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怕=爱，爱老婆哪是丢人的事儿(6)

　　第二天，少良就给他妈打电话，叫少聪直接去报名。少良想，不管怎么着，先报上名再说。他知道小湘的性子，他死气白赖地磨上一磨，小湘少不得还是要替少聪想想办法的。少良睡了一夜，气头过去了，觉得自己糊涂了，干什么要跟小湘话赶话地争呢？他的目的是帮少聪考上协管员，而不是要跟小湘争个谁对谁错。想明白这一点了，少良下班回到家看见小湘，脸就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小湘气了一夜，听见少良偷偷摸摸回来，又小心翼翼地上床，以为他会和自己说几句软话呢，谁知道少良一上床就睡着了。小湘郁闷得恨不得一脚把他给踹到床底下去，可一看他睡着的样子，心又软了。她知道少良第二天一大早还要赶到郊区去见客户，就拿了一床毯子给他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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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几天，姐妹三个又在娘家凑到了一块儿。小湘说：“爸，你要有认识的人，给他打个招呼吧。要考得还不错，没被招进去也挺可惜的。”小湘爸说：“巧了，我那同学还没退呢，我说说试试，不成可不能怪我。”小潇恨铁不成钢地说妹妹：“你就惯着他那个样儿，他几句好话一哄，你就屁颠颠儿地替他卖命去了。”

　　小沫觉得要叫她天天跟这么两个男人和男人的全家斗智斗勇的，那还不少活两年啊。就因为这个，小沫就把某个高校的副教授给“毙”了，那人虽然是一个副教授，还是有点成就的副教授，既不老也不难看，可是怎么看，那点乡土气息还是在优质西装的掩盖之下很不小心地冒出点头来。小沫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也把二姐夫杜少良拿出来和那个副教授做了个比较，希望自己能因为这个而忽略那点乡土气息。可是就因为这天姐妹三个凑到了一块儿，可怜的副教授就从此被踢出局了。少良这边并不知道小湘已经跟老丈人说过了，他赔了几天的小心也不见小湘有什么动静，他自己估摸着没戏，可又不甘心，时不时地旁敲侧击，又不敢上赶着催。小湘冷眼看着少良这德行，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天，她实在忍不住了，就说：“但凡是为了你们家的事儿，红脸白脸，怎么样你都肯，你什么时候为了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少良顺着杆往上爬：“咱们两个是一家，你比他们重要多了。不信你看看，你找出一件事情来考验我一下，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干。”

　　小湘半真半假地说：“我也不叫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就回你们家一个‘不’字，就算你心里真为我好。”

　　少良咕唧了半天才说：“换件事行不行？”

　　小湘就冷笑：“我就没说错，一提这个，什么都不用说了。也真奇怪，你自己有本事，随你怎么去揽这些事，可是你自己又没有这个能耐，叫我去求人，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叫我哪只眼睛看得上你？”

　　少良嬉皮笑脸地说：“我求你，那还不是你有这个能耐吗？你给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就有了。你放心，要出钱，我这儿有。”

　　小湘的手指头都戳到他额头上去了：“你的钱不是我的钱？！”

　　话是这么说，可事儿还得给他办。小湘爸爸给老同学打了一个电话，老同学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能通过初试，应该就没问题。得知了这个消息，小湘也替少聪高兴。其实她能理解少良的苦衷，摊上这么一个亲弟弟，有了事儿少良也不能不管。长贫难顾，给他找这么一份稳定的工作，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小湘一高兴，回家就对少良说了这事。她实在也被少良天天烦得不耐烦了。少良赶紧往家里打电话，一家人都欢天喜地。少良妈打心眼里感激儿媳妇，还特地打电话来感谢小湘，又说要让少聪到城里来说谢谢，弄得小湘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少良爸在家里狠狠地把架子端了起来教育少聪：“你哥哥嫂子给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找人，你自己要争气，好好考。考进去了，才对得起你哥哥他们，别给你老子丢人。你们两个都30岁的人了，连个正式工作都弄不上。你站柜台还有一天没一天，一个月拿几个钱回来，将来拿什么养孩子？”后面这话是说杨彩霞了。

