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顾敏敏，生活还在继续(1)

　　1

　　第二天，早起还在收拾东西，楼上的人便下来，她打扮的仍旧花枝招展，走过来，早已没有那几日的嚣张，却笑的十分温婉，让顾敏敏不觉的有些警觉。

　　她说，“顾小姐，我已经找到了别的房子，准备搬出去了。”

　　顾敏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天怎么说她她都不搬，怎么今天反而主动说要搬出去？

　　租客很客气的说，“看你男朋友也要回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就退我个押金好了，房我也是住了的，就不用退租金了。”

　　顾敏敏没解释自己没有男朋友，反正随她去想，只要她愿意搬出去。

　　但是租金还是要退的，她进房拿了现金出来，是那天她找她想让她搬出去时就准备好的，她说，“我扣下这一个月的钱，其余的还你，我不能亏了，但是也不贪别人的便宜，就这么说定了吧。”

　　那女人想了一下，也不推脱，只是装钱的时候，对她用满怀欣羡的口气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顾小姐，好福气啊。”

　　什么跟什么啊？

　　顾敏敏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她对自己笑了笑，便上楼去了。

　　那天租客就开始着手搬家，顾敏敏看了一会儿，因为还要去工作，就去了黄石。

　　酒店房间里，下面的事该是都处理的差不多了，陆东宁站在窗前，看着下面，邵安走进来，低头恭敬的行礼，然后说，“大哥，已经处理好了。”

　　他回过头来，深眸凝着，“她怎么样？”

　　“昨天那个租房的女人已经搬出去，顾小姐正慢慢将房子恢复原状。”

　　陆东宁想起来就气，这个顾敏敏，也不知道实价，那么底的价格租出去二楼，还招揽了那么一个租客，他紧紧的抿着嘴，用力的舒了口气，方说，“行了，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邵安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闭了嘴。

　　大哥就这么一直在背后默默的帮助她，却不告诉她……他有些为大哥和她不值得，为什么分开了，却要用这种方式相处？他感叹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将事情处理的很简单，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可惜人心毕竟不是爱不爱那么简单的两个选项，别人都不是他们，没人会明白其中纠葛。

　　*

　　这一天工作出奇的忙碌，几桌子的客人都是难伺候的主，等到下班时，她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散架了。

　　只可惜外面下了雨，站在门口，看着雨帘，不断的有人走出去，迎向对面来迎接的亲人爱人，可是却再也不会有人来接她。

　　顾敏敏换好衣服走出去时，雨仍旧在下，冰冷的气息从外面传过来，她裹了裹单薄的身体，准备打车回去，但是因为下雨，出租车的生意好的惊人，拦了半个小时也没一辆车，想一想，还不如跑去公车站坐公车，于是直接跑进了雨中。

　　到站后她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回去，走在秋雨中，身上越来越冰冷，脑袋也越来越昏沉，只想将自己摔在大床上好好的睡觉，这时，她看见路边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供来供去，发出奇怪的声音，她走过去，只见一只雪白的小狗，露出了脑袋来，那有些沾湿了的绒毛，看起来煞是可爱，又那么可怜，她心里一动，低下身去，抱起了小东西，“哎呦，真可怜，跟我一样，都是没人管没人爱的……”她贴着那冰冷的颤抖着的小身体，心里觉得一阵苦涩，若是平日，看到有人丢弃了小动物，她也不会管的，毕竟，这种事现在太平常了，她可没精力每个都管，但是今天，她的心出奇的柔软，或许真的是看到了这只小狗，就想到孤独的自己，现在她跟这只小狗真没什么不同，孤孤单单的，死在了路边，也不会有人怜惜。

　　“那么，我们就来互相怜惜好了，你说，好不好？叫你什么好呢，叫你小臭球好不好？”她抱着小狗，将它护在自己还算干燥的怀中，天黑着，雨淅沥沥的下着，她额前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挂在那里，她迈着步子，慢慢的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身影孤单又落寞，看起来，让人心疼。

　　陆东宁就那么远远的看着，车子缓缓的在路上行驶，她走，他就走，她停下来，他也跟着停下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没有注意到他，他却一直看着她。

　　离婚时那么坚强，对他笑着说好，现在，却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顾敏敏，你真是不会妥协的性子，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电话打过来，邵安说，已经在餐厅准备好位子，他去接苏惠了。

　　现在的陆东宁，本该心满意足，苏惠很乖，很爱笑，好像又回到了她从前的时候，对他撒娇，叫他买冰激凌给她吃，二十多岁的人了，好像个孩子一样。

　　最重要的，她现在是他的了。

　　从前用尽办法也得不到的女人，现在每天都会见面，会拉着他的手，完全主动的，用软软的声音叫他东宁哥。

　　但是很多东西都不同了，即使表面上，还是一样的，但是，他能感觉的到，真的不同了。

　　他说，“好的，我马上到，你照顾好苏惠。”然后他转弯，没有注意到楼下停着的一辆奥迪，看起来十分显眼。

　　有的人去高档的西式餐厅吃牛排，有的人就要回来吃泡面。

　　顾敏敏煮好了泡面，放在窗前吹凉了，晚上她收拾的有些晚了，别的服务员已经吃过了饭，她也没好意思去厨房让人再做，更不会有人特意给她留，所以她到现在还没吃饭。

　　嗅了一口，泡面的味道充满地沟油的清香，没关系，反正大家都在吃。

　　小狗在一边叫的很欢，“你也饿了吧？”她拿出牛奶来给小狗吃，歪着头看着它，她从前一直不敢养小动物，因为觉得自己无力去承担另一个生命，现在却觉得自己实在空虚，她拍着小狗的头，说，“真是抱歉，我这算是利用你吗？”

