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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 作者:雅蒙

第18章 心灵的逃亡(2)

  她沉默,望着空中那一轮并不完满的月,陷入沉思之中。

  生活就是这样的,总会经历一些事,经历一些人,然后慨叹自己与某一人相识太晚,惋惜自己没有来得及参与他的青春,殊不知,有人却觉得认识他太早,叹息自己陪他走过最艰涩的岁月,见证了他的种种拙劣,帮他一起扛过无数个艰难日子,有一天他终于成功,他却不再属于她。

  “其实……”她突然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脸转向别处,默然地闭上了嘴巴。

  “什么?”他问她。

  “要不要出去吃夜宵?”她故意岔开话题。其实,她是想告诉他关于五年前发生的一切,关于乔东,关于林斯诺,亦关于她自己。可是她终是没有说出口。

  “不去了,冰箱里有吃的,你饿了就热来吃吧。”他说。

  “好。”她应着,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她要不要告诉唐奇峰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如果告诉他,他今后会怎样看她?如果不告诉他,那么他那天说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被这些问题困顿着,纠结着。想到乔东,她更是心神不宁。

  她深刻地领悟到,爱一个人不仅仅是得到他而已,而是要经历之后的绵长痛苦的。

  接到小唐的电话是在一周以后。

  那天,苏晓米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夏天,她的父母陪她去动物园,很多很多鲜活而强悍的生命呈现在她的眼前,她拉着父母的手,一路看过去,竟看到一条时光隧道。她放开父母的手,欣喜的跑进去,待到回头,已经全然不见他们的身影。一时间,很多凶悍的动物从笼子里冲出来,她哭着,喊着,却没有人听到她无助的声音。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暮色垂临,依旧没有人带她回家。醒来的时候,她满头大汗,一股强大的悲伤将她包裹,她抱着被子,将头陷进去,陷进去,想要就此将自己埋掉。偏偏在那个时刻,她接到了小唐的电话。

  “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她握紧电话,焦急地说。

  “你们?还有人关心我的行踪吗?”小唐喃喃地说:“我太累了晓米,真的太累了。”

  “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她问,“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逃避不是办法,你终究要出来面对的。”

  “不是我不愿意面对,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三个月前,小唐做完节目回家,在途中偶遇大学校友,那是个平庸至俗气的女人,上学的时候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她唯一的希望便是将来可以嫁给一个合适的男人,疼她,宠她,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为她安一个温暖的窝。现在,她终于找到了那样一个男人,站在小唐面前,她展一派得意的模样,虚情假意地寒暄着:“我现在的生活真的很没有意思,无非是打打牌,逛逛街,无聊得很。哪像你,有自己的事业,虽然清苦,可是让人乐在其中嘛。”小唐笑着,应着,双手在口袋里握拳,再握拳,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劝自己,冷静,冷静。

  她从来不是仇富的女子,可是她见不得那个女人看她时那副轻蔑的模样。这么多年来,她努力进取,洁身自爱,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从没想过走什么捷径来过上富裕的生活。如果没有遇见那个女人,她对自己的现状依然满意,可是女人看女人,怕的就是攀比,那个女人何德何能,又凭什么对她说出那番话?

  她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给男朋友打电话。她想,就算日子过的再苦再难,有他在身边,她知足了。

  电话响了很久,他才将电话接起。她说:“你在干什么?”

  “在忙。”他不耐烦地答。

  “在忙什么?”她问他。

  “我不是你的听众,也不是你的孩子,难道一举一动都要向你汇报吗?”他冷漠地说。

  “你怎么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她突然觉得很委屈,本是想打电话寻一个安慰,没想到却把自己弄得更加难过。

  “我今天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匆忙挂断电话。

  她再拨,电话那边只剩一片嘟嘟的忙音。她不死心,打车到他的宿舍,却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穿了他的白衬衣,宽宽大大,半遮半掩着她的臀部,下身一丝不挂,赤条条的两条大腿靠在门边,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她怔在那里,半天,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女人乜斜着她,反问道:“你是谁?”

  她看着那个女人,突然变得很愤怒,冲上前,推开她,用力将半掩的门踢开,大声叫嚷着,“余临光,你给我出来!”

