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我做错了，所以你就一点儿机会也不肯给我，不能原谅我了吗？沄昔……”陆锦年执拗地不肯松手。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暗哑的色彩。
“陆锦年。”陌沄昔微微的皱眉，心里酸楚一片。她想起自己曾经满心满意的爱恋，又想起她在破旧的厂房里倒在肮脏的水泥地面上时的疼痛和冰冷。“当初，你为什么……不救我呢？我向你求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是贺茵茵杀了我没错，可是我的希望，却是被你一点一点湮灭的。每一次我想起，就不能不去想，如果贺茵茵是那个刽子手，那么你……就是替她磨亮那柄刀的人。每一次我想起，我就会觉得，我曾经那么爱你，都像一个笑话。然后每一次我想起，我就知道，我已经再也不爱你了。”
陆锦年扣着陌沄昔手腕的手，慢慢地一丝丝的脱力，最后完完全全地松了开。
陌沄昔深深的闭起眼睛，肩膀有些颤抖。她知道，她在流泪，也知道，她其实还是很难过。但是，正如陌沄昔所说，她却也不能克制心里对陆锦年的怨恨。
几乎是没有停留地，陌沄昔在陆锦年放开手的那一刻，迈开步子朝前走，在跨上两台石阶的时候，身后传来陆锦年如撕破心肺一样痛苦的低吼。“沄昔——”
陌沄昔的后背僵直了一下。然后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陆锦年，杜沄昔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是陌沄昔。”顿了顿，她重新迈开步子。“再见，陆师兄。新年快乐吧。”
陌沄昔走了，陆锦年也没有回头。等到陌沄昔上了她的车子，车子慢慢地驶离了这个小区的时候，陆锦年突然发疯一样地把脚边买好的食材一脚踢了出去，疯狂地砸着手中的东西。最后，他背靠在楼厅的墙壁上，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把脸埋进双臂之中，声音嘶哑而抖动着叫了一声。“沄昔……”
楼厅的灯重新灭了下去。黑夜掩盖了新春夜里的一切伤痕。漂亮的烟火从天空中爆开。
那漂亮夺目的光彩和花团的图案，如同许许多多的往事一样，也从陆锦年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再不肯停息。
黑暗处，有一个人影在不远的地方动了一下。半晌，那个人影在陆锦年狼狈万分的收拾了一地狼藉，进了楼的时候，她走了出来，脸色一片煞白，双眼无神。她晃动了一下，跌坐在冰冷的石子地面上，低低的隐隐啜泣出声。她口中只是不停地呢喃着相同的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
陌沄昔开车的时候有些心烦意乱的。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脑袋一热，就对陆锦年和盘托出了。
不过，倒也说不上后悔。毕竟，纸里包不住火。陆锦年原本就已经在猜测了。之后再露出什么破绽，也瞒不住他。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对自己还有利的情况下全部说出来。
但是经过这件事儿，陌沄昔也没有了去哪儿闲逛或者看烟火的兴致。她没有再停留地就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公寓。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想着家里可能冰箱里的东西也不能吃了。陌沄昔就去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些简单的食材。幸好这城市里还是有人不会因为春节而关门歇业的。
陌沄昔把车停好，提了东西就上楼。
只是在门口的时候，陌沄昔却发现自己家的公寓里灯居然亮着。从防盗门上的猫眼里，居然隐隐的透出暖色的灯光来。陌沄昔皱了皱眉，她去看门锁，发现一点儿被破坏的痕迹也没有。
她并没有立刻开门进去，而是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因为隔音太好，所以只能隐约地听到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
陌沄昔犹豫着，在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肖重云的时候，她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突然之间，陌沄昔的心里一紧。想要转身下楼的时候，房门就被打开了。
“回来了怎么不开门？”屋里，沈濯言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在屋里看着陌沄昔，神情自然。
陌沄昔微微睁大了眼睛。“我……不知道是你在家里。”顿了顿，她抿了下唇，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你怎么在这儿？”
沈濯言看着她有点发呆的模样只是勾了勾唇角。然后伸手，把陌沄昔手中的袋子接过去。“不是我在，还有谁？你以为是谁闯进来了？”
“……”陌沄昔的嘴角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她进门换了鞋。
只是在走进客厅的时候，就被一阵饭香给吸引了。陌沄昔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她把目光往旁边一转，这才发现，餐厅的桌子上摆着六菜一汤，而且还有两盘饺子。登时，陌沄昔就有些呆楞住了。
“去洗手，然后吃饭。”
陌沄昔一直到进了洗手间还有些恍恍惚惚的。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脸，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不敢相信的是，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过年的准备，没想到沈濯言会突然之间出现，非但如此，而且居然还做了一桌的菜？陌沄昔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面对。
她擦干手上的水渍，有些晕乎地走到桌边。沈濯言已经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的手边。他的手在抽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蹭过了陌沄昔的。然后，在下一瞬间，他反手扣住了陌沄昔的手腕。“沄昔，你还要躲我多久？”
