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这样，这样有违市场经济的基本法规，也不符合公平与正义的原则，中国的事情不能太明确，糊涂一点儿好。古人早就说过难得糊涂，糊涂是福，太清醒才是最危险的。”
婷婷当然是不太相信周省长所表述的内容的，她已不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了，这点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婷婷想，也许周省长不敢把自己心底里的想法透露出来，就用这些天方夜谭式的语言来搪塞自己，婷婷感到周省长有点深不可测的味道。
“不过，对于李公子，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他的作用和价值，现在的社会，都是人际关系决定一切的时代，关系学是一门非常重要非常深奥难懂的学问，特别是在当今的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并驾齐驱的时代，国家的法制体系又不健全，整个社会处于万马奔腾的时期，各种思潮、各种利益主体都在争抢自己的话语权和盈利空间，如果我们不能与时俱进，不识时务，可能就会被时代所淘汰，所抛弃。”
“省长，您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让我们操作起来也方便一些，如果李公子以后对我们有用，我们这次就让他得过且过算了，不再求全责备，着眼于将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婷婷你这就对了，你终于理解了我的意思。”周省长看着婷婷，笑道，“作为一个政治家，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必须追求一个更广阔的平台，追求一个更为宽广的天地，以实现自己的宏伟理想，而这种广阔平台的建立，除了自己的努力和个人素质外，外部因素，特别是人际关系的相互建立，人际网络的纵横联系是非常重要和必须的。”
婷婷这时终于明白了周省长，她甚至认为，自己与周省长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的距离。她后来告诉我，作为人类精英之一的周省长，肯定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在乎一时一事的成败，着眼于长远，着眼于未来，运筹于帏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是周省长具备的最可贵的素质，虽然这样的素质和能力婷婷也有，但是，婷婷认为，自己在对待李公子这个问题上，没有周省长的眼光，也没有周省长超前的意识，太拘泥于小节。
“这其中也包括你呢！”婷婷对我说。
是的，通过婷婷这一叙述，我似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不能在乎小节和具体的金钱细账，政治账永远是第一位的，经济或者说其他的感情账、亲情账等等的一切永远都要服从政治的需要，因为只有在算清了政治账的前提下，在自己充分获得宝贵而稀缺的政治资源后，其他的如经济利益、亲情表达、浪漫情怀才会具有实在的意义和落地空间。
我对婷婷说：“周省长已官至常务副省长，要上去恐怕很难了，一是年龄大了，二是竞争更激烈了，三是影响其升迁的因素也更多更复杂了，周省长能上去吗？”
婷婷说：“这就是周省长一而再，再而三对李公子礼貌有加的真正原因。虽然李公子没有什么真正的本领和能力，也许没有什么资源可资利用，但是，他代表了一个家族的荣耀和辉煌，同时也代表着一个阶层的金字塔塔尖，如果利用得好，调动李公子背后家族集团的资源，其效果是难以估量的。”
“可是，周省长刚刚坐上常务副省长的宝座，要迅速扶正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说。
“这件事的难度当然非同一般，但是，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可以复制和粘贴的，李鳅生既然可以一步到位，从副书记走到书记的岗位上，理论上来说，周省长就可以迅速扶正或存在再上升的空间和可能性。”婷婷似乎从周省长那里得到了最新的密电码。
婷婷停了停，露出少有的神秘神情对我说：“周省长正在操作当省长的事，可能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周省长通过李公子和老太太认识了不少高层领导和高层领导的亲戚，有些人还明确表示愿意帮周省长这个忙，不过，其中的骗子也不少，周省长要一一甄别，他办事是很慎重的，也很讲究方法和策略。”
听了婷婷的话，我似乎明白了许多革命道理。
“我们可能还可以发挥一点作用呢！”婷婷说。
我哑然，心想，作为我等不入流之辈，可以为周省长转正一事发挥自己的力量和才能，婷婷不是在痴人说梦，就是在讥笑或调侃。
我笑着说：“婷婷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你也许可以发挥一点革命余热，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实，我心底里却认为，在周省长转正这个问题上，婷婷你也只能表达望洋兴叹之感的。
