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清晨，她听到了客厅有细碎的响声， 一定是小华早起了，正在满屋寻找母亲。

　　“嗨，孩子起来了哦。”她推了推他。

　　他摸到眼镜戴上后坐了起来，迅速穿好衣服，闪进卧室直通的另一个卫生间。她也自觉将衣服迅速整理，不到两分钟便开了房门。小华早已穿好了衣服，站在客厅眼巴巴地瞅着夏霏。

　　“妈妈，我都没找到您，我就整夜睡不好了。”他满腹委屈。

　　听了这句话，夏霏顿感内疚。

　　“哦，华乖，”又摸了摸他宽宽的额头，“小华多勇敢，能够自己睡了。告诉妈妈，吃点儿什么？”她只有赶忙转移并安抚着孩子。

　　“要吃炸土豆片……”

　　“又是油炸食品啊？”夏霏无奈地摇着头，领着他走出了卧室。

　　“要不我出去买点儿早点？”雨冲盥洗完毕，从卧室里走出，征询他们两个的意见。

　　“外面的不大卫生吧？”但她想了想又问，“嗨！你说的是不是马路边上大娘弄的早点？”

　　“是啊……”

　　“那还是算了吧……”夏霏边洗着土豆边说。

　　她将去了皮的土豆用心切成工整薄片，烹炸着。雨冲熬粥，最后又弄了个蛋炒饭。草草用过了早餐，她们出了玫瑰花园，乘出租车前往科技馆。

　　今天天空终于扒开了一道小缝儿，似乎可以见到一丝阳光，这足已令夏霏感到开心了。他们很快进了科技馆，没想到是免费参观不用买票的，接下来孩子又开始如走马灯似地奔跑着。夏霏的眼睛近视，还有这次换了一双半高跟的旧靴子，而且细根部早已经被磨偏了也没有来得及去修补，显然快走路时比较费劲，所以对孩子便有些难以跟踪，幸亏有他总是紧紧盯着追赶才安心一点儿。

　　总算是在玩“踩鬼影儿”时，他们可以多停留了一会儿。

　　于是夏霏，也可以安然靠在那里喘口气儿了。

　　一会儿在大台子上，随着音乐响起，灯光闪烁，便出现了无数个西瓜大小的鬼影儿……小华激动地上前就踩，但可惜没踩正，鬼影头依然在原处得意洋洋、呲牙咧嘴张牙舞爪。雨冲见状，为他上前就补上一脚，小鬼儿顿时魂飞魄散了……随着破散的黑影，那里的鬼影儿头便消失了。于是，又接着找一米远以外的鬼影儿继续去踩。总之，到最后，他也找到了一条规律，只要踩到鬼影子的嘴巴和鼻子之处，肯定一下就当场毙命，但是，倘若猛踩了下巴，脖颈，或者头顶，脑门，那么它们便更加手舞足蹈，神气活现，继续满地打滚群魔乱舞。

　　看着孩子在那台子上，一会儿左脚猛踩，一会儿右脚猛踩，猛踩没有当场毙命的小鬼。如果没有当场毙命，它们还会迅速移动半尺，狡猾地做着第二次逃生。到最后，孩子居然一边笑着，一边双脚猛跳了起来。看着被踩死的那么多鬼影儿，他兴奋快乐无比。

　　在这里足足战斗了五十分钟，直到大汗淋漓了，孩子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他又在通道处买了几颗棒棒糖，和孩子在一起开心地吃着嚼着。忽然雨冲一扭头，看到门口蹲着的一只硕大无比的大乌龟模型，两个人便毫不犹豫地骑了上去。

　　“嗨！为我们拍张吧？”随着他的一声招呼，小华抓住了乌龟的脖子。雨冲跨坐在后面，嘴角处只露出棒棒糖的小棍子，嘴角处的小棍子还斜斜的翘起来。他两手扶住小华的胳膊，刻意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面对他们转过来，热情等待着的脸，夏霏稍露难色，于是只好为他们拍了一张合影。

　　面露难色不为别的，她毕竟深知情路上的艰辛。

　　倘若是一段，虽然暂时是真心相处的，那只说明是此情此景罢了。夏霏只要一想到此处，她也便暗暗决定不想过多留念。相伴一段结束后，不论对方怎么想，自己都会陷于痛苦凌乱中无法自拔，所以留念越多，伤感也越多。一向重情感的夏霏，最终只知今天或现在发生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也就够了。她毕竟没有预知将来的神通，所以这些无法掌控的将来，也会无奈，于是她只能调整着自己对待事物的热情。

　　这也许不怪夏霏无情，只是因为她太专情、太纯情，如果太专情纯情，很难从一段恋爱中尽快走出来，即使对方早已经转身而去一笑而过，而自己这重情感的却拖泥带水依然流连显得犹豫手软，似乎不大跟得上现如今这情感上的吃快餐。所以，对爱情，越是如此无法迅速洗盘撤身拔腿，对自己的身心越是一种蹂躏，越是一种折磨，越是一种残酷。久而久之，她那颗心的四周围，便不知不觉中被包裹上了一层保护膜。即使面对单纯朴实的雨冲，她也会自然将那保护膜时不时地裹紧。

　　此刻自己心里如何想，当然也不敢让他知晓。

　　她担心过分坦白了，会无端将他兴许还没有很多不良意识的一颗心伤害，毕竟他年龄小，没有经历那么多。或许他的身上有淳朴，有单纯，有真实，有体贴……在和孩子相处上，尤其感觉到了他那股子浓浓爱心、淳朴与责任感。

