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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 作者:雅蒙

第5章 宿命的诅咒(2)

  她不肯。她对那个男人的笃定,像极了当年的方青孪。母亲气急,以死相逼。可是没有用,她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多少次,母亲用尖刀对准自己的脖颈,狠狠地说:“如果你不离开他,你就会失去我。”她哭着爬到母亲身边,伸手抢过那把尖刀,决绝地说:“如果您让我离开他,不如让我去死!”她的母亲彻底败给她了,从此,是悲是喜,由她去吧。

  方青孪在她37岁的那一年彻底失去了她的丈夫。其实她早已失去他了,同床异梦的生活持续了17年,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她一直知道。斯诺在23岁的那一年失去了乔东。命运竟是如此奇妙的东西,在不同的时空,老天把相同的命运加载在两个不同的女人身上,多么讽刺?

  “你信命吗?”斯诺问张明辉。

  他说:“不信。”

  她说:“我信。”

  如果方青孪当初没有遇到林耀扬,如果她当初没有遇到乔东,现如今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可是他们偏偏遇到了。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

  深夜,张明辉的手机突然响了,斯诺把手机递给他,不经意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字,显示出的名字竟是乔东。

  张明辉投资的项目已经批下来了,乔东在中间使了不少力气。他在电话里缓缓地说:“改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带上你的未婚妻。”

  张明辉笑着回应道:“应该的,应该的,感谢乔总的大力支持,真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我真该好好谢谢你。”

  次日,在城贵皇宫,张明辉把菜单推到乔东面前:“看看乔总喜欢吃些什么?”

  乔东顺手把菜单推给了斯诺:“还是让女士先点吧。”

  斯诺接过菜单,连着念了一长串菜名,间隙看一眼乔东和张明辉:“你们还要再加点什么吗?”

  乔东摆手:“不要了,已经够多。”

  “您倒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斯诺调笑道。

  乔东低头沉笑,只有他能听懂她的潜台词。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系着红色领结的服务员把菜一盘一盘地端上来,满满地堆了一桌,竟没有人首先动筷。还是张明辉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笑着问乔东:“夫人怎么没有一起来?”

  “她身体刚好有些不舒服。”乔东解释。

  “要紧吗?我和第一医院的医生很熟,要不要我找人去帮嫂子看看?”张明辉真诚地说。

  “不用,”乔东挥挥手:“只是小毛病,让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能了解一个病人的痛苦?”斯诺恶狠狠地反问。

  他一时语塞,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悻悻地闭上。

  “斯诺……”张明辉在底下轻轻拉她的衣襟。

  她领会了他的意思,乖乖闭上了嘴巴。整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乔东和张明辉言来语去全是生意。斯诺推说自己要去卫生间,离开饭桌,之后便一直没有回去。

  在那样的夜,深远而阴寒,斯诺一人站在高架桥上俯瞰这座城市,灯光穿透岁月铺散开来,落了一层迷茫的灰。这是一座不夜城啊,她想,她已经五年没有来过这座城市,可她却依然随着这桥,这水,这城,一起老去。曾是那么温柔乖顺的可人儿,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刻薄起来了呢?她无从追忆。

  张明辉打来电话,他说:“你在哪里?”

  “在外面。”她说。

  “外面这样冷,怎么自己跑出去?”他关切地说:“你别动,我马上开车过去接你。”

  她蹲下身子,一个人停在桥头,冷风吹过来,送来刻骨的凉,却抵不过五年前经历过的冷。她忘不了那一天,她带着满心欢喜从C城急急赶来,她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乔东,她甚至等不及转天的火车,坐当天最晚的一班列车连夜而至。可是她的奔赴换来的却是他一句冷冷的对不起。

  她抚着耳朵不听他接下来的言语,执拗地把随身的行李倒在他的单身宿舍里。

  “这一件是我为你织的毛衣,你瞧,是天蓝色的,天蓝色不是你最喜欢的颜色吗?还有这个,这条围巾是不是和这件毛衣很配?”她一件一件翻弄着她为他带来的“关心”。

  他看着她,哀哀地叫着:“斯诺……”

  她说:“你什么都别说,只要听我说就好了,你看你看,我还特意为你织了一双毛袜子,也是天蓝色的,你现在刚好可以穿。”

  他提高嗓音,不留情面地冲她吼道:“我不会再要这些东西,你把它们都拿走吧。”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久,无力地问道:“为什么?”