  余临光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来?不是说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嘛。”

  “那么今天你要干什么?”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今天你要和这小妖精干什么苟且之事?”

  他走上前,拉她出去,在楼道里冲她大喊:“这么晚了,你闹什么闹?”

  “你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还怕我闹?”她哭着说:“我真地看错你了余临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做!”他遮遮掩掩地辩解着:“是你误会了。”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无知的蠢娘儿们吗?”

  “你现在的情绪太激动,我现在送你回家,有什么话等你明天冷静下来再说。”他边说边将她往楼外拉。

  “别碰我,”她甩掉他的手,愤怒地说:“别拿你碰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我嫌你脏!”

  “这么晚了,你这样闹会吵到大家的,”他强硬地说:“你别显得那么没有教养好不好?”

  “我没有教养?”她冷笑:“看看你自己做的丑事,你才是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够了!”他捏紧她的肩膀,将她逼至墙角,眼里含了两道愤怒的光,“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你混蛋!”

  他举起手,一个坚实的拳头落到墙上,吓得她紧紧闭上了双眼。这一记拳头,将她彻底打醒,这么多年,原来她一直在守着一个童话过活。她自以为找到了生命中的王子,自以为他们相亲相爱,自以为他们会如童话故事的结尾一样,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构想罢了。她视他为王子,他却视她为奴仆,用情之不同,可谓天壤。

  她下意识地抚住脸,点点头,又点点头,转身跑下楼去。他刚要去追,却被从屋里走出的女人叫住。她清楚地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他顿在那里,真的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她的头轰轰作响,几乎站不住,只能单手扶住墙,一点一点地往下奔。那天的楼道真黑啊,眼前的一切都被夜色蒙上了一层深沉的灰,她看不见前方的所有。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希望自己就此摔下去,摔的头破血流,待到醒过来,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是她还是安全地出了楼道,刺眼的光猛地照过来,竟将她照出了一脸泪水。

  她已经忘了那天是如何回到住处的。夜晚,她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数羊数到几百只,可是始终无法成眠。空气中似乎弥漫了一片沉沉的灰,压得她喘不上气。她起身,将房间的窗子彻底打开,然后独立在夜风中回望曾经。那么多美至灿烂的画面,在这样的夜中,一面一面地荒了,荒了,到最后,她的心也随之荒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要失去他了,她甚至看到了横生在他们之间的那些繁杂的枝节,把他们隔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天亮了,她却一头栽倒在床上,忧郁地闭上了眼睛。

  小唐病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生过的最重的一场病。她不能工作,甚至不能出门见人,她打电话请了假,独自在家消磨心中愁苦。她不能以这样的状态来面对那些给她打进电话,向她倾诉失意的人们。偶尔,她会打开收音机听一听自己曾经主持的那档节目,有很多听众在节目中发短信询问她的情况,她把耳朵凑在收音机旁,眼泪簌簌落了一脸。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被埋在忧愁中的人,很多人喜欢把自己的愁讲给她,把自己的闷讲给她,把自己的烦恼和困难讲给她,她像一个宽容的大耳朵,荣幸地接收着这些。却没想到,有一天,那些向她诉说忧愁的人会真正把她当成一个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亲人。

  这夜,她给苏晓米打来电话,她说:“晓米,我太累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苏晓米,以前都是苏晓米向她倾倒忧愁,她在一边安静地听。她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独自消化的,她甚至曾经在心中暗自嘲笑过苏晓米的境地。可是现在,当不幸摊在她自己的身上,她才明白,爱情是一种可以饕餮尽智慧的东西,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完成完美的转身。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去看你。”苏晓米担忧地说。

  “我回家了。”她说:“是半个月前回来的。”

  自那天她在他的家中大吵,她愤然离去,他们再没有见过面。每一天,她窝在床头,呆呆望着电话,期待等到他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是给个分手的讯息都好,可是,没有。她选择决绝离开,他选择沉默接受。他用彻底的冷淡告诉她,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他不打算解释,亦不打算挽回。她蜷缩在床头,告诉自己,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如果他亲口告诉她,他爱上了别人,那么她将如何面对自己多年付出的情感?