　　但毕竟相处时间很短，无法充分去肯定或者否定什么。

　　从一楼到二楼，一会儿走进镜子屋老半天出不来，因为那里到处都是镜子，不光是镜子，关键在你越找不到出口着急时，那周围便越闪现很多哈哈镜出来捉弄人；一会儿他们又钻进地震房。在里面，雨冲扶着小华摸着墙壁边，东倒西歪随着颤抖歪斜起来的木屋子眩晕、摔倒、哈哈大笑着；一会又到迷魂屋……他们两个在这科技馆二楼里尽情快乐穿梭着。

　　只有夏霏无聊地久久站在楼梯口不远的大厅，远远看着他们从每一处出来时，那满脸挡不住的兴奋笑容。直到见到了母亲，那面颊似乎笑僵了，依然还无法迅速恢复正常的表情。最后，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转眼已经到吃中饭的时间了，于是便狠心招呼着。毕竟她知道，好容易出来了一趟，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愿意立刻就走的。

　　但，毕竟中午了，孩子也饿了吧，所以到最后雨冲一招呼，便一起快速涌出了科技馆。

　　门口向右前行，孩子依然玩兴未减，出了门口，他便又疯狂冲上了外面几十米高的草坡。夏霏见状赶忙欲上前制止，但还没来得及喊回来小的，更有甚者，雨冲竟然也纵容般带头跟着奔跑并一头冲了上去……

　　不光如此，他们两个人还向着下面无论怎么也都不可能能够轻易爬上来的夏霏，分别做着不同的怪模样。而且鬼脸还嫌弃做得不够，最后竟然一起蹲下身子，不停地在干草地上翻滚着，小的还不停闹腾着翻筋斗。

　　“下来吧！别扭了脖子啊！”

　　她又不放心地向着上头狂喊。但他们依然不听，即使听见了。

　　看着两人的样子，最后惹得她无奈地摇头，但又忍不住想笑。本来已经在科技馆内就玩疯了的他们，在户外似乎更加欢天喜地，无忧无虑，童真野趣，此刻夏霏被带动的感觉心里也一下开朗了好多。

　　最后终于玩够了，他们两个翻滚着咕噜下来，弄得一身都是草沫子。夏霏忙着为雨冲择着细草叶，小华一见，也猛然地跑过来争抢伸长了脖子，生怕自己被忽略。她赶忙也抓下了孩子头顶上粘的一小片碎草屑，又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

　　二十几米之外是个快餐厅，她们很快地进入。

　　“我不大会点这样的西式餐……”他诚恳而又为难地摸了摸头，那表情看似窘迫，想想与刚才在草坡上玩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哦，要么就我来点吧，你去等着，怎么样？”

　　“那怎么行，快说点什么，然后你去找个座位等着我俩儿。”他的口气显得是那么的肯定。

　　紧接着他拍拍夏霏的肩膀，示意着去那边找个座位，于是转身和孩子一起，搅在了长龙中。最后夏霏找到了一个圆式座位，十几分钟后，她们便都来这里围坐在了一起，听着音乐，吃着汉堡喝着奶茶，嚼着薯条蘸着沙司，孩子似乎最喜欢吃这样的餐饭，这次夏霏从没有劝孩子多吃多喝之类的言语，很快桌子上便也成为了一片皮壳。

　　出了餐厅门口，她们又要分开了。

　　夏霏要回家了，雨冲说他也要回河北廊坊母校，找同学叙旧。

　　最后他一直等看到了夏霏已经乘坐了出租车疾驰而去，才缓步离开，最后还不忘记下了出租车的尾号。等夏霏乘上轻轨后，他不停地报告着自己现在前行的方位。这些都让夏霏有一种被在乎被被依赖被尊重感，于是由前夫带给自己对异性的恐惧感，便也随着消退了些许。

　　这次约会，让夏霏又把他和城市孩子重重较量对比了一次。

　　城市二十岁刚出头的男孩似乎还叼着奶嘴，而来自农村的他早已雄心勃勃，计划着未来家庭与现在的工作。而且与夏霏聊天时说过：他因为找了十天工作未果而失眠了一个多星期。这么小就为自己的生存而忧心，早早就有了责任感。如此靠谱儿的男孩，在夏霏眼里无疑是最可爱的。

　　回到塘沽后，她又在家里忙碌这一天的习惯性事情。

　　吃饭的空儿，夏霏忍不住询问孩子：“觉得他怎么样？”

　　“您说的是冲哥？”

　　“他啊，很好，我喜欢和他一起玩儿。”

　　“你就知道玩儿！”夏霏轻轻一点他的脑门子，忍不住笑了。

　　2月25日，周一，他到了单位后第一件事还是为她拨电话：

　　“亲爱的，我到单位了，”

　　“嗯，”夏霏轻轻应着。

　　“我又在吃煎饼。”

　　“哼！大坏蛋，又在吃不卫生的啊。”

　　只简单这几句，足以能够让夏霏寂寞的心扉愉悦整个一上午的了。

　　此时的夏霏，内心里居然有点儿羡慕那位马路边上的煎饼大娘。

　　那煎饼大娘居然每天一大早都能够见到雨冲，并能为他捧上热气腾腾的一套煎饼果子。如果自己是那摊煎饼的大娘该多好啊！夏霏居然如此天真地想。

　　等晚上下班了，他依然还会频频打过电话来，报告述说着在单位里发生的很多事情。

　　夜里，还会再给她发很多短信，有几条短信的开头还敲打上两个字母：LP。

　　这是代表老婆的开头字母，于是夏霏喜悦着他对自己在心中的暗暗认可。在雨冲的价值观里，“老婆”无疑是最受自己尊重的角色，这一生一世他都是为了老婆孩子而活，夏霏喜欢他的这种传统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