  “我们分手吧斯诺。”他的眼神里含着无限惆怅,他说:“我想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哭着问他。

  “不是你的错,是我们根本不合适,两个不合适的人是无法生活在一起的。”他解释。

  她摇头,又摇头,大脑顿在了那一刻,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再言语,她哭着跑出门去。那一晚,那么冷,她穿着单薄的毛衣蜷缩在马路边哭得像个迷途的孩子。他甚至没有追出来,留她一个人在寒风中感受着初来的冬。她明白了,他已经不再爱她。当一个人决心把爱抽离出去,哭,哀求,纠缠,一切一切,全都唤不回往日的温存。不知过了多久,她苍凉起身,抱紧自己,失落地回到了他的住处。那一晚现场直播了A城与C城青年队的足球赛,C城输了,他兴高采烈地捶着沙发,大声叫着:“好球,好球。”她顷刻间明白了他的立场,他已经彻头彻尾把自己变成了A城人,那片生养他的土地早已在他心里失了分量,包括她。

  她坐到他的身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如果……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会是怎样?”

  他突然转头,紧张地看向她,似乎在为她的话找一个可信的理由。

  她笑了,摆摆手说:“幸好我们还没有孩子。”

  他长舒一口气:“以后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好不好?”

  她沉默,在心里默默念着,以后,以后。他们还会有以后吗?她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内心深处走过一声沉重的幽叹,不会再有以后了,不会再有了。一周后,她去了医院,送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连同送掉了他们五年的感情。

  唐奇峰曾一遍一遍劝她:“告诉乔东吧,我了解他,他不会撒手不管的。”

  她摇头:“求来的关爱有什么用,不爱就是不爱了。”这么说着,心里还是藏了一份微薄的期盼。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也许他终有一天会想通,五年的感情,怎是一朝一夕便可舍弃的?直到那一天,唐奇峰从乔东的订婚典礼现场拨电话给她,电话那端的一派喧闹浇醒了活在梦中的她。原来他早已将他们的爱情摒弃,原来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期盼,是她一直在异乡做着团圆的美梦,是她一遍一遍憧憬着携手并进的未来,他却早已将这一切弃如敝履。她竟那样傻,傻到等到伤害摊在眼前才肯放纵悲伤。

  有一段时间,她不断想起方青孪,夜里有她,梦里也有她。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她竟遭遇了和她相同的命运。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方青孪当年那般坚强。她学会了她的无畏和倔强,却始终没有学会她的坚强。

  方青孪一生只痛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林耀扬的离开,一次是因为接到了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她的丈夫是跟她最要好的朋友走的。当初,她决然离家,也一并切断了和朋友们的联系。在女儿六岁之前,她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丈夫和女儿。直到有一天,林耀扬轻握女儿一双美丽的手,抬头对方青孪说:“女儿长了一双弹钢琴的手,让她学琴吧。”

  方青孪一边在厨房的油烟里忙活,一边探出半个头来,粗声粗气地说:“学钢琴是需要钱的,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我认识一个弹钢琴的朋友,我跟她说一声,应该可以免费吧。”他说。

  她举着一双油腻的手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印着挥不去的欣喜:“真的可以免费?”

  “恩,应该可以的。”

  然后,胡玲开始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那是个瘦削到令人心疼的女子,每天教完琴,方青孪都拉着她一起吃饭。她絮絮叨叨地说:“你这样瘦,应该多吃些才是,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瘦呢?”

  每每这时,林耀扬总会闷闷的来上一句:“你懂什么?现在流行骨感美。”

  她不服,没好气地斜眼瞟他:“什么流行?女人露骨才可怕!”

