如路边一小草
历尽多少严霜和雷霆
是春天
总会有阳光雨露
是旅人
又何惧一路风尘……
这首诗是前年正月兰兰半路拒绝去我家、我独自一人冒雪回到家后的那个夜里写的。回到厦门后，我把这首诗加粗加黑打印好，贴在我的出租房墙壁上，兰兰回来的那天夜里，我紧紧抱着她，动情的念给她听。那天兰兰也流了不少眼泪，她甚至跟我道歉，说她有时候就是那样任性，其实她那天本是要和我一起回去的，是我自己最后没能劝住她。我说好了好了，都怪我，我们还有明年，对吗？她说是的，我们还有明年……
我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灯，环顾四壁，却没看着那首诗，我揉揉眼睛，才恍然想起，那诗早就被我不知什么时候给撕掉了，没有了……
那天和梅佳吵架后，我和她连续打了几天冷战，上周六晚上，我打电话说找她谈谈，有两块广告牌和一些现场布置方面的事情急需她配合支持。梅佳语气仍然很冲，她说她是新来乍到，自己还没站稳脚，怎么帮得了你？上次我们公司已经讨论过了，你们报价太贵，不找你们公司做了！我问她是不真的，她说差不多吧。我一听就来气了，这笔业务如果能做成，我和木子、苏总监每人至少能搞到5000块钱，5000块呀，对我这个穷光蛋来说不是小数目啊，在厦门岛内差不多可以买半个平方卫生间了啊！
我狠狠说：“李梅佳，你不要忘了，你一来我们公司就请你吃饭！你总得要给周总一点面子吧！”
她说：“不是我不给她面子，是你价格太高！”
我说：“李总监，报价高自然有高的道理，我们谈谈好不好？”
“没什么好谈的！”
转眼今天又到周六。下午梅佳突然主动给我打来电话，那声音懒洋洋的：“喂，顾大经理，不是说要找我谈谈吗？”我惊喜说：“你今天有空了？”“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决定可怜你一回，但我只给你两分钟时间。”“怎么才两分钟？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要不要过来？”她声音很大。“当然要，在哪里见面？”“在我家里。”“为什么只给两分钟？”我再问。“来了就知道了，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真是！”
梅佳说“来了就知道了”，放下电话我就猜想是不是兰兰来了。是的，一定是兰兰来了，我有心灵感应的，兰兰可能已经在梅佳家里了，不然以梅佳这段时间对我的恶心态度，绝对不会让我到她家里找她！
我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5点半，上海至厦门的K199火车刚到站不久，估计兰兰坐的就是这趟车。我心里一阵激动，不知是喜还是悲。兰兰，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开门的是梅佳，一脸的冰冷。我满脸堆笑，环视一下客厅，轻声说兰兰呢？梅佳冷冷说你怎么知道兰兰来了。我讪笑说我当然知道，我有心灵感应的。梅佳白我一眼。然后我听到房间里有人走动，我感觉一阵紧张，我挪了挪脚想去开门，想想还是站着不动。
一会儿兰兰咣的一声拉开门，也不看我，直接去了卫生间，仿佛我是摆在那儿的一张椅子，与她无关。我的心一阵酸楚，因为我注意到我的兰兰瘦了，脸色有些苍白，但愿是长途旅行的缘故，但愿！
我尴尬站着，看看梅佳。梅佳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杂志哗哗乱翻。
几分钟后，兰兰出来了，我忙迎了上去，面带微笑说：“兰兰你来了。”
兰兰不回答，还是不看我，自顾用毛巾弹着刚洗过的长发。又过了大概一分钟，她突然狠狠挖我一眼，随即责问梅佳：“谁让他来的？”
我忙说：“是我自己来的，我刚才和梅佳通了电话，我从电话里猜测——”
我话还没说完，兰兰就反问：“是吗？这么快，熟门熟路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兰兰会这样说！弦外之音不言自明！
我做贼心虚，不敢回头梅佳。梅佳从沙发上站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笑一笑说：“你们俩先聊会儿吧，我先去买点菜，晚上咱们自己煮饭。”那故意放大的声音只有我听得出梅佳是在掩饰。
“不要买了，外面吃吧。”兰兰说。
“还是自己煮好，姐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厨艺大有长进，真的！”梅佳边说边笑。