　　杨彩霞撇撇嘴：“罢咧，我站柜台就是没有钱，也顾得了自己的嘴。说他就说他，别什么都捎着带着。”少良爸被噎得瞪了半天的眼，才挤出一句话来：“你嫂子什么时候跟我这么说过话的？没家教啊，没家教啊。”杨彩霞冷笑着：“哟，有家教的该把您二老接去孝敬啊，怎么轮到我们没家教的在家里洗衣服做饭伺候你们？”

　　杨彩霞这话是有根由的，根由就是每次少良两口子回来都是做客一样地坐在堂屋。小湘肯定是不进厨房的，不要说做饭，吃了饭碗也不会收一个。少良妈还跑前跑后地张罗着问小湘：“要不要吃点水果啊？”杨彩霞一样也是挺着大肚子，可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干活，少良妈还觉得天经地义似的，时不时还要敲打两句，中心意思总离不开“你们两个不挣钱”“伙食费不够了”等等。杨彩霞不觉得干活委屈，她也知道儿媳妇伺候公婆是天经地义，试问七乡八镇谁家的儿媳妇不是这样的呢？可他们老杜家对儿媳妇两样对待，杨彩霞就不认同这个道理。

　　当然，小湘根本不知道杨彩霞是这么看她的。对于回到杜家老宅下不下厨房的问题，小湘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好的待遇。刚结婚的时候，小湘其实比杨彩霞还要惨，因为杨彩霞不过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而小湘简直就是仇人家的女儿进了门。两个人偷偷摸摸跑出去结婚，第一次回婆家，可轮不到小湘进厨房，少良爸妈根本就连门都没让小湘进。后来进门了，小湘上赶着下了几次厨房，本想要好好表现一下，少良爸妈的公婆嘴脸可就摆出来了，话说得比对杨彩霞说的难听多了。中心意思就是进了我杜家的门，就是我杜家的人，你要怎样怎样，就差吃饭的时候不让小湘上桌子了。说了两三次，小湘觉得问题严重。回家和老妈一碰头，下次再去老家的时候，小湘就主动去做饭，但她一直拉着少良打下手。再下次的时候，小湘就直接指挥少良洗碗了。

　　少良妈很是不忿，她当着少良的面说：“女人家，女人家，女人就是要做‘家’的。小湘啊，咱们娘俩儿做就行了，你不会，我教你。男人进厨房成什么样子？”就把儿子给赶出厨房去了。

　　小湘也干脆，少良前脚出了厨房门，小湘后脚就把手洗洗，也出了厨房门，还丢了一句软硬适中的话给婆婆：“妈，没少良我还真的不会干，就洗这几个碗都是少良教我的。我还是别给您添麻烦了，再把碗给摔了。”少良妈气得干瞪眼，只好自己在厨房干。

　　再下次，小湘根本连厨房门都不进了。少良妈在儿子跟前唠叨：“到婆家朝桌子前面一坐，就等着吃，看你娶的好媳妇儿。”

　　少良只好说：“她确实不会做，你就别难为她了。”少良妈说：“不会做？头几次来那叫不会做？她就是不想做，你还护着她。女人不做家，叫男人做，亏她想得出。我一点一点拉扯大的儿子，没舍得叫你下过厨房，她就敢叫你下厨房。前天你还给她洗内裤，你有出息没有？丢死你爹娘的脸！”少良只好又说：“她身上不舒服，我们俩的事，你别管了。”

　　少良妈故意大声地骂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供出你个白眼狼啊，眼里只有你媳妇儿没有你娘。”

　　小湘在隔壁屋听着都气乐了，回家后对少良说：“你妈还挺合辙押韵的啊，我哪儿得罪她了啊？”

　　少良只好说：“别小心眼啊，我妈那是骂我，骂我不正说明我对你好吗？老太太吃醋而已，你别上纲上线的。”小湘就顺杆爬着说以后还是尽量少回来，少见面，多送礼，两头你都落好。少良一想果然不错，以后就照此办，主要是自己省心，用不着两头受气。