  胡玲总会被他们夫妻二人弄得哭笑不得。他们的女儿轻抻胡玲的衣角,展一个灿烂地笑容给她:“胡老师,吃完饭带你去看我的小熊宝宝。”直到多年后,胡玲仍一直记得那笑容,那个女孩子的纯净仿佛坠入凡间的天使,再也没有什么比之更美好了。

  方青孪交到了离家出走以后的第一个朋友,她那么信赖那个叫胡玲的女子。有时,她在厨房择菜,胡玲突然探进头来:“嫂子,要不要帮忙?”她笑着把她推出去:“这里脏,不适合你。你出去看电视,饭一会儿就好。”胡玲退将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和林耀扬嘻嘻哈哈的讨论着某个电视剧。她却对此丝毫没有在意。有时,她拉着胡玲聊天,开始的时候只说一些琐琐碎碎的家常话,例如丈夫喜欢抽什么牌子的烟,女儿喜欢什么样子的连衣裙……胡玲惊讶地发现,在那个女人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心里不免升出一丝同情。后来,方青孪毫无戒备地对胡玲道出很隐秘的私房话,讲起她与丈夫的曾经,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甜,可是转瞬便迷上一层灰。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们有了女儿,他们的感情突然就淡了,有时他一连几个月都不碰她一下。胡玲静静地听着,不惊讶,也从不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听着。

  胡玲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闲闲地披在胸前,一转一停间都是风情。方青孪常常看着她,看出了神。这样美好的女子,连女人看了都为之心动,又有哪个男人能走出这道风景呢?有时她会想到18岁那年的自己,是否也有着这样一种脱俗的气质?应该是有的吧,她想,否则林耀扬怎会为她迁徙至此。可即便是有过又如何呢?仍免不去浮沉岁月中的同床异梦。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这是她时常念起的那阙词。寂寞,恐怕是她后半生的主旋律了。虽然心里早已明了,可是内心深处仍旧藏了隐隐的不甘。不甘于大好青春奉献于一个男人,却换不来那个男人长久的疼爱。可是,又能埋怨谁呢?有一次,他们在深夜里吵架,吵得很凶,她上前去抓他的头发,他甩开她,独自推门离去。她在一腔愤怒无处发泄之时,拨通了林岚的电话。那是她离家之后第一次联系友人,也是最后一次。她哭着质问林岚:“当年为什么要带我去看那场球赛,为什么把我带去他的身边,为什么?”

  林岚在电话那边冷冷地说:“别傻了方青孪,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她怔住,两秒钟后颓然挂断了电话。她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一切都是。

  有一次,她听着女儿房间里流淌出的钢琴声,突然没来由地伤感起来。她独坐在床边,颤抖地点一根烟,那支烟像毒品一般,麻醉了她多年来的苦楚。自那以后,她便经常抽烟,双手支在窗前,吐了一个又一个圈,仿佛她的人生,困顿在固定的圈子里,逃不出。

  她问胡玲:“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胡玲浅笑:“嫂子又拿我寻开心。”

  她摆摆手:“爱情是这般圣洁而美好的东西,我又怎么会取笑你。”

  胡玲把头埋的很低,轻声说:“恩,有。”

  那个时候,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胡玲的心上人竟是她的丈夫林耀扬。多年后,女儿拿到大学入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泪流满面的对女儿说:“这一生都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有朋友,不要有期待,只有紧紧包裹住自己才能不被伤害。”

  她本是那样贤淑温婉的女子,却在十八岁的女儿面前念出那番话,是现实的惨淡磨尽了她的一派纯真,由身到心,丝丝不留。爱情曾给过她兴奋与狂喜,却终没有逃过岁月的诅咒,荒凉收场。

  她在临终前把自己对现世的绝望留给了她的女儿,从此,那话,那伤,紧紧锁住了女儿的心。在日后那漫长的岁月中,谁能带那个可怜女孩儿走出那场诅咒?

  唯有爱,唯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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