“那我和你一起去！”兰兰突然就雀跃起来，她快速回房去拿包。
“你看你，真是的！刚下火车，就先在家里休息一会吧。”梅佳回头看兰兰，一脸的笑。
“不要啦，我和你一起去啦！”兰兰一副撒娇的样子，她已挽住了她表妹的一只胳膊。兰兰虽然大梅佳3个月，但在梅佳面前总让人感觉她是妹妹。
“要不这样，你先把衣服给洗了，我明天要上班，可不给你洗啊。”梅佳极力要为我创造机会。
“不要啦，衣服明天再洗不迟。”兰兰说。
梅佳扭不过兰兰，只好对我说：“那、那要不顾小北你就先呆在家里看电视吧，我们一会就上来。”
我忙说好的。
28、我果真不可饶恕了吗
梅佳做了兰兰爱吃的红烧鱼，又炖了排骨汤，忙到快8点才开始吃饭。
准备晚餐的时候，我就开始有意无意找兰兰说话，可兰兰似乎什么都没听见。餐桌上的气氛更是尴尬，不过梅佳话特别多，不停地问兰兰这半年多来在家的情况，还有意无意提到我，说我现在当了经理，工作上是忙上加忙了。还故意把脸转向我：“顾大经理，是不是感觉压力挺大？然后很有成就感？”
我说：“那是，压力就是动力嘛。”
梅佳笑说：“顾小北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四脚跪地给我表姐好好赔理，不然她肯定一脚把你踹到海里去！”
“我可以从海里游回来，接着赔礼道歉！”
兰兰不接话。兰兰的冷漠让我感觉我和她咫尺天涯，我感觉隐隐的心痛。
我试探着说：“相信兰兰会原谅我的……”
兰兰阴着脸，似没听到。
我犹豫一下，壮胆给兰兰舀汤，兰兰迅速把碗一挪，我只好顺手把汤舀到梅佳碗里去。梅佳迅速看我一眼，我手刚停下，她马上给兰兰舀上，说：“姐，这汤真香，多喝点。”
兰兰突然放下筷子，说吃饱了，要一个人下楼走走去。
梅佳满脸笑容对她表姐说：“怎么？是不是嫌我在这儿碍手碍脚啦？姐你不要急嘛，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们俩有话慢慢说嘛。”
兰兰勉强一笑，说：“不是……”
“那……让顾小北陪你一起下去吧？”
“不用了，你们吃饭吧。”说着她就出了门。
我原地站着看着梅佳，心里难受极了。
兰兰说“你们”。
梅佳低声凶我：“还不下去！”
我追了出去，电梯已下去了。
兰兰没有走远，她独自坐在广场边的一条石凳上。
我在她身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放在她肩上说：“兰兰……”
兰兰坐着没动：“拿开！”她说，声音不太大但很冷。
我没动，她又说：“请你把手拿开，脏！”
我把手拿开了，兰兰随即站起来往别的地方走，我连忙跟上。
兰兰突然停步，回头问我：“你们俩多久了？”
我一时懵了，没想到兰兰会这么问我！
我说：“什么我们俩？兰兰？”
“你不要再装了，刚才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你们俩一唱一和的……其实我应该早知道的……”兰兰声音地呜咽了。
我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完了，兰兰已经断定我和梅佳有一腿了，怎么办？
我上前一把抱住她，真诚地说：“兰兰，你想到哪儿去了呀？梅佳是你表妹呀！”
兰兰只是抽泣，忽然发现我抱着她，狠狠把我一推，我被后面一张石凳绊住脚，重重跌了一跤。但我感觉不到痛，我真的感觉不到痛！因为从进门第一眼见到兰兰时，我的心就彻底被她俘虏了。
我悄无声息从地上爬起来，像一个惹妈妈生气的小孩，一言不发又站在兰兰身边。
兰兰似乎没有看到我跌倒，她自言自语说：“你不用解释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俩这段时间已经非同寻常了，我没那么笨，你们俩一举一动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装着不解的样子：“兰兰你说什么啊？我和梅佳怎么可能呢？我和她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这时候我真恨自己那天不该去酒吧找梅佳，不然就没有后面那次意外了。
“那我问你，你们那天聚餐时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装作互相不认识呢？有那个必要吗？”
我不知道兰兰还知道这件事！心想梅佳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必要告诉她这些啊，这只能增加兰兰的疑心。