　　小狗喝牛奶喝的很开心，抬起头来咕哝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看的她笑了起来。

　　她起身吃面，想起窗帘还没关，便走到窗前，无意中，便看见楼下一个人靠着黑色的奥迪车，正吸着烟。

　　是黄石……

　　她赶紧拉上了窗帘，靠在墙上，眼睛飞快的转动着。

　　他来了多久？为什么顶着雨站在下面，不敢上来？

　　掀开一点窗帘，小心的看下去，他的衣服看起来已经有些湿润，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漆黑的眼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吸着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知这样将人放在外面，总是有些不太好，但是她却不能去见他，她舒了口气，靠在墙边想，她要珍爱生命，远离这些危险人物。

　　那天黄石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默默走开。

　　第二天，那一辆奥迪，继续停在楼下。

　　也是那一天，顾敏敏决定她要辞职。

　　既然不能再承担另一个人的爱，那么何必要耽误他的时间？

　　2

　　她站在窗帘后，终于想了个明白，果断的走下了楼。

　　于他面对面，竟然会有些尴尬，她说，“黄总……你来了……”

　　他微笑点头，“是啊……”

　　然后两个人就都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

　　这种情况是从没发生过的，她跟黄石一向很有聊，从度假村的发展到接待工作的具体操作，从天南扯到地北，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一直可以告诉她很多新鲜的知识，但是现在，他们却这样面对面的沉默着。

　　顾敏敏想，该是时候说出来了。

　　于是她说，“黄总，有件事，我想要跟你说……”

　　黄石抬起头来，“什么？”

　　她低着头，“我想辞职……”

　　他顿了顿，似乎过了很久，久的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他说，“为什么？”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想要辞职……”

　　半晌，他说，“因为陆东宁吗？”

　　她抬起头来，诧异的嗯了声，然后眼睛闪了闪，默默的点点头，“或许是吧……”

　　他也点头，站起来，“好吧，明天补一封辞职信到度假村，结算的工资我会通知财务给你打过去。”

　　他转身离开，走向了他的车，表情淡然，但是身影却总有些萧瑟，让人心生惋惜。

　　可是顾敏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该再纠缠下去，是什么原因没关系，反正，她是要离开度假村，离开黄石，幸而她跟他从没有过什么，否则一定更加难分难舍。

　　之后，顾敏敏悄然离开度假村，这一次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赵淑都没告诉过，然后，她开始找工作，开始奔走在各个街道上。

　　已经多少年没试过找工作，一直在黄石做的好好的，现在才知道外面的变化，学历，经历，各种的乱，不是对方不满意她，就是她不满意对方，总之现在找工作完全就是一相亲大会，怎么也碰不到投缘又合适的。

　　找找了几天也没什么结果，朝九晚五的，竟然比工作时还要忙还要累。

　　只是这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也就怨不得别人。

　　已经九点多，，她想起家里还有只小狗等着她去喂养，不禁叹息，她果然是不适合养狗的，只是，既然已经收养了它，总是要负起责任来的。

　　筋疲力尽的回去，在路边打了半天的车，最后无奈，干脆走回去。

　　这一走，就是整整一个小时……

　　陆东宁的车静静开在后面，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前挪着，先是一脸疲惫，最后干脆边走边跳边唱歌，他从没听过她唱歌，她嗓音有些孙燕姿的感觉，沙哑不失韵味，虽然有些走掉，却算是业余里的好歌喉，她从游击队之歌唱到邓丽君，一路喊回去，也不怕路边的小区里会有多少人在咒骂，唱完了一首，还对自己说，“很好，下面有情著名歌手顾敏敏，来为大家倾情演唱……”让人忍俊不禁。

　　长长的街道，一段一段的路灯或是昏暗或是明亮，她一个人走着，却还心情大好的样子。

　　他却知道她今天又是找了一整天，工作没找到，倒是跟人吵架，又助人为乐，助完了反被对方骂了一顿，她这完全是糟糕的一天。

　　因为一整天，他总是这样慢慢的跟着她，透过车窗，看着她换了一个又一个面试地点，整整一天，他放下了所有工作，竟然就只是来看她……

　　看着她平安到了家，他便在街角那边停了下来，默默的看着楼上的灯亮了起来，她很累了，该是会马上休息，他想了想，发动了车子离开，明天不能来看她，希望她能好好的……

　　顾敏敏打开窗帘，看见隔了那条街，对面仍旧停着黄石的车，她叹了口气，他该很忙的，每天来……

　　站在那里想了许久，她还是咬了咬牙，走了出去。

　　黄石拉下了车窗，似乎早已知道她看见了他。

　　他对她微笑。

　　半个多月没见了吧，他仍旧是那么英俊潇洒的，带着淡然的微笑看着她，“你终于下来了。”