　　开始少良妈还隔三差五地惦记儿子，见他们俩回来少了很不高兴。后来小湘就隔三差五地打发少良自己回去，每次回去都带不少东西。少良妈见了这些东西，心里就高兴，倒把儿媳妇不回来请安的事给忘了。

　　这两年，小湘对少良家里要用钱要办事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在杜家的地位逐年提升。加上婆媳见面少，即便见面，也是在小湘的地头上比较多，在少良妈的地头上少，没有引起直接矛盾的导火索。现在小湘肚子里又怀上了杜家的长子嫡孙，自然待遇不同。

　　以前种种，杨彩霞是不知道的，她只看见嫂子和自己在婆家的待遇完全不同，她感到不忿，可她改变不了这种状况。杨彩霞就愤愤不平地认为，这完全是嫂子家里财大势大的缘故。比起嫂子家，自己家不值一提。所以，更要时刻小心，不能被嫂子欺负了。杨彩霞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和少聪一起去了小湘家登门道谢。

　　少良知道了他妈的决定后，趁小湘心情好，他就跟小湘说弟弟和弟妹要来。小湘坐在饭桌边瞪了半天眼，她寻思着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还想睡懒觉呢。小湘不傻，她知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是登门道谢来的。小湘说：“上次你妈都打电话说过了，还叫你弟弟上门来谢，这多不好啊。自己家里人，不用这么客气，要不，你自己回家去看看？”

　　少良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他们来谢那是应该的，这天底下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嫂子去？叫他来，叫他来。我爸妈也来当面跟你说谢谢，你可解决他们心头上最大的一件事儿了。”

　　小湘说：“得，不用待遇这么高。你爸身体不是不好吗？别为这个跑来跑去的，那我多不好意思啊。”

　　少良有点一根筋：“你在我们家那是劳苦功高啊，享受这个待遇绝对够级别。你想啊，我爸我妈这么些年为我弟弟闹了多少心啊，你说他，工作没有一个正经工作，要没你，他现在连保安都没处干去，还能吃上城管的饭？在这件事情上，你绝对劳苦功高。”

　　小湘赶紧说：“你别给我灌这迷魂汤啊，我爸就打了一个电话，他不还没考试吗？考试可是他自己的本事。考上了那是他自己争气，那要考不上，你可别怨我。”

　　少良一边在厨房里忙着，一边说：“那是当然，咱也不能给他全包，这个电话打了，那就算是帮忙帮到家了。你放心，考试是他自己的事，他要考不上，他还怨谁啊？我就饶不了他。老婆啊，我知道咱爸找人也挺难的，你放心，我懂事儿。”

　　小湘倒笑了：“倒看不出你啊，今天这小嘴跟抹了糖似的。你也别怪我小人之心啊，我不是说你弟弟考不好，我得先把话说在前头，以防万一。我可先声明啊，我不是不乐意你们家人来，不过这事儿还没成，你说你爸妈、你弟弟、弟媳妇就先来谢了我们了，那万一要没成，你说咱们得多不好意思啊。”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算不是谢你吧，一家人来走动走动，兄弟来看看大哥大嫂，那也正常。没事儿，你千万别把这当回事儿。就算真不成，我们家人也不能怪你啊。”

　　“嗯，你弟弟要是考不好，我可没办法，你可别叫我再去找这个找那个。”自从看了少聪自考的文凭，少良对少聪有点信心了：“不会的，他不会考不好的。我妈这段时间天天盯着他复习，其实他底子还可以，也是大专毕业呢。要不是我上大学耽误了他，他也能考上大学。”

　　这话一说，把小湘给说乐了：“得了吧，你说考个协管员他要是努力努力还是有可能，就你弟弟那底子，能考大学？亏你妈还老说你把他给耽误了，就我这外人听了也对不上啊。他上不上大学和你有什么关系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考上大学上不起的，我不信。”

