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爱那个人，却一次又一次与他错过(3)

　　等苏橙的病好些了，郁欢将她接到自己住的公寓。现在她租了一间不大的公寓，有些旧，但是布置的却别具匠心，好像贝克街221B号，能从临街看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苏橙懒洋洋地蜷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室外，一如既往的小阴雨打在玻璃窗上，这个城市就是如此潮湿，让人都像发了霉，什么都不想动。

　　郁欢陪她一起喝下午茶，红茶里加上牛奶和方糖，满是暖暖的甜香，两人就一起蜷在沙发的两端，抵足相对，分享同一块毯子，还有一大块芝士蛋糕，浓郁香纯到几乎让人把舌头都要吞进去。

　　女人的第二个胃是为甜食而准备的，做好事能让人心神愉快，把肚子里塞满了甜食一样也能，苏橙心情好了很多，她赞道：“没想到这么好吃，我要对英国食物改观。”

　　“千万别！你不能被一样好吃的蒙蔽住了双眼！你不能忘记你欠我的满汉全席！”

　　郁欢嚎叫道：“我已经被鱼和薯条折腾疯了，还有那奇怪的仰望星空，小橙子，我想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已经很久没有人喊她“小橙子”了，那个宠溺温柔又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苏橙失神地想着，她竟然那么容易，就从一点一滴里回想起他。

　　郁欢叹道：“小橙子，你还爱着裴周明。”

　　“可是现在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苏橙抚了抚手臂，皮肤都是冰凉的。

　　郁欢还想要说些什么，苏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借口要给郁欢煮晚餐躲进厨房。可惜郁欢没来得及准备排骨，她只好就地取材，煮了两份卡波纳拉熏鲑鱼的意面，郁小欢在一旁给她打下手，认真地做了一份蔬菜沙拉。

　　比起当年在寝室偷偷用电热锅吃火锅时，还能烧穿锅底的手艺，郁欢进步太多了。

　　“那当然，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改变，总会是越变越好。”

　　郁小欢得意道，随后她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很惋惜地说道：“小橙子，在我的印象里，你们很适合对方，即使是我当初看到了你们要闹分手，也觉得好像并不应该发生才对。当我知道你们能在我哥的公司重逢，我其实心里就很欣喜，下意识就觉得，你们应该会重新在一起了，如今看来，这不过是我自己的期许，是不是显得十分天真？”

　　苏橙用叉子搅着自己的那份意面，这份卡波纳拉熏鲑鱼的滋味瞬间变得丰富无比，酸辣苦甜，在她心中翻滚云涌，杂和到最后，竟是连自己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

　　“你这样逃下去，会后悔的。”

　　郁欢认真道：“裴周明会再遇上另一个女人，替她出去买蛋糕，拥抱她，亲吻她的头发，然后结婚生子，做着当初想对你做的事情一样。”

　　这真可怕。

　　苏橙脸色苍白。

　　“你们真是糊涂透了，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去的，哪有当下的幸福来得重要。”

　　郁欢摇摇头，像哲人一样叹息道，见苏橙低垂着头，郁欢也知道，虽然她看起来温柔，但是主意向来拿的很正，事关爱情，若不是当事人想通了，旁人说什么都是无益的。

　　她只好不再谈这个，郁欢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我前两天看到代思柔了。”

　　苏橙惊呆了，代思柔会在这儿？怎么可能，她不是去维也纳追寻她的音乐之梦了吗，怎么会来到英国？

　　“这是怎么回事？”苏橙追问道。

　　也不过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事情，郁欢购物返程的时候看到代思柔。初开始，她们都没有认出来彼此，但同是异国他乡的国人，多少还是有了份不同寻常的亲近，待多看了两眼，两人才认出彼此。攀谈了一会儿，郁欢这才知道，代思柔如今已经嫁到英国来了。

　　代思柔与她丈夫是在维也纳认识的，她丈夫是个英国记者，因为采访而相识相念，代思柔爱她的丈夫，所以义无反顾地随着他来到了英国。如今她已经没有再继续她的音乐之路，而是找了一家学校，在里面教着孩子们弹哆来咪。

　　这样看来，代思柔一定很幸福。

　　这样就好。

　　原来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联系，但苏橙不知道为什么，散步的时候，是走到了代思柔那个学校的方向，她到的时候，似乎是已经下课了，校园看起来很起来十分安静。苏橙微微有些失望，又觉得有些好笑，可就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喊住。

　　苏橙几乎认不出来代思柔了，她胖了，而且胖了好多，不过因为她之前太瘦了，现在反而更加合适，而且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没有了在周睿然面前小心翼翼地讨好，以及隐隐地担忧与不安。她们站在异国的街道，互相看了许久，最后，两人一同笑开，笑中带着泪光。

　　“你还是和原来一样，可是你看起来太瘦了。”

　　代思柔拉着她说：“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苏橙好笑，代思柔的口味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她带着苏橙走去一家店，这是一家CAKE HOUSE。店面一点也不大，地方也偏，若不是代思柔带路，苏橙定然会迷路。但是到了，却令人十分喜欢，不大像英国人一向的风格，店面温馨异常，木制的店面挂着小风铃，桌布是淡绿色的格子衬着蕾丝，颇有些小女子的甜美娇俏。

