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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落娇红》 作者:三月暮雪

第61章 青冥篇(4)

  看着郑懿真搀着蓉妃远去的背影,萧灏脸上淡淡的笑意渐渐敛去。

  今天是休休回去的日子,萧岿偏偏受了伤,怎么会这么巧?

  他步出殿外,径道上的积雪已扫清,远近宫殿楼阁仍然笼在白色世界中。

  不知道她一路可好?

  正要回殿,台阶下似乎有说话声,他不由得小心移步,细细聆听。

  原来是萧岿的几名侍卫在说话。

  一个说:“太子跑得真是快。咱还没到宫门,他就噌地跃上马去了。”

  另一个人无奈地叹息:“还没追上,就眼睁睁看着太子和马飞了出去。妈呀,前面可是悬崖峭壁啊!”

  “就这样掉下去了。”有人面带惊恐,比画着。

  “那是,吓得咱们几个魂都飞了。幸亏下面积雪很深,不然太子可没命了。人是滚下去的,可巧前面有块突出的岩石,头就这样撞上了。喂喂,上面的不让咱们乱说,大家就说是太子的马受惊,太子不小心摔的。”

  “都怪蒋琛,要是他陪在太子身边,太子也不会有事。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

  “每天神出鬼没的,休要提他。万幸,总算把太子送回来了。太子要是有点儿事,我们这些人脑袋可保不住。”

  “今日还真凑巧,前面的马车那里也死了人。好像是有刺客来过,目标很明确,专刺帘内的人。那个惨啊!要不是救太子心急,咱们还会好心帮忙把死人拖了来。”

  话音未落,突然,面前有个人影飞落下来。惊愕之下,萧灏出现在众人面前,说话人的前襟被提起,萧灏赤红着眼睛:“你说死了谁?谁死了?”

  四皇子突然出现,众人魂不附体,齐齐倒头便拜。

  “回四殿下,奴才们没看清。骑马的那两个傻呆呆的,还有一个已晕过去了,也就忘了问,奴才该死。”

  如被惊天霹雳震住,萧灏煞白了脸。

  会是她吗?她死了?不会的,绝对不会是她!

  “你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要去哪儿?”他追问。

  惘然间,有侍卫似是想起什么,道:“去哪儿不知道。奴才好像听其中一位说回什么园?”

  萧灏脑子里嗡嗡乱叫,身形开始晃动。他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惨白的唇边蹦出一句:“快去牵马。”

  晗园外,几匹马车落寞而立。

  萧灏下马,呆呆地望着马车。棉帘静垂,帘外那斑斑殷红触目,直刺得他眼前昏沉沉的。

  大门虚掩,他推门,缓缓步入。园中寂寞无声,乱鸦过,撩拨寒雪簌簌响,一声比一声悲。

  依稀中,他见前面廊柱旁倚靠着一抹浅淡人影,瑟瑟清风掠过,乌黑的长发无力地拂动着,遮掩住半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只露出一双悲伤幽哀的眼眸,黯然销魂。

  萧灏几乎怀疑自己在梦里,脸上百感交集。近到面前,他喉咙颤动发不出声,只是展臂将她紧紧抱住。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休休全身冰冷,已是气若游丝,嘴角无力地嗫嚅着:“我以为可以让他舒服些的,就要他一个人躺里面了。他唤我进去暖和,我还偏不肯……”

  “别这样,休休……”萧灏已是泪流满面。

  休休大半个魂在游离,只顾自言自语道:“天际哥死了……死了……是我害的……”

  天际死了。

  所有的丧事都是萧灏帮她操办的,足足办了三天。休休清醒的时候,他问来地址,派人将家信火速送去孟俣县。

  这期间,沈不遇也来过一次,看着满眼凄惨,不禁摇头叹息。到第四天,随着入殓后最后一枚钉子的锤入,告知着天际年轻的生命已经荡然消失了。

  休休一直由柳茹兰和燕喜寸步不离地照看着,滴米不进,似是行尸走肉。萧灏看着凄切,怕她睹物思人,和柳茹兰商量将她接去沈府,岂料休休死活不肯离开。众人拗不过她,只好顺其意。休休整日披麻戴孝,对着灵牌恍惚着。