陌沄昔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在她皱起眉来的时候，沈濯言俯下身去，堵住了她的嘴唇。他的牙齿轻轻的啃咬着陌沄昔的唇瓣。最后离开的时候，微微用力，让她感觉到有些疼痛。
然后，沈濯言抬起手，摸了摸她有些泛红的唇角。“不要再躲我了，好吗？是我错了，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陌沄昔最后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开了话题。“你今天怎么会来？”
事实上，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原因很简单。后来，陌沄昔曾经认真的想过，身处在沈濯言这个位置，他已经看惯了这些事情。所以便以一种漠然的态度去对待，这其实并不能全部算到沈濯言的身上，是她没有保护好小迟……陌沄昔每每想到这里，就会觉得心痛。所以这其实算是她真正躲着沈濯言的原因。每一次只要看到沈濯言，她就无法释怀自己的失误，从而会更加的慌乱和无措。
见她送了口，沈濯言不禁有些轻舒一口气的感觉。“我不放心你自己在这儿。我知道余导给你们放了假，所以就想过来陪你一起过年。”说到这里，沈濯言的眉头皱了起来。“说起来，你去了哪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然后还不等陌沄昔回答，眉心的沟壑更加地深了。“遇到什么麻烦了？”
陌沄昔摇了摇头。“我以为今天会自己在家……所以去看了烟火。”
沈濯言的目光落在陌沄昔的脸上停了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水饺移到陌沄昔的面前。“尝尝看。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生疏了。”
陌沄昔点点头，夹了一个水饺，一口咬下去，发现是虾仁儿的。她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沈濯言。“虾仁儿的？”
“嗯。”沈濯言应声，自己也吃了一个。“还喜欢么？”
“喜欢。”陌沄昔咽下半个水饺，眼睛盯着筷子上托着的饺子里，呈现着的红白色的大虾仁，顿了顿说道。“待会儿可以跟我一起出门吗？”
沈濯言愣了愣。“去哪儿？”
“我想去为小迟放盏孔明灯。”陌沄昔迟疑着，终于还是开了口。
“好。我跟你一起去。”沈濯言没有犹豫地就应了下来。
听到他这么回答，陌沄昔才算是稍微的安心了一些。把剩下的半个虾仁水饺送入了口中。
等吃完了年夜饭，两人也没来得及收碗筷，就着急赶着出门了。其实孔明灯陌沄昔一早就买好了，只是没有机会去放而已。正巧今天是大年夜，可以完成这桩心愿。
“多穿点儿，外面开始下雪了。”沈濯言这么提醒一句，往窗子外面瞄了一眼。
陌沄昔穿了一件比较厚的羽绒服，而且在沈濯言的要求下，换了一双平底的雪地靴。
一开始，陌沄昔以为他要开车去广场，但是他们走的却是另外一条路。
车开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在一个店铺外面，他把车停下，对陌沄昔说了一句。“在这儿等我一会儿。”然后就下了车。陌沄昔看到从店铺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沈濯言似乎正在跟他交谈着什么。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那个男人从店里抱出两个箱子，然后放在了沈濯言车子的车厢里。
过了不多久，沈濯言就重新回到了驾驶座上，开门坐进来的瞬间，有冷气灌进车里，让陌沄昔不经意打了个颤。
“去哪儿？”她侧过头问道。
沈濯言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柔和，却没有说话。
车子再发动起来的时候，车窗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沈濯言打开车窗，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渐渐地雾气才消退下去。
慢慢地车子驶离了大道，朝着小路的方向前进着。这是在往城外的郊区方向行驶。
一出了城，有一段路就是被雪覆盖住的公路了。街上连个路灯也没有，除了被车灯照亮的前路之外，没有其余的一点儿光线。而这时候，雪已经下的有些小，周围变得很安静，在静谧的车厢里，陌沄昔几乎能听到沈濯言的呼吸声。车子的轮胎碾压在雪上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听的久了，让人不禁有点儿打颤。
摁了下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陌沄昔再一次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这一次，沈濯言没有再卖关子，他朝着前面地方向抬了抬下巴。“去个安静的地方，为安迟放孔明灯。”
车子一直在前进，没有停下过。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沈濯言才慢慢地将车停了下来，然后关了车灯。这时，陌沄昔才看清楚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并不算很高的小山。
“要爬上去吗？”陌沄昔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这座小山，上面覆盖了不少的雪，估计爬上去会有些困难。
沈濯言摇了摇头，把后车厢里的孔明灯拿了出来。“这里够空旷了。不用爬了。”
听着他的话，陌沄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只有细细的风声，和雪落的声音，很安静。而自己正处于一片安静的白色世界里。她的睫毛动了动，呢喃着出声。“真漂亮……”
“没有睁开眼睛，就知道这儿很漂亮？”沈濯言已经取了孔明灯来到陌沄昔的面前，看着她问道。
“嗯。”陌沄昔感觉到他的靠近，才睁开眼去看他。“有些景色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需要用心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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