　　代思柔点了一个蜜糖吐司，大大的方块吐司上顶了枚冰淇淋球，围了好些黄桃和草莓，即色彩纷呈，又有些憨态可掬的模样，她一口气消灭掉大半，然后才满足般地吁了口气，像只餍足的猫咪。

　　那样甜腻的味道，她犹嫌不够，饮料还点了杯奶茶：“以前为了保持身材，吃完饭都恨不得吐出来，哪里敢吃甜品。其实连你也不知道，其实我可爱可爱吃甜食了，如今反倒是好了，我的每一天都能过的甜甜蜜蜜。”

　　“恭喜你，你看起来很快乐。”

　　苏橙真心道：“你的每一天都会过的甜蜜，但不会只是因为甜食的原因。”

　　“是的，也许不久之后，我就会迎来我的孩子。”

　　“你怀孕了？”苏橙下意识去向代思柔的肚子。

　　“哈哈，没有啦，我是指收养的孩子。”代思柔笑道，她仍旧那样眉目如画，眸似深潭，略微眨一眨眼，便有一片波光闪过，“已经通过审批了，不久之后，我们会迎来一名小天使。”

　　代思柔微笑着说道，也许是当年她放弃了那个孩子的原因，所以现在才如此困难，做了几次试管也功亏一篑。幸好她丈夫是个通情达理的男人，于是他们就进入漫长的领养流程，这几天终于得到了好消息。

　　他们开心极了，她丈夫想要一个中国宝贝，像她的妻子那样，有着象牙白的皮肤，还有一双如泉水一般的黑眼睛，如今，梦想就要成真。

　　“我虽然偶尔会想，如果那个孩子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不过，那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当时并不是我能够承担的重责。”代思柔长长地舒了口气。

　　苏橙惊讶道：“什么？那孩子的父亲难道不是……”

　　她一直以为那段时间他们在一起了，孩子的父亲自然是裴周明，可是代思柔摇摇头：“不，不是，你误会了。”她吞吞吐吐道，“那时候，我其实已经与周睿然已经出问题了，你知道，周睿然是一个只适合享受恋爱的人，但是我仍旧爱他，所以一直忍耐着。裴周明对我是有好感的事，我是知道的，不得不说，被这样的人喜欢上，满足了人内心不为人知的阴暗，所以我就在周睿然与裴周明之间矛盾着，即想享受周睿然的爱情，但是又舍不得裴周明的陪伴。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他喜欢上了你，将我最后一丝虚荣都击碎了……所以那天晚上，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之后，我的心情特别特别差，故意就将钥匙扔在裴周明的车上，让他给我送过来。”

　　“我想，如果那天他来了，我就和周睿然分手，和他在一起，只有裴周明，将我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后来他果然来了，我当时真的很开心，好像赢得了胜利一般，好像我仍旧还是那个人人都喜欢的代思柔。但是，在我向裴周明暗示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不会背叛你，他爱的人是你。”

　　“我当时气坏了，心情特别差，在裴周明走了之后，就一个人去了PUB，喝了不少酒，稀里糊涂地发生了one night stand……再后来，我发现我怀孕的时候，我真的慌了，我谁也不敢告诉，包括你，我本来想趁着海南机会，同周睿然好好谈谈，我想让周睿然记挂一点情分，帮帮我……可是……”

　　代思柔深深地看着苏橙，泪眼朦胧地向她忏悔道：“小橙子，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已经都觉得自己特别贱……但是，那时候，我真的什么也不敢说，我怕你觉得我下贱，裴周明觉得我放荡，我不想失去爱人之后再失去朋友……可是……”

　　“小橙子，裴周明唯一真心爱过的人，只有你。”

　　她终于泣不成声，苏橙呆呆地坐在她对面。

　　原来代思柔失去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裴周明的？他们之间其实根本就什么也没有？苏橙紧紧咬着下唇，一阵晕眩，他们这么多年的错过，追根究地竟然是因为这些阴差阳错？如果当初她没有匆忙从海南逃走，如果裴琳琅那里没有生病，如果她没有撞见代思柔，如果她能稍微放弃一下她的自尊心，至少打个电话给他？如果当年他们都能柔软一些，不那么冲动，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难道他们注定会在人生的旅途中遇上了，然后又撞开，彼此都落了一身的伤痕。

　　可是，苏橙发现她真的好想他，每一缕神经，每一次呼吸，整副身心、大脑里都充斥着他的身影。她好想现在就告诉他，她后悔了，她真的爱他，她没有办法从他身旁逃离。

　　她傻透了，她为什么要选择离开他，用父母辈的错误去处罚彼此？如果他们的相识相遇相爱，这一切真的是原罪，那么，她应该是在有生之年，再努力地去赎罪。

　　苏橙冲了回去，她无法再忍受一秒，匆匆忙忙地开始打包行李，去订机票，她想要回去！

　　郁欢不在家，苏橙一边咬着下唇，一边几乎用发泄般的力气往背包里塞衣服，收拾到一半的时候，苏橙才醒过神来，她何必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她只要拿着钱包和证件就可以了！