我说：“兰兰，这个——是有原因的，我以后慢慢跟你说，总之你要相信我，我和梅佳是清白的，我以前对梅佳也确实存在过那种想法，但是那早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就是主动找我，我也不会理她的，因为我有你，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兰兰双手握住耳朵蹲了下来，无限伤心说：“你在留言上给我说了那么多话，我本来是要原谅你的，可是现在——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没想到你们会这样对我……”
我无言以对，这时候再解释什么都是徒劳。可是，我不明白兰兰到底从哪里感觉到了我和梅佳有一腿，今晚我和梅佳其实没有什么破绽啊，难道兰兰有特异功能不成？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兰兰已铁了心要和我分手了，她来厦门其实不是为了和我相聚，而是为分手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我忍不住说：“兰兰，你到底怀疑我和梅佳怎么啦？”
“上次我感冒的时候，你在留言里说你听梅佳说我已经决定和你正式分手了，我就觉得奇怪，我没跟她这么说啊。那时候我就担心你和梅佳会粘在一起，没想到真是这样……”
我愕然，脑中立即回想起那天我和梅佳通话的情况，可是我当时一点都没感觉到异样，梅佳怎么可以对我说谎？我怎么就轻易相信她了呢？
我只觉又气又恨，大声说：“我没有！我讨厌她！恨她！”
“我不要听你发誓……其实是你自己想跟我分手，过年你不回去看我，过年后这么久你也不回去看我，你就是要和我分手，故意冷落我，我知道的……”
“兰兰，你还记得前年正月我为你写的那首诗吗？我一直等你回来，我真的一直等你回来！”
“你都变心了我回来有什么用？”
“你要相信我！”
兰兰不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我说：“兰兰，难道我们这次相聚不是为了续缘，而是为了离别，是为了正式分手的一个告白……”
兰兰说：“也许我们本来就不该认识。”
我说：“你应该知道，3年多来我的全部只有你，除了你，我没同任何其他女孩交往，你应该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么重要。”
“感谢你这样真心真意对我，其实我也一样，3年来我不是不顾我爸妈反对同你住一起吗？可是我回家才没多久，你就见异思迁！所以，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其实我没有见异思迁。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家去？而且对我越来越冷淡，不接我电话，后来手机号码改了也不告诉我，你这样子对我，叫我怎么想……”
“可是我也没说不再来了啊！你不知道我妈有多反对我和你在一起，她总觉得你在外面打工是不会有出息的，你什么都没有。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妈不想让我跟你着受苦……如果上次你自己上我家去找我，我不就来了吗……”
“我本来要回去的，可是上面根本就不准我请假，我那时候是真的走不开……你无法想象我在公司有多难，我没有一点背景，想要混出点名堂必须要抓住哪怕是稍纵即逝的一点点机会，不然我每个月永远只能拿三四千块，我永远买不起厦门的房子……”
兰兰抑郁说：“是啊，为了当个破经理，不容易呀。”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我跟上司纯粹是上下级关系，我可以对天发誓的！兰兰，其实我这几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两个人，为了我们俩以后能在厦门买个房子，成为新厦门人——”
我接着说：“我对梅佳也真的没有什么。兰兰，你想想，这3年多来我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我们一直都没有分开，可是突然之间，你就扔下我回家去了，突然之间，我就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孤独……而且，你回家以后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你真的不知道我内心有多么失意，有多么伤感……”
