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家的小院子里，不光是树，夏霏还会栽种很多花。

　　似乎在这院落里，只有花草才是属于夏霏亲手栽种的。夏霏每年在背阴无法栽种蔬菜的边沿处，忙碌栽了狗尾巴花。不要小看这狗尾巴花，它也会很好看呢。

　　记得去年在这地方长的那一大株狗尾巴花，就是非常有阵势的。

　　那一株狗尾巴，在去年居然长了两米高，想想也都是很吓人的。只觉得它今天看着只有膝盖高，再过三天一看，它便会有到大腿处高。不光往高里长，而且在它们的头顶上，随着舒展开来还在枝叶间憋出无数枝条。细碎枝条越多，这株狗尾草便会四下里铺展地盘。所以在春夏之交的季节一过，它便就开始有了小绿小粉互掺的穗穗显现。小穗穗越是稚嫩的，它越向天空翘翘着，真像那狗的尾巴。

　　可是随着它整日整夜的潜滋暗长，那些小穗子便会越长越长……越长，那小狗尾巴便会有些无法矜持，慢慢它们的尾巴不再翘着了。越长大越垂下头，颜色就越成了清透些的粉紫色，粉紫色的颗粒状上，忽然也会在一夜之间越来越饱满。也不知道这春天一过，一夜之间这夏季姑娘，究竟悄悄告诉了它们一些什么秘密。不然，为什么小狗尾不但垂下了头，而且炫耀起来了那抢眼的鲜亮颜色。

　　远看，一大团紫色的烟雾晕染开来，都晃到了门外来往行人的眼睛。

　　于是，在夏霏家里白天开门的时候，便引来探脖子驻足留恋的邻居们。有的老奶奶一边站在门口看，一边用衣角不停蘸着总有些流泪的眼睛。如果看不清楚，那就再揉揉眼珠。如果再瞧不见，就咯愣起小脚儿深一脚浅一脚走进来，大喊着要求近处看一看。她说，活了多半辈子，还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花，怎么这么好看。

　　于是，老奶奶被请进来后，走到近前一看，“这不能吧？”

　　因为在门口处，夏霏就已经告诉给了老奶奶，说这是一株谁都不屑一顾的狗尾巴花。可这位老奶奶却偏偏不信，走到了近前，眯着眼睛半蹲着身子，凑近这肥大的狗尾巴花近前，嗅了嗅，“这还真是够香的。”

　　夏霏看着她那一副喜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老奶奶细细瞧过后，便抚摸着并且抬起双臂，试图围拢这狗尾花的大花冠，无论如何却怎么也围拢不过来。于是她又会念叨起来：

　　“嗯，除了棵大朵儿肥、颜色正是个稀罕之外，似乎还真只是一棵上不了台面的狗尾巴花。”她印证了后，于是一边往外头走着，一边又不住叮嘱着：“好闺女，等有了种子了，你千万给我留着点儿。哈哈，其实啊，我也爱看这些个花啊朵啊的……”但她又怕被人笑话，便自嘲了一句：“别看老了。”她说完了后，继续笑着。

　　梳着花白发髻于脑后的老奶奶点着小脚，扶着篱笆墙忽然停住了脚步，她返回身子说，“不行，我要掐一朵戴上。”于是，不容分说又往回走。

　　来到狗尾巴花面前，选个鲜亮的上去就是狠狠一劈，一枝上有两条深粉紫的狗尾巴，在一侧还夹着一小条没有长成型的青绿，那青绿还没有来得及形成，高高冲天的一条大尾巴。那小青尾巴的形状，还真有点儿像壁虎遇到危险时，立刻脱落下来的活波可爱的小尾巴。

　　这次，老奶奶便是真扶着篱笆往外走了。

　　忽然到了门楼子处站住了身，把手里的狗尾巴花枝，向着夏霏高高举起来，说道：“闺女啊，给我插头上吧。”

　　夏霏一听，不禁感慨，这爱美之心真是人皆有之。想到此处，她忍不住笑了。赶紧走过来后，就见老奶奶早已经努力伸长了脖子，将脑后那干小的发髻显露了出来。

　　夏霏一见，迅速将那一小枝条粉紫暖暖别在了她的发髻上。

　　“好了。”

　　夏霏见老奶奶那么真诚地伸着脖子不动，赶紧说“好了”来提醒奶奶。

　　奶奶笑着直起了身形，将右手抬起，笑眯眯地摸向了脑后，“我看别的结实吗？”她很不放心地又轻轻碰碰，然后再用了一点儿力气又碰了碰：“别回来还没走到家门呢，再给丢了，可就白搭了。”检查好了确信无疑，可爱的老奶奶这才真的扭身，头戴着一团香喷喷的粉紫离去了。那两条粉紫，便随着她摇晃身形的摆动而不停颠簸震颤着。

　　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震颤着，一边轻轻哼着什么，

　　“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茉莉花呀茉莉花……”

　　难道这是老奶奶年轻时唱的歌曲吗？可是想了想年代，似乎又不像。

　　目送老奶奶的夏霏，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疑问：“老奶奶本来刚戴上的是狗尾巴花，根本不是茉莉花的。为什么她戴着的是狗尾巴，但却是跑调到茉莉花的心境上去了呢？”

　　夏霏扭回身边走边思索着，也许“狗尾巴花”因为这名字，因为这好养活，生存能力强，并算不上稀有的原因吧，所以历代很少听说关于狗尾巴花脍炙人口的描述诗篇。

　　夏霏又回来，看着栽种在墙边但却依然惹眼的狗尾巴花，一边嗅着香气，一边看着飞舞跳跃的蝴蝶蜜蜂，开心无比。

　　她知道，这一条狗尾巴花不光几小颗粒，在狗尾条上炫耀着的粉紫色，等到慢慢绽开了一穗子小小花朵的，到时就会有无数粉紫色拥挤在一起。继而这些狗尾巴花，会因此而更艳丽。艳丽许久后，随着小狗尾巴条儿伸长延展，狗尾巴就会把头更加弯垂着。

　　因为那粉紫的无数小花，已经结成了一粒粒饱满的棕色种子。

　　但是那棕色的种子外面，依然会包裹着粉紫。只是再过很久，也就是到了秋季，狗尾条不再延展，那些粉紫的颜色便会退却了去。

　　取而代之的，是很多白色的干燥外皮反翘起来，如稻谷壳相仿。到时候从每个白色小外皮之处，崩裂出棕黑色种子，用手一摸，是非常坚硬的。

　　如果主人不去拾捡起来，那么等到明年，只要大地复苏，一场春雨淋下来，它们便又会在地面上，浮起如一层小猫耳朵相仿挤落在一起的小生命，根本大可不必用主人操心刻意去种的。如果面对诸多小秧苗，自己家里种不下了，那么夏霏便会在门口围墙一侧的无核枣树之间找个合适地方，栽种上一排一溜儿。

　　夏霏很想把狗尾巴花的秧苗分给人，但是又觉得在大家的眼里，狗尾巴花没有好的寓意，而且对其态度也比较淡漠的，所以也从来没有送过。

　　夏霏停止了去年相关狗尾巴花的回忆。

　　此刻的她发现小燕子越来越飞得高了，而且在西红柿秧子底部、经常休息的那只小燕子，也能飞起两米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