  连续很多天了,她不出门,亦不吃不喝,每日在思念和痛苦中度过。在这种病态的自虐中,她终于病得爬不起来,像一个溺水的孩子,她伸手,拼命去拍身边的水花,却愈渐沉落。她哭着给远方的父母打了一通电话,她说:“我病了,带我回家吧。”她的父亲在接到女儿电话的第一时间订了机票,带着一颗沉痛的心飞来A城,把女儿接回了家。

  回到家乡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上网收听自己曾经主持的节目,期待在那些关切声中寻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可是后来,她干脆连电脑都不愿意靠近了。她想,大家终会遗忘她的,也许只消一点时间而已。可是,她要何时才能遗忘他呢?

  有旧同学听说她回来了,纷纷来到她的家里看她,她躺在床上,无数次睁着痛楚的双眼,说不出一句话。母亲送他们出门,她听到同学们在外面和母亲小声嘀咕:

  “她是不是在A城受了什么刺激?”

  “去医院看过吗?到底是什么病?”

  “她这样下去怎么能行,要抓紧时间治疗才是。”

  “我都认不出她了,那么活泼开朗的小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听见母亲在门外低声抽泣,那么悲伤,那么无奈。她想起身把那些多余的大嘴巴赶走,然后把母亲搀扶进来,道一句:“我没事,真的没事。”可是她爬不起来,整个人像陷在沼泽中的生物,只能任自己沉下去,沉下去,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病了整整半个月,这半个月仿佛在地狱走了一遭,最终,她还是努力返回到人间。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把母亲送到嘴边的饭菜打落,无力的恳求:“让我就这样死了算了,我活得好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她的母亲老泪纵横,哭着摇头:“如果你走了,我要怎么办?你怎么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忍心?”父亲握紧拳头,沉闷地撞击着墙壁,一下,又一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把他们的女儿伤到如此境地?

  “我不会放过那个小子的,你放心,我绝对会为你讨个公道回来。”父亲心疼地看着她,笃定地说。

  她拼尽全力握住父亲的手,哀哀地恳求:“如果您爱我,就别做让我伤心的事,我不想看到他有事,真的不想。”

  父亲叹气,骂她傻瓜,而后愤然离去。

  母亲将一个小录音机放与她的手中,她无力去接,默然地转过头。母亲允自把录音机打开,里面忽得冒出一串声音,全是大家期待她回来的召唤。她听着那些声音,突然痛哭失声。这是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那么痛快地哭出来,她的心头仿佛有一团火烧了起来,烧掉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她拥住母亲,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糊涂了,才说出那番混账话,我还没有好好孝敬过您,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撒手离开?”

  母亲流着泪,以手去抚她的头,很久很久,才张口问她:“饿不饿,我去煮面条给你吃?”

  于是,她开始吃东西,开始试着出门见人,试着约旧同学出来小聚,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害那样,笑得像个无邪的孩子。可是,暗夜无边,在无数个没有星光的夜里,她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想起他。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敢联系自己在A城的同事和朋友,甚至不敢轻易去触碰那些记忆。可是,这夜,寂寥而阴寒,她突然想起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曾经无数次到电台门口等她,然后带她吃遍A城所有的美食,陪她在异乡走过那么多个冰冷的夜。

  那个女人便是苏晓米。她是带着无限感激之情拨通了苏晓米的电话。

  苏晓米在电话中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在找你。”

  她问她:“还有谁在找我?”

  “你的男朋友,他快把整个A城翻过来了,可是他找不到你,他沮丧极了。”

  她握着听筒,好久好久,然后沉默挂断。

  她试着给他拨了一通电话,接电话的依然是一个女人。她听到他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轻问接电话的女人:“谁来的电话?”

  女人庸懒地答:“不知道。”

  这一次,她平静地挂断。待到他再拿起,电话那边只剩一片嘟嘟的忙音。这一断,让他永远失去了解释的机会,她也再没有机会知道他与那个女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她根本已经不再需要他的解释,她要的,只是一个了断而已。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的了断竟是由一个女人的声音终止。

  一切已成定局,不要再去纠缠了,她劝自己。她却不知,在A城,那个让他思之恨之的男人同样接受着命运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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