  萧岿摔马的消息不知怎的让梁帝知道了,萧詧爱子心切,挣扎着非去不可。沈不遇等老臣跪劝不住,商议之下,吩咐宫人抬了七宝辇舆,让梁帝躺着,上面罩着厚厚的帷幔,浩浩荡荡抬进了太子行宫。

  梁帝由蓉妃、内侍搀扶着,艰难地来到床榻前。看爱子昏迷着,他一时老泪纵横,颤巍巍握住萧岿的手,声声呼唤爱子的名字。在场的人无不郗歔不已。

  想是梁帝的爱心感动上苍,萧岿的眼睛缓缓睁开,许是还在梦中,只是迷蒙地看着梁帝。萧詧悲喜交加,含泪道:“好了好了,岿儿醒过来了。”

  一句话惊醒床上人,萧岿呢喃一句:“我怎么啦?”

  梁帝悲喜交加,颤声道:“醒来就好,父皇在这里。岿儿不会有事,父皇陪着岿儿。”

  萧岿睁着迷茫的眼睛,游丝似的吐出两个字:“父皇……”

  梁帝应了一声,抱住萧岿的头痛哭,一时间床榻两边黑压压跪满了人。

  不多时,萧岿再次沉沉睡去。梁帝在床边流连了片刻,体虚身乏终于坚持不住,确定萧岿已是无恙,才宽心地坐着七宝辇舆回宫了。

  几天后,萧灏再度来探望的时候,萧岿看起来神清气爽许多。一见他,萧岿眸光忽地一闪,亮得惊人,待要回神,他的脸转向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

  萧灏的眼帘微微一跳,室内并没有宫女内侍的身影,便径直坐到他的对面,望着他的神色,唤他:“三哥。”

  萧岿一时只是茫然地看着他,顿了顿,才想起什么,哀哀凉凉地道:“大哥走了,我阻止不了。我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你差点连三哥都失去了。”

  “三哥,就把所有的不愉快忘记吧,你我是亲兄弟。”萧灏一脸诚恳道。

  “你说得对,忘记了更好。”萧岿含着不甘心,又苦笑说,“这一觉迷糊了,有些事情还真的想不起来。”

  仿佛是药性上来倦了,萧岿也不言语,自顾自缓缓地、心神不安地摆弄着手中的玉坠。

  萧灏心里装着休休的事,又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及,说些不相干的闲话,便找了个借口,告别离去。

  梁帝下旨,为了太子能安心养伤,任何人不得进入行宫打扰。萧灏隐约感觉到了萧岿的冷淡,知道他对大哥之死依然不能释怀。这样,连他也很少再去见萧岿了。

  雪天过后气温见暖,冰雪消融很快,这个时候,倪秀娥出现在了江陵。

  她刚进晗园大门,就发出嘶哑的哭声。

  “四宝啊,娘看你来了!你说要回家的,娘天天盼着,盼着啊!”

  休休闻讯,由燕喜搀扶着出来迎接。这些天,她人已清瘦许多,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脸色仍然苍白透明,想是勉强撑着,人随时要被风吹倒般。

  倪秀娥不理会休休,径直跌跌撞撞进了正厅,对着眼前的灵柩便扑了过去,哀号一声昏厥在地。众人连忙上去搀扶,掐住人中,又灌了几口水,倪秀娥才悠悠醒转。

  休休失声痛哭,对着倪秀娥长跪不起。倪秀娥上去,疯狂地拍打休休,每一下满满的皆是哀痛。

  “我把储家独苗交给你,竟遭血光之灾,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二人分开。柳茹兰待倪秀娥坐定,伸手抓住倪秀娥的手,眉目里也是不尽的悲哀,劝说道:“不关休休的事,她也够悲伤的了。你失去了儿子,休休失去了夫君,新婚才多久就守寡,谁受得了啊?千错万错不是休休的错,你别哭坏了身子。”

  这不温不火的话语,让倪秀娥慢慢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休休,接着又号啕大哭:“老天爷啊,我已经烧香磕头了,你为什么还不保佑我家四宝?是我罪不可恕,千不该万不该答应他们成亲。这是四宝的劫数啊,逃不掉啊!陶先生,我对不起你,不该不听你的话,你九泉之下不瞑目啊!”