　　她想要让自己变在那只鸟，飞越过海洋的距离，停靠在他的肩膀上，告诉他，她再也不要离开他。

　　可是拉开门，眼前却站着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经过了漫长的越洋旅行，相隔了七个小时的时差，裴周明看起来清瘦了许多，而且十分疲惫，眼眶下还有浓重的黑眼圈。苏橙知道他睡眠质量不算很好，还有些认床的小毛病，睡到一半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特别容易惊醒。但是现在，他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困倦，而是散发像星星一样亮眼的光芒。

　　他们就站在门的两边，这几个月的分别，让他们看到对方都近乎贪婪地想要占有对方。

　　可是裴周明还有一些犹豫，他害怕苏橙会选择再一次推开他，但是旋即，他又释然，不是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了吗？想到这里，他鼓足勇气道：“如果你想留在英国，我陪你一起在这儿好吗，我们重新开始。”

　　这就是他来的目的，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他已经思考得不能再清楚。他愿意为了她，放弃在国内所有的一切，优越的生活并不是人生的所有，没有了她，一切皆如尘霾。

　　在来之前，他与家庭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他的母亲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们的相爱其实是那么单纯，没有所谓的阴谋诡计。对于裴夫人来说，他们的感觉若是真的够深，又怎么会轻易落进她的圈套？谁也没有想到，潘教授当年在外还有一名私生女，他一直没有见过他的女儿，只知道她因为一场车祸而瘫痪……所以，裴夫人让潘教授帮忙设局，潘教授答应的十分爽快。

　　随后，裴夫人又将消息透露给乐嘉熙，一切就顺理成章地让他们分崩离析了。

　　裴夫人直接将裴周明带回家软禁起来，她坚信，既然当初能像“熬鹰”一样，将裴周明的性子熬下来，这一次，也能够。

　　对于裴周明的妈妈来说，爱情，不过是一种荷尔蒙的分泌物，既然能够出现，那么也能消失。她当初一开始同裴周明的父亲在一起时，也没有丝毫恋爱的感觉，可是时间久了，他们也过的十分幸福不是么。

　　谁说世界上人人都有自由，裴周明是有选择的权利，可是能选什么，这不能由他来定。

　　于是那段时间，裴家所有人都过得战战兢兢，眼看着这对母子之间的拉锯战。看着裴周明这次即使是被“熬”着，也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屈服。

　　直至最后，还是唐九云将裴老爷子从疗养地请了回来，否则再这样下去，这对同样倔强的母子，总有一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裴老爷子戎马半生，杀伐决断，对于他而言，家里无大事。

　　老爷子最后发话，让裴周明去吧，男人的成长总是需要担当的，即能承担胜利，同时，也能承担失败。

　　苏橙僵僵地看着他，颤抖着向他伸出手，猛然发现，眼泪突然之间已经大粒大粒地滚下来。

　　裴周明将她搂入怀中，手掌轻轻落到她的背上，如同对待孩子般安抚着她：“好了，好了，有什么委屈哭出来就好了。”此时的他一点也没有舌灿莲花的口才，只能这样反复地，小声地安慰着她，笨拙但又诚挚。

　　“我爱你，裴周明，我再也不要离开你。”苏橙发誓道。

　　裴周明苦笑道：“小橙子，你不能每次都抢我的台词。”

　　第一次就是她追他，现在这是第二次？竟然又让她抢先了，能不能也留给他一次表白心迹的机会？裴周明想到他竟然要发愁这件事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过谁叫他就喜欢这样的苏橙呢，一个不完美，但是所有缺点都能被他喜欢的苏橙。

　　他待她发泄完，用手指抚了抚她的眼角，满心柔软：“再哭下去，就成小兔子了，要是郁欢同学回来，你说她会不会把我赶出去，以为我是恶霸，把你欺负成这样？”

　　“难道你不是？你难道忘记了，一开始招聘的时候，我就被你骂哭了。”苏橙瓮着声音，不愿意抬头。裴周明的衬衫已经被她用泪水浸到潮湿，她不好意思抬头。

　　裴周明拼命表现委屈：“是你明明在藐视我才对。”就像一只倔强强横的小刺猬。

　　苏橙不由破涕为笑，告诉他：“我是在心里哭的，一场又一场，我当时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再一次重逢，以为老天爷又在耍我呢。”

　　“那现在呢？”裴周明紧张道。

　　苏橙故意不回答，微微笑开，眼角还有未尽的红痕，可是眼神却晶莹动人。

　　才不是，才不老天爷在耍她，而是他们缘分未尽，送给了他们一份大礼。

　　窗外的天气又有了一丝放晴的痕迹，裴周明的怀抱十分温暖，让人心生依恋，苏橙舍不得放开手，他们就这样，在午后的晨光中拥抱在一起，周身都带着阳光的味道。

　　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