“我的大处长，你千万不要太小看自己了。鼠有鼠道，蛇有蛇路。你不要认为周省长转正是一件高深莫测的大事件，也不要认为是一件高不可攀的壮举，说简单也简单，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当然也难，关键是怎么看，怎么操作，你我之辈也许可以担当重任呢！”
“我看不出我能够担当什么重任。”我说，“我也看不出婷婷你能担当什么重任的迹象来，省长转正不是几个人吹吹牛、抬抬轿、拉拉关系、送点钱就能做得到的。”
婷婷莫名其妙大笑起来，我看着她大笑的开心样，更加莫名其妙了。她说：“我看你特别严肃认真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原来她笑我太认真严肃了，我一听也笑了。
这件事我和婷婷大可不必这么严肃认真讨论和考虑，顶多作个讨论的话题，因为我们还不够讨论这件事的层面。既然在讨论事不关己，且虚无缥缈的事，何必这么严肃呢。我自己也笑自己的书生意气太浓厚了。
婷婷说：“其实，这就是你的可爱之处，永远是真诚的，你认为我们在周省长转正这件事上，会毫无作为。从你严肃认真的态度中可以看得出来，虽然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但我非常欣赏你的严肃认真的态度。”
我等待着婷婷的“有作为”分析。
婷婷说：“周省长那天给我谈了很多有关政治上的话题，看得出来，他在政治上没有多少可以倾诉的对象，也没有多少人可以作为商量的对象，表面上的风光和热闹，内心里的焦虑和寂寞，也许就是当今的官场人生。”
周省长与婷婷谈起这样的话题，说明周省长非常欣赏婷婷的能力和水平，把婷婷作为知己和心腹来看待，但婷婷想做省长夫人之路，也会随着周省长转正而变得更加艰难了。我心底里这样想。
我说：“婷婷，我认为你不能把我们省里的干部升迁案例作为省长转正的参考。作为中央选拔和调配干部，是有一套严格的考察程序的，绝对不会像县里市里甚至省里调配干部这么随意。政治上的可靠，经济上的宏观驾驭能力，特别是对一方社会稳定的把握能力，是一个省长应该具备的最起码的素质，而一个副省长对这样的素质的要求就不需要那么高和那么严格。”
婷婷打断我的话，说：“你难道不认为，周省长已经具备了这样的素质和能力了吗？”
我沉默了，思考了一会儿，我说：“周省长确实具有省长的潜能。”
婷婷大笑道：“这就对了，既然一个具备了省长潜能的人不能如期当上省长，说明不是自身的问题，而是由其他的因素制约造成的，如果我们帮助他克服这些制约，或者建议他如何克服这些制约，这就是我们的着力点和作为所在。”
我再次由衷地感到婷婷应该成为一个政治家，至少可以成为一个研究政治的思想家。
经婷婷这么一提醒，我感到也对。说实在话，周省长确实具备一个政治家的基本素质和条件，并且可能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政治家。在省政府，周省长的能力和实力从他在副省长的位置上就崭露头角，他那时不是常委会成员，不是常委，往往说话就少了分量，对于人事，对于重大决策，往往由常委会决策后，由政府这边实施，从某种意义上说，副省长往往成了常委们重大决策的实施者。但是，周省长却不像其他副省长那样按部就班充当一个实施人，他往往表现出非常尊重常委会作出的决策，对于主管常委或省长、书记，当然会表现出尊重和敬仰，对有关自己分管的部门和行业作出的决定，表现出坚决拥护的决心。不过，他会在实施过程中，通过一点一滴的事件和案例来一一否定主管常委作出的决策，甚至通过赞美的方式否定省长、书记作出的决策，也就是说，周省长完全具备或有信心，以铁的事实和铁的政策，来否定有关他主管的行业部门没有事先与他商量讨论的任何重大决策，久而久之，主管常委甚至省长、书记都形成了一个意识，凡是周省长主管的部门，常委这边要通过什么重大决策，事先都要找周省长商量和讨论后，才拿到常委会上讨论通过，说明白一点，常委会上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因为所有有关政策和专业方面的问题，周省长都作了周密的考虑和表达，常委会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水平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这就是周省长能够转正的真正看家本领。但是，周省长也有致命的弱点，特别是他当上常务副省长后，省政府里的传闻就更多了，关于与婷婷与其他美女的关系的，关于他对重大工程直接插手安排方面的，关于他利用他的聪明才干想迅速打通上升通道的。自己既然想上升，免不了要伤别人，政敌不可避免会多起来。省长要退居二线，书记传闻要调离，几个位置都有想象空间，一个省委班子如果有两个主要位置要挪动，涉及的省部级和厅级干部就会超过三四十人，甚至更多。
我似乎看到了周省长美妙的前景和灿烂的仕途。但是，我就是不明白，我能做些什么，婷婷能做些什么。这回，婷婷卖了一个关子，她告诉我：“且听下回分解。”
也许她还没有想明白，也许周省长还没有想明白，也许她只是转念一想罢了，我又何必操那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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