  休休听了,更是心中如绞,抽泣哽咽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萧灏来到晗园的时候,整个园中的悲哀气氛比以往更浓。倪秀娥瘫坐在灵位前,眼泪都哭干了,目光无神地凝望着天际的牌位,不整的鬓发露出几缕白发,比以往老了十岁的模样。

  “是谁……”她很吃力地问道,“四皇子,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萧灏犹豫了一下,回道:“凶手半路截杀,是冲着休休而去的。当时休休女扮男装骑着马,凶手以为马车内的就是她,就……”

  倪秀娥身子已经发抖,哀戚道:“可怜我家四宝成了冤死鬼。”

  “此事交给我处理,一定会给天际兄弟一个交代。”萧灏道。

  休休强支撑起身子,拉住倪秀娥的手,低声说:“娘,就让媳妇陪您,送天际哥回老家吧。以后媳妇守着您,一辈子不离开。”

  倪秀娥猛地抽回手,淡淡道:“你如今是沈家的女儿,尊贵得很。且不说储家贫贱纳不下你,沈大人更不会答应。这些年我被你们闹得太难,我就一个儿子,总盼着他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却为了你们二人,不惜得罪了嵇大人,向你父亲磕头赔礼。结果呢,我又白白丢了儿子的性命,说给人听都不信。”

  “娘……”休休哭倒在地。

  倪秀娥摆摆手,继续道:“不要再叫我娘,我也没你这个媳妇,是我储家不配,千错万错是我倪秀娥的错。四宝的灵柩我自己会运回去。从今往后,你与储家的缘分已绝,各走各的道。”

  休休哭得肝肠寸断:“娘,您向来是疼爱休休的……休休对不住您,您就让休休尽点孝吧……”

  哭声一缕缕缠住所有人的心膜,众人呼吸几乎都窒住了。柳茹兰在旁替休休好言几句,倪秀娥霍地起身,咬牙道:“该上路了,我要带着我的儿子回家。”

  她执意如此,柳茹兰劝说不住,只好另外送些银两过来。倪秀娥坚持不收,柳茹兰哽咽道:“你是欣杨的奶娘,就替欣杨收着吧。回去也好弥缝事体,安恤人心。”

  倪秀娥对这位二夫人充满了感激,也就含泪收下了。

  萧灏另外安排了车马,派侍卫一路护送。

  天际的灵柩起程的时候,哀乐阵阵,哭声震天。休休一直送到南城门外,当运送灵柩的马车远离她的视线时,仿佛天际渐渐离她远去,她重重地叩首下去。

  “天际哥……”

  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

  她与天际的交集,竟会以这样的结局告终。这是她此生第二次选择的依托,却如过眼云烟,转瞬成空。她依旧只是一片单薄的碎萍,在命运的长河里,浮荡漂泊。

  肆

  郑懿真在第二天来到那座低墙小院。

  梧桐树下,蒋琛赤膊露着上身正在挥汗练剑。刀光剑影中,郑懿真仿佛看见里面有斑斑血迹,像有一匹困了长久的野兽,露出锋利的獠牙,吐着猩红的长舌,随时要将她吞噬淹没。

  她浑身一激灵,眼中露出惊恐的光,尖叫道:“停下!给我停下!”

  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叫声,蒋琛似是一愣,旋即空中一道优美的弧线闪过,人轻飘飘地落下。他收了剑,凝神屏气地站在她面前。

  “怎么了?”他疑惑道。

  郑懿真眼中满是恐惧:“我有点害怕,有时尽做噩梦,梦见她变成女鬼来吓我。”

  蒋琛的嘴角抹了淡淡的笑意,满不在意地说道:“想杀她的是娘娘,怕她的又是娘娘,既然人已杀了,还怕什么?”

  郑懿真紧绷的神经稍松懈,问道:“我再问你,你杀得可干净?没被人发觉是你?”

