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夏霏慵懒地望着窗外，窗帘的缝隙露着灰蒙蒙的颜色……根本猜不出这是几点，摸出枕头底下孩子的电子表——十一点整！

　　哇！快中午了啊！

　　她猛然扭头赶紧摇晃着孩子，仓促间仅用十分钟便穿戴整齐了。今天她不想刻意修饰，担心因过分雕琢而干扰了彼此正确的取舍，于是只裹上湖蓝色防寒服，黑色打底裤，旅游鞋，挎了个黑色双肩包，带着孩子便出发了。

　　先从洋货市场站，乘坐地铁9号线，前往中山门，然后打车直奔坐落在河西区的玫瑰花园。

　　1月17号的这天，天津市区也是一片雾霾。

　　仅用一个半小时， 夏霏便站在了玫瑰花园这个冷清破旧的大门口。

　　门口的左侧有个破旧的传达室，但却没有人。在正门口向里不远处的小区内，摆放着一座好几米高的黑色大钟表，钟表后面隐藏着一个篮球场大小的花园。现在正值冬天，丝毫看不出来这花园的美丽与生机。

　　夏霏来到了这个花园小径，依然满怀希望，寻找着玫瑰花的踪迹。可她看到了松树围墙后，栽种的虽然都是玫瑰，但在这个了然无趣的季节里，只能看到盖上了稻草的玫瑰花根。抬眼看那花园尽头的左侧，是一片有些陈旧的篮球场，篮球场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满地覆盖着的也都是灰尘。

　　球场旁边还有个幼儿活动场，但那里无论是滑梯，还是木马，蹦蹦床……都已经被日光晒得没了颜色，显得如此陈旧。

　　“我和孩子，已经到了玫瑰花园，你在哪儿？”夏霏发着短信。

　　“我还在菜市场，再过五分钟就好，你们先在门口大钟表下等我。”

　　原来他还在转悠着菜市场。

　　一听说还在买菜，夏霏心里便是喜滋滋的，便继续在这花园里溜达着等待。孩子可管不了许多，他早已跑到篮球场了，如陀螺般旋转飞跑着，一刻也闲不下来，到处去探索发现新鲜。

　　不一会儿便搜寻到了目标：院子里一颗粗水管，冬日里慢慢滴渗出了水，时间久了那里便凝成了千奇百怪的冰凌，如钟乳石一般的千条万线，悬挂在比较低矮的大管子上……于是他便四处寻找到了一根木棍，用力敲打着冰凌，直飞溅得满天都是冰渣子，依然不停手。冰渣子一颗颗又打在了他白嫩的脸上，这丝丝冰凉的感觉，反倒令他更加开心兴奋无比。

　　夏霏一边看着玩儿性很浓的孩子，一边在这篮球场上散步。

　　今天见面会有个结果吗？该是怎么样的结果呢？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见自己呢？是对自己同情怜悯，还是真如网聊所述，要为自己做饭？要照顾自己一段的生活？又过了一会儿，她明显感觉到了湿冷天气所爆发的寒意，于是在篮球场快速走着，以增加热量。但依然不见动静，便拿起手机看了看表，又超了十分。最后，她靠近了门口的钟表旁边寻思着，是故意怠慢还是？

　　此时孩子却已窜出了花园之外，并且奔跑着冲向门口侧面的甬路上。

　　“嗨！你好！”远处传来一个异性的声音。

　　原来他已经到了，并且似乎在和小华打着招呼，但她却没有听到孩子的回答。

　　哦，终于出现了！顿觉自己刚刚的猜测，显得是如此可笑而又多余。

　　“哦，你好！”

　　夏霏补充着并且出于礼貌，一面替孩子向他问着好，一面也赶忙来到了甬道上，自然打量着面前的他。

　　她又一次招呼着孩子喊叔叔好！可还没等开口，雨冲却抢先腼腆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向前大步走着，而且说了一句：“不要喊叔叔，再喊就把我喊老了。”