　　她低下头，说，“黄总……你不该来的……”

　　他下了车，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淡淡道，“敏敏……既然是为了他才离开度假村，为什么现在……没有跟他一起？”

　　那天他看见陆东宁带着一个女孩子去吃饭，跟那女孩子看起来无比亲昵，马上就觉得，顾敏敏是不是在骗他。

　　他说，“如果只是想拒绝我，可以直接对我说，不必离开度假村的。”

　　她摇了摇头，看着他，“是因为他，但是，因为他，却不一定是因为要跟他在一起。”

　　他不解的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有微微的颤抖，“从一开始，他就对我说，让我辞职，不要在黄石工作……”她模棱两可的说，他眉头皱了皱，默默点了点头。

　　她说，“黄总以后不要来了，我不想，让我们都为难……”

　　他看着她，“敏敏，答应我，不要让自己太辛苦，否则，我还是会来……”

　　她笑了起来，“怎么会，我现在很快乐。”

　　他却说，“是吗？”

　　她扬起一个笑脸来，“真的，我以自己的努力获得财富，这是从前从没有过的，你也生活在那个圈子，该是知道，这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我很快乐，因为我得到了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看着她，这个坚强的女孩子，怎么能不让他心动？

　　他也笑了笑，拍她的肩膀，“敏敏，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会放不下……”

　　*

　　第二天，苏惠晚上演出回来，便来到陆东宁家等他，陆东宁回来时，看见苏惠正看着电视，电视里，一场华贵的婚礼，电视剧里新娘掉着眼泪，一场煽情的告白，让苏惠热泪盈眶。

　　他摇了摇头，说，“真是个孩子，这又有什么？”

　　说完了，他却有些后悔，因为苏惠看着他，“女孩子总是渴望这样一场婚礼，她爱的男人也爱着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在大家的祝福下，步入婚姻。”

　　他默默的低着头不说话，或许，她也在期待这样一场婚礼吧，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暗示他，但是……

　　他拿起了一边的苹果，细细的给她削起来，边说，“过几天要去内地，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只是看着电视剧，摇头，“不了，只会打扰到你……”

　　他听的心里酸涩。

　　从前那么心有灵犀，即使不说话，也能明白对方想什么，所以，他才笃定，她定是他的真命天女，然后第一次努力的追求一个女人，但是，现在竟然这样相顾无言，宿命真是有些可怕……

　　3

　　找了几天后，终于在市里的接待处看到正在招聘公务员，要求有接待方面的经验，通过考试后，就可以进入市接待处，顾敏敏想了想，还是参加了应聘考试。

　　经过一次面试后，她准许参加考试培训，一起培训的时候，因为此次培训只有两个女孩子，另一个女孩子叫薛扬，所以薛扬理所当然的跟她坐在一起，每天吃饭，休息，两个人都在一处。

　　只是顾敏敏还是觉得怎么都有些距离，并不只是她太过高傲的缘故，还或许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现实。

　　培训的过程大同小异，两个星期里，她跟黄石见了个面。

　　“离开黄石，来这里，也是不错的，比起黄石的工作，这里要清闲许多，适合女孩子。”他对她微笑，她却总有种他在故意为之的感觉。

　　她低下头想了想，说，“黄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是我从前太任性了……黄总在我心里，就是老师一样的尊敬，真的。”

　　他淡淡的笑笑，也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出门时，他看见路边有买肯德基，突然停了下来，让她等等，没过一会儿，他走出来时，已经拿出了一大包的食物。

　　他说，“你要不要吃？”

　　她皱眉，“黄总，您这是……”

　　他说，“没什么，我饿了。”

　　两个人便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旁边还有附近的白领，趁着午休来见一见热恋中的男友，那边亲的难分难舍，她有些不好意思，他吃着鸡翅，对她说，“那天你为什么要让我买这个？”

　　她愣了愣，想起那一天，她在赵淑家，终于发泄了情绪，倒在他怀里哭了一通，她说她想吃，他也是这样，买了一大袋。

　　她笑了笑，说，“或许只是想尝试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吧，从小，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吃这些，吃的那么开心，心里总是羡慕的，但是，家里人说，这些都是垃圾食品，是我们这种‘高贵’的人不屑吃的，但是，看着家里人吃那些所谓‘高贵’的食物，也未见得，就比外面那些吃垃圾食品的孩子开心，现在知道，这果然是垃圾食品，但是……还是想吃。”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眼中似乎还有微微的心痛。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是一边有车走过，她没听清。

　　她说，“你说什么？”

　　他笑了笑，“我说，其实，我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她看到的嘴型，之前那句，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后来她回想起来，才知道，他说，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

　　三五天的又没见面，第六天，她终于打电话给他，“黄总，要不要一起去吃麦当劳。”

　　他果然出来了，她笑着说，“就把小时候没得到的乐趣，慢慢的都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