　　小湘这语气让少良有点不高兴，有时候小湘这种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让少良觉得很不舒服，但小湘自己不觉得。但现在少良有事求着小湘，这点不高兴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你不信也是事实啊。我们家虽然不是农村的，但一直也挺困难的。不有这么一句话嘛，一文钱难倒英雄。我爸我妈能把我给供出来，把我妹给供出来，已经挺不容易了。要再供一个大学生，确实没有能力。”小湘直笑：“得了吧你，你妹妹那是你供出来的，你妈那时候可不是没叫少兰辍学，那是我拿的钱，才让少兰上了高中。这少兰考上大学，也是我出的学费。还有，你弟弟要有本事上高中、考大学，你妈才不会叫他去读什么职业学校。你妈心里头，你弟弟才是最要紧的。拿个这么大的帽子扣着你，说什么你耽误了你弟弟上大学，这话也就是有事叫你办的时候忽悠忽悠你，你还做梦呢。”

　　少良心里不是没数，可他心里有数不代表他能接受老婆这么说，何况小湘一口一个“我拿的钱”，少良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别老是说这个，就算我弟弟没本事上大学，我当大哥的也该拉他一把，这也没什么错。我们家就这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湘听少良这么说，真有点怒其不争：“你们家这个情况，还是你爸妈一碗水端不平导致的。你上大学，有好工作，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弟弟上不了大学，那是他自己不努力。你说你爸妈不说你弟弟自己不努力，反说你耽误了他。你弟弟一有什么事，就好像咱们有义务应该给他解决，给他解决也就解决了，你看他哪次好好干了？一次又一次的。他这样子，都是被你妈给惯出来的。”

　　少良真不高兴了：“你说我就说我，说我妈干吗？哪个妈不疼孩子啊？你妈不疼你啊？你妈不疼你，怎么费心费力把你弄到公务员队伍里去？一个月啥也不用干，也拿好几千。那我妈就给我弟弟多操心点，也不过就是想他日子过好点，那有什么错？”

　　小湘冷笑：“没错，你妈能有什么错啊？她有本事，也把你弟弄到公务员队伍里去啊。啥都不用干，一个月拿好几千，你可真能编，说得好像我当公务员跟你有仇似的？你这就是心态不正常。公务员怎么了，是不是一份正当职业啊，要不要朝九晚五上班啊？就再什么都不干，也没像你一天到晚陪这个吃饭陪那个吃饭，就为一张单子，恨不得给人磕头去。”

　　少良也有点上火：“是啊，我是为个单子恨不能给人磕头去，我为谁啊？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要跟你一样，我用得着这样吗？再说，我们家也没麻烦过你几回吧？不就是给我弟弟找了两回工作吗，你至于这样天天说吗？”

　　小湘眼睛瞪了瞪：“杜少良，别没事找事啊。你挣钱养家，我也挣钱养家。可一年到头，我见不着你几个钱，我没说你什么吧？你还一口一个你为了这个家，也好意思说？还不就给你弟弟找两回工作，有本事你自己去找两回，你找我干吗啊？”

　　少良的声音也有点高：“是啊，是你有本事，我们领情。我们家也没亏待过你啊，不每次该花钱花钱，该道谢道谢。这不，就求你打个电话，我爸我妈我弟弟还一大家子来跟你说谢谢，还要怎么样呢？哦，让所有的人都按你的意思来，把你当最高领导捧着，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小湘真憋不住火了：“杜少良，你少犯浑啊。哦，你们家没亏待过我，我贱是吧，上赶着给你们家办事，就图你们花钱、道谢？你别说那钱本来就是你出的，我还真不稀罕你们那个谢谢，谢谢两个字说得可容易了，事儿是那么好办的？就算好办，我凭什么给你办啊？那你要这么说，谢谢也不用说，我也不找这个不自在，谁也别求着谁，行不行？”

　　少良见小湘生气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息事宁人地说：“好好，我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说我怎么都行，你别什么都说我妈。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你老说也没什么意思。”

　　小湘见少良朝后撤了，她也不想没完没了：“那我也不是说你妈，我就是说你弟弟自己应该对自己负责任，别什么事儿都指望别人。”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吃饭，吃饭。”“吃什么饭，吃不下了。”小湘头一甩就进了卧室，整个晚上都不理少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