　　然后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夏霏听了一愣。这是说他老，还是在影射我的年龄？

　　敏感的她不断咀嚼着这句初次相见，就感觉不怎么恰当得体的话，顿感面颊有些发烫了。

　　眼前的他身量并不高大，似乎不足一米七的样子。头发不十分黑，根根棕栗色而且硬挺着。下巴方圆，眼镜下遮挡着很小的眼睛，鼻梁不高，稍厚并且有些突出的嘴唇，过分白皙而又不显干净的皮肤。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短款防寒服，帽子外侧装饰着三条白道。最里面露出他内衬的红色卫衣帽子，下身是一条有些低腰的蓝色牛仔裤，脚下一双暗紫色黑边的运动鞋，一副自然休闲运动式的打扮。

　　刚才趁说话的空儿，他瞥了一眼夏霏，并重点看了看她的腿，便又迅速扭过头去，盯紧眼前的路，以遮掩刚才的刻意。

　　看腿？夏霏忽然想起来，网上开玩笑说自己身高只有一米四〇。莫非他真信了？可现在又被他看穿了。她又感觉到他同时还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似乎在核实鞋子究竟是否有很高的跟儿。哦，难怪他在揣度自己的身高呢。

　　她咀嚼着那句有影射之嫌的话语，不断沉稳掂量着自己的退路。总之如有什么不好，礼貌吃顿饭后，乘轻轨赶紧回塘沽。想到此，她反倒坦然了很多。

　　他在前面装作镇静若无其事般走着，手中拎满了红绿蓝塑料兜儿，大的小的紧紧缠绕着他所有的手指。其实从第一眼见面开始，她便只对这一样满意。毕竟如网上交流那样，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感觉。虽然此时的样子略显滑稽，不过她真心喜欢异性的这一点。

　　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异性的体贴。

　　夏霏回想起自己二十几岁婚后到现在，可以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专门炒过一道菜，每天总是在不停忙碌着丈夫和孩子，总是在关注着他们最喜欢吃什么，而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所需。一直到离婚，可以说丈夫从来也没有给家里买过菜，更不要说下过厨。

　　现在的她依然是在照顾孩子的一日生活，从来没有享受过被谁照顾。

　　“要不我帮你拎点？”夏霏礼貌地询问，也算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

　　但一想起网恋时那酷的视频，再看看眼前他的形象，不免又少了些心气儿。总之她认为，如果早就知道他模样如此，就不会见面了。因为他的相貌，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既来之则安之，大老远来的况且还带个孩子。

　　“不用不用……”他赶忙说着，如遭了电击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奔去，似大白天里见到了鬼。

　　夏霏跟在后面闷闷不乐的，后悔将一切拉到了现实。

　　未见面时，总是有个美好的梦幻期待。这见了面吧，不光网上的相思一扫而空，而且心中的美梦一旦被瓦解，疑心被对方厌倦的情绪便陡然升腾，一时间真无法回过神来，顿感心灰意冷。没想到，这么快就打碎了心里抱了那么久的蜜罐子！

　　而且更没承想，他与视频有如此大的反差。视频里的他总是微笑着，模样和演员苏有朋相仿。可现在面前的他满脸疙里疙瘩，却和一个开着小摩的车、满马路飞跑的快递哥丝毫没有什么区别。或许还像汽车4S店里，整日里穿着统一服装连跑再颠的细胳膊细腿，个头不高、长相太过一般的小服务生们相仿。

　　哦，还好！幸亏有一副眼镜架在了他的鼻梁上，并且勾住了耳朵，还算挽救了他，为形象加了一分。最起码如此看上去，在土里土气基础之上又增添了几分文气。

　　平素里夏霏最害怕肥胖的异性，幸好他有着瘦而灵巧的身躯，似乎还没有令自己绝望到底。可是结合他刚开始时那句不着边际的愣头儿青话语，还是越想越别扭。于是涤荡于身体里那股子数天的热情，“呼啦”一下子，便沉入到了谷底。

　　现在，她竟然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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