兰兰蹲下身开始抽泣了，我几次拉她也不起来。过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就往前面跑，我迟疑一下，转身去追，不小心擦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我定神一看，是梅佳！原来梅佳一直站在不远处……
我泪流满面独自走到街上，我真想折回去再次大声对她说：兰兰，我并没有真正移情别恋！我就那么一次，真的就那么一次！我果真就不可饶恕了吗？我果真就该被推向断头台、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吗？你要分手就直说吧！直说吧！你直说吧！
29、就糜烂一次吧
第二天兰兰手机一整天关机，几次打梅佳手机，她说兰兰也没跟她联系，是不是回我房间去了。我急匆匆地赶回出租房，打开门一看，呆了。
房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仿佛遭了窃，衣服扔得一床都是，电脑桌上我和兰兰的艺术合影已被撕成两半，镜框已三分天下……
兰兰下午来过了，兰兰本来就有房间钥匙，她打开门，翻箱倒柜，拿走她原来留在这儿的衣服和其他东西。
我呆坐在床上至少沉默了5分钟，然后我捡起那张被撕成两半的合影，凝神看了似乎一个世纪，最后一扬手，把它放进垃圾桶。
昨天晚上从梅佳那儿回来后，我大半夜里拖地板、整理房间，把我和兰兰的合影拿出来擦拭干净放好，很久没用的厨具也擦拭了一遍，还把兰兰几个月没穿的拖鞋洗净了摆在门后。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兰兰的大驾光临，迎接兰兰的回归，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我冷眼环顾乱糟糟的房间，心里反而很平静。
手机响了很久，我一看是梅佳打来的，故意不接。过一会儿她又拨了过来，我还是不接。梅佳于是发来短信：兰兰在你那儿吗？速回。
我懒得回她，不到一分钟她又发来了：兰兰把行李都拿走了，出了事你要负责！
我没理她，自顾把电脑打开，反复听着阿杜的《离别》：深情吻住了你的嘴\/却无能停止你的流泪\/只因我的心和你一起碎\/……希望都早已经破灭\/我和你\/要离别\/离别……
阿杜那沙哑而忧伤的嗓音让我泪流满面。
梅佳又一次打来电话，我冷笑一声接了，梅佳大声说：“兰兰没在你那儿吗？”
“你还挺关心她的啊。”我没好气说。
“我问你兰兰有没有在你那儿！”
“来过了，又走了。”
“什么意思？”
“她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我和她的合影她也撕了，就这么个意思。”
“她要有什么事你要负责！”
“不信可以过来看下！不认得路是不是？”
“你！”梅佳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事情，仿佛每一件都和兰兰有关。我想对兰兰说，兰兰你到底是因为房子还是因为梅佳？房子的事我已经很努力了，如果上次老板借我钱凑足了首付，我就可以买一个小小的一房一厅的，就会给你一个小小的惊喜的，可是……兰兰我真的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我感觉烦死了，这样独自在房间里干呆着肯定不行，我得做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喝酒、聊天、打牌，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我这样一个人呆着，我会爆炸的，会疯掉的！
可是找谁呢？木子肯定是不行了，我不想让他知道太多。突然想起于小文，于小文前些天介绍我认识《海蓝蓝》的“羊鞭”，就是那个杨编辑（靠！我第一次听于小文称呼他时就直接想到“羊鞭”二字）。杨编他们杂志社《海蓝蓝》近期正策划将刊物改版为地摊********文学，社里头要求那些编辑都得出去拉广告。于小文于是乐巅巅跑来找到我，希望我这个大经理推荐某个楼盘做个彩版。我已跟苏总监说过此事，苏总监说基本不会考虑。
我拨通于小文手机大着嗓门说：“兄弟，在哪里？广告的事我已经说过了，基本上没问题了，要不要找那杨编再谈谈？”
于小文信以为真，高兴说：“好！我现在就联系他，让那杨编请我们喝酒！”