  蒋琛冷哼道:“太子妃娘娘未免低看小的了。对我这点都没信心,真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

  “我对你是放心的。”郑懿真莞尔一笑。沉思片刻,她眉心微蹙,面带疑惑道,“只是觉着奇怪,那人被杀有些日子了,太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子以为她已回老家去了。”蒋琛淡然道,“娘娘不用疑神疑鬼的,那个时机杀她是最合适不过了。可惜放过了另外三个人。那次依稀听见不远处有马的嘶鸣声,我便急急地走开了。”

  他双指并拢,缓缓划过剑面,眼中透出寒光:“这次我绝饶不了他。”

  郑懿真颤声问:“你还想杀谁?”

  蒋琛紧闭的嘴唇抿出三个字:“沈不遇!”

  “算了,他的女儿已死了,这把老骨头留着再说,太子登基还要靠他呢。”郑懿真阻止道。

  她惧怕蒋琛再进一步行动,只要沈休休死了,其余的她根本不会去关心。

  蒋琛听了她的话,却抢白了一句:“真是妇人之见。那女人是为你杀的,我真正想杀的人还活着。”

  “我不许你私自行动,坏了我的好事。万一不慎,那女人的死因岂不暴露?”

  “沈不遇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的父母亲都是被他所杀,只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苟且偷生。此仇未报,我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

  “等太子登基,我当了皇后,你对沈不遇要杀要剐随便。”郑懿真凶狠地瞪着蒋琛,威胁道,“在这之前,你休要贸然杀人。你只是个宫里豢养的奴才,听主子的差使,要是不听话我随时可以把你踩在脚下!”

  蒋琛垂眸不吭声,手中的剑柄却攥得更紧。

  郑懿真斜睨了他一眼,以一种高昂的姿态径直去了。

  “休休,你还是随我回沈府吧。”

  沈不遇坐得久了,连身子都有点僵硬。他受不了晗园死气沉沉的气氛,更受不了一脸固执的休休,她眼中的哀怨使他无地自容。

  磨破了嘴唇,休休并不理会他的好意。

  “不劳驾您亲自上门。”休休起身,客客气气地赶他走,“沈大人请。”

  “我知道你在气我。事情都已过去了,你就是那个脾气,茹兰几次劝了都不听。看在她的面上,你也得回沈家才好。”沈不遇不得不耐心道。

  休休眯起了眼,嘴角凝了一抹冷笑:“当初我是那么迫切地求您,跪在地上给您磕头,只是想救救天际哥。如果他早一点从牢里放出来,他就不会受伤成这样子,他也不会死……”

  如钢刀在喉,她哽了哽,便说不下去了。

  沈不遇窘迫地搓搓手,轻声细语解释道:“你且定心神,听听我的为难之处。穆氏企图篡权,朝会惶惶,举国阴霾,若是无力挽狂澜之人,大梁国可就一片乱象。我置身事内,必以梁国兴亡大局为重,若是违法为自己人开脱,如何服众?”

  见休休并无反驳之意,只是沉默不语,沈不遇又叹道:“翁婿间同朝不同路,视作陌生人,命也命也!你说,我心里好过吗?”

  如此一说,休休听得百味俱生,一时竟是珠泪横流。待沈不遇离开,她忍不住倚在桌旁悲恸大哭,无可抑制的痛,再次撕扯着全身。

  在那白雪皑皑的原野上,她头戴蓑笠,身披蓑衣,她以为车内的天际睡着了,不再出声。寂寥中,仿佛有沉闷的啸声,她还没从游离的沉思中回转,眼前只见一道绀色的人影,夹杂着一道道明晃晃的闪电冲来。依稀中她听见后面侍卫的惊叫声,只是刹那间,人影已不见,汩汩鲜红像溪流般从车内涌出。

  她呆滞地看着,这是天际的血吗?她想叫他,再叫一声天际哥,可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天际哥怎么会死?

  明明应该是她在里面的,那死的人就是她了。

  天际哥是替她死的。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房门轻微地吱嘎一声,一道修长的黑影浮在地面上。

  休休以为是沈不遇,抹了抹眼泪道:“我不会回去的,你走吧。”

  “是我。”是萧灏温和的声音。

  萧灏眼中也噙了泪光。这个芙蓉般的女子,被无可名状的痛苦折磨着。他坐在她身边,怜惜地抚摩着她柔软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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