杨编果然上了我的当，当下乐巅巅和于小文让的士直接开到我出租房楼下拐角处，接我到一家川菜馆，随后他们编辑部潘主任也挎着一个美女来了。潘主任是一个标准的老色鬼加大忽悠，几个月前哄我说要把我的长篇小说推荐给一家出版社，又说他们《海蓝蓝》即将刊发我的一篇散文。那天潘主任挎着一个袒胸露腹的美女作者，那美女喝醉后趴在潘主任腿上半睡不睡，口水流了一地。潘主任真是色胆包天，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干瘦的前蹄放在美女的玉背上反复摩挲，看得我一阵阵恶心。那天我花了400块钱冤枉钱不说，后来什么发表散文、推荐出版长篇，统统******见鬼去了！
我见杨编和老潘都上了钩，心想今天老子干脆就把这场骗局整大一点，以报上次一箭之仇。
酒过三巡，杨编便主动提起广告的事，我红着眼睛说：“你们那杂志******什么玩意？半死不活的，广告价格还这么贵，拷！”老潘他们听了甚是尴尬，于小文不停地朝我使眼色。杨编暗示事成之后我可以拿到业务提成，我大言不惭说：“这年头没有提成谁跟你做？不过这事咱们得另外找个地方谈，对不对？”老潘和杨编一连声说了五六个对对对，散场时他们果然让于小文把我安排到附近一家按摩店去了。
进了按摩店我开始犹豫起来，酒也醒了一大半。我顾小北长这么大从没进过按摩店，更别说找小姐了，难道今天晚上就要一次性创造两项人生记录？不行不行！可是老子今天彻底失恋了，老子今天骗杨编和老潘这帮王八羔子出来，就是要找乐子发泄的，为什么不能潇洒一次？
于小文全然不知我的真实心情，这小子估计也想从中捞点跑腿费，非常积极，他像拣菜似的为我挑小姐，不停地问我喜欢什么类型，我冲他吼：“挑什么挑，有容乃大！”
走出按摩店，掏出手机一看，有3条短信，都是梅佳发来的，内容也相同：“兰兰在火车站，你要不要过来？”
30、有趣的选择题
兰兰并没有回家，梅佳说兰兰还在厦门，但她住在哪里，跟谁住在一起，梅佳说她也不知道。我再三追问，梅佳生气了，大声说：“你以为只有你担心她啊？我姑妈一家都急死了！”
放下手机我一愣一愣的，我突然很担心兰兰的安全，恨死自己那天没去火车站拦她回来。
我想通过兰兰朋友找兰兰，可是我竟然没有一个兰兰朋友的电话，包括那个该死的纨绔子弟周建伟。
我只有等了。我每天都盼望奇迹发生，希望手机突然响起，拿起一听，是兰兰的声音，或者是梅佳的声音，告诉我她已经联系上兰兰了。
可是没有。
每天下班回家打开门，我希望房门是开的，兰兰在里面。我希望那耳背的房东阿婆大声对我说：“喂喂，那个江西的小顾啊，你女朋友回来啦！”
可是没有。
于是晚上没加班的时候，我就到那些自认为她可能会去的地方盲目寻找，渴望突然看到兰兰的身影。
还是没有。
兰兰，你在哪里？
这天周怡对我说：“小北，你最近怎么给人感觉一点精神气都没有？工作中不要带情绪好不好？”
“周总我哪会啊？我只是、只是感觉内心有点冷……”
“怎么内心有点冷？还在担心奖金？”
“嗯……不是这个……我女朋友和我真正分手了，她来了厦门，又突然失踪了，理由是我买不起房子……”
“真是笑话！你怎么买不起房子了？今年买不起，明年也买不起吗？你没跟她说公司已经答应国庆开盘时会有内部房吗？”
“不说了，周总您有什么吩咐？”
“下午你直接把德成公司接待中心广告布置方案打印出来送过去，让李总监批示，最好今天就定下来，不然就来不及制作了，要快！”
我忙说好的。
这次售楼处内外空间布置公司总共设计了ABC三套方案，梅佳和苏总监拿在手里轮流看了半天，结果意见分歧非常大，梅佳认为方案A更好些，苏总监认为方案B更好些，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声音越来越大。我一旁听了心里暗笑，心想奶奶的李梅佳，你不要太得意，你一来就是正的，人家姓苏的能服你吗？哼！
梅佳显然知道这是苏总监跟她叫板，她怒气冲冲急步走出会议室，从销售部叫来几名员工，然后大声说：“各位听好了，这是售楼处平面设计方案，这里A、B两套方案，你们刚好六个人，赞成方案A或者方案B的都给我举手！必须要二选一，然后少数服从多数！”
一分钟后，三个人赞成方案A，另外三个人赞成方案B。
梅佳和苏总监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我正要说话，梅佳敲了敲会议桌说：“顾经理，其实依我看，AB两个方案都不太理想，C方案更不用说了。你们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另外再设计一套方案出来，我们再选择选择？”
我面无表情说：“那要弄到什么时候？你们自己想想，离你们售楼处对外公开时间已经不多了，到时候方案设计出来了你们又在这儿争论不休，怎么办？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大家都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意思是说顾经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李总监说话？他们哪里知道我是另有原因！
梅佳提高声音说：“顾经理你这什么话？你们是给我们做服务的，我们不满意你们就得重新设计！需要理由吗？”
我针锋相对说：“那也要按计划办事啊，时间不够怎么办？”
梅佳说：“重出一套方案需要几天时间？”
我夸大其词说：“至少一周！”
梅佳说：“我只能给你3天！”
这时候苏总监假惺惺出来打圆场：“顾经理，要不这样，AB两套方案你们回去再按照我们的意见修改修改，争取明后天拿出来吧。”
我说：“你们刚才七嘴八舌提了一大堆意见，跟重新设计一套方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照样来不及！”
没人接话。
沉默一会儿梅佳看着我，一字一顿说：“顾经理，你的意思是，你们没办法配合我们公司的工作，是吗？”
我说：“李总监我可没有这么说，工作上要双方互相配合，有不同意见是正常的，比如你和苏总监，不也意见完全不一样吗？”
我估计苏总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他却假惺惺说：“顾经理，这样，我们李总监也是新来咋到，对有些东西不是很了解，你们这几天是不是辛苦一下，加个班？”
我正想说话，他们公司老大邓总走到门口对梅佳说：“小李出来一下。”
梅佳出去后，苏总监说：“既然邓总回来了，一会儿让邓总提提意见。”
约10分钟后梅佳果然带着邓总来到会议室了，我站起来本要给邓总逐一介绍方案的，但口齿伶俐的梅佳抢在前面说了。
邓总问道：“你们觉得哪个方案比较满意呢？”
没有人敢说话。
“其实每个方案都不错，说明他们是用了心的。”邓总说。然后他对梅佳说：“小李，你认为呢？”
梅佳说：“比较而言，我个人认为方案A比较合适，无论是平面布置、设计风格、色彩搭配，还是文案等等，都比较吻合我们项目的主题和主要卖点。”
邓总并没有马上点头，他偏过头问苏总监：“小苏，你的意见呢？”
苏总监脸一下全涨红了，他语无伦次说：“其实——我个人——刚才——如果——”他仿佛被鱼刺噎住一样，停顿一下终于把话说顺了：“其实正如、正如李总监刚才说的，方案A确实抓住了项目特点，突出了项目的主要优点，视觉冲击力强、版面大气，能一下子就抓住目标客户的感觉，同时——”
苏总监还想发挥下去，邓总打断他的话，说：“你们几位的意见呢？”
大家异口同声赞同方案A。
邓总大声说：“OK！那就这么定了吧！”
回公司的路上，苏总监给我打来电话：“兄弟，今天下午真是有意思，哈哈。”
我敷衍说：“怎么啦？苏兄？”
苏总监奸笑两声说：“兄弟你太有才了，我好好佩服你呀，姓李的肯定恨死你了，哈哈。”
我说：“唉，我最近不是失恋了吗？心情不好。对了兄弟，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对我们周总说啊。”
“一百个放心。兄弟，你不觉得后来事情太戏剧化了吗？你看连我们老大都要听她的，厉害吧？”
我敷衍说：“是啊，你们李总监也太有魅力了，你们老大那么器重她。”
“岂止是器重啊，兄弟你知道吗？她是邓总亲自招来的，说不定邓总和她……关系很不一般哦……”
我假装很惊讶的样子：“不会吧？李总监缠上你们老大了？那兄弟你以后可不好混了呀！”
“没事，我自有办法，咱们兄弟俩以后该怎么配合还是怎么配合，对吧？”
“那是那是，咱们兄弟俩以后一定要讲究方法，不能让那娘们插一腿。”
苏总监笑说：“好吧，没其他事。还有，兄弟失恋要节哀啊！”
挂了电话，我才明白苏总监打这个电话真是用心良苦，他是怕我知道他已经靠边站了，以后把他晾一边，不给他回扣。
其实下午邓总对梅佳的态度我立即就看出来了，梅佳怎么会这样？我感觉真的有些厌恶她了。现在我跟梅佳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故意在工作上给我制造麻烦，以她